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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侈

潛夫論

〔子部〕

王者以四海為一家〔二〕,以兆民為通計〔三〕。一夫不耕,天下必受其飢者;一婦不織,天下必受其寒者〔四〕。今舉世舍農桑,趨商賈,牛馬車輿,填塞道路,游手為巧〔五〕,充盈都邑,治本者少,浮食者眾〔六〕。商邑翼翼,四方是極〔七〕。今察洛陽〔八〕,浮末者什於農夫,虛偽游手者什於浮末。是則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婦桑,百人衣之,以一奉百,孰能供之﹖天下百郡千縣,巿邑萬數,類皆如此,本末何足相供﹖則民安得不饑寒﹖饑寒並至,則安能不為非﹖為非則奸宄,奸宄繁多,則吏安能無嚴酷﹖嚴酷數加,則下安能無愁怨﹖愁怨者多,則咎徵並臻,下民無聊,而〔九〕上天降災,則國危矣〔一0〕。

〔一〕○鐸按:東漢浮偽,諸所譏刺,自衣食器用之靡,車輿廬舍之僭,下至游敖博弈之紛,俳倡戲弄之巧,巫覡祝禱之誕,婚姻禮節之繁,無巨細咸列舉之,而尤痛疾於喪葬祠祭之濫。蓋與鹽鐵論散不足篇所縷陳者,詳略互見焉。參合觀之,則兩京貧富不均之狀可知矣。

〔二〕漢書高帝紀七年:『蕭何曰:「天子以四海為家。」』荀子王制篇云:「四海之內若一家。」

〔三〕閔元年左傳云:「天子曰兆民。」

〔四〕管子揆度篇云:「農有常業,女有常事。一農不耕,民有為之飢者;一女不織,民有受其寒者。」呂氏春秋愛類篇云:『神農之教曰:「士有當年而不耕者,則天下或受其飢矣;女有當年而不績者,則天下或受其寒矣。」』新書無蓄篇云:『古人曰:「一夫不耕,或為之飢;一婦不織,或為之寒。」』

〔五〕後漢書章帝紀元和三年詔曰:「務盡地力,勿令游手。」按漢書貨殖傳云:「童手指千」,孟康曰:「古者無空手遊口,皆有作務。作務須手指,故曰手指。」「巧」舊作「功」,據本傳改。

〔六〕漢書成帝紀陽朔四年詔曰:「閒者民彌惰怠,鄉本者少,趨末者眾。」地理志云:「漢興,立都長安,郡國輻輳,浮食者多,民去本就末。」治要載崔實政論云:「世奢服僭,則無用之器貴,本務之業賤矣。農桑勤而利薄,工商逸而入厚,故農夫輟耒而雕鏤,工女投杼而刺文,躬耕者少,末作者眾。」

〔七〕詩殷武云:「商邑翼翼,四方之極。」漢書匡衡傳衡上疏引詩與今同,漢紀載衡疏作「京邑翼翼,四方是則」。後漢書樊宏後准傳又引云:「京師翼翼,四方是則」,章懷注謂出韓詩。張衡東京賦:「京邑翼翼,四方所視」,薛綜注云:「京,大也。大邑謂洛陽也。」此文引詩以證洛陽,疑本作「京邑」,後人據毛詩改之。○鐸按:此書引詩多三家,則本作「京邑翼翼,四方是則」。漢紀之文本于衡疏,今本衡疏作「商邑翼翼,四方之極」,亦後人所改。樊准傳作「京師」,因彼處下文「京師」字而誤。後魏書甄琛傳、白帖七十六兩引亦並作「京邑翼翼,四方是則」,後魏時齊詩已亡,唐時韓詩尚存,則皆韓詩也。說詳經義述聞卷七。又匡衡疏引詩以證長安,與此文引詩之旨合,作「四方是極」,則非其旨矣。後漢書魯恭傳恭引魯詩亦作「四方是則」。

〔八〕後漢書光武帝紀云:「建武元年冬十月,車駕入洛陽,遂定都焉。」按「洛」當依下文作「雒」。漢書地理志:「河南郡雒陽」,顏師古註:『魚豢云:「漢火德,忌水,故去洛水而加隹。」如魚氏說,則光武以後,改為「雒」字也。』○鐸按:古字本作「雒」,非漢所改,明、清地理家多能辨之。

〔九〕「而」舊作「則」,據傳改。○鐸按:「則」猶「而」也,不煩改作。

〔一0〕管子八觀篇云:「主上無積而宮室美,氓家無積而衣服修,乘車者飾觀望,步行者雜文采,本資少而末用多者,侈國之俗也。國侈則用費,用費則民貧,民貧則奸智生,奸智生則邪巧作。奸邪之所生,生於匱不足;匱不足之所生,生於侈;侈之所生,生於毋度。故曰:審度量,節衣服,儉財用,禁侈泰,為國之急也。」墨子辭過篇云:「其民饑寒並至,故為奸邪多。奸邪多則刑罰深,刑罰深則國亂。」說苑反質篇:『魏文侯問李克曰:「刑罰之源安生﹖」李克曰:「生於奸邪淫佚之行。凡奸邪之心,饑寒而起。淫佚者,久飢之詭也。雕文刻鏤,害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傷女工者也。農事害,則飢之本也;女工傷,則寒之原也。饑寒並至,而能不為奸邪者,未之有也。男女飾美以相矜,而能無淫佚者,未嘗有也。故上不禁技巧,則國貧民侈。國貧窮者為奸邪,而富足者為淫佚,則驅民而為邪也。民已為邪,因以法隨誅之,不赦其罪,則是為民設陷也。刑罰之起有原,人主不塞其本而替其末,傷國之道也。」』新書孽產子篇云:「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也,欲天下之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之無飢,胡可得也﹖譏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無為奸邪盜賊,不可得也。」漢書景帝紀後二年詔曰:「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農事傷,則飢之本也;女工害,則寒之原也。夫饑寒並至,而能亡為非者寡矣。」按數家所言,意恉相同,此文所從出也。

夫貧生於富,弱生於強,亂生於治,危生於安〔一〕。是故明王之養民也,憂之勞之〔二〕,教之誨之〔三〕,慎微防萌,以斷其邪〔四〕。故易美「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五〕」;七月詩大小教之,終而復始〔六〕。由此觀之,民固不可恣也〔七〕。

