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
」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
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
」 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
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積足恃。
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
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
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產何得不蹶!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子,既聞耳矣。
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
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千百萬之眾,國胡以饋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
政治未畢通也,遠方之能疑者,並舉而爭起矣。
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
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
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今驅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緣南畝,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
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竊為陛下惜之。
節自《漢書·食貨志》。
大中九年正月十九日,制曰:「朝議郎、守尚書刑部郎中、柱國、賜緋魚袋唐技、將仕郎、守尚書職方員外郎裴,(庭裕先父)早以科名,薦由台閣,聲猷素履,亦有可嘉。昨者,吏部以爾秉心精專,請委考覆,而臨事或乖於公當,物議遂至於沸騰,豈可尚列彌綸?是宜並分等符,善綏凋瘵,以補悔尤。技可虔州刺史,散官、勛封如故;裴可申州刺史,散官如故。」舍人杜德公之詞也。
吏部侍郎,兼判尚書銓事裴諗左授國子祭酒,吏部郎中周敬復罰二月俸,監察御史馮顓左授秘書省着作佐郎;考院所送博學宏詞科趙秬等十人,並宜覆落,不在施行之限。初,裴諗兼上銓,主試宏、拔兩科。其年,爭名者眾,應宏詞選,前進士苗台符、楊岩、薛訢、李詢、古敬翊已下一十五人就試。諗寬豫仁厚,有賦題不密之說。前進士柳翰、京兆尹柳憙之子也。故事,宏詞科只三人,翰在選中。不中選者言翰於諗處先得賦題,託詞人溫庭筠為之。翰既中選,其聲聒不止,事徹宸聽。杜德公時為中書舍人,言於執政曰:「某兩為考官,未試宏詞,先鎖考官,然後考□□□□□□□□文書。若自先得賦題者必佳,糊名考文書得佳者,考官乃公。當罪上銓為宜,考官不合坐。」宏詞趙秬,丞相令狐綯故人子也,同列將以此事嫁患於令狐丞相,丞相遂逐之,盡覆去。初,日官奏:「文星暗,科場當有事。」沈詢為禮部侍郎,聞而憂焉。至是,三科盡覆,日官之言方驗。
上自党項叛擾,推其由,乃邊將貪暴,利其羊馬,多欺取之。始用右諫議大夫李福為夏州節度使,刑部侍郎畢諴為邠寧節度使,大理卿裴識為涇原節度使。發日,臨軒戒勵,稟奉宸威,絕侵奪之貪。邊方帖息,烽燧不復告驚矣。
