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賊昔猖獗,諸藩皆炭塗。倖免有幾人,亡命竄天隅!
如何妄男子,乃有非分圖。詔獄酷鍛鍊,一死伏其辜!
或雲福世子,國破民間逋。南都新立帝,匍匐趨乘輿。
徼幸思襲國,冒昧還遭誅!不聞雋不疑,叱收黃犢車?
滿朝盡通經,世子來何愚!
雉鳴朝求雌,木壞疾無枝。仁心秉君子,小弁怨何磯。
在昔共世子,待烹慰驪姬。亦有魯閔氏,朔風衣單衣。
二賢豈不怨,仁義固良知。夐夐彼投兔,蔌蔌奔鹿斯。
道死尚或墐,況乃天性為。
范文正公,蘇人也,平生好施與,擇其親而貧,疏而賢者,咸施之。
方貴顯時,置負郭常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以養濟群族之人。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凶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主其計,而時共出納焉。日食人一升,歲衣人一縑,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婦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數,葬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給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沛然有餘而無窮。屏而家居俟代者與焉;仕而居官者罷其給。此其大較也。
初,公之未貴顯也,嘗有志於是矣,而力未逮者二十年。既而為西帥,及參大政,於是始有祿賜之入,而終其志。公既歿,後世子孫修其業,承其志,如公之存也。公雖位充祿厚,而貧終其身。歿之日,身無以為斂,子無以為喪,唯以施貧活族之義,遺其子而已。
昔晏平仲敝車羸馬,桓子曰:「是隱君之賜也。」晏子曰:「自臣之貴,父之族,無不乘車者;母之族,無不足於衣食者;妻之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而舉火者,三百餘人。以此而為隱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於是齊侯以晏子之觴而觴桓子。予嘗愛晏子好仁,齊侯知賢,而桓子服義也。又愛晏子之仁有等級,而言有次也;先父族,次母族,次妻族,而後及其疏遠之賢。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晏子為近之。觀文正之義,賢於平仲,其規模遠舉又疑過之。
嗚呼!世之都三公位,享萬鍾祿,其邸第之雄,車輿之飾,聲色之多,妻孥之富,止乎一己而已,而族之人不得其門而入者,豈少也哉!況於施賢乎!其下為卿,為大夫,為士,廩稍之充,奉養之厚,止乎一己而已;而族之人操瓢囊為溝中瘠者,又豈少哉?況於他人乎!是皆公之罪人也。
公之忠義滿朝廷,事業滿邊隅,功名滿天下,後必有史官書之者,予可無錄也。獨高其義,因以遺於世雲。
嘉慶四年,歲在己未,琉球國中山王尚穆薨。世子尚哲先七年卒,世孫尚溫表請襲封。中朝懷柔遠藩,錫以恩命,臨軒召對,特簡儒臣。
於是,趙介山先生,名文楷,太湖人,官翰林院修撰,充正使;李和叔先生,名鼎元,綿州人,官內閣中書,副焉。介山馳書約余偕行,余以高堂垂老,憚於遠遊。繼思游幕二十年,遍窺兩戒,然而尚囿方隅之見,未觀域外,更歷纓溟之勝,庶廣異聞。稟商吾父,允以隨往。從客凡五人:王君文誥,秦君元鈞,繆君頌,楊君華才,其一即余也。
五年五月朔日,隨盪節以行,祥飆送風,神魚扶舳,計六晝夜,徑達所屆。
凡所目擊,成登掌錄。志山水之麗崎,記物產之瑰怪,載官司之典章,嘉士女之風節。文不矜奇,事皆記實。自慚譾陋,飴測海之嗤;要堪傳言,或勝鑿空之說云爾。
遠別倉皇歸路長,王孫芳草怨斜陽。祇知世子能共命,未念辭親亦有方。
針虎百身寧可贖,子胥一劍為誰亡。悠悠思子宮前水,欲賦招魂恐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