〔一〕孫子兵勢篇云:「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強。」

〔二〕漢書董仲舒傳云:「憂勞萬民。」淮南子泛論訓云:「以勞天下之民」,高誘註:『「勞」猶「憂」也。勞,讀「勞敕」之「勞」。』

〔三〕詩綿蠻。

〔四〕說苑雜言篇:『孔子曰:「中人之情,有餘則侈,不足則儉,無禁則淫,無度則失,縱慾則敗。飲食有量,衣服有節,宮室有度,畜聚有數,車器有限,以防亂之源也。」漢書王吉傳云:「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章,以褒有德,而別尊卑。今上下僭差,人人自製,是以貪財誅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於冥冥,絕惡於未萌也。」

〔五〕節彖辭。

〔六〕豳風。

〔七〕淮南子主術訓云:「古之置有司也,所以禁民使不得自恣也。」

今民奢衣服,侈飲食,事口舌〔一〕,而習調欺〔二〕,以相詐紿〔三〕,比肩是也〔四〕。或以謀奸合任為業〔五〕,或以游敖博弈為事〔六〕;或〔七〕丁夫世不傳犁鋤〔八〕,懷丸挾彈,攜手遨遊〔九〕。或取好土作丸賣之,於彈外不可以禦寇,內不足以禁鼠,〔一0〕晉靈好之以增其惡〔一一〕,未嘗聞志義之士喜操以游者也。惟無心之人,群豎小子〔一二〕,接而持之,妄彈鳥雀,百發不得一,而反中面目,此最無用而有害也。或坐作竹簧〔一三〕,削銳其頭,有傷害之象,傅以蠟蜜,有甘舌之類〔一四〕,皆非吉祥善應。或作泥車、瓦狗、馬騎、倡排〔一五〕,諸戲弄小兒之具以巧詐〔一六〕。

〔一〕史記蘇秦傳云:『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產業,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

〔二〕廣雅釋詁云:「調,欺也。」一切經音義十二引通俗文:「大調曰譺。」蒼頡篇:「譺,欺也。」

〔三〕說文云:「詒,相欺詒也。」「紿」與「詒」通。

〔四〕晏子春秋雜下云:「臨淄三百閭,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

〔五〕本傳注云:「合任,謂相合為任俠也。」按「合」疑當作「會」,詳述赦篇。漢書酷吏尹賞傳:「受賕報讎」,漢紀成帝永始三年作「受任報讎」,「任」即「合任」之「任」,疑漢書為後人所改。○鐸按:「合任」即「會任」,謂幷兼任俠也。史記貨殖列傳:「其在閭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鑄幣,任俠幷兼,借交報仇。」即此所謂「以謀奸合任為業」者也。

〔六〕漢書循吏召信臣傳云:「府縣吏家子弟好游敖,不以田作為事,輒斥罷之。」

〔七〕「或」字疑衍。○鐸按:本傳無。

〔八〕「傳」本傳作「扶」,蓋本是「傅」字。尚書大傳云:「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學,傅農事。」「世」當為「卉」,說文云:「卉,三十幷也。」○鐸按:「傳」當作「傅」。釋名釋言語:「扶,傅也。」是漢世二字同音之證。

〔九〕說文云:「彈,行丸也。」管子輕重丁云:「挾彈懷丸,游水上,彈翡燕小鳥。」輕重戊云:「眾鳥居其上,丁壯者胡丸操彈居其下,終日不歸。」詩北風云:「攜手同行。」柏舟云:「以遨以游。」文選王褒四子講德論云:「相與結侶,攜手俱游。」按北堂書鈔一百廿四引東觀漢記詔曰:『三輔皆好彈,一大老從旁舉身曰:「噫嘻哉!」』東京時挾彈成俗,父老嘆息,王氏所言為不虛矣。

〔一0〕○鐸按:王紹蘭云:『「於」當為「其」,御覽兵部引作「其彈外不可御盜:內不足禁鼷鼠。」』

〔一一〕宣二年左傳。

〔一二〕史記平原君傳:『毛遂曰:「白起,小豎子耳。」

〔一三〕「坐」疑衍,蓋即「作」字之駁文。釋名釋樂器云:「簧,橫也。以竹鐵作,於口橫鼓之。」○鐸按:「坐」字副詞,思賢篇:「坐作驕奢」,是其用例。

〔一四〕御覽五百八十一「傅」作「塞」,「甘」作「口」。按漢書五行志云:「有口舌之痾。」傅,謂塗附之,如漢書佞幸傳雲「傅,脂粉也」。○鐸按:塞則不能鼓而出聲,傅蜜則有類甜言蜜語,傅、甘二字為長。

〔一五〕「排」何本作「俳」。說文云:「倡,樂也。俳,戲也。」漢書霍光傳云:「引內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俳倡。」按俳、排古亦通用,莊子在宥篇云:「人心排下而進上」,釋文:『「排」崔本作「俳」。』○鐸按:泥車、瓦狗、馬騎、倡俳,漢墓中多有之。

〔一六〕漢書地理志云:「趙中山地薄人眾,作奸巧,多弄物,為倡優。」成帝紀永始二年詔曰:「將作大匠萬年,妄為巧詐。」新書瑰瑋篇云:「飾知巧以相詐利。」

詩刺「不績其麻,女也婆娑〔一〕」。今多不修中饋〔二〕,休其蠶織〔三〕,而起學巫祝,鼓舞事神〔四〕,以欺誣細民,熒惑百姓〔五〕。婦女羸弱〔六〕,疾病之家,懷憂憒憒〔七〕,皆易恐懼,至使奔走便時,去離正宅〔八〕,崎嶇路側〔九〕,上漏下濕〔一0〕,風寒所傷〔一一〕,奸人所利,賊盜所中,益禍益祟〔一二〕,以致重者不可勝數。或棄醫藥,更往事神,故至於死亡,不自知為巫所欺誤,乃反恨事巫之晚,此熒惑細民之甚者也〔一三〕。

〔一〕詩東門之枌。「女」今詩作「市」。按本傳亦作「市」。○鐸按:漢書地理志云:『周武王封舜後媯滿於陳,是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婦人尊貴,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陳詩曰:「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此其風也。』此云:「起學巫祝,鼓舞事神」,與班說合,皆本三家詩也。盧文弨、李富孫並謂作「女」為三家異文是已。陳喬樅、陳奐以為誤字,殆不然。

