怆怆怀殷忧,殷忧不可居。徙倚不能坐,出入步踟蹰。
念蒙圣主恩,荣爵与众殊。自谓永终身,志气甫当舒。
何意中见弃,弃我就黄垆。茕茕靡所恃,泪下如连珠。
随没无所益,身死名不书。慷慨自俯仰,庶几烈丈夫。
凉阶过雨,看翠影亭亭,扶檐双树。招隐淮南,解识将人留住。
玉溪吟到无题处。尽低徊月中香露。谁将绿蜡,剪成纤叶,枝枝分布。
已经过十年辛苦。记夏灌寒泉,春培酥土。矜贵天香,屡把花期耽误。
前身金粟如来付,问何曾色相轻睹。无花也好,免教吴质,偷磨仙斧。
春雨如丝,假盖冲泥,访余板桥。叹佯狂李白,思原无敌,工愁吴质,益用增劳。
水色萦窗,衣香满座,共倚河亭短烛烧。惊心处,又蒲帆高挂,待趁新潮。
黯然欲别魂消。怅去住、难凭仗彩毫。怕鱼笺三万,仅能涂抹,龙宾十二,只解诙嘲。
开府清新,参军俊逸,何日论文倒浊醪。君思我,在秦淮十里,杨柳千条。
历下无真气,词林失大贤。那能诅岱岳,谁与问高天。
才去垂三斗,悲来遍八埏。人应疑顿挫,帝或悔陶甄。
念尔千夫俊,生操万古权。仁禽产丹穴,仙骥秣青田。
妙取星弧发,清惊月胁穿。钩深百丈饵,抟捷九秋鹯。
文许先秦上,诗卑正始还。五言珠错落,一字玉规圆。
思逸龙云表,神超象帝先。殷盘高诘曲,周雅美便嬛。
独表齐风大,俱疑汲冢前。峥嵘露头角,摆脱谢蹄筌。
海阔珊瑚老,云深石髓坚。锦裁还蜀郡,璧就必于阗。
绕笔江生蕊,芬裾屈氏荃。乍窥饶骇异,精识解钻研。
有眼看从白,为郎意尚玄。志长轻濩落,才大得屯邅。
不欲过千石,凭他满百愆。傲时誇襆被,贫肯较偷毡。
纵倒中郎屣,能辞太尉笺。交游尽绯紫,岁月耗丹铅。
路鬼揶揄去,腰符累若悬。扶风京尹亚,襄国辅城专。
推案奸争吐,操斤剧自剸。买牛因解剑,饮马亦留钱。
治理闻丞相,徵书下颍川。手堪为木铎,腹晓别杯棬。
汉殿劳将作,秦山募梓楩。法冠巍揭宿,藻镜迥临边。
衿傍函关拥,帷从太室褰。骊瓜真结实,华井独搴莲。
宛骏收垂毕,冥鸿兴杳然。叱回邛坂驭,归作剡溪船。
避客同干木,逃封似鲁连。荜门宽偃蹇,蓬鬓诎周旋。
自抚高山操,人收白雪篇。披云凌巀嵲,乘月弄潺湲。
雷泽深堪钓,欢阴近可佃。居疑潜洞穴,出竞指神仙。
芝术锄端有,芙蓉木末搴。探真采离坎,观道得坤乾。
悬圃壶开境,昆崙雪满巅。纵饶家累迫,断不世途牵。
过客宁歌凤,门生乃献鳣。中兴逢鼎革,圣主下旌旃。
省鸐初欣入,台乌再贺迁。锦开梁左席,花覆越来舷。
喣沫沾江表,澄清划涧瀍。九苞腾见瑞,万蚁率归膻。
暴斧犹拈手,潘舆未息肩。冰霜挫慈鸟,天地幻啼鹃。
发短窥吴练,肠回断郢弦。坏梁通寤寐,辟谷误真诠。
始作步兵恸,长耽北海眠。春秋麟获日,庚子鵩来年。
营魄三尸妒,膏肓二竖跧。本因支骨毁,翻讶捧心妍。
玉树埋将迫,金茎病不痊。慰书烦孝绪,却药少医扁。
抚旧人人恋,伤心事事捐。魂辞宋玉去,藁托所忠传。
伏枥驹差壮,歌盆鹄早瞑。夜台依圣善,秋閤锁婵娟。
不及分香履,犹闻坠宝钿。有情推入梦,无累割归缘。
日月长何补,风云快自便。朗融归■霮,混沌脱雕镌。
佩惜干将化,棺堪麈尾填。苍皇鲍山色,冷落㟙湖烟。
马鬣封犹壮,鱼灯闇讵㸐。累累坟四五,矗矗剑三千。
宰木俄围拱,佳城易郁芊。埋光腾斗柄,含气吐蜿蜒。
本自成夸父,犹疑侣偓佺。讣霾秋照黯,妖孛岁星躔。
直是魑将魅,宁分蚁与鸢。旧游俱短气,何事不堪怜。
思入张衡苦,悲将吴质缠。殷侯呼咄咄,许掾涕涟涟。
七子孤徐干,生平一仲宣。衷肠须绕晋,烈魄肯投滇。
忽报惊难定,徐徵或有焉。听来杯酒堕,语罢带围朘。
恍忽时谵语,怦营晓索篿。那知寸草折,翻断百愁煎。
踪迹堪惊虎,幽忧更怯弦。羸躯困薖轴,跛足类拘挛。
满掬挥鲛泪,轻裘渍酒绵。暂冯青鸟达,莫怪素车延。
欲哭仍枯眼,将歌已塞咽。悠悠思往岁,娓娓诉重泉。
茅本曾名蕙,夔今反惜蚿。欲知吾变鲁,总为昔游燕。
删笔推丁廙,忘形到郑虔。雄虽唳黄鹄,哀不废鸣蝉。
窃喜陪膺乘,犹甘让祖鞭。尊分御露美,管夺彩霞鲜。
左癖编三绝,输攻下九渊。纵衡儒后侠,跌宕酒中禅。
不受尚书命,横翻开府筵。中清筹罢漏,赴懒影过砖。
风格留扬扢,波澜借溯沿。商空争矫健,大卤放腾骞。
身任呼痴物,官初并冗员。迹甘龙蠖近,名忝雁鸿联。
慰别勤加饭,分赀与橐饘。调归形影合,交入肺肝偏。
霓䍐招难转,羲轮去更遄。代兴愚敢任,后死恨逾绵。
痛欲随兰槁,狂今愧瓦全。浮生长寂寂,怒目纵睊睊。
百六贻多口,寻常饱老拳。吊形添惨澹,无计觅连翩。
牛耳诚贪执,鸡尸敢放颠。萧条五子咏,乖隔二鸣编。
欲勒太丘石,亲题京兆阡。词场空满目,谁定笔如椽。
阀阅荥阳郡,簪绅碣石筵。春波明太液,彩日驻甘泉。
白屋书连栋,彤庭笔似椽。千言横赤帜,万选夺青钱。
旧策龙门避,新诗雁塔传。螭头携雨露,豹尾握星躔。
玉佩萦仙仗,金钗簇画船。花香韦曲度,树色灞陵悬。
意气惭吴质,襟期洽郑玄。通家兄弟谊,好忆下帷年。
二月三日,丕白。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己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
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词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间者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儁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恐吾与足下不及见也。
年行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时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光武言:"年三十余,在兵中十岁,所更非一。"吾德不及之,而年与之齐矣。以犬羊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观,何时易乎?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述造不?东望於邑,裁书叙心。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