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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嘉攜酌過箕台四首末篇懷汪獻於其四》

少年 〔唐代〕

潦倒悲華發,追隨暫少年。煖風抽麥日,微雨拗花天。

游女矜環佩,居民競管弦。維揚好春色,何地著絲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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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作者:少年

少年,唐代,資料不詳。

少年其它诗文

《雜劇·包龍圖智賺合同文字》

少年 〔唐代〕

楔子

(沖末扮劉天祥、搽旦楊氏、正末劉天瑞、二旦張氏、倈兒同上)(劉天祥詩云)白雲朝朝走,青山日日閒。自家無運智,只道作家難。自家汴梁西關外人氏,姓劉名天祥。大嫂楊氏,兄弟是劉天瑞,二嫂張氏,我根前無甚兒女,止天瑞兄弟有小孩兒,年三歲也,喚做安住。我那先娶的婆婆可亡化了?這婆婆是我後娶的。他根前帶過一個女孩兒來,喚做丑哥。我這兄弟和李社長交厚,曾指腹為婚。李社長根前得了個女孩兒,喚做定奴,也三歲了,他兩個可是兩親家。如今為這六料不收,上司言語,着俺分房減口。足弟,你守着祖業,俺兩口兒到他邦外府趕熟去來。(搽旦雲)俺兩個年紀高大,去不的了。(正末雲)哥哥知嫂嫂守着祖業,我和二嫂引着安住孩兒。趁熟走一遭去。(劉天祥雲)這等,你與我請將李社長來者。(正未雲)我便請去。(做請科,雲)李親家在家麼?(社長上,雲)誰喚門哩?我開開這門。原來是劉親家,有甚麼話說?(正末雲)俺哥哥有請。(見科)(社長雲)親家,你來喚我,莫不為分房減口之事麼?(劉天祥雲)正是。只因年歲飢歉,難以度日,如今俺兄弟家三兒。待趁熟去也。我昨日做下兩紙合同文書,應有的莊田物件房廊屋舍,都在這文書上,不曾分另。兄弟三二年來家便罷,若兄弟十年五年來時,這文書便是大見證。特請親家到來,做個見人也,與我畫個字兒。(社長雲)當得,當得。(劉天祥念科,雲)東京西關義定坊住人劉天祥,弟劉天瑞,幼侄安住,則為六科不收,奉上司文書,分房減口,各處趁熟。有弟劉天瑞,自願將妻帶子,他鄉趁熟。一應家私田產,不曾分另。令立合同文書二紙,各收一紙為照。立文書人劉天祥同親弟劉天瑞,見人李社長。(社長雲)寫的是。等我畫個字,你兩個各自收執者(畫字科)(正末雲)既有了合同文書,則今日好日辰,辭別了哥哥、嫂嫂,引着孩兒,便索長行。親家,我此一去,只等年成熟時便回家來,你是必留這門親事,等我回時,成就此事。(劉大祥雲)兄弟你出路去,比不的在家,須小心着意者。有便頻頻的稍個書信回來,也免的我憂念,(正末雲)哥哥放心,您兄弟去了也。(唱)

【仙呂】【賞花時】兩紙合同各自收。一日分離無限憂。辭故里,往他州。只為這田苗不救,可兀的心去意難留。(正末、二旦、倈兒同下)

(劉天祥雲)親家,俺兄弟去了也。有勞尊重,只是家貧不能款待。惶恐,惶恐!(社長雲)這也不消,在下就告回了。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同下)

第一折

(外扮張秉彝同旦兒郭氏上)(張秉彝雲)自家潞州高平縣下馬村人氏,姓張名秉彝,渾家郭氏,嫡親兩口兒家屬,寸男尺女皆無,頗有些田地莊宅。因為東京六料不收,分房減口。近日有一人喚做劉天瑞,引着他渾家也是張氏,有個孩兒喚做安住,今年三歲,生的眉清目秀,是好一個孩兒也。我因見劉天瑞是個讀書的人,收留他在我店房中安下。也是他的造化低,誰想兩口兒染成疾病,一臥不起,小二哥說他好生病重。大嫂,咱那裡不是積福處,你的舊衣服將着兩件,我的舊衣服也將着兩件。咱望他兩口兒去來。(同下)(店小二上,雲)自家店小二的便是。這是張秉彝家店房,近新來有三口兒趁熟的,到這店中安下,不想他兩口兒患病,一日重似一日。人說我窮,他兩個還比我窮。莫說道他兩口兒迎醫服藥,連衣服也沒的半片,飯食也沒的半碗,怎麼將養得這病好。我如今不免扶持出來,看看他氣色。嗨!也可憐,多分要嗚呼了也。(正末同二旦、倈兒上,雲)自家劉天瑞。自從離了哥哥、嫂嫂,到這潞州高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員外店中安下。多蒙這員外十分美意,並不曾將俺做那外人看待。爭奈自家命薄,染了這場疾病,一臥不起。二嫂怎生是好也!(二旦雲)眼見的俺兩口兒這病,覷天遠,入地近,無那活的人也!(正末唱)

【仙呂】【點絳唇】拙婦熬煎,主家方便,相留戀。直着俺住到來年,誰想天不從人願。

【混江龍】俺則為人離鄉賤,強經營生出這病根源。拙婦人女工勤謹,小生呵農業當先。拙婦人趁着燈火鄰家宵績紡,小生呵冒着風霜大氣曉耕田。甘受些饑寒苦楚,怎當的進退頓時迍邅。現如今山妻染病,更被他幼子牽纏。回望着家鄉路遠,知他是兄嫂高年。好教我眼巴巴沒亂殺難相見,枉了也離鄉背井,落的個赤手空拳。

(二旦與正末文書科,雲)二哥,我這窮命,只在早晚了也。你收拾這文書,保重將息者。(二旦做死狀科)(張秉彝上,雲)可早來到店中也。君子,你那病體如何?(見正末科,雲)呀!原來你渾家亡了也。你如今也有些錢鈔。發送你的渾家麼?(正末唱)

【油葫蘆】量小生有甚人情有甚錢,苦痛也波天。則為那家私生受了二十年,要領舊席鋪停柩無一片,要領好衣服妝裹無一件。(張秉彝雲)君子,你不須煩惱。我這裡都已備下了也。(正末唱)謝員外廝濟惠,謝員外肯見憐。(帶雲)小生若不得員外呵。(唱)則俺這人離財散央親眷,兀良誰齎發與我一根椽。(做悲科)(唱)

【天下樂】妻也,知他是你命難逃我命蹇,我想從也波前,也是宿世緣,將重孝不披輕孝來穿。想着你恩共情,想着你貞共賢,我甘心兒與你駕靈車,哭少年。

(張秉彝雲)小二哥,着人來抬的二嫂出城外,揀個高原去處,好好的埋葬了者。(抬下)(正未雲)員外,我也送他一送。(張秉彝雲)你是個病人,那裡送的?便不送也罷。(正末做悲科)(雲)妻也,我為着你呵。(唱)

【那吒令】念不出,消災的善言;烈不得,買路的紙錢;(張秉彝雲)我代你送出去。(正末雲)怎敢勞動員外。(唱)我可也放不下,殃人的業冤。一片心迷留沒亂焦,兩條腿滴羞篤速戰,恰便似熱地上蚰蜒。(做走科)(唱)

【鵲踏枝】我甫抬身到靈柩邊,待親送出郊原,不覺的肉顫身搖,眼暈頭旋。挪一步早前合後偃,(正末做倒科)(唱)哎喲!叫一聲覆地翻天。

(雲)員外,小生有句話敢說麼?(張秉彝做扶科,雲)你有甚麼話?你說。(正末雲)小生東京義定坊居住,哥哥劉天祥,小生劉天瑞。因為六料不收,奉上司的明文,着分房減口。哥哥守着祖業,小生三口兒在此趁熟。當那一日,立了兩紙合同文書,哥哥收一紙,小生收一紙,怕有些好歹,以此為證。只望員外廣修陰德,怎生將劉安住孩兒,抬舉成人長大。把這紙合同文書,分付與他,將的俺兩把兒骨殖,埋入祖墳。小生來生來世,情願做驢做馬,報答員外。是必休迷失了孩兒的本姓也。(唱)

【柳葉兒】則被那官司逼遣,他道是沒收成千里無煙,着俺分房減口為供膳。因此上攜宅眷,撇家緣,圖一個苟活偷全。

(張秉彝雲)元來你的家緣家計,都在這一紙合同文字上哩。(正末唱)

【青哥兒】雖則是一張兒合同、合同文券,上寫着一家兒莊田宅院,這便我久後歸宗的證明顯。趁如今未喪黃泉,叮嚀你大德高賢。等孩兒長大時年,交付他收執依然。遮莫殺顛沛流連,休迷失水木根源。這便是你張員外種下的福無邊,天須見。

(張秉彝雲)我知道了。等你孩兒長大成人,交付與他,回還你祖家去也。(正末雲)員外,俺那孩兒呵。(唱)

【寄生草】他目下交三歲,你若抬舉他更數年。常則是公心教訓誠心勸,教的他為人謹慎於人善,不許他初年隨順中年變。俺便死也難忘你這天高地厚情,員外你則可憐見,小冤家少母無爹面。

(張秉彝雲)君子,你自掙□。這都在我身上,決不負你所託也。(正末雲)員外,我這一會兒不好了,扶我外間裡去罷。(做扶科)(正末唱)