〔二〕易家人六二:「在中饋。」

〔三〕詩瞻卬。

〔四〕說文:「巫,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也。」鹽鐵論散不足篇云:「世俗飾偽行詐,為民巫祝,以取釐謝,堅?■舌,或以成業致富,故憚事之人,釋本相學。是以街巷有巫,閭里有祝。」

〔五〕史記淮南王傳云:「熒惑百姓」,漢書作「營」,顏師古註:「營,謂迴繞之。」按說文云:「●,惑也。」熒、營並與「●」通。周禮:「凡以神仕者」,鄭註:『國語曰:「古者,民之精爽不攜貳者,而又能齋肅中正,其知能上下比義,其聖能光遠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是則神明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是以使制神之處位次主,而為之牲器時服。」巫既知神如此,又能居以大●,是以聖人用之。今之巫祝既闇其義,何明之見﹖何●之行﹖正神不降,惑於淫厲,苟貪貨食,遂誣人神,令此道滅,痛矣!』

〔六〕說文云:「羸,瘦也。」漢書匈奴傳云:「見其羸弱。」

〔七〕方言云:「愁恚憒憒,毒而不發,謂之氐惆。」郭註:『「氐惆」猶「懊■」也。』易林訟之升:「憒憒不說,憂從中出。」大有之蒙:「李梅零墜,心思憒憒,懷憂少愧,亂我魂氣。」齊策:『孟嘗君曰:「文倦於事,憒於憂。」』

〔八〕漢時有避疾之事。漢書遊俠原涉傳云:「人嘗置酒請涉。涉入里門,客有道涉所知母病,避疾在里宅者。涉即往候。」後漢書來歙後歷傳云:「皇太子驚病不安,避幸安帝乳母野王君王聖舍。」魯恭後丕傳云:「趙王商嘗欲避疾,便時移住學官。丕止,不聽。」按漢書孝平王皇后傳顏師古注云:「便時,取時日之便也。」

〔九〕漢書司馬相如傳云:「民人升降移徙,崎嶇而不安。」史記作「陭?」。按說文作「■?」。

〔一0〕莊子讓王篇云:「原憲居魯,環堵之室,上漏下濕。」

〔一一〕素問玉機真藏論云:「風者,百病之長也。今風寒客於人,使人豪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漢書王吉傳云:「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匈奴傳云:「郅支人眾中寒道死」,顏師古註:「中寒,傷於寒也。」敘傳云:「道病中風」,師古註:「中,傷也。為風所傷。」

〔一二〕說文云:「禍,害也。祟,神禍也。」

〔一三〕史記扁鵲傳云:「信巫不信醫,不治也。」論衡辨祟篇云:「人之疾病,希有不由風濕與飲食者。當風臥濕,握錢問祟,飽飯饜食,齋精解禍,而病不治謂祟不得,命自絕謂巫不審,俗人之知也。」

或裁好繒〔一〕,作為疏頭,令工采畫,僱人書祝〔二〕,虛飾巧言,欲邀多福〔三〕。或裂拆繒彩,裁廣數分,長各五寸,縫繪佩之。或紡彩絲而縻〔四〕,斷截以繞臂。此長無益于吉凶〔五〕,而空殘滅繒絲,縈悸小民〔六〕。或〔七〕克削綺縠〔八〕,寸竊八采〔九〕,以成榆葉〔一0〕、無窮〔一一〕、水波之紋〔一二〕,碎刺縫紩〔一三〕,作〔一四〕為笥囊、裙●、衣被〔一五〕,費繒百縑〔一六〕,用功十倍。此等之儔,既不助長農工女〔一七〕,無有益於世〔一八〕,而坐食嘉穀〔一九〕,消費白日〔二0〕,毀敗成功,以完〔二一〕為破,以牢為行〔二二〕,以大為小,以易為難,皆宜禁者也〔二三〕。

〔一〕說文云:「繒,帛也。」

〔二〕「雇」程本作「顧」。漢書晁錯傳顏師古註:「顧,讎也。若今言雇賃也。」廣韻十一暮:「雇,九雇鳥也。相承借為雇賃字。」周禮太祝:「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貞。」

〔三〕詩天保云:「詒爾多福。」

〔四〕說文云:「紡,網絲也。」王先生云:『「而」當作「為」。』○鐸按:「為」字古文作「●」,與「而」相似,故誤。或曰:「而」猶「如」也。

〔五〕「長」字衍。下文云:「此無益於奉終」,即其例。○鐸按:「長」乃「最」字之誤,上文:「此最無用而有害」,是其例。「最無益」與「空殘滅」相對,少一字則句法參差矣。箋說失之。

〔六〕「縈」與「熒」通。漢書酷吏田延年傳:『霍光因舉手自撫心曰:「使我至今病悸。」』韋昭云:「心中惴息曰悸。」御覽廿三引風俗通云:「夏至着五彩辟兵,題曰游光厲鬼,知其名者,無溫疾。五彩,辟五兵也。」又永建中京師大疫云:「厲鬼字野重,游光亦但流言,無指見之者。其後歲歲有病,人情愁怖,復增題之,冀以脫禍。今家人織新縑,皆取着後縑絹二寸許系戶上,此其驗也。」卅一引云:「五月五日,以五彩絲系臂者,辟兵及鬼,令人不病溫。」八百十四引云:「五月五日,賜五色續命絲,俗說益人命。」此文所云,蓋即指此類。

〔七〕「或」字舊脫,據御覽八百十六引補。

〔八〕「克」與「刻」通。說文云:「綺,文繒也。縠,細縳也。」

〔九〕「寸竊」當作「刌切」。說文云:「切,刌也。刌,切也。」御覽八十引春秋合誠圖:「面八彩」,注云:「八彩,彩色有八也。」○鐸按:韋昭國語解敘:「切不自料」,「切」即「竊」字,故此以「竊」為「切」。寸切,蓋謂切之各長寸許耳。「作刌切」,則長度不明。上文「裂拆繒彩」,着其寬廣之度,是其例。

〔一0〕方言云:「揄鋪、●、●、帗縷、葉輸,毳也。」郭璞註:「今名短度絹為葉輸。」「輸」玉篇作「褕」。「榆葉」疑即「葉輸」之誤。○鐸按:方言「葉輸」,戴氏疏證本已據玉篇改正。