浙東觀察使,兼御史中丞李訥為軍士噪逐,坐貶朗州刺史,馳驛赴任。訥性褊狷,遇軍士不以禮,人皆怨之,遂及於難。監軍使王景宗責撫循無狀,杖四十,流恭陵。自此,戎臣失律,監軍皆從坐。
宰臣鄭朗自中書歸宣平私第,內園使李敬寔衢路沖之,朗列奏。上詔敬寔面語,敬寔奏:「供奉官例不避。」上曰:「銜天子之命橫絕而過可矣,安有私出不避輔相乎!」剝紫綬,配南衙。
太常卿封敖於私第上事,御史台彈奏,左遷國子祭酒。故事,太常卿上日,庭設九部樂,盡一時之盛。敖拜太常卿,欲便於親閱,遂就私第視事。法司舉奏,遂薄責焉。
上勵精理天下.一紀之內,欲臻昇平。自大中十二年後,藩鎮繼有叛亂。宣州都將康全泰逐出觀察使鄭薰,湖南都將石再順逐出觀察使韓琮,廣州都將王令寰逐出節度使楊發,江西都將毛鶴逐出觀察使鄭憲。上赫怒,命淮南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平章事崔鉉兼領宣、池、歙三州觀察使,以宋州刺史溫璋為宣州刺史,以右金吾將軍蔡襲為湖南觀察使,以涇原節度使李承勛為廣州節度使,以光祿卿韋宙為江西觀察使,只取鄰道兵送赴任,凶渠如期授首,皆不勞師,斬定誅鋤,盡副聖旨。
李景讓為吏部尚書,抗疏言:「穆宗至敬宗、文宗、武宗四廟當遷出。以穆宗是上兄弟,文宗以下是上猶子。陛下拜兄尚可,拜侄可乎?使陛下得親事七廟,宜重升代宗以下入廟,以正三昭三穆之序。」事下百官集議,不定而止。時人以上方銜穆宗,深謂景讓希旨,多不直其事。
劉皋為鹽州刺史,甚有威名。監軍使楊玄價誣奏皋謀叛,函首以進。闔朝公卿,面折庭爭,上重違百辟之言,始坐玄價專殺不辜之罪。
上晚歲酷好仙道。廣州監軍使吳德鄘離闕日病足,已蹣跚矣。三載,監廣師歸闕,足疾卻平。上詰之,遂具為上說羅浮山人軒轅集醫憗。上聞之,甘心焉,驛詔軒轅集赴京師。既至,館於南亭院外庭,莫之面也。諫官恐害政,屢以為言。上曰:「軒轅道人,口不干世事,卿勿以為憂。」留歲余,放歸,授朝奉大夫、廣州司馬;集堅不受。臨與上別,上問理天下當得幾年,集曰:「五十年。」上聞之慰悅。及遏密之歲,春秋五十。
李景讓、夏侯孜偘偘立朝,俱勵風操。景讓為御史大夫,視事之日,以侍御史孫玉汝、監察御史盧狷、王覿不稱職,請移他官。孜為右丞,以職方郎中裴諴、虞部郎中韓瞻俱聲績不立,詼諧取容,諴改太子中允,瞻改鳳州刺史。
於延陵授建州刺史,中謝,上問之曰:「建去京師近遠?」延陵曰:「八千里。」上曰:「朕左右、前後皆建人也,郡極不惡。卿若為我廉潔奉公,綏緝凋瘵,長在我面前無異;或撓枉法度,遠人無聊,即朕三尺階前,便是萬里,卿知之否?」延陵悸懾失序,上撫而遣之。
越人仇甫聚眾為亂,攻陷剡縣、諸暨等縣,浙左騷然。上用王式為浙東觀察使,以武寧軍健卒二千人送式之任。式生擒仇甫以獻,斬於東市。
始選前進士於琮為婿,連拜秘書省校書郎、右拾遺,賜緋,左補闕,賜紫,尚永福公主,事忽中寢。丞相上審聖旨,上曰:「朕此女子,近因與之會食,對朕輒折匕筯,性情如此,恐不可為士大夫妻。」許琮別尚廣德公主,亦上次女也。
上委信宰輔,言發計從,就中於元輔恩禮稍異。白敏中赴邠寧行營,上幸興福樓送之,自樓上投下朱書御札一副與敏中,言君臣注倚之分;崔鉉赴鎮淮南,幸通化樓送之,並賜詩四韻,以寵行邁。鉉刻其詩於宣化驛。
僧從晦住安國寺,道行高潔,兼工詩,以文章應制。上每擇劇韻令賦,亦多稱旨。晦積年供奉,望紫方袍之賜,以耀法門。上兩召至殿,上謂曰:「朕不惜一副紫袈裟與師,但師頭耳稍薄,恐不勝耳!」竟不賜,晦悒悒而終。
憲宗鼎成之夜,左軍中尉吐突承(下一字犯懿宗諱)實死其事。上即位,追感承□死於忠義,連擢其子士(下字與今上御名同)至顯貴,為右軍中尉、開府儀同三司,恩禮始終不替焉。
