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頭二句點明「觀滄海」的位置:詩人登上碣石山頂,居高臨海,視野寥廓,大海的壯闊景象盡收眼底。以下十句描寫,概由此拓展而來。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是望海初得的大致印象,有點像繪畫的粗線條。在這水波「澹澹」的海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突兀聳立的山島,它們點綴在平闊的海面上,使大海顯得神奇壯觀。這兩句寫出了大海遠景的一般輪廓,下面再層層深入描寫。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前二句具體寫竦峙的山島:雖然已到秋風蕭瑟,草木搖落的季節,但島上樹木繁茂,百草豐美,給人詩意盎然之感。後二句則是對「水何澹澹」一句的進一層描寫:定神細看,在秋風蕭瑟中的海面竟是洪波巨瀾,洶湧起伏。這兒,雖是秋天的典型環境,卻無半點蕭瑟淒涼的悲秋意緒。作者面對蕭瑟秋風,極寫大海的遼闊壯美:在秋風蕭瑟中,大海洶湧澎湃,浩淼接天;山島高聳挺拔,草木繁茂,沒有絲毫凋衰感傷的情調。這種新的境界,新的格調,正反映了他「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烈士」胸襟。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前面的描寫,是從海的平面去觀察的,這四句則聯繫廓落無垠的宇宙,縱意宕開大筆,將大海的氣勢和威力托現在讀者面前:茫茫大海與天相接,空濛渾融;在這雄奇壯麗的大海面前,日、月、星、漢(銀河)都顯得渺小了,它們的運行,似乎都由大海自由吐納。詩人在這裡描寫的大海,既是眼前實景,又融進了自己的想象和誇張,展現出一派吞吐宇宙的宏偉氣象,大有「五嶽起方寸」的勢態。這種「籠蓋吞吐氣象」是詩人「眼中」景和「胸中」情交融而成的藝術境界。言為心聲,如果詩人沒有宏偉的政治抱負,沒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沒有對前途充滿信心的樂觀氣度,那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出這樣壯麗的詩境來的。過去有人說曹操詩歌「時露霸氣」(沈德潛語),指的就是《觀滄海》這類作品。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終期。
莫不有終期。
聖賢不能免,何為懷此憂?願螭龍之駕,思想崑崙居。
思想崑崙居。
見期於迂怪,志意在蓬萊。
志意在蓬萊。
周孔聖徂落,會稽以墳丘。
會稽以墳丘。
陶陶誰能度?君子以弗憂。
年之暮奈何,時過時來微。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
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
盪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
【短歌行其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短歌行其二】周西伯昌,懷此聖德。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修奉貢獻,臣節不隆。崇侯讒之,是以拘系。後見赦原,賜之斧鉞,得使征伐。為仲尼所稱,達及德行,猶奉事殷,論敘其美。齊桓之功,為霸之首。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一匡天下,不以兵車。正而不譎,其德傳稱。孔子所嘆,並稱夷吾,民受其恩。賜與廟胙,命無下拜。小白不敢爾,天威在顏咫尺。晉文亦霸,躬奉天王。受賜圭瓚,秬鬯彤弓,盧弓矢千,虎賁三百人。威服諸侯,師之所尊。八方聞之,名亞齊桓。河陽之會,詐稱周王,是其名紛葩。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朝日樂相樂,酣飲不知醉。
悲弦激新聲,長笛吹清氣。
弦歌感人腸,四坐皆歡悅。
寥寥高堂上,涼風入我室。
持滿如不盈,有德者能卒。
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
慊慊下白屋,吐握不可失。
眾賓飽滿歸,主人苦不悉。
比翼翔雲漢,羅者安所羈?
沖靜得自然,榮華何足為!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孫權劉備。用盡機關,徒勞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
人世都無百歲。少痴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間,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牽繫?一品與千金,問白髮、如何迴避?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過午已昏。余稍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牆周庭,以當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雜植蘭桂竹木於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而庭堦寂寂,小鳥時來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堦寂寂 一作:階寂寂)
然余居於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為一。迨諸父異爨,內外多置小門,牆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於廳。庭中始為籬,已為牆,凡再變矣。家有老嫗,嘗居於此。嫗,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撫之甚厚。室西連於中閨,先妣嘗一至。嫗每謂余曰:」某所,而母立於茲。」嫗又曰:」汝姊在吾懷,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吾從板外相為應答。」語未畢,余泣,嫗亦泣。余自束髮,讀書軒中,一日,大母過余曰:」吾兒,久不見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類女郎也?」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頃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瞻顧遺蹟,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
軒東,故嘗為廚,人往,從軒前過。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者。
項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後秦皇帝築女懷清台;劉玄德與曹操爭天下,諸葛孔明起隴中。方二人之昧昧於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區區處敗屋中,方揚眉、瞬目,謂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謂與坎井之蛙何異?」(人教版《中國古代詩歌散文欣賞》中無此段文字;滬教版無此段。)
余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几學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余久臥病無聊,乃使人復葺南閣子,其制稍異於前。然自後余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