〔一一〕廣雅釋器云:「無●,彩也。」●、窮聲相近。後漢書馬援傳章懷注引何承天纂文曰:「都致、錯履、無極,皆布名。」隸釋國三老袁良碑:『孝順時拜梁相,冊云:「賜玉具劍佩、書刀、繡文印衣、無極手巾各一。」』「無極」亦「無窮」之義。

〔一二〕淮南子本經訓云:「嬴鏤雕琢,詭文回波」,高誘註:「詭文,奇異之文也。回波,若水波也。」

〔一三〕說文云:「縫,以針紩衣也。紩,縫也。」又云:「●,會五采繒色。黹,針縷所紩衣。」「剌」與「黹」通。「碎」疑當作「●」。●、黹、縫、紩四字同義。○鐸按:「碎刺」蓋謂細密刺之為花紋,故下雲「用功十倍」。

〔一四〕「作」舊作「詐」。

〔一五〕「●」舊作「●」。按「●」與「襦」同,周禮司服注鄭司農云:「衣有●裳者為端」,釋文:『「●」本亦作「襦」。』莊子外物篇云:「未解裙襦。」

〔一六〕說文云:「縑,幷絲繒也。」○鐸按:本傳作「單費百縑」。

〔一七〕王侍郎云:『長農」當作「良農」。』繼培按:「良」字是也。桓十四年穀梁傳云:「國非無良農工女也。」

〔一八〕○鐸按:「無有」疑當作「又無」,上文「無益于吉凶」,是其例。上言「既」,故下言「又」,作「無有益於世」,則句不相承,而又累於詞矣。此書多以既、又連言,明闇篇;「既患其正義以繩己矣,又恥居上位而明不及下。」本篇下文:「既不生谷,又坐為蠹賊也。」皆其證。

〔一九〕書呂刑云:「農殖嘉穀。」

〔二0〕漢書宣帝紀元康二年詔曰:「譬猶踐薄冰以待白日。」按禮記檀弓云:「殷人尚白,大事歛用日中。」鄭註:「日中時亦白。」凡言「白日」者義如此。

〔二一〕「完」舊作「見」。

〔二二〕傳作「破牢為偽」。按古者謂物不牢為「行」,治要載崔實政論云:「器械行沽。」周禮司市:「害者使亡」,鄭註:「害,害於民,謂物行苦者。」胥師:「察其詐偽飾行儥慝者」,疏謂「後鄭以為行濫」。行沽、行苦、行濫義並同。書舜典:「朕堲讒說殄行」,史記五帝紀作「朕畏忌讒說殄偽」,行、偽同訓,故傳易「行」為「偽」。鹽鐵論力耕篇亦云:「工致牢而不偽。」○經義述聞八王引之曰:『「行」與「牢」正相反。以牢為行,猶言「以堅為脆」耳。今京師人謂貨物不牢為「行貨」,古之遺語也。』○鐸按:今通言「行貨子」。

〔二三〕新書瑰瑋篇云:「雕文刻鏤,周用之物繁多,纖微苦窳之器日變而起,民棄完堅而務雕鏤纖巧,以相競高。作之宜一日,今十日不輕能成,用一歲,今半歲而弊。作之費日挾巧,用之易弊,不耕而多食農人之食,是天下之所以困貧而不足也。」

山林不能給野火,江海不能灌漏卮〔一〕。孝文皇帝躬衣弋綈,足履革舄,以韋帶劍,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二〕,盛夏苦暑,欲起一台,計直百萬,以為奢費而不作也〔三〕。今京師貴戚,衣服、飲食、車輿、文飾、廬舍,皆過王制,僭上甚矣〔四〕。從奴僕妾,皆服葛子升越,筩中女布〔五〕,細緻〔六〕綺縠〔七〕,冰紈〔八〕錦繡〔九〕。犀象珠玉,虎魄〔一0〕玳瑁,石山隱飾〔一一〕,金銀錯鏤〔一二〕,獐麂履舄〔一三〕,文組彩■〔一四〕,驕奢僭主,轉相夸詫,箕子所唏,今在仆妾〔一五〕。富貴嫁娶,車軿各十〔一六〕,騎奴〔一七〕侍僮〔一八〕,夾轂節引〔一九〕。富者競欲相過,貧者恥不逮及〔二0〕。是故一饗之所費,破終身之本業〔二一〕。

〔一〕淮南子泛論訓云:「溜水足以溢壺榼,而江河不能實漏卮。」鹽鐵論本議篇云:「川源不能實漏卮,山海不能贍溪壑。」

〔二〕見漢書東方朔傳。按「弋綈」賈誼傳作「阜綈」。廣韻雲;「黓,皁也。」「弋」即「黓」之省。

〔三〕漢書文帝紀贊云:『嘗欲作露台,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台為﹖」』王嘉傳云:「孝文皇帝欲起露台,惜百金之費,克己不作。」按「百萬」即「百金」,隱三年公羊傳:「百金之魚」,何休註:『「百金」猶「百萬」也。古者以金重一斤,若今萬錢矣。』

〔四〕漢書食貨志云:「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車服,僭上亡限。」

〔五〕文選左思吳都賦云:「桃笙象簟,韜於筒中。蕉葛升越,弱於羅紈。」劉淵林註:「蕉葛,葛之細者。升越,越之細者。」按後漢書明德馬皇后紀章懷註:「白越,越布。」越絕書外傳記地傳云:「葛山者,句踐罷吳種葛,使越女織治葛布,獻於吳王夫差。」「越布」之名起此。華陽國志蜀志云:「安漢上下朱邑出好麻黃潤細布,有羌筩盛。」藝文類聚六十一引揚雄蜀都賦云:「其布則筩中黃潤,一端數金。」本傳註:『荊州記曰:「秭歸縣室多幽閒,其女盡織布,至數十升。今永州俗猶呼貢布為女子布也。」』○鐸按:布八十縷為「升」。

