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建陵时,与君尝不寐。干将徒出匣,宰割难自试。
纷纷驽骀者,千里先骐骥。君击唾壶缺,酒酣益涕泗。
神勇笑荆轲,乃为燕丹使。不与渐离行,匕首无成事。
沉沉夜漏长,棋局消神智。英雄亦反覆,一子勿倒置。
亚夫苦持重,诸军患儿戏。乌合取胜稀,皇皇徒逐利。
壮心一日暴,十日寒频至。拂衣沔阳湖,君归如脱屣。
赋诗向白蘋,垂钓持芳饵。云梦吞吐时,洞庭为酒器。
遨游至五羊,寻找屠沽肆。相见即言易,剥极见天意。
乾坤一硕果,万物所从始。贵以土德厚,栽培无老稚。
相望及春阳,云雨同行施。
咸阳宫中头白乌,燕丹掩面声呱呱。函关得免岂天意,祸福倚伏如摴蒱。
含羞忍耻丈夫事,一朝之忿非良图。黄金未肯求郭隗,白刃顾乃希专诸。
尔轲见之真不恨,樊也投首尤无辜。悲歌易水竖毛发,胸次似欲无西都。
男儿临事贵敏速,胡乃把袖终踟蹰。鸿毛性命效一掷,造物不肯成枭卢。
悲哉秦人信狼虎,事势固与齐桓殊。赤刀应有或侥倖,矧可生致编其须。
武阳乳臭不足俱,旁观骇汗一计无。长虹万丈空贯日,恨血竟自洒他裾。
全燕席卷果谁过,古今罪状何纷如。子云弄笔不少借,嗟子要亦非庸夫。
悲风萧萧寒日孤,空山废馆荒平芜。雄姿劲气不可见,仰天椎缶呼呜呜。
紫髯围碧瞳,勇气炙会热。
生平脱羁检,少小服义烈。
堂堂吐高论,牙齿若嚼铁。
宝剑压{左月右陛去阝}横,谁耻我可雪。
酣歌入都市,当面洗人血。
常言荆轲愚,每笑豫让拙。
事已不受谢,门前车马绝。
自谓取功名,焉能由笔舌。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
当韩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其平居无罪夷灭者,不可胜数。虽有贲、育,无所复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而其势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当此之时,子房之不死者,其间不能容发,盖亦已危矣。
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楚庄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舍之。勾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报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刚也。夫老人者,以为子房才有余,而忧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何则?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
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
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不称其志气。呜呼!此其所以为子房欤!
夙闻治水经,银泥封绿字。龙威丈人招我游,林屋洞中探玉笥。
白云瀰瀰洞庭波,七十名峰奈乐何。长风吹我至禹穴,猿啼虎啸依藤萝。
秦皇碑爱虫文古,夏后书愁鸟迹多。平生窃慕柱下史,列国宝书求未已。
开君家书万卷馀,欲向琅函作蠹鱼。志在春秋希鲁叟,才堪辞赋薄相如。
迩来颇究太公符,每恨荆轲剑术疏。筑坛天目步珠斗,一龙一蛇左右趋。
闻君藏得鍊剑图,时时风雷起座隅。慷慨肯授英雄无,鉴湖之水多芙蕖,日捲珠帘楼上居。
天下战争犹未已,请君亦读孙吴书。
秦王扫八极,收兵聚城阙。不知十二金人外,何从得此一椎铁。
子房破产报韩仇,千金结客劫东游。后来相汉殊意外,此事已自足千秋。
秦关开,楚兵来。子婴磔,阿房赤。是时祖龙身己死,不如生前一击褫其魄。
君不见荆轲匕首渐离筑,报仇不成旋诛戮,伟哉留侯智勇独。
饮马临易水,清波照客心。平生仗侠骨,谊重轻千金。
匣中剑动苍龙气,化作白虹光烛地。万古荆轲不死魂,拍手哀歌招复起。
昔日燕图在掌中,宁知草泽无英雄。逢人争博多目摄,风色萧萧心欲折。
击筑时从市上游,劝君须向酒徒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