【賺煞尾】不爭我病勢正昏沉,更那堪苦事難支遣,忙趕上頭裡的喪車不遠,眼見得客死他鄉有誰祭奠?(帶雲)兒也,你若得長大成人呵。(唱)你是必休別了父母遺言:將骨殖到梁園,就着俺那祖父的墳前,古樹林峰好墓田。員外,則你便是我三代祖先,我又無甚六神親眷。可憐見俺兩房頭這幾口兒,都不得個好團圓。(下)

(張秉彝雲)好可憐也!他家三口兒來到我這裡,老兩口兒都死了,則留下這個小的,剛交三歲。他又無甚親眷,就留在我家中,抬舉的他成人長大,着他回去本鄉,認了伯父、伯娘,着他一家兒團圓,也見的我久要不忘之意。(詩云)兩口兒身亡實可憐,留下孩兒尚幼年。待他長大成人後,須教骨肉再團圓。(下)

第二折

(張秉彝同旦兒上,雲)自從劉天瑞兩口兒身亡之後,又早過了十五年光景,安住孩兒長成十八歲了也。人都喚做張安住,他卻那裡知道原不是我的孩兒。我自小教他讀書,他如今教着幾個村童。時遇清明節屆,我到這墳上烈紙,就今日和孩兒說這個緣故。想他父親遺言,休迷失了孩兒本姓。可早來到墳上也,怎生不見我孩兒來?(正末扮安住上,雲)自家張安住,開着個學堂,教幾個蒙童過日。今日清明節屆,父親、母親先往墳上去了,我須走一遭去也呵。(唱)

【正宮】【端正好】我將着這一所草堂開,聚幾個蒙童訓,常則是對青燈黃卷埋身。苦了我也十年窗下無人問,何日得功名進?

【滾繡球】我可也為甚的甘受貧,不厭勤,抵多少策頑磨鈍,也只為不如人學做儒人。指望待躍錦鱗,過禹門,才是俺男兒發憤,終有日際會風雲。不枉了嚴親教訓能酬志,須信道古聖文章可立身,改換家門。

(見科)(張秉彝雲)孩兒。等不的你來,俺和母親先祭拜了也。你如今從頭的拜祖先咱。(正末拜科)(張秉彝雲)有墳塋外邊那個墳兒,孩兒你也拜他一拜。(正末拜科,雲)父親,牆外邊那個墳兒,常年家着您孩兒拜他,可是俺家甚麼親眷?父親可說與孩兒知道。(張秉彝雲)孩兒也,我說與你呵,你休煩惱。你不姓張,本姓劉。你是東京西關義定坊人氏,你伯父是劉天祥,你父親是劉天瑞。因為你那裡六料不收,分房減口,你父親帶你到這裡趁熟。不想你父母雙亡,埋葬於此。你父親臨終遺留與我一紙合同文書,應有家私田產,都在這文書上。我抬舉你十五年了,孩兒也,俺雖無三年養育之苦,卻也有十五年抬舉之恩。你則休生忘了俺兩口兒也。(詩云)我不說之時恩不斷,說罷之時斷了恩。俺有朝一日身亡後,誰是我的拖麻拽布人?(正末雲)這等,兀的不痛殺我也!(做氣倒科)(張秉彝扶科,雲)安住孩兒甦醒者。(正末唱)

【倘秀才】俺父親口快心直怎隱?您孩兒鼻痛心酸怎忍?想着那凍餓死的爺娘,兀的不痛殺人!別了兄嫂,離了家門,養下這個毒害的子孫。

(正末對墓哭科)(唱)

【呆骨朵】想着俺人亡家破,留下這個兒生忿,我直啼哭的地慘天昏。不爭將先父母思量,又怕俺這老爺娘議論。則道把十月懷耽想,可將這數載情腸盡。(張秉彝做嘆科,雲)嗨!他親的則是親。(正末唱)他道親的則是親,我怎肯知恩不報恩?

(雲)父親、母親,您孩兒則今日就請起這兩把骨殖,回家鄉去。見了伯父、伯娘,將骨殖埋入祖墳,您孩兒得來侍奉。未知父親意下如何?(張秉彝悲科,雲)孩兒,則今日可便埋葬你父母去罷。(正末唱)

【倘秀才】待奉着俺先人的教訓,怎敢道別了家尊的義分,您孩兒兩下里爺娘一樣的親。怎敢道分真假,辯清渾,天地也就着俺亡家喪身。

【滾繡球】想當日盤纏無一文,遺留托二親,痛殺我也命絕祿盡,謝父親,將您孩兒抬舉成人。離了這潞州下馬村,早來到東京義定門,將俺這骨殖埋殯,認了伯父伯娘呵,您孩兒便索抽身。先安定了俺這十五年無主亡魂魄,回來報答你一雙的高年養育恩,怎避的艱辛。

(張秉彝雲)孩兒也,你去則去,可休不回來。可憐見俺老兩口兒,無兒無女,思想殺您也。這的是合同文書,孩兒,你收執了者。(正末做收執、拜別科)(張秉彝雲)孩兒,你是必早些兒回來。(詞雲)怎不教我悲啼痛苦,想起來似刀剜肺腑。你若葬了生身爺娘,是必休忘了你養身的父母。(下)(正末唱)

【倘秀才】遠遠望高山隱隱,近近聽黃河滾滾,我則見段段田燈接遠村。到祖宅,造親墳,盡了我這點兒孝順。

(雲)哎!似這等走,幾時得到!你也行動些個。(唱)

【滾繡球】這般擔呵我生怕背了母親,這般提呵又則怕背了父親,好着俺孝心難盡,做不得郭巨、田真。兀的不厭掉魂,唬煞人,原來是至誠的天順,可又早動鬼驚神。曾聞的古來孝子擔繼母,感得悶林兩處分,俺今日也腳底生雲。

(雲)則今日便索回俺那家鄉去也。(唱)

【煞尾】披星帶月心腸緊,過水登山腳步勤。意急不將晝夜分,心愁豈覺途路穩。痛淚零零雨灑塵,怨氣騰騰風送雲。客舍青青柳色新,千里關山勞夢魄。歸到梁園認老親,恁時節才把我這十五載流離證了本。(下)

第三折

(搽旦上,雲)妾身劉天祥的渾家。自從分房減口,二哥、二嫂、安住,他三口兒去了,可早十五年光景也。我這家私,火焰也似長將起來,開着個解典鋪。我帶過來的女孩兒,如今招了個女婿。我則怕安住來認,若是他來呵,這家私都是他的,我那女婿只好睜着眼看的一看,因此上我心下則愁着這一件。今日無甚事,在這門首閒立着,看有甚麼人來。(正末上,雲)自家劉安住是也。遠遠望見家鄉,慚愧,可早來到也呵。(唱)

【中呂】【粉蝶兒】遠赴皇都,急煎煎早行晚住,早難道神鬼皆無。我將飯充飢,茶解渴,紙錢來買路。歷盡了那一千里程途,幾曾道半霎兒停步。

【醉春風】俺心兒里思想殺老爺娘,則待要墓兒中埋葬俺這先父母。一會家煩惱上眉頭,安住到大來是苦,苦!我則道孤影孤身,流落在他州他縣,慚愧也,不想還認了這伯娘伯父。

(雲)我問人來,這裡便是劉天祥伯父家,且放下這擔兒者。(做見搽旦科,雲)老娘,借問一聲:這裡可是劉天祥伯父家麼?(搽旦雲)便是,你問他怎的?(正末拜科,雲)原來正是俺伯娘。(搽旦雲)甚麼伯娘?這小的好詐熟也。(正末唱)

【紅繡鞋】他、他、他,可也為甚麼全沒那半點兒牽腸割肚?全沒那半聲兒短嘆長吁?莫不您叔嫂妯娌不和睦?(雲)伯娘,俺伯伯那裡去了?(搽旦雲)甚麼伯伯?我不知道。(正末唱)伯伯可又無蹤影。伯娘那裡緊支吾,可教我那搭兒葬俺父母?

(雲)伯娘,則我就是您侄兒劉安住。(搽旦雲)你說是十五年前趁熟去的劉安住麼?你父親去時有合同文書來,您有這合同文書便是真的,無便是假的。(正末雲)伯娘,這合同文書。有、有、有。(唱)

【普天樂】我意慌速,心猶豫,若無顯證,怎辯親疏?(遞合同科)(搽旦雲)爭奈我不識字?如何?(正末唱)伯娘可也不會讀,將去着伯父親身覷。(雲)好一個賢達的伯娘也,我錯埋怨了他。(唱)他元來是九烈三貞賢達婦,兀的個老人家尚然道出嫁從夫。(搽旦入門科)(正末雲)呀!伯娘入去了,可怎麼這一晌還不見山來?我早猜着了也。(唱)一來是收拾祭物,二來是準備孝服,第三來可是報與親屬。

(劉天祥上,雲)自從俺天瑞兄弟,三口兒一去十五年,並無音信。我則看着那劉安住孩兒,知他有也是無。我偌大家私,無人承受,煩惱的我眼也昏了,耳也聾了。(做見科,雲)兀那小的,你是誰家的?在我門首走來走去的?(正末雲)我又不在你家門首,我這裡是認親眷的,干你甚麼事?(劉天祥雲)不是我家門首,可是誰家門首?(正末雲)那壁敢是劉天祥伯伯麼?(劉天祥雲)則我便是劉天祥。(正末雲)伯伯請上,受您侄兒幾拜。(正末拜,科)(唱)