〔六〕釋名釋采帛云:「細緻,染縑為五色,細且致,不漏水也。」

〔七〕綺縠,見上。

〔八〕漢書地理志云:「齊地織作冰紈綺繡純麗之物」,臣瓚曰:「冰紈,紈細密,堅如冰者也。」顏師古曰:「如說非也。冰,謂布帛之細,其色鮮絜如冰者也。紈,素也。」按「冰」蓋即「綾」之古文。藝文類聚六十九引六韜云:「桀、紂之時,婦女坐以文綺之席,衣以綾紈之衣。」韓詩外傳七:『陳饒曰:「綾紈綺縠,靡麗於堂,從風而弊。」』「綾紈」即「冰紈」也。方言云:「東齊言布帛之細者曰綾。」釋名云:「綾,凌也。其文望之如冰凌之理也。」

〔九〕說文云:「錦,襄色織文也。繡,五采備也。』考工記雲「五采備謂之繡」。

〔一0〕「虎魄」舊作「琥珀」,據傳改。按漢書西域傳亦作「虎魄」。

〔一一〕本傳注云:「謂隱起為山石之文也。」

〔一二〕說文雲;「錯,金塗也。」爾雅釋器云:「金謂之鏤。」

〔一三〕急就篇云:「麇、麈、■、麀皮給履」,顏師古注;「麇,即今之獐也。」釋名釋衣服云:「履,復其下曰舄。」按此文「履」當作「屨」。周禮屨人鄭註:「復下曰舄,襌下曰屨。古人言屨以通於復,今世言屨以通於襌。」方言云:「自關而西謂之屨,中有木者謂之復舄。」履其通語也。

〔一四〕組,謂履組。文選陸士衡吊魏武帝文李善注引晏子春秋云:「景公為履,黃金之綦,飾以組,連以珠。」「褋」當為「■」,說文云:「■,履中薦也。」漢書賈誼傳云:「今民賣僮者,為之繡衣絲履偏諸緣」,服虔曰:「加牙條以作履緣。」「組」即「牙條」也。

〔一五〕淮南子說山訓云:「紂為象箸而箕子唏。」方言:「哀而不泣曰唏。」鹽鐵論散不足篇云:「箕子之譏,始在天子,今在匹夫。」○鐸按:「唏」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同,韓非子喻老、說林上篇並作「怖」。

〔一六〕釋名釋車云:「軿車。軿,屏也;四面屏蔽,婦人所乘牛車也。」按「各十」謂送迎之車。詩鵲巢云:「百兩御之」,毛傳:「百兩,百乘也。諸侯之子嫁於諸侯,送御皆百乘。」鄭箋:「御,迎也。家人送之,良人迎之,車皆百乘。」此「十乘」亦其比也。或云:「各十」當為「駱驛」,漢書王莽傳云:「駱驛道路」,顏師古註:「駱驛,言不絕。」後漢書獨行范冉傳云:「車徒駱驛。」

〔一七〕漢書何並傳云:「王林卿令騎奴還至寺門,持刀剝其建鼓。」

〔一八〕按說文云:「僮,未冠也。童,男有罪曰奴,奴曰童。」後世多以「僮」為「童」,以「童」為「僮」。

〔一九〕文選羽獵賦李善注引春秋感精符云:「黃池之會重吳子,滕、薛夾轂。」周禮大馭:「凡馭路儀以鸞和為節」,鄭註:「舒疾之法也。」漢書蕭望之傳云:「少史冠法冠,為妻先引」,文穎曰:「先引,謂導車前。」

〔二0〕鹽鐵論國病篇云:「葬死殫家,遣女滿車。富者欲過,貧者欲及。富者空減,貧者稱貸。」漢書地理志:「列侯貴人,車服僭上,眾庶放效,羞不相及,嫁娶尤崇侈靡,送死過度。」王吉傳云:「聘妻送女無節,則貧人不及」,漢紀作「貧人恥不相及」。

〔二一〕漢書地理志云:「好稼穡,務本業。」後漢書明帝紀永平十二年詔曰:「麋破積世之業,以供終朝之費。」

古者必有命民,然後乃得衣繒彩而乘車馬〔一〕。今者既不能盡復古〔二〕,細民誠可不須,乃踰於古昔孝文〔三〕,衣必細緻,履必獐麂,組必文采〔四〕,飾襪必緰此〔五〕,挍飾車馬〔六〕,多畜奴婢。諸能若此者,既不生谷,又坐為蠹賊也〔七〕。

〔一〕尚書大傳云:「古之帝王,必有命民,民能敬長憐孤,取捨好讓,舉事力者,命於其君。得命,然後得乘飾車駢馬,衣文錦。」

〔二〕漢書貢禹傳云:「承衰救亂,矯復古化,在於陛下。臣愚以為盡如太古難,宜少放古以自節焉。」荀子王制篇云:「衣服有制,宮室有度,人徒有數,喪祭、械用皆有等宜,聲則凡非雅聲者舉廢,色則凡非舊文者舉息,械用則凡非舊器者舉毀。夫是之謂復古。」

〔三〕大戴禮五帝德篇云:「女欲一日辯聞古昔之說。」禮記曲禮云:「必則古昔,稱先生。」

〔四〕「采」上作「彩」。

〔五〕說文云:「?,足衣也。」「襪」與「?」同,見廣韻十月。王先生云:『「此」當作「●」。急就篇:「服瑣緰●與繒連」,顏註:「緰●,緆布之尤精者也。」』繼培:按說文云:「緰,緰貲布也。」系傳本又作「緰紫」。

〔六〕史記司馬相如傳云:「校飭厥文」,徐廣曰:『「校」一作「祓」,「祓」猶「拂」也。』漢書作「祓飾」。此「挍」字疑「文」之誤,即上所云「車輿文飾」也。墨子辭過篇云:「飾車以文采。」說苑反質篇侯生諫秦始皇亦云:「衣服輕暖,輿馬文飾,所以自奉,麗靡爛漫,不可勝極。」○鐸按:作「文飾」是。

〔七〕鹽鐵論散不足篇云:「宮室奢侈,林木之蠹也。器械雕琢,財用之蠹也。衣服靡麗,布帛之蠹也。狗馬食人之食,五穀之蠹也。口腹從恣,魚肉之蠹也。用費不節,府庫之蠹也。漏積不禁,田野之蠹也。喪祭無度,傷生之蠹也。」賊,謂蟊賊。詩瞻卬云:「蟊賊蟊疾」,鄭箋:「其為殘酷痛病於民,如蟊賊之害禾稼。」

