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我与子,二姓匪疏。异流同源,曷求其初。祖德长存,不与世徂。
眷言念之,对子踌躇。
尔祖肯构,同心有堂。甥馆伊谁,陈琳孔璋。叹息代迁,春雨秋霜。
觌尔好修,门阀弥光。
清时筮仕,喜与子同。所嗟歧路,自此西东。子趋泔海,吾往平江。
不有塞鸿,芳讯孰通。
别且万里,赠子何言。仕比涉川,学如登山。仕学相须,今古同然。
共期努力,毋忝厥先。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
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
及臻吕后季年,产、禄专政,内兼二军,外统赵、梁;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
于是绛侯、朱虚兴兵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王道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匄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犭票)狡锋协,好乱乐祸。
幕府董统鹰扬,扫除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
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雄,弃瑕取用;故遂与操同谘合谋,授以裨师,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
至乃愚佻短略,轻进易退,伤夷折衂,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领兖州刺史,被以虎文,奖䠞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
而操遂承资跋扈,恣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悬之诛,妻孥受灰灭之咎。
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
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
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起征,金鼓响振,布众奔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位: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
后会銮驾返旆,群虏寇攻。
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翊卫幼主。
操便放志:专行胁迁,当御省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典历二司,享国极位。
操因缘眦睚,被以非罪;榜楚参并,五毒备至;触情任忒,不顾宪纲。
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义有可纳,是以圣朝含听,改容加饰。
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闻。
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肃恭。
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
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细致惨苛,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
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操为甚!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绪含容,冀可弥缝。
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袅雄。
往者伐鼓北征公孙瓒,强寇桀逆,拒围一年。
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外助王师,内相掩袭。
会其行人发露,瓒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
今乃屯据敖仓,阻河为固,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
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又操军吏士,其可战者,皆出自幽、冀,或故营部曲,咸怨旷思归,流涕北顾。
其余兖、豫之民,及吕布、张杨之余众,覆亡迫胁,权时苟从;各被创夷,人为仇敌。
若回旆方徂,登高冈而击鼓吹,扬素挥以启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
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一介之辅,股肱无折冲之势。
方畿之内,简练之臣,皆垂头搨翼,莫所凭恃;虽有忠义之佐,胁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节?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
惧其篡逆之萌,因斯而作。
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
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
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
书到荆州,便勒现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
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
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
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
如律令!。
迢递太行路,自古称险恶。千骑俨欲前,群峰望如削。
火云从中出,仰视飞鸟落。汗马卧高原,危旌倚长薄。
清风竟不至,赤日方煎铄。石枯山木燋,鳞穷水泉涸。
九重今旰食,万里传明略。诸将候轩车,元凶愁鼎镬。
何劳短兵接,自有长缨缚。通越事岂难,渡泸功未博。
朝辞羊肠阪,夕望贝丘郭。漳水斜绕营,常山遥入幕。
永怀姑苏下,遥寄建安作。白雪和难成,沧波意空托。
陈琳书记好,王粲从军乐。早晚归汉廷,随公上麟阁。
秋到离亭暮。羡风前、珊鞭玉靶,翩然竟去。借问此行何所向,笑指巴烟郢树。
是乌鹊、惯南飞处。路入南荒休骋望,有陶公、战舰空滩雨。
酾热酒,浪花舞。
严君坐拥貔貅旅。厌江流、一军下濑,目无黄祖。昨夜月明亲飨士,要奏新填乐府。
都不用、陈琳阮瑀。手掣红旗翻破阵,看郎君、下笔惊鹦鹉。
猿臂种,气如虎。
南飞乌鹊栖无枝,老骥伏枥悲鸣时。明明如月不可掇,江头横槊来赋诗。
大江东去流战血,明月依然作古色。可怜暮年烈士心,夜半高歌唾壶缺。
文王周公安在哉!古人已去今人来。三分未定天下局,一将正少当时才。
我爱陈琳工草檄,居然解愈头风疾。世间力足生杀人,武士之刀文士笔。
且须饮酒休谈兵,英雄儿女同多情。二乔已向吴宫老,铜雀年年空月明。
百虑不失一,子才为世需。六经甫通三,我识愧里儒。
才识工拙间,出处不可图。子意乃不然,劝我入帝都。
为言予有亲,尚欲依菰芦。子亲存我亡,一语伤藐孤。
负米十四年,娄空粟与刍。子行燕赵归,勤作反哺乌。
我成吴越游,忽为失母雏。我生惭世间,感子引作徒。
为倾橐中金,为计道上储。六百里水程,十八日旱途。
历历夷险郊,孰宿孰可餔?英英公卿中,孰谒孰则毋?