【迎仙客】因歉年趁熟上,別家鄉臨外府。怎知道命兒里百般無是處。先亡了俺嫡親的爺娘,守着這別人家父母。整受了十五載孤獨,(劉天祥雲)你叫做甚麼名字?(正末唱)則俺呵,便是您作兒劉安住。(劉天祥雲)你那裡見劉安住來?(正末去)則我便是劉安住。(劉天祥做悲科,雲)婆婆,你歡喜咱,俺劉安住孩兒回家來了也。(搽旦雲)甚麼劉安住?這裡哨子每極多,見咱有些家私,假做劉安住來認俺。他爺娘去時,有合同文書,若有便是真的,無便是假的。(劉天祥雲)婆婆也道的是。我出去問他。劉安住,你去時節有合同文書,你將的來我看。(正末雲)有文書來,適才交付與伯娘了也。(劉天祥雲)婆婆,休斗我耍,我問劉安住來,他道你拿着文書了也。(搽旦雲)我不曾拿。(劉天祥雲)劉安住,婆婆道他不曾拿。孩兒也,你等我來波,怎麼就與了他?(正末唱)

【石榴花】俺一生精細一時粗,直恁般不曉事忒糊塗。則他那口如蜜缽說從初,並無間阻,索看文書。我則道是親骨血這搭兒里重完聚,一家兒世不分居。我將這合同一紙慌忙付,倒着俺做了扁擔脫兩頭虛。

【鬥鵪鶉】我將那百詐的虔婆,錯認做三移孟母。我又不索您錢財,又不分您地土。只要把無主的亡靈歸墓所,你可也須念兄弟每如手足。便做道這張紙為有為無,難道我姓劉的不親不故。

(做看擔兒悲科,雲)父親、母親,兀的不痛殺我也!(唱)

【上小樓】想着俺劬勞父母,遇了這饑荒時務。辭着兄嫂,引着妻男,趁着豐熟。怎知道壽短促,命苦毒,再沒個親人看顧,閃的這兩把骨殖兒不着墳墓。

【幺篇】伯娘你也忒狠酷,怎對付!則待要瞞了侄兒,背了伯伯,下了埋伏。單則是他親女,和女夫,把家緣收取,可不俺兩房頭滅門絕戶?(劉天祥雲)安住孩兒,你那合同文書委實在那裡也?(正末雲)恰才是伯娘親手兒拿進去了。(搽旦雲)這個說謊的小弟子孩兒,我幾曾見那文書來?(正末雲)伯娘,休斗您孩兒妥。你恰才明明的拿進去,怎說不曾見?(搽旦雲)我若見你那文書,着我鄰舍家害疔瘡。(劉天祥雲)婆婆。你若是拿了,將來我看。(搽旦雲)這老兒也糊突。這紙文書,我要他糊窗兒?有甚麼用處?這廝故意的來捏舌,待詐騙咱的家私哩。(正未)伯伯,您孩兒不要家財,則要傍着祖墳上埋葬了俺父母這兩把兒骨殖。我便去也。(搽旦打破正末頭科,雲)老的,你只管與他說甚麼?咱家去來。(關門科)(下)(正末雲)認我不隊我便罷,怎麼將我的頭打破了?天那!誰人與我做主咱!(哭科)(李社長上,雲)老漢李社長是也。打從劉天祥門省經過,看見一個後生,在那裡啼哭,不知為何?我問他波。這小的,你是甚麼人:(正末雲)我是十五年前趁熟去的劉天瑞兒子劉安住,(社長認科,雲)是誰打破你頭天?(正末雲)這不干我伯父事,是伯娘不肯認我,拿了我合同文書,抵死的賴了,又打破我的頭來。(社長雲)劉安住,你且省煩惱。你是我的女婿,我與你做主。(正末唱)

【滿庭芳】謝得你太山做主,我是他嫡親骨血,又不比房分的家奴。將骨殖兒親擔的還鄉,故走了些偌遠程途。你道俺那親伯父因何致怒,赤緊的打堯婆先賺了我文書。(社長雲)難道不認就罷了?(正末唱)我可也難回去,但能勾葬埋了我父母,將安住認不認待何如?

(社長雲)劉天祥的老婆婆無禮也,我與你說去。劉天祥開門來,開門來。(劉天祥、搽旦上,雲)誰喚門哩?(開門科)(社長雲)劉天祥,你甚麼道理?你親侄兒回來,你認他不認他便罷,怎生信着妻言,將他頭都打破了?(搽旦雲)這個社長,你不知他是詐騙人的,故來我家裡打諢。他即是我家侄,當初發曾有合同文書,有你畫的字,有那文書便是劉安住。(社長雲)你說的是。兀那小的,你是劉安住,你父母曾有合同文書麼?(正末雲)是有來,恰才交付與伯娘了也。(社長雲)劉大嫂,元來他有文書,是你拿着去了。(搽旦雲)我若拿了他文書,我吃蜜峰兒的屎。(劉天祥雲)且休問他文書,則問他那小的,你父親那裡人氏?姓甚名誰?為何出外?說的是便是劉安住。(社長雲)兀那小的,你既是劉定住,你父親那裡人氏?姓甚名誰?為何出外?說的是便是劉安住。(社長雲)兀那小的,你既是劉安住,你父親那裡人氏?姓甚名誰?因何出外?說的是便是劉安住,說的不是便不是劉安住?(正末雲)聽您孩兒說來:祖居汴梁西關義定坊,住人劉天祥,弟天瑞,侄兒安住,年三歲。則為六料不收,上司明文,着俺分房減口,各處趁熟。有弟天瑞,自願帶領妻兒他鄉趁熟,一應家私田產,不曾分另。今立合同文書二紙各收一紙為照。立合同文書人劉天祥,同立文書劉天瑞,保見人李社長。不期父母同安住趁熟,到山西潞州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家店房中安下,父母染病雙亡,有張秉彝抬舉的我成人長大。我如今十八歲了,提着俺父母兩把骨殖兒,來認伯父。誰想伯娘將合同文書賺的去了,伯伯又不肯認我,倒打破了我的頭。這等冤枉,那裡去分訴也!(社長雲)再不消說,正是我女婿劉安住。(搽旦雲)這個社長,你好不曉事,是不是不干你事。關上門,老的,咱家裡來,(同劉天祥下)(社長雲)這個老虔婆,使這等見識,故意不認他。現放着大衙門,我引的你告狀去來。(外扮包待制領張千上,雲)老夫包拯是也。西延邊賞軍回還,到這汴梁西關里,只見一叢人鬧。張千,你與我看着,為甚麼事來?(社長叫科,雲)冤屈也。(包待制雲)拿過來。。(張千引上,見科,雲))當面。(社長詞雲)告大人停嗔息怒。聽小人從頭剖訴:小人是本社長,他姓劉喚名安住。父天瑞,伯伯天祥。是嫡親同胞手足。。為荒年上司傳示,着分房各處趁熟,他父母遠奔潞州,在張秉彝店中安寓。就當日造下合同,把家私明明填注。念小人有女定奴,曾許做劉家媳婦。這文書上寫作見人,也只為沾親帶故。是一樣寫成二紙,各收執存為證據。誰想劉天瑞夫婦雙亡,死的個不着墳墓。剛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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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可憐我時乖命苦,只在張秉彝家暫寓權居。生受了些風餐水宿,巴的到祖貫鄉閭。我只道認着了伯娘伯父,便歡然復舊如初。

【堯民歌】怎知俺伯娘啊,他是個不冠不帶潑無徒,才說起劉家安住便早嘴盧都。他把俺合同文字賺來無,盡場兒揣與俺個悶葫蘆。似這冤也波屈,教俺那裡訴,只落得自吞聲,暗啼哭。

(包待制雲)張千將一行人都與我帶到開封府里來。(同下)(社長雲)孩兒也,將這兩把骨殖,且安在我家裡,我同你到開封府去來。(正末雲)那開封府包龍圖,俺也多曾見人說來。(唱)

【收尾】他清耿耿水一似,明朗朗鏡不如。他將俺一行人都帶到南衙去,我拚把個頭磕碎金階,叫道委實的屈。(同下)

第四折

(張千排衙上,雲)在衙人馬平安,抬書案。(包待制上,詩云)冬冬衙鼓響,公吏兩邊排。閻王生死殿,東獄嚇魂台。老夫包拯,自十日前西延邊賞軍回來,打西關里過,有一火告狀的是劉安住。老夫將一行人都下在開封府同衙牢里,只不審問。你道為何?只為劉安住告的那詞因上說道:十五年前在潞州高平縣下馬村張秉彝家住來,以此老夫十日不問。我已曾差人將張秉彝取到了也。張千,將安住一起,都與我拿上廳來者。(正末同眾上)(正末唱)

【雙調】【新水令】只俺這小人不解大人機,把帶傷人倒監了十日。干連人不問及,被論人盡勾提。暗暗猜疑,怎參透就中意。

(張千雲)當面。(眾跪科)(包待制雲)一行人都有麼?(張千雲)稟爺,都有了也。(包待制雲)劉安住,這個是你的誰?(正末雲)是我伯父、伯娘。(包待制雲)誰打破你頭來?(正末雲)是俺伯娘來。(包待制雲)誰拿了你合同文書來?(正末雲)俺伯娘拿了來(包待制雲)那伯娘是您親的麼?(正末雲)是俺親的。(包待制雲)兀那婆子,這個是您親侄兒不是?(搽旦雲)這不是俺親侄兒,他要混賴俺家私哩。(包待制雲)你拿了他文書,如今可在那裡?(搽旦雲)並不曾見甚麼文書,若見果我就害眼疼。(包待制雲)兀那劉天祥,這個是你親侄兒麼?(劉天祥雲)俺那侄兒,是三歲離家的,連我也不認的。婆婆說道不是。(包待制雲)這老兒好葫蘆提。怎生婆婆說不是就不是?兀那李社長,端的他是親不是親?(社長雲)這個是他親伯父、親伯娘,這婆子打破他頭。我是他親丈人,怎麼不是親的?(包待制雲)兀那劉天祥,你怎麼說?(劉天祥雲)婆婆說不是?多咱不是。(包待制雲)既然這老兒和劉安住不是親呵,劉安住,你與我揀一根大棒子,拿下那老兒,着實打者。(正失唱)