子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無時: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一〕,桐木為棺,葛採為緘,下不及泉,上不泄臭〔二〕。後世以楸梓槐柏杶?〔三〕,各取方土所出,膠漆所致〔四〕,釘細要,削除鏟靡,不見際會〔五〕,其堅足恃,其用足任,如此可矣。其後京師貴戚,必欲江南檽〔六〕梓豫章楩柟:〔七〕邊遠下土〔八〕,亦競相仿效〔九〕。夫檽梓豫章,所出殊遠,又乃生於深山窮谷〔一0〕,經歷山岑〔一一〕,立千步之高,百丈之溪,傾倚險阻〔一二〕,崎嶇不便,求之連日然後見之,伐斫連月〔一三〕然後訖〔一四〕,會眾然後能動擔〔一五〕,牛列然後能致水〔一六〕,油潰入海〔一七〕,連淮逆河〔一八〕,行數千里,然後到雒〔一九〕。工匠雕治〔二0〕,積累日月,計一棺之成,功將千萬。夫既其終用,重且萬斤,非大眾不能舉,非大車不能挽。東至樂浪〔二一〕,西至敦煌〔二二〕,萬里之中,相競用之。此之費功傷農〔二三〕,可為痛心〔二四〕!

〔一〕易繫辭下傳。「時」王弼本作「數」,按傳亦作「數」。

〔二〕漢書楊王孫傳云:「昔帝堯之葬也,窾木為■,葛藟為緘,其穿下不亂泉,上不泄殠,故聖王生易尚,死易葬也。」

〔三〕「杶」舊作「■」,據傳改。「?」傳作「樗」。○鐸按:說文:「杶,杶木也。」或體作「●」。山海經中山經:「成侯之山,其上多●木。」郭註:「似樗,材中車轅。」即今香椿也。說文又云:「?,?木也。讀若華。」即今白樺。詩七月、我行其野毛傳並云:「樗,惡木。」即今臭椿,不中為棺。樗、?同音,說文各本亦互訛,故此亦誤。

〔四〕新語道基篇云:「傅致膠漆丹青玄黃琦瑋之色。」詩泮水:「戎車孔博」,鄭箋云:『「博」當作「傅」,甚傅致者,言安利也。』致、致古通用。

〔五〕江淹集銅劍贊云:「往古之事,棺皆不用釘,悉用細腰。其細腰之法,長七寸,廣三寸,厚二寸五分,狀如木枰,兩頭大而中央小,仍鑿棺際而安之,因普漆其外。一棺凡用細腰五十四枚。大略如此。」按「細要」亦作「小要」,禮記檀弓云:「棺束縮二橫三,衽每束一。」鄭註:「衽,今小要。」喪大記云:「君蓋用漆,三衽三束。大夫蓋用漆,二衽二束。士蓋不用漆,二衽二束。」鄭註:「用漆者,塗合牝牡之中也。衽,小要也。」釋名釋喪制云:「棺束曰緘。緘,函也。古者棺不釘也。旁際曰小要,其要約小也。又謂之衽。衽,任也;任制際會使不解也。」魏志文帝傳終制云:「棺但漆際會三過。」周禮弁師鄭註:「會,縫中也。」藝文類聚七十引後漢張?瑰材枕賦云:「會緻密固,絕際無閒。」一切經音義四引蒼頡篇云:「鏟,削平也。」「靡」當作「磨」。○鐸按:此「●」字之壞,通「摩」,研也。

〔六〕「檽」當作「樗」。○鐸按:王先謙後漢書集解引沈欽韓曰:『「檽」疑「楰」字之借。爾雅:「楰,鼠梓。」郭註:「楸屬也。」今人謂之苦楸。』

〔七〕淮南子修務訓云:「楩柟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後知,故可以為棺、舟。」

〔八〕漢書劉輔傳云:「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鐸按:語亦見三式篇。

〔九〕漢書匡衡傳云:「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其習俗無以異於遠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放效之。」

〔一0〕新書資質篇云:「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也。生於深山之中,產於溪谷之傍。」治要「柟」作「梓」,文選劉公幹公燕詩注、司馬紹統贈山濤詩注引同。昭四年左傳云:「深山窮谷。」

〔一一〕漢書哀帝紀云:「經歷郡國。」按廣雅釋詁云:「俓、歷,過也。」「俓」與「經」通。爾雅釋山云:「山小而高,岑。」釋名釋山云:「岑,●也,●●然也。」

〔一二〕成十三年左傳云:「踰越險阻。」

〔一三〕詩甘棠毛傳:「伐,擊也。」說文伐、斫並訓擊。

〔一四〕說文云:「訖,止也。」

〔一五〕說文云:「儋,何也。」儋、擔正俗字。齊語:「負任擔荷」,韋昭註:「背曰負,肩曰擔。」管子八觀篇云:「大木不可獨伐也,大木不可獨舉也,大木不可獨運也。」○鐸按:「會眾」疑當作「眾會」,與「牛列」對。

〔一六〕王先生云:『「列」疑「引」,形近之誤。』繼培按:論衡效力篇云:「任車上■,強牛引前。」○鐸按:上文「會眾」謂會合眾人,則「牛列」為次列多牛,本傳作「多牛而後致」,是其義。字不煩改。

〔一七〕「油」當作「漕」。漢書趙充國傳云:「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大小六萬餘枚,皆在水次,冰解漕下。」顏師古註:「漕下,以水運木而下也。」後漢書班彪後固傳西都賦云:「通溝大漕,潰渭洞河。」章懷注引蒼頡篇云:「潰,旁決也。」○俞樾云:『「油潰」疑當作「潰油」。油,水名。說文雲「油水,出武陵孱陵西,東南入江。」「潰」即西都賦「潰渭洞河」之「潰」。潰油入海,蓋從油水入江而由江入海也。大木之所出多在楚、蜀,運木者必取道荊、襄。江表傳稱:「劉備為荊州牧,立營油口。」此即古油水故道,謂之油口,則其為往來之所經歷可知。』○鐸按:「潰油入海」與「連淮逆河」,兩文相對,俞說近是。