我足虽云劬,子口亦以瘏。感子珍重心,临行野踟蹰。
譬若深谷风,幽草亦渐苏。存亡心已伤,离别泪屡枯。
萋萋四月花,莽莽长河芜。挈弟既惨悽,念友更咽呜。
相离第一程,梦子秦邮湖。凉月忽抱肩,老鱼窥汀蒲。
东阿县西门,梦子又在吴。俱为少年游,灯舫狂呼卢。
三梦宣武坊,斜日殷铜铺。新知无一人,知子应念吾。
每梦必有泪,每泪必有书。书皆千万言,纸恶字迹粗。
岂惟字迹粗,兼愧言辞纡。长安识君人,谤誉亦复俱。
每苦立论严,憎子所服殊。我不置一辩,归室始叹吁。
欲摘天半星,为子冠上珠。欲剪湘中霞,为子身上襦。
天河濯五色,色异凡紫朱。天衢曝众文,文匪常罗繻。
春月润子颜,秋露濯子肤。日吐瑰丽辞,称此佩服都。
日陈琳球响,称此颜色姝。留侯似妇人,曲逆美丈夫。
不闻史传讥,但觉流辈无。尘冠弊履中,不必德义孚。
囚首垢面人,不必名实符。虽然愿一言,少岁亦已徂。
二十颜尚髫,三十颔有须。吾徒勤事业,弃置常所须。
要当惜心神,何必营衣裾。急从良友箴,息此俗论诬。
明年登玉堂,三馆步复趋。贻兹老成规,莫被轻薄愚。
我来人海中,戚戚意寡娱。因缘识文人,千百量以车。
多文或为史,小智仅作胥。行虽历方州,见乃守坐隅。
群獾出诗编,朱墨尽贡谀。立语苦不工,已诩鲍谢逾。
我辈出直言,众目怒以盱。谓我立论高,谓我制行迂。
一心苟无惭,兀兀任毁誉。求子素识人,又各间一区。
非无杨生清,亦有黄子癯。旬日乃握手,余皆掩蓬庐。
时时读子诗,消此嘅与歔。子才信鹓鸾,我笔非于菟。
颇愧纷叠来,索诗若索逋。我常思子言,气敛不敢舒。
逢子乃一发,笔禁口亦呼。子书亦易作,字错墨屡涂。
前闻欲移家,急札驰邮奴。煤车米石昂,讵可携妻孥。
况复堂上衰,行坐总欲扶。岂任舟车劳,与此食粒粗。
诗储及瘦方,言皆悉锱铢。讵不为子谋,使子鸟就笯。
子行试礼闱,先利矛与殳。亦思贺万钱,不若储百壶。
倘或成同官,雅足见发纾。拙效我亦收,令谟子先敷。
壮往庶有程,少习藉可除。被酒一纵言,省札应豁如。
思我与子,二姓匪疏。异流同源,曷求其初。祖德长存,不与世徂。
眷言念之,对子踌躇。
尔祖肯构,同心有堂。甥馆伊谁,陈琳孔璋。叹息代迁,春雨秋霜。
觌尔好修,门阀弥光。
清时筮仕,喜与子同。所嗟歧路,自此西东。子趋泔海,吾往平江。
不有塞鸿,芳讯孰通。
别且万里,赠子何言。仕比涉川,学如登山。仕学相须,今古同然。
共期努力,毋忝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