【喬牌兒】他是個老人家多背悔,大人須有才智。外人行白打了猶當罪,可不俺關親人絕分義。(包待制雲)你只打着他,問一個誰是誰非,便好定罪也。(正末唱)

【掛玉鈎】相公道誰是誰非便得知,(包待製做怒科,雲)兀那劉安住,你可怎生不着實打者,(正未唱)俺父親尚兀是他親兄弟。卻教俺亂棒胡敲忍下的,也要想個人心大理終難昧。我須是他親子侄,又不爭甚家和計。我本為行孝而來,可怎麼生忿而歸?(包待制詩云)老夫低首自評論,就中曲直豈難分。為甚侄兒不將伯父打。可知親者原來則是親。兀那小廝,我着你打這老兒,你左來右去。只是不肯打。張千,取枷來將那小廝枷了者。(做枷正末科)(正末唱)

【雁兒落】他荊條棍並不曾湯着皮,我荷葉枷倒替他耽將罪。穩放着打堯婆在一壁,急的那個社長難支對。

【得勝令】呀!這是我獨自落便宜,好着我半晌似呆痴。俺只道正直蕭丞相,元來是風魔的党太尉。堪悲,屈沉殺劉天瑞,誰知可怎了葫蘆提包待制?(包待制雲)張千,將劉安住下在死囚牢里去。你近前來。(打耳喑科)(張千雲)理會的。(張千做枷正末下)(包待制雲)這小廝明明要混賴你這家私,是個假的,(搽旦雲,大人見的是。他那裡是我親侄兒劉安住?(張千雲)稟爺,那劉安住下在牢里發起病來,有八九分重哩。(包待制雲)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那小廝恰才無病,怎生下在牢里便有病?張千你再去看來。(張千報,雲)病重九分了也。(包待制雲),你再看雲。(張千又報,雲)劉安住太陽穴被他物所傷,觀有青紫痕可驗,是個破傷風的病症,死了也。(搽旦雲)死了,謝天地。(包待制雲)怎麼了這樁事?如今倒做了人命,事越重了也。兀那婆子,你與劉安住關親麼?(搽旦雲)俺不親。(包待制雲)你若是親呵,你是大他是小,休道死了一個劉安住,便死了十個,則是誤殺子孫不償命,則罰些銅納贖;若是不親呵。道不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是各白世人,你不認他罷了,卻拿着甚些仗打破他頭,做了破傷風身死。律上說:毆打平人,因而致死者抵命。張千將枷來,枷了這婆子,替劉安住償命去。(搽旦慌科,雲)大人,假若有些關親,可饒的麼?(包待制雲)是親便不償命。(搽旦雲)這等,他須是俺親侄兒哩。(包待制雲)兀那婆子,劉安住活時你說不是,劉安住死了,可就說是。這官府倒由的你那?既說是親侄兒,有甚麼顯證?(搽旦雲)大人,現有合同文書在此。(包待制詞雲)這小廝本說的丁一確二,這婆子生扭做差三錯四。我用的個小小機關,早嫌出合同文字。兀那婆子,合同文書有一樣兩張,只這一張,怎做的合同文字?(搽旦雲)大人,這裡還有一張。(包待制雲)既然合同文字有了也,你買個棺材。葬埋劉安住去罷。(搽旦叩頭科,雲)索是謝了大人。(包待制雲)張千,將劉安住屍首,抬在當面,教他看去。(張千領正末上)(搽日見科,雲)呀!他原來不曾死。他是假的,不是劉安住。(包待制雲)劉安住,被我賺出這合同文書來了也。(正末雲)若非青天老爺,兀的不屈殺小人也!(包待制雲)劉安住,你歡喜麼?(正末雲)可知歡喜哩。(包待制雲)我更着你大歡喜哩。張千,司房中喚出那張秉彝來者。(張秉彝上,見正末悲科)(正末唱)

【甜水令】我只為認祖歸宗,遲眠早起,登山涉水,甫能勾到庭幃。又誰知伯母無情,十分猜忌,百般驅逼,直恁的命運低微。

【折桂令】定道是死別生離,與俺那再養爹娘,永沒個相見之期。幸遇清官,高抬明鏡,費盡心機。賺出了合同的一張文契,才許我埋葬的這兩把兒骨殖。今日個父子相依,恩義無虧,早則不迷失了百世宗支,俺可也敢忘味了你這十載提攜。

(包待制雲)這一樁公事都完備了也。一行人跪着,聽我老夫下斷。(詞雲)聖天子撫世安民,尤加意孝子順孫。張秉彝本處縣令,妻並贈賢德夫人。李社長賞銀百兩,着女夫擇日成婚。劉安住力行孝道,賜進士冠帶榮身。將父母祖塋安葬,立碑碣顯耀幽魂。劉天樣朦朧有罪,念年老仍做耆民。妻楊氏本當重譴,姑准贖銅罰千斤。其贅婿元非瓜葛,限即時逐出劉門。更揭榜通行曉諭,明示的王法無親。(眾謝科)(正末唱)

【水仙子】把白襤衫換了綠羅衣,抵多少一舉成名天下知。為甚麼皇恩不棄孤寒輩,似高天雨露垂,生和死共戴榮輝。雖然是張秉彝十分仁德,李社長一生信義,也何如俺伯父家有賢妻。

題目劉安住歸認祖代宗親

正名包龍圖智賺合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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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劇·羅李郎大鬧相國寺》

少年 〔唐代〕

楔子

(沖末扮蘇文順同外扮孟倉士上)(蘇文順詩云)坐守寒窗二十春,虀鹽樂道不知貧。腹中曉盡古今事,命里不如天下人。小生蘇文順便是。這一個是我同堂學業八拜交的弟兄,是孟倉士。祖居陳州人氏,嫡親的三口兒。近新來渾家亡逝已過,撇下這個女孩兒叫做定奴。兄弟早年喪妻,撇下這個小廝叫做湯哥。我又有個結義的哥哥,平日織造羅段為生,又在羅家入贅,他姓李,人順口兒都喚他做羅李郎。俺弟兄兩人,學成滿腹文章,待去上朝取應,爭柰無有盤纏,將這一雙男女質當些小鈔物,進取功名去也。孟家兄弟,俺和你須索求告羅李郎走一遭去來。(孟倉士雲)哥哥請,小弟隨往。(下)(正末扮羅李郎、丑扮侯興上,雲)老夫陳州人氏,姓李名玉,字和之。年幼時織造羅段為生,又在羅家入贅,人口順都喚我做羅李郎。婆婆早年亡過,這個小的是侯興。他在我家三輩兒了,他的公公伏侍我的公公,他的父親伏侍我的父親,生下這個小的伏侍老夫。(侯雲)老爹,你也好與我一紙從良的文書了。(正末雲)你看這廝波。我有兩個結義弟兄,一個是蘇文順,一個是孟倉士。他兩個學成滿腹文章,待要上朝取應,來辭別老夫。侯興,門首看着,您叔父來時,報復我知道。(蘇、孟引淨扮湯哥、旦扮定奴上,雲)兄弟,早來到他家門首也。(見侯興科,雲)侯興,你報哥哥去,道蘇文順、孟倉士在於門首。(侯興報科,雲)老爹,門外兩位叔父來了。(正末雲)道有請。(見科)(蘇文順雲)哥哥,您兄弟一徑的來,俺二人待要上朝取應,爭柰盤纏缺少,起身不得。止有這一對孩兒,我的女孩兒喚做定奴,兄弟的孩兒喚做湯哥,在哥哥跟前質當些少盤纏,上朝取應去。(正末雲)既然兄弟上朝取應去,侯興,取兩個銀子來。(侯興雲)銀子在此。(正末雲)兄弟,這兩錠銀子送二位做盤纏,休嫌輕意。(蘇文順雲)你兄弟二人在哥哥面前,還立了一紙文書才是。(正末雲)既為友義。豈論錢財。(唱)

【仙呂】【端正好】咱意相投。情相睦,索甚立質當文書。(蘇文順雲)則望哥哥看覷這兩個孩兒。(正末唱)您兒女就是咱兒女。技怎肯兩三般覷。(蘇、孟悲科。雲)孩兒呵,也是我出於尤余。(正末唱)

【幺篇】你則放心懷心舉求官去,相別後便進長途,更休辭跋涉耽辛苦。拋家業,赴皇都;憑才藝,仗詩書;同射策,覲鑾輿;登御宴,飲芳醑;衣紫綬,帶金魚。我言語,並無虛,則願你早上青霄路。(下)(蘇文順雲)咱兄弟蒙賜盤纏,兩個兒女又蒙看覷。則今日拜辭了哥哥,收拾琴劍書箱,上朝取應走一遭去也。(詩云)為功名無柰相催,便登程趲赴春闈。(孟倉士詩云)可憐我一家骨肉,淚盈盈兩處偷垂。(同下)

第一折

(正末引侯興、旦兒、倈兒上,雲)過日月好疾也呵。自從兩個兄弟去了,可早二十年光景,撇下兩個孩兒定奴,湯哥,老夫與他婚配成家,所生一子,立春日生,就喚名受春。兩個兄弟不知幾時回來?則被這湯哥孩兒逐日飲酒非為,不依公道,兀的不害殺我也。(唱)