〔一八〕王先生云:『孟子:「從流上而亡反謂之連」,此「連淮」之訓。』

〔一九〕新語資質篇云:「楩柟豫章,因江河之道,而達於京師之下。」

〔二0〕說文云:「雕,琢文也。」

〔二一〕漢書武帝紀云:「元封三年,朝鮮降,以其地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郡。」

〔二二〕武帝紀云:「元鼎六年,分武威、酒泉地置張掖、敦煌郡。」

〔二三〕鹽鐵論散不足篇云:「墮成變故傷功,工商上通傷農。」○鐸按:「此之費功傷農」,「之」猶「其」也。

〔二四〕成十三年左傳云:「痛心疾首。」呂氏春秋禁塞篇云:「世有興主仁士,深意念此,亦可以痛心矣。」

古者墓而不崇。仲尼喪母,冢高四尺,遇雨而墮,弟子請治之。夫子泣曰:「禮不修墓〔一〕。」鯉死,有棺而無槨〔二〕。文帝葬於芷陽〔三〕,明帝葬於洛南〔四〕,皆不藏珠寶,不造廟,不起山陵〔五〕。陵墓雖卑而聖高〔六〕。今京師貴戚,郡縣豪家〔七〕,生不極養,死乃崇喪〔八〕。或至刻金鏤玉〔九〕,檽梓楩柟,良田造塋〔一0〕,黃壤致藏,多埋珍寶偶人車馬〔一一〕,造起大冢,廣種松柏,廬舍祠堂,崇侈上僭〔一二〕。寵臣貴戚,州郡世家〔一三〕,每有喪葬,都官〔一四〕屬縣〔一五〕,各當遣吏齎奉〔一六〕,車馬帷帳,貸假待客之具,競為華觀。此無益於奉終,無增於孝行,但作煩攪擾,傷害吏民〔一七〕。

〔一〕禮記檀弓,「崇」作「墳」,「墮」作「崩」,「禮」作「古」。本傳與記同。○鐸按:此皆節信以意易之,非別本如是。傳則據禮記改。

〔二〕論語。

〔三〕「芷陽」舊作「芒碭」,據傳改。史記將相名臣年表云:「孝文帝九年,以芷陽鄉為霸陵。」

〔四〕後漢書章帝紀、章懷注引帝王世紀云:「明帝顯節陵,故富壽亭也。西北去雒陽三十七里。」

〔五〕事見漢書文帝紀、後漢書明帝紀。

〔六〕「聖高」傳作「德最高」。

〔七〕管子輕重甲云:「吾國之豪家。」史記呂不韋傳云:「子楚夫人,趙豪家女也。」

〔八〕即務本篇所云「約生以待終」,注詳前。

〔九〕後漢書梁統後商傳云:「賜以東園朱壽之器,銀鏤黃腸玉匣。」章懷註:「壽器,棺也。以朱飾之,以銀鏤之。」續漢書禮儀志劉昭注引漢舊儀云:「帝崩,以玉為襦,如鎧狀,連縫之,以黃金為鏤,腰以下以玉為札,長一尺二寸,半為柙,下至足,亦縫以黃金縷。」

〔一0〕禮記檀弓云:『公叔文子升於瑕邱,蘧伯玉從。文子曰:「樂哉斯邱也!死則我欲葬焉。」伯玉曰:「吾子樂之,則瑗請前。」』鄭註:「刺其欲害人良田。」又云:『孔子曰:「古也墓而不墳。」』鄭註:「墓,謂兆域,今之封塋也。」

〔一一〕鹽鐵論散不足篇云:「古者,明器有形無實,示民不用也。及其後,則有醯醢之藏,桐馬偶人彌祭,其物不備。今厚資多藏,器用如生人。郡國繇吏素桑楺偶車櫓輪。」漢書韓延壽傳云:「賣偶車馬下里偽物」,顏師古註:「偶,謂木土為之,象真車馬之形也。偶,對也。」○鐸按:「黃壤」疑當作「黃腸」。漢書霍光傳:「賜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蘇林曰:「以柏木黃心致累棺外,故曰黃腸。」後漢書梁商傳:「賜銀鏤黃腸玉匣什物二十八種。」周禮方相氏鄭注云:「天子之槨,柏黃腸為里,而表以石焉。」蓋「黃腸」本天子之器,貴家非受賜而用之者則為僭,故治要載崔實政論云:「送終之家,亦無法度,至用檽梓黃腸,多藏珍寶。」「黃腸致藏」者,「致」與「致」同,密也。言用黃腸緻密而藏之。若作「黃壤」,則無以見其侈矣。借黃壤為薄葬,見後漢書趙咨傳。

〔一二〕鹽鐵論散不足篇云:「古者不封不樹,反虞祭於寢,無壇宇之居,廟堂之位。及其後則封之,庶人之墳半仞,其高可隱。今富者積土成山,列樹成林,台榭連閣,集觀增樓。中者祠堂屏合,垣闕罘罳。」

〔一三〕漢書食貨志云:「世家子弟」,如淳曰:「世家,謂世世有祿秩家也。」

〔一四〕後漢書郎顗傳云:「洛陽都官。」按漢書宣帝紀顏師古注云:「中都官,凡京師諸官府也。」

〔一五〕漢書薛宣傳云:「歷行屬縣。」

〔一六〕周禮小祝:「及葬,設道齎之奠」,註:『杜子春云:「齎當為粢,道中祭也。漢儀,每街路輒祭。」』後漢書桓榮後曄傳云:「父鸞卒,楊賜遣吏奉祠,因縣發取祠具,曄拒不受。」

〔一七〕易節彖曰:「不傷財,不害民。」

今按鄗、畢之郊,文、武之陵〔一〕,南城之壘,曾析之冢〔二〕。周公非不忠也,曾子非不孝也,以為褒君顯父〔三〕,不在聚財:揚名顯祖〔四〕,不在車馬。孔子曰:「多貨財傷於德,弊則沒禮〔五〕。」晉靈厚賦以雕牆,春秋以為非君〔六〕。華元、樂呂厚葬文公,春秋以為不臣〔七〕。況於群司士庶,乃可僭侈主上,過天道乎〔八〕﹖

〔一〕漢書楚元王傳:『劉向云:「文、武、周公葬於畢。」』史記周本紀集解引皇覽云:「文王、武王、周公冢,皆在京兆長安鎬聚東社中。」正義引括地誌云:「武王墓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三十八里畢原上。」崔實政論:「文、武之兆,與平地齊。」

〔二〕傳注云:「南城山,曾子父所葬,在今沂州費縣西南。」按續漢書郡國志,泰山郡有南城縣,註:「故屬東海。」漢書地理志東海郡作「南成」。曾析,論語作曾皙,孔安國曰:「曾參父也。名點。」○鐸按:名點字■,名字相應。析,省借字。