【仙呂】【點絳唇】蝸角蠅頭,利名營勾,空生受。浮世悠悠,歲月頻回首。

【混江龍】假若便功名成就,算來則是抱官囚。掙□的封妻蔭子,拜相封侯。可正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前人田土後人收。到頭來只落得個誰消受?如風中秉燭,似水上浮漚。

【油葫蘆】身似飄飄不纜舟,幾時得巴到岸口?想當初莊子嘆骷髏,一朝身死無人救,三寸氣在千般有。今日春,明日秋。金烏玉兔東西走,斷送一生休。(帶雲)想老夫少年時做家呵。(唱)

【天下樂】俺也曾蚤起遲眠使計謀,營也波求,肯罷手?使行錢在城打着課頭。村裡有大葉桑,闊角牛,每年家田蠶百倍收。

(外扮酒家上,雲)湯舍,湯舍在家裡麼?(正末雲)侯興,做甚麼鬧炒?(侯興看科,雲)老爹,門首有人叫湯舍討酒錢。(正末雲)咱家誰做官來?叫湯舍。(侯興雲)討酒錢哩。(正末雲)他少多少錢?(侯興出門,問雲)他少你多少錢?(外雲)少一千瓶酒錢。(侯興雲)老爹,少他一千瓶酒錢。(正末唱)

【後庭花】逐朝家飲興酬,全不將學業修。教你向芸窗下把書埋首,卻元來糟屋中酒浸頭,直恁般好風流。半年不勾,早吃下一千瓶香糯酒。(雲)侯興,該多少一瓶,算還了罷。(侯興問雲)多少錢一瓶?(外雲)兩貫一瓶。(侯興雲)你算該多少?(外雲)兩貫一瓶,二瓶四貫,四瓶八貫,八瓶十六貫。(做咳嗽呵,雲)是這等算還我。(侯興雲)還了你錢,你去罷。(外下)(外扮樂人上,雲)湯舍在家麼?(正末雲)怎麼又這般鬧炒?(侯興看科,雲)你要甚麼?(外雲)我討樂歌錢。(侯興雲)老爹,討樂歌錢的。(正末雲)怎生喚做樂歌錢?(侯興雲)阿!這老爹一竅也不通。樂歌錢是和小娘每吃酒耍子,樂人彈唱伏侍的。(正末唱)

【醉中天】這廝結纜着章台柳,鋪買下謝家樓。我但到官陳詞見的勾,(帶雲)若不受狀呵。(唱)我將皇城叩。索共那五奴虔婆出頭,這債到底俺湯哥兒承受,休、休、休!免得定刑名笞杖徒流。

【一半兒】你這般借錢取債結交遊,做大妝幺不害羞,知你那爺貧也富也活也死也那無共有。你那一日不秦樓,正是幾處笙歌兒處愁。

(雲)侯興,你算還他罷。(侯興問雲)該多少?(外雲)該二千貫。(侯興雲)怎生少偌多?(外雲)實實的少這些,我不說謊。(侯興雲)我還了你錢。你這廝下次再不要賒與他,則要見錢。(外下)(丑扮廝打上,雲)打下牙來了也。(正末雲)又是甚麼人鬧炒?(侯興看科,雲)老爹,湯舍打殺人也。(正末雲)在那裡?(侯興雲)在門首。(正末雲)我自去看(見丑,問雲)哥哥,你怎地來?(丑雲)您湯哥打下了我門牙,我沃了來。(正末雲)侯興,他打下牙來,你怎生說打死人?(侯興雲)打下牙來,害了破傷風不要死那?(正末雲)哥哥家裡來。(唱)

【醉扶歸】常教我兩葉眉兒皺,一點赤心愁。卻不道父母惟其疾病擾,常落在別人彀。(雲)侯興,拿一錠銀子來。(侯興拿銀科)(正末唱)與你這一錠銀饒過罷手,(雲)哥哥若忙呵,便回去,若閒呵,等我尋那廝去。(唱)若來時不道的輕放了那賊禽獸。(丑雲)老的,我回去也。(做出門科,雲)打了一個門牙,得了一錠銀子。早着他都打下了也好那。(下)(正末雲)侯興,你不問那裡,尋將那廝來者。(淨做醉科上,雲)眾弟兄少罪少罪,一席好酒。我湯哥今日有一個新下城的旦色,喚做甚麼宜時秀,好個姐姐。感承我那眾弟兄作成我入馬。眾弟兄安排酒,買了二十瓶,推倒十瓶,瀽了五瓶,打了三瓶,丟了二瓶,不覺怎麼醉了。好姐姐唱了一日,不曾聽得一句,知他唱的是甚麼?則記的臨上馬鍾剛唱了一句。(做唱科)零落了梧桐葉兒。則唱了這一句,我又吃了八十四鍾。(侯興見科,雲)小哥,你醉了也。(淨打侯科,雲)我幾曾醉?(侯扶科,雲)小哥你醉了,老爹叫我來尋你,咱家去來。(做入門見正末科)(正末雲)這廝兀的不醉了也。(唱)

【後庭花】你因酒上沒做有,為花上恩變做仇。你交財上不應口,爭氣處打破頭。這四件忒精熟,諸般懶就,這便是你男兒得志秋。

(淨雲)老爹掙□了許來大家私,您孩兒正好快活哩。可不道飲酒只待飲深甌,帶花須帶大開頭。(正末唱)

【金盞兒】你待縱酒飲深甌,花帶大開頭。因花為酒添憔瘦,還道是有花方酌酒,無月不登樓。早辰間因酒病,到晚來為花愁。可不道野花村務酒,(帶雲)定奴兒,靠後。(唱)知滋味便合休。(雲)誰着你又吃醉了?躺着,須要痛決。(淨躺下科)(旦兒雲)父親看定奴面上,饒了湯哥者。(淨叫疼科)(正末雲)你看這廝波,誰曾打着你來?(淨雲)你打幾下倒好。(正末雲)怎生打幾下倒好?(淨雲)父親,今日打您孩兒幾下,明日我那眾弟兄知道呵,湯哥着他老爹打了一頓,眾人安排酒軟痛又是一醉。(正末雲)你看他波,你從今須斷了酒者。(淨雲)父親教我斷酒,我不敢不斷,我則告寬我三日假。(正末雲)怎生告三日假?(淨雲)頭一日殺五個羊請眾兄弟每來吃一醉,喚做辭酒。第二日再安排一席,可便是斷酒。第三日再安排一席,喚做開酒。(正末雲)你看這廝波,你快與我斷了酒者。(淨雲)你孩兒再吃酒,賭一個痛咒。(正末雲)你賭甚麼咒?(淨雲)你孩兒再吃酒,我就吃蜜蜂兒的屎。(正末唱)

【賺煞】你少不的賣了莊田,折了孳畜,將我這逆耳良言不瞅。愚濫荒淫出盡丑,我一片幹家心話不相投。沒來由,枉把你收留,莫為兒孫作馬牛。你戀着紅裙翠袖,折倒的你黃乾黑瘦,(帶雲)古人言的不錯呵:要兒自養,要谷自種。(唱)這是我養別人兒女下場頭。(下)

(淨尋思科,雲)且慢者,我敢不是羅李郎的兒子,我待要問人,問誰的是?家中有個侯興,年紀大似我,他必然知道。我問他一聲,怕做甚麼?(喚雲)侯興你來,我和你說話。(侯興雲)小哥也,你有甚麼說話?(淨雲)侯興,你在家中許多年,家中事務,你知的詳細。恰才老的去時,怎生說兒要自養,谷要自種?我則不是羅李郎的兒子麼?(侯興雲)我家老爹則養的一個,你是他的親兒。(淨雲)侯興,你若不說實情,我關上這門一頓打殺你。(侯興雲)小哥,你不是他的親兒子,倒是我老侯的親兒子不成?(淨雲)拿棍子來,你快說。(侯興雲)小哥,你不要懆暴,我且門外看一看。(看科,雲)前後無人。(入門雲)小哥,我說則說,你休忘了侯興。(淨雲)侯興哥哥,你若和我說時,我不忘了你。(侯興雲)可知不是羅李郎的兒子,你父親在京師做大官哩。你只管在這裡要討這許多不自在吃,你不如去京師尋你父親,可不好那?你則尋着時,休忘了我侯興。(淨雲)你那裡是我哥?就是我父母一般。則今日辭了哥哥,便索往京師尋我父親走一遭去也。(下)

楔子

(侯興做報科,雲)老爹,禍事也!禍事也!(正末上,雲)做甚麼大驚小怪的?(侯興雲)老爹頭裡打小哥時,打了他幾下,倒也罷了。臨了說上兩句:兒要自養,谷要自種。小哥正坐中間,不知那個不得好死的歹弟子孩兒道:小哥不是羅李郎的兒子,你父親在京師做大官哩。他忿着一口氣,往京師尋他父親去了也。(正末雲)是誰那般道來?(侯興雲)莫不我侯興說謊?(正末雲)侯興,槽頭快馬備上一匹,多帶些錢物,不問那裡,與我尋將來。(唱)

【仙呂】【賞花時】我不是引的狼來屋裡窩,尋的蚰蜒鑽耳朵?問甚麼山險峻,路嵯峨,山遙水闊,我則你手裡要湯哥。(下)

(侯興雲)老爹教我趕湯哥去。我如今拿着兩個假銀子,騎着一匹快馬,到的前途,趕上他,與他這兩錠假銀子,有人拿住他,也是死的。我上的這馬,不問那裡趕將去。(下)(淨上,雲)事要前思,免勞後悔。一時間忿着一口氣,走將出來。往日我四城門也不曾出,如今要往京師尋俺父親去,知道是那裡去?怎生得個人趕我回去,可也是好。(侯興上,雲)我騎着快馬,怎麼百般不肯走?我加上幾鞭子,把馬打動些。(淨雲)遠遠來的不是侯興?(喚科,雲)侯興哥哥。(侯興雲)誰叫我哩?(淨雲)侯興哥哥,我叫你哩。(侯興雲)原來是小哥。(做跪、跌科)(淨雲)哥哥,你不騎着馬哩?(侯興雲)我忘記了下馬。(淨雲)敢是老爹叫你來趕我回家裡去?我回去,我回去。(侯興做攔科,雲)小哥,你那裡去?你家去便是死的。(淨雲)怎麼回家丟便是死的?我老爹怎麼說來?(侯興雲)老爹說,你拐了金銀錢鈔,官府中告下狀來,正捉拿你哩。(淨雲)我要往京師去,無有盤纏,怎生是好?(侯興雲)小哥,我隨身有帶的東西在這裡。我與了小哥,你則休忘了我。(淨雲)哥哥有甚盤纏與我些?怎敢忘了你?(侯興雲)小哥,我與你春衣一套,銀子兩錠,鞍馬一副,(淨雲)怎生馬揣在懷裡?(侯興雲)小哥,是懷馬兒。你慢慢的去到的京師,尋着你父親,休忘了侯興。你去!你去!(淨雲)有了盤纏,我須索往京師尋俺父親走一遭去也。(下)(侯興雲)湯哥若到前路,無了盤纏,使銀子呵,着人拿住,也是個死。我到家裡說了,氣殺那老子,也是個死。可不定奴兒與我做了老婆,家緣過活都是我的。憑着我一片好心,天也與我半碗飯吃。(下)

第二折

(外扮銀匠上,雲)自家是個銀匠,清早起來,開開鋪兒,看有甚麼人來?(淨上雲)一路上將盤纏都使盡了,則有這兩個銀子,拿去銀匠鋪里換些錢鈔使用。(見科,雲)哥哥作揖。(外雲)你待怎的?(淨雲)我有一錠銀子,換些盤纏使用,你要也不要?(外雲)將來我看。(淨雲)這不是銀子?你看(外看科,雲)哥哥,你再有麼?(淨雲)我這裡還有一個。(外雲)將來我看。好也,原來是假銀子。明有禁例,我和你見官府去來。(淨雲)侯興也,元來哄我,則被你歹弟子孩兒,兀的不害殺我也。(同下)(正末引旦兒、倈兒上,雲)自從湯哥兒去了,心中多少憂慮也呵。(唱)

【南呂】【一枝花】這些時悶懨懨心不歡,愁戚戚情不樂。直爭爭發似揪,熱烘烘面如燒。心癢難揉,都為他無消耗。湯哥兒那裡去了,去不到半月十朝,只恁的魚沉雁杳。

【梁州第七】把不定心喬意怯,立不定肉顫身搖。出門去沒一個人知道。恰便似石沉大海,鐵墜江濤。知他在何方歸着?甚處流落?只為他孤身去梗泛萍漂。撇的俺三口兒夢斷魂勞。(帶雲)湯哥兒,自從去了你呵。(唱)我是你堂上尊撇的來這般忄敝忄敝焦焦,懷內子、(帶雲)道俺爹爹這早晚不來家呵。(唱)也這般煩煩惱惱,哎!連你這嬌滴滴腳頭妻、也這般酒灑瀟瀟。我如今與他定約。侯興那廝若是尋來到,(帶雲)你若回來呵。(唱)我合道處再不道。任憑他把銅斗兒家私使盡了,常言道口是心苗。

(侯興悲科上,雲)我那湯哥也。我那裡有這淚,我只說湯哥死了,那老的是氣性大的人,氣殺那老的,家緣過活都是我的,定奴兒也是我老婆。(見科,雲)老爹,侯興來了也。(正末雲)侯興,你來了,您哥哥在那裡?(侯興雲)哥哥便來也。(正末雲)湯哥兒,你怎不家裡來?(唱)

【四塊玉】這斯便虛話多,實心少,諕的我半晌家如同熱油澆,(帶雲)侯興你哥哥在那裡?叫他過來。(唱)你有和無打快疾忙道。他可又不肯言,不肯告,則被你將人傒幸倒。

(侯興雲)老爹,我說則說,你休煩惱。老爹使侯興飛馬趕去,一趕就趕上了小哥。那小哥見了我呵,道:"侯興,老爹着你趕我來?"我說"是老爹着我趕你,小哥回家去罷。"小哥說:"我四五日不曾吃飯,那邊賣的油炸骨朵兒,你買些來我吃。"我侯興買了五貫錢的油炸骨朵兒,小哥一頓吃完,就脹死了。(正末雲)哎喲!苦痛殺我也。(做氣倒科)(侯興雲)老爹甦醒者。(正末醒起,悲科)(唱)

【紅芍藥】怎想他拋家失業被病纏縛,只因他半世虛飄。不爭你便危然客死在荒郊,卻將俺斷送了根茁,閃下你白頭爺死去了。定奴兒痛哭號咷,受春兒不住把魂招,哎!黑婁婁那一門涎潮。(帶雲)湯哥兒那裡去了?(唱)

【菩薩梁州】不由我不峨峨的身搖,拂拂的心跳,烘烘的氣倒,悠悠的魄散魂消。天那!惡風兒吹折嫩枝條,嚴霜偏打枯根草。我別無人則把你個孩兒靠,兒呵,你休做了貓兒向屋頭溺。似你這血氣方剛怎便夭?倒叫我衰老子為兒穿孝。

(帶雲)定奴孩兒,快設靈位香桌來。(唱)

【牧羊關】我安了靈位,排了果桌,向人門外將紙錢忙燒。一靈兒蕩蕩悠悠,冥冥杳杳。(帶雲)我那定奴兒呵。(唱)你現放着父死無人葬,怎做得家富小兒嬌?(悲科)(唱)哎!可憐我孤影空相吊,那裡也養小防備老。

(做燒紙起旋風科)(正末唱)

【梧桐樹】教我戰篤速如發瘧,汗淋漓似水澆。見一個旋風兒足律律將人繞,莫不是作念的你湯哥鬧?(侯興詐倒科,作魂雲)我是湯哥來了也。(正末雲)你來做甚麼?(侯興雲)老爹,我不幸死了,我囑咐你的言語,你記者。我有三件事遺留的話,不要違我的。(正末雲)孩兒,可是那三件事?(侯興雲)頭一件事家緣過活,分與侯興一半。(正末雲)這是誰說來?(侯興雲)是我湯哥說來。(正末雲)依的。(侯興雲)第二件,侯興伏侍多年了,與他一紙從良的文書。(正末雲)誰說來?(侯興雲)是我湯哥說來。(正末雲)依的!依的!(侯興雲)第三件,把定奴與侯興做老婆。(正末雲)是誰說來?(侯興雲)我說來。(做醒科,雲)老爹,我恰才怎生來?(正末雲)恰才湯哥附着你來。(侯興悲科,雲)我那有靈聖的哥哥,不知說甚麼來?(正末雲)你哥哥吩咐三件事。(侯興雲)可是那三件事?(正末唱)

【隔尾】要從良便寫約無差錯,(侯興雲)我不要。(正末雲)我道你是家生孩兒,一定不要。(唱)他要家私停分有下梢。(侯興雲)我也不要。(正末雲)哦,你也不要?(侯興雲)老爹,這是兩件,第三件怎麼說哩?(旦兒雲)老爹,你是必休說?(正末唱)定奴兒與你為妻,你可是要也不要?(侯興雲)這件我若不要,害疔瘡。(正末唱)窨約,想度,把我半世兒清名誤賺了。

(雲)老夫這一會身體有些不快。定奴孩兒,燒些湯來我吃。(旦兒下科)(正末唱)

【牧羊關】我腦袋似石頭墜,身軀似繩索縛,但行着不覺低高。這的是些悶都在心頭,氣刺着肋梢。你喚醫人忙裹藥,請大夫把病來調。我澀的難行立,轟的則待倒。

(雲)定奴孩兒,拿些湯來我吃。(旦兒拿粥上)(正末接科)(侯興怒雲)我罵你老不才,我的媳婦,你如何捻他手?(做推正末倒科)(侯興雲)老婆,收拾些家私錢物,咱和你走了罷。(扯旦兒同下)(正末醒科,雲)街坊救人咱!侯興逼盜家私,拐帶我媳婦兒走了。料想湯哥也不曾死。我收拾些盤纏,封鎖了門戶,央街坊看一看。我不問那裡,好歹尋着我那孩兒去來。(內雲)老的,你四城門也不曾出,你可那裡尋他去?(正末雲)哥也,你放心者。(唱)

【尾煞】問甚麼家家門外長安道,買賣歸來汗未消,打聽的湯哥有些音耗。那堝里遇着,那搭里撞着,我把那背義的奴胎不道的素放了。(下)

第三折

(蘇文順引張千上,詩云)白髮刁騷兩鬢侵,老來灰盡少年心。雖然博得官兒做,爭奈家鄉沒信音。老夫蘇文順。自離了羅李郎哥哥,早二十年光景也。從別後到於帝都闕下,謝聖恩可憐,累遷尚書左丞之職,求歸不允,因此二十多年,不曾差人回去,討問我定奴兒消息。我想來,羅李郎是我八拜交的哥哥,料他看承,就似他自家骨血一般,必然不至流落。我兄弟孟倉士,做到禮部侍郎,也不放歸去,他也不曾通一個家信,總是這主意。我如今奉聖人命,敕修相國寺。只等修造完備,御駕要來降香。但老夫年紀高大,無人服侍。張千,你去街市上,有賣的或兒或女,買一個來與我餵眼,二來與我執唾盂,疾去早來。(張千雲)理會的。(同下)(丑扮甲頭上,雲)自家是敕修相國寺甲頭,管着這做工的眾多夫役,放他吃飯去了,怎生不見做工?(眾夫役上,磨磚科)(甲頭雲)怎麼則少湯哥在那裡?(淨孛籃挑土筐上,雲)做子弟的看樣也。湯哥,你不信好人言,果有忄西惶事。我往常是怎生來?(唱)