〔三〕白虎通諡篇云:「人臣之義,莫不欲褒稱其君。」孝經云:「以顯父母。」

〔四〕禮記祭統云:「顯揚先祖,所以崇孝也。」

〔五〕儀禮聘禮云:「多貨則傷於德,弊美則沒禮。」荀子大略篇引聘禮志作「幣厚則傷德,財侈則殄禮。」此以為孔子語,而文又異,或別有所本。

〔六〕宣二年左傳。○鐸按:程本「以」作「之」,「之」字當在「為」下,「為之」即「謂之」也。或據閔二年左傳:「衣之■服,遠其躬也;佩以金玦,棄其衷也。」漢書五行志「之」作「以」,謂「之」猶「以」,不可從也。

〔七〕成二年左傳「呂」作「舉」,呂氏春秋安死篇高誘注引傳作「呂」。按文十八年、宣二年傳並作「呂」。○鐸按:魏志文帝紀作「樂莒」,呂、莒、舉古同聲而通用。

〔八〕漢書貢禹傳云:『後世爭為奢侈,轉轉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刀劍,亂於主上。主上時臨朝入廟,眾人不能別異,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僭也,猶魯昭公曰「吾何僭矣﹖」今大夫僭諸侯,諸侯僭天子,天子過天道,其日久矣。』

景帝時,武原侯衛不害坐葬過律奪國〔一〕。明帝時,桑民摐陽侯坐冢過制髡削〔二〕。今天下浮侈離本,僭奢過上,亦已甚矣〔三〕!

〔一〕見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舊脫「武」字,據表補。

〔二〕未詳。周禮冢人鄭註:『漢律曰:「列侯墳高四丈,關內侯以下至庶人各有差。」』

〔三〕○鐸按;周禮考工記:「輪已崇,則人不能登也。」註:「已,太也。」

凡諸所譏,皆非民性,而競務者,亂政薄化使之然也〔一〕。王者統世,觀民設教,乃能變風易俗,以致太平〔二〕。

〔一〕崔實政論云:「王政一傾,普天率土莫不奢僭者,非家至人告,乃時勢驅之使然。」漢書匡衡傳云:「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

〔二〕易觀象曰:「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漢書嚴安傳云:「變風易俗,化於海內。」地理志云:『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系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捨動靜亡常,隨君上之情慾,故謂之俗。孔子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言聖王在上,統理人倫,必移其本而易其末。此混同天下,壹之虖中和,然後王教成也。』按此篇大恉本鹽鐵論散不足篇。東、西京風俗靡敝略同,詔告頻煩,莫為衰止,今錄兩書詔文,以明王氏之意。漢書成帝紀永始四年詔曰:「聖王明禮制以序尊卑,異車服以章有德,雖有其財而無其尊,不得踰制,故民興行,上義而下利。方今世俗奢僭罔極,靡有厭足。公卿列侯,親屬近臣,四方所則,未聞修身遵禮,同心憂國者也。或乃奢侈逸豫,務廣第宅,治園池,多畜奴婢,被服綺縠,設鐘鼓,備女樂,車服嫁娶葬埋過制。吏民慕效,寢以成俗,而欲望百姓儉節,家給人足,豈不難哉﹖其申飭有司,以漸禁之。」後漢書光武帝紀建武七年詔曰:「世以厚葬為德,薄終為鄙,至於富者奢僭,貧者單財,法令不能禁,禮義不能止,倉卒乃知其咎。其布告天下,令知忠臣孝子慈兄悌弟薄葬送終之義。」明帝紀永平十二年詔曰:「昔曾、閔奉親,竭歡致養;仲尼葬子,有棺無槨。喪貴致哀,禮存寧儉。今百姓送終之制,競為奢靡,生者無擔石之儲,而財力盡於墳土,伏臘無糟糠,而牲牢兼於一奠,糜破積世之業,以供終朝之費,子孫饑寒,絕命於此,豈祖考之意哉﹖又車服制度,恣極耳目,田荒不耕,游食者眾。有司其申明科禁宜於今者,宣下郡國。」章帝紀建初二年詔曰:『比年陰陽不調,饑饉屢臻。深惟先帝憂人之本,詔書曰:「不傷財,不害民」,誠欲元元去末歸本。而今貴戚近親,奢縱無度,嫁娶送終,尤為僭侈。有司廢典,莫肯舉察。今自三公,並宜明糾非法,宣振威風。其科條制度所宜施行,在事者備為之禁,先京師而後諸夏。』和帝紀永元十一年詔曰:「吏民踰僭,厚死傷生,是以舊令節之制度。頃者,貴戚近親,百僚師尹,莫肯率從,有司不舉,怠放日甚。又商賈小民,或忘法禁,奇巧靡貨,流積公行。其在位犯者,當先舉正。巿道小民,但具申明憲綱,勿因科令,加虐羸弱。」安帝紀:永初元年詔三公明申舊令,禁奢侈,毋作浮巧之物,殫財厚葬。元初五年詔曰:「舊令制度,各有科品,欲令百姓務崇節約。遭永初之際,人離荒厄,朝廷躬自菲薄,去絕奢飾,食不兼味,衣無二彩。比年雖獲豐穰,尚乏儲積,而小人無慮,不圖久長,嫁娶送終,紛華靡麗。至有走卒奴婢,被綺縠,着珠璣。京師尚若斯,何以示四遠?設張法禁,懇惻分明,而有司惰任,訖不奉行。秋節既立,鷙鳥將用,且復重申,以觀後效。」桓帝紀永興二年詔曰:「輿服制度,有踰侈長飾者,皆宜損省。郡縣務存儉約,申明舊令,如永平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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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潛夫論
    《潛夫論》是東漢思想家王符的作品,凡十卷三十六篇。其內容多數是討論治國安民之術的政論文章,廣泛涉及哲學、政治、經濟、法律、軍事、教育、歷史、思想、文化等多個領域,為後人了解和研究東漢社會提供了珍貴的歷史資料。《潛夫論》對東漢後期政治社會提出廣泛尖銳的批判,深刻揭露了社會上本末倒置、名實相違的黑暗情形,認為這些皆出於「衰世之務」,並引經據典,用歷史教訓對統治者加以勸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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