【離調】【金菊香】往常時秦樓謝館飲金卮,柳陌花街占表子,爺娘道有風過耳。煙花擔沉的來無似,則被你壓殺我也那土筐兒。

(正末上,雲)老夫羅李郎。自離了陳州,迤邐行來,又早許多程途了也。(唱)

【商調】【集賢賓】出陳州五里巴堠子,無明夜到京師。指東畫西去了義子,走南料北不見孩兒。也不索喚師婆擂鼓邀神,請山人占卦揲蓍。則我這眉尖悶鎖無鑰匙,空教我抹淚揉眵。只被他明明的搶了媳婦,停停的要了家私。

【逍遙樂】閃的我單身獨自,又不敢對人聲揚,只自己感嘆嗟咨。潑性命似風裡遊絲,(帶雲)你若死呵。(唱)落得一碗涼漿一陌紙。街坊論說,鄰里計較,弟兄笑恥。

(雲)來到這柳陰下,暫歇一歇。我一會家想起來,我那好聰明的兒也,拆白道字,頂針續麻,無般不曉,無般不會。(唱)

【梧葉兒】冬賞紅爐閣,閒吟白雪詩,到春來賞紅杏染胭脂。到夏把荷蓮采,滿斟着金屈卮。若到的暮秋時,(帶雲)湯哥兒唻。(唱)再唱甚麼零落了梧桐葉兒。

(雲)天色晚了也,須索進城去來。(唱)

【後蓮花】人都道你是教師,人都道你是浪子。上長街百十樣風流事,到家中一千場五代史。自尋思,全不肯改志。引興兒共保兒,穿茶坊入酒肆,把家財胡亂使。占猱兒養弟子,我良言須逆耳。

【雙雁兒】白頭翁先哭少年兒,想天公,也有私,教老拙遭逢着這場事。遠遠的不避辭,特特的來到此。

(雲)我進得城來,這是一個客店。小二哥在那裡?(丑扮店小二上,雲)誰叫?誰叫?(正末雲)小二哥,我這包裹寄一寄,我就在這裡安歇。天色還早哩,那裡有甚麼遊玩去處?待我去閒走一走。(小二雲)有一座相國寺,那裡好去遊玩。(正末雲)小二哥,照顧包裹,我回來只在這裡宿歇。(小二雲)你行李在我家裡不妨事,你自去,我安排下茶飯等你。(正末唱)

【金菊香】恰離了招商打火店門兒,早來到物穰人稠土市子。好門面好鋪席好庫司,門畫雞兒,行行買賣忒如斯。

(雲)來到這所在。是好一座寺院也。(唱)

【幺篇】彩畫的紅近着白青間着紫,無褒彈無破綻沒瑕疵。托賴着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是當今敕賜,保護着玉葉共金枝。

(做見甲頭科,問雲)這一火人都是為甚麼來?(甲頭雲)這些都是犯罪該死的,聖恩免死,着在相國寺做工。老的,你問他怎麼?(正末雲)我待舍些飯與他每吃,哥哥,可是敢麼?(甲頭雲)那裡不是積福處,則管舍,不妨事。(正末見雜當雲)哥哥,與你此碎銀子,你蒸下多少飯我都要。(雜當雲)則有三扇饅頭。(正末雲)少呵,再來取。(正末散飯科,唱)

【幺篇】見這遭囚夫役兩行兒,我買下恰下甑的饅頭三扇子。一人兩個休怨咨,但願聖主寬慈,須有恩赦到來時。

(雲)到這個哥哥跟前,可無了。等我再拿來時,與你四個。休怪!休怪!(淨雲)嗨!你看我造物低,剛分到我跟前可無了。(正末辭甲頭下科,雲)哥哥休怪,我明日再來。(甲頭雲)老的,生受了。(淨做認正末科,雲)這老的莫不是我父親羅李郎?怎麼到這裡?是不是,我叫他一聲:(叫雲)羅李郎父親。(正末雲)誰叫老漢?(甲頭雲)並不曾有人叫你。(正末雲)是老漢年紀高大了,則聽得有人叫羅李郎。哥哥休怪,老漢回去了。(淨雲)正是我的父親羅李郎。我再叫他一聲:羅李郎父親。(正末雲)誰叫老漢哩?老漢陳州人氏,則我便是羅李郎。(甲頭雲)不曾有人叫。(正末雲)不曾有人叫,老漢回店中去也。(淨雲)正是我的父親。再喚他一聲:羅李郎父親。(正末唱)

【醋葫蘆】不知是那個小廝,一聲聲喚這老子。和那熬煎我的須索辨個雄雌,(淨雲)是我叫你來。(正末唱)我這裡孜孜的端詳了多半時。好和我那亡過的湯哥相似,是神是鬼遠些兒。

(淨雲)父親,我是人,(正末雲)你道你是人,我叫你三聲,一聲高似一聲,便是人,一聲低似一聲,便是鬼。(淨雲)父親,你叫。(正末雲)湯哥兒。(淨應雲)哦!(正末再叫雲)湯哥兒。(淨應雲)哦!(正末又叫雲)湯哥兒。(淨低應科)(正末雲)有鬼也。(唱)

【幺篇】兒呵我為你多念些經,剩烈些紙。我不合一路上作念你許多時,離鄉背井交你來僝僽死。須不於是你爹爹不是,可憐殺孤魂無主遠鄉兒。(淨雲)父親,我不是鬼,是人!(正末細認科,雲)兒也,你為甚麼披枷帶鎖的?(淨雲)父親,聽你孩兒慢慢說來。當初一日,父親着侯興尋將你兒來,要打不曾打,父親說道:谷要自種,兒要處養。我問侯興道:老爹說谷要自種,兒要自養,我敢不是老爹親兒麼?侯興道:小哥,你可知不是他的親兒,你父親現在京師做大官,比似在此受氣,你尋你父親去。您孩兒忿那一口氣,出的城門,衣服盤纏,一些沒有。恰待要回家來,又不敢來。正煩惱間,侯興趕上。我道:侯興,父親使你來趕我,我回去罷。侯興道:你往那裡去?你剗地不知道哩。老爹在官府告下狀來,說你拐帶金銀財物,使人捉拿你哩。我便道:似此怎生是好?侯興便與了我兩錠銀子做盤纏,誰想是假銀子。把我拿到官司,三推六問,弔拷繃扒,打的孩兒招了。本該死罪,謝得天恩,大赦免死,發在這相國寺做工。父親,你救孩兒咱。(正末雲)侯興回來說你死了,又拿回一個骨殖匣子,寄在人家。因我有病,把定奴母子拐的走了。我因此才來尋你。(唱)

【幺篇】那廝卻有一二,咱家無三思。將那謊局段則向俺跟前使,那廝正是咬人狗兒不露齒。其餘都不是,那匣子裡卻是誰的骨殖兒?

(淨雲)父親,你只是搭救你兒咱。(正末雲)兒也,我舍了半個家當,好歹搭救你。你這般受苦,目下怎生得個自在?(淨雲)父親,我得做個甲頭,便得自在。(正末雲)你便怎生得做甲頭?(淨雲)父親,你與他些錢物,買這甲頭與孩兒做,您孩兒便得自在。(正末見甲頭,雲)哥哥,這個是我的孩兒。我與你些錢物,把這甲頭賣與我孩兒做罷?(甲頭雲)這裡街上沒有賣甲頭的。罷也!只要銀子,你有十兩銀子與我,我就今日賣與湯哥做了甲頭,我替他當夫役。(淨做甲頭科,雲)眾夫役,快做工。(正末雲)孩兒,你放心,我好歹救你。但總要拿住侯興這賊奴,方得稱心也。(唱)

【浪里來煞】我舍着金鐘撞破盆,好鞋踏臭屎,但得個軸頭兒也有抹着時。我拚的撅皇城,撾怨鼓,插狀子。怕甚麼金瓜武士,我和那潑奴胎情願打官司。(眾下)

第四折

(蘇文順引張千、倈兒上,雲)自家蘇文順。前日教張千買了個小廝,執着銀唾盂,還不勾一兩日,他將唾盂兒不見了。必然遞盜與他大的拿去。張千,把這小廝吊將起來。(張千吊倈科)(淨上,雲)自從做了甲頭,好生自在。我前後遊玩一回,來到這門首。(倈兒雲)兀的不是俺爹爹?(淨驚看科,雲)受春兒也,你怎生在這裡?(倈雲)侯興拐出我來,賣與這老爹家。(蘇文順雲)張千,拿過那廝來。(張千拿淨跪科)(蘇文順雲)你是甚麼人?我吊的小廝,干你甚事?(淨雲)這個小的,是我的孩兒。(蘇文順雲)是了,這唾盂是這小廝遞盜與他了,把這廝也吊起來。(吊淨科)(淨雲)嗨!正是官高必嶮。天那!教誰人救我也!(正末上,雲)誰想這裡得見我孩兒?我好歹救他去來。(唱)

【雙調】【新水令】為湯哥哭的我眼睛昏,教我在他鄉有家難奔。花發時起怪風,月圓後長浮雲。但有個兒孫,誰待受這愁困?

【步步嬌】想着我前世里原無兒孫分,遭逢着寡宿孤辰運。我全然不受貧,想着那輿車後拖麻的是誰家胤?我死後誰與我上新墳?這煩惱何時盡?

【沉醉東風】我與你送茶飯廚中有人,他把我廝禁持眼裡無珍。我心慈,他心狠,全無些父子情分。則願得鐵鎖沉枷早離身,我落一覺安眠睡穩。

【胡十八】恰過了六市,來到三門,揉開我這汪淚眼,打拍我這老精神,想着他行行不住叫聲頻。莫不是他錯認?到今日忘魂,不由我嗔忿忿,不由我怒氳氳。

(倈雲)那來的不是我羅李郎爺爺?待我叫他一聲:羅李郎爺爺,你救我咱。(正末雲)好奇怪,怎麼又有人叫我?(唱)

【川撥棹】誰家的小魔軍,兩三番迤逗人?我這裡扭項回身,吃我會搶問。你暢是不知個高低遠近,向前向審問的真。

(倈雲)羅李郎爺爺,你救我咱。(正末唱)

【七弟兄】我只道是甚人?原來是受春。你為何因?因甚的違條犯法遭推問?見他撲簌簌眼裡搵啼痕,教我滴屑屑手腳難停穩。

【搗練子】兀的不驚了七魄,諕了三魂,(淨雲)老爹,快來救我。(正末雲)怎麼又是一個叫我。(看科)(唱)我則見湯哥兒吊得不沾塵。告哥哥說個緣因,怎生的惹禍根?

(張千雲)這老子,他是你甚麼親眷?老無知,這裡是甚麼所在?(正末唱)

【梅花酒】這哥哥恁地狠,沒些兒淹潤,一剗地沙村,倒把人尋趁。(張千雲)我打你這個老弟子孩兒。(做打科)(正末唱)軟肋上粗棍子搠,麵皮上大拳墩。(張千雲)兀那老的,你和他甚麼親?他是你甚麼人?(正末唱)又不是世故人,他是我小兒孫,(張千雲)你可是他甚麼人?(正末唱)我須是他老家尊。(張千雲)元來你們一家兒都在這裡?(正末唱)

【收江南】哥也,更怕我不因親者強來親,單饒了他兩個與些金銀。(張千雲)我不敢要銀子,你自家告相公去。(正末唱)哥哥是心直口快射糧軍,哥哥是好人,我這裡低腰曲脊進衙門。

(正末見官科,唱)

【干荷葉】老漢是愚民,特地來訴詞因,(蘇文順雲)那老的,那裡人氏?(正末雲)我聽這官人聲氣,也是我陳州人。(唱)我可便家住在陳州郡。總饒你滿園春,萬花新,爭如得見當鄉人,(正末做認科)(蘇文順雲)你敢認的我麼?(正末唱)你暢好是安樂也蘇文順。

(蘇文順雲)那壁敢是羅李郎哥哥麼?哥哥,你在那裡來?(相見科)(正末雲)門外有個親眷在那裡吊着哩。(蘇文順雲)張千,將那吊着的人與我放下來。(正末雲)兄弟,我自己解去。(做解科,雲)這壁有個親眷,你進去拜他去。(淨雲)老爹,我那得親眷來?(正末唱)

【沽美酒】拜了呵再不着榆木枷壓項筋。粗鐵鎖束腰身,穩情取白馬紅纓彩色新。將你那破衣服重加整頓,施禮數敘寒溫。

(正末引淨入拜科)(蘇文順雲)這拜的是誰?(正末唱)

【太平令】拜的你不須審問,(蘇文順雲)哥哥,他是誰?(正末唱)他便是定奴的女婿郎君。您去了二十載不通音信,十八上才成秦晉。(蘇文順雲)哥哥,你怎生匹配他兩個來?(正末雲)我也曾勘婚,過門,便就親,結果了他夫妻和順。

(淨雲)老爹,我拜的是誰?(正末雲)是你丈人。(淨雲)是我丈人?我恰才在他門前作贅來。(孟倉士上,雲)小官孟倉士是也。奉聖人的命,着小官代來降香。早到這相國寺前了。左右,接了馬者。(見蘇文順科,雲)哥哥,連日少會。(蘇文順雲)兄弟,這裡有個大恩人,你相見咱。(見正未科)(正末雲)原來是兄弟孟倉士。(蘇文順雲)門首怎生喧鬧?(張千雲)拿住一個偷馬的賊,連銀唾盂也追出來了。(蘇文順雲)與我拿過來者。(見科)(正末雲)兀的不是侯興?這個不是定奴孩兒?(蘇文順見定奴、孟見淨各悲科)(正末雲)兄弟且休煩惱。(唱)

【川撥棹】那的是痛歡欣,去時節竹議淪,你兩個苦志修文,溫故知新。這的是顯耀男兒氣分,只願你早成名天下聞。

(雲)受春孩兒,過來見你老爺。(孟倉士雲)這小的是誰?(正末唱)

【亂柳葉】這孩兒是你的親孫,這官人是你的家尊,哎!你個定奴兒快疾將你爺來認。早是我希彪胡都喜。則管恥迷丟答都問。我須是匹配你的大媒人。(淨雲)今日俺親爺見親兒,親兒見親爺,怎不歡喜?老爹你過來。干你甚事?(推正末科)(旦兒雲)今日親爺見親女,親女見親爺,怎不歡喜?老爹你過來。干你甚事?(推正末,做悲科,唱)

【水仙子】我好生的和勸到半時辰,親的原來則是親。親兒親女把親爺認,中間裡干閃下老業人,我死後做了個無主孤魂。他雖是生身父,我也有養育恩,二十年枉受辛勤。

(蘇文順雲)兄弟,羅李郎哥哥有大恩於咱,他年老無兒,咱兩家奉養到老。侯興送法司問罪。天下喜事,無過父子團圓。殺羊造酒,做個慶喜筵席。(正末雲)我此一來呵。(唱)

【收尾】到長安受盡多勞頓。業則為故人義分。你兩個養兒女的都到了家,可惜我趕候興的乾折了本。

題目莽湯哥嶮釘遠鄉牌

正名羅李郎大鬧相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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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蔣邦士守備江藩》

少年 〔唐代〕

君不見淮陰侯,絳灌為伍恆自羞。又不見灌將軍,武安怠驁若罔聞。

男兒七尺不易生,要令千載知其名。吾今困處蓬蒿室,寸心烱烱無人識。

東鄰少年何瑣尾,西家老子生兒齒。潦倒生平那可論,區區唯有蔣侯耳。

蔣侯能誦孫吳篇,猿臂善開五石弦。從來未肯畏強禦,片言可以服文吏。

畢竟二千石,不攬衛尉權。能作吳軍氣,終令趙璧全。

遂爾聲名滿人口,量移遠駐江之右。江頭送別試雕弓,楊葉穿來當折柳。

西風吹落滿地霜,晨驅匹馬上河梁。寶刀脫贈泣數行,英雄事業誰能當。

壯心寂寞何為乎,送君慷慨歌烏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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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弟純》

少年 〔唐代〕

吾弟少年時,吾親篤愛汝。一自遠別離,共誰團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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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二首》

少年 〔唐代〕

彩箋吟遍惜春詩,花隱紗窗見月遲。欲問海棠持畫燭,自嗟不是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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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謁璿上人》

少年 〔唐代〕

少年不足言,識道年已長。事往安可悔,餘生幸能養。

誓從斷臂血,不復嬰世網。浮名寄纓珮,空性無羈鞅。

夙承大導師,焚香此瞻仰。頹然居一室,覆載紛萬象。

高柳早鶯啼,長廊春雨響。床下阮家屐,窗前筇竹杖。

方將見身雲,陋彼示天壤。一心在法要,願以無生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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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石師正》

少年 〔唐代〕

馬蹄南出都門路,行客少年春色暮。

花片空隨別盞飛,柳條難系征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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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雪》

少年 〔唐代〕

寧傷桃李花,無損杞與菊。

杞菊吾所嗜,惟恐食不足。

花開少年事,不入老夫目。

老夫無遠慮,所急在口腹。

風晴日暖雪初銷,踏泥自采籬邊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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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韻詠徐秋官廳事槐柏二首 其二》

少年 〔唐代〕

夭喬滿目孰媸妍,偃蹇寒姿特可憐。空谷移根天自別,古堂分影地逾偏。

終於晚節知君子,不向春風競少年。剩與詩家添好興,四時蒼翠鎖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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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馮文孺》

少年 〔唐代〕

少年射策獻長楊,彩筆同驅翰墨場。君悟蓮花窺法藏,我從藥里訪醫王。

迷途轉認無生路,度世虛疑不死方。大地山河皆泡影,不知何處是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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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遊俠呈軍中諸將 / 遊俠篇》

少年 〔唐代〕

少年負膽氣,好勇復知機。

仗劍出門去,孤城逢合圍。

殺人遼水上,走馬漁陽歸。

錯落金鎖甲,蒙茸貂鼠衣。

還家且行獵,弓矢速如飛。

地迥鷹犬疾,草深狐兔肥。

腰間帶兩綬,轉眄生光輝。

顧謂今日戰,何如隨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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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春風》

少年 〔唐代〕

嚴妝才罷怨春風,

粉牆畫壁宋家東。

蕙蘭有恨枝猶綠,

桃李無言花自紅。

燕燕巢時簾幕卷,

鶯鶯啼處鳳樓空。

少年薄倖知何處,

每夜歸來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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