畢諴本估客之子,連升甲乙科。杜悰為淮南節度使,置幕中,始落鹽籍。文學優贍,遇事無滯,在翰林,上恩顧特異,許用為相。深為丞相令狐綯所忌,自邠寧連移鳳翔、昭義、北門三鎮,皆綯緩其入相之謀也。諴思有以結綯,在北門求得絕色,非人世所有,盛飾珠翠,專使獻綯。綯一見之心動,謂其子曰:「尤物必害人,畢太原於吾無分,今以是餌吾,將傾吾家族也!」一見返之。專人不敢將回,驛候諴意。諴又瀝血輸啟事於綯,綯終不納。乃命邸吏貨之。東頭醫官李玄伯,上所狎昵者,以錢七十萬致於家,乃舍之正堂,玄伯夫妻執賤役以事焉。踰月,盡得其歡心矣,乃進於上。上一見惑之,寵冠六宮。玄伯燒伏火丹砂進之,以市恩澤,致上瘡疾,皆玄伯之罪也。懿宗即位,玄伯與山人王岳、道士虞紫芝俱棄市。
大中十二年,始用左諫議大夫鄭漳、兵部郎中李鄴為鄆王已下侍讀。時鄆王居十六宅,夔、昭已下五王居大明宮內院。數日,追制改充夔王已下侍讀,五日一入乾符門講讀。鄆王即位後,其事遂停。
武寧軍節度使康季榮不恤軍士,部下噪而逐之,投於嶺外。上以左金吾大將軍田牟曾任徐州,有政聲,特開延英殿召對,再命建節,往鎮一方,於是安帖。
韋澳在翰林極承恩遇,自京兆尹出為河陽三城節度使,當軸者擠之也。大中十三年三月,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就加中書令,上命宣徽南院使王居方往魏博賜麻制,假道河陽。上以薄紙手詔澳,曰:「密飭裝,秋當與卿相見。」戒居方曰:「過河陽以此賜澳,無令人知。」居方既至,密以宸翰授澳。上七月寢疾,八月晏駕,遂中寢。
命監察御史楊戴往浙西道勘覆軍額。大中十二年,宣州叛將康全泰噪逐觀察使鄭薰,朝廷用宋州刺史溫璋問罪。時蕭寘為浙西觀察使,地與宣州接連,遂擢用武臣李瑑代寘,特建鎮海軍節,鎮撫之,以張犄角之勢。兵罷後,謗者言瑑虛署官健名,廣占衣糧,沒入私家。上遂命戴往,按覆軍籍,無一卒虛額者。戴還條奏,謗者之言始不勝。
度支奏狀言「漬污」疋段誤寫「清污」,上一見覺之。樞密使、承旨孫隱中謂上未省也,添成「漬」字。及中書復入,上赫怒,勘添改表奏者,罰責有差。
大中十一年正月一日,上御含元殿受朝,太子太師盧鈞年八十矣,自樂懸之南步而及殿墀,稱賀上前,聲容朗緩,舉朝服之。至十二年元日,含元受賀,太子少師柳公權年亦八十矣,復為百官首,含元殿廷敻遠,自樂懸南步至殿下,力已綿憊,稱賀之後,上尊號「聖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公權誤曰:「光武和孝。」御史彈出之,罰一季俸料。七十致仕,舊典也,公權不能克遵典禮,老而受辱,人多惜之。
太常卿高銖決罰禮院禮生,博士李慤引故事,見執政,以禮院雖系太常寺,從來博士自專,事無關白者。所以太常三卿初蒞事,博士無參集之禮。今銖重罰禮生,有違典故。丞相以銖夙德,唯唯而已。銖曰:「吾老而不能退,一旦為後生所辱!」遂乞罷。
勅:「鄉貢進士溫庭筠早隨計吏,夙着雄名,徒負不羈之才,罕有適時之用。放騷人於湘浦,移賈誼於長沙,尚有前席之期,未爽抽毫之思,可隨州隨縣尉。」舍人裴坦之詞也。庭筠字飛卿,彥博之裔孫也,詞賦詩篇冠絕一時,與李商隱齊名,時號「溫李」。連舉進士,竟不中第。至是,謫為九品吏。進士紀唐夫嘆庭筠之寃,贈之詩曰:「鳳凰詔下雖沾命,鸚鵡才高卻累身。」人多諷誦。上明主也,而庭筠反以才廢。制中自引騷人長沙之事,君子譏之。前一年,商隱以鹽鐵推官死。商隱字義山,文學宏博,牋表尤着於人間。自開成二年升進士第,至上十二年,竟不升於王庭,而庭筠亦恓恓不涉第□□□□者。豈以文學為極致,已靳於此,遂於祿位有所愛耶?不可得而問矣。
山南西道觀察使奏:「渠州犀牛見,差官押赴闕廷。」既至,上於便殿閱之,仍命月華門外宣示百僚。上慮傷物性命,便押赴本道,復放於渠州之野。
上命左軍中尉王宗實治道,將幸華清宮,兩省供奉官拜疏極諫。上謂宰臣曰:「華清宮是祖宗舊宮,又朝元閣聖祖現真容地。朕一紀在位,未嘗瞻拜,深覺缺儀。今排比皆是軍司,不勞州縣,卿宜勉諭諫官,勿更論列。」宰臣奉旨而退,召兩省官宣諭;俄而諫表再入。上謂宰臣曰:「諫官疏極懇切,且言:『自穆宗巡幸之後,列聖未嘗出宮。居安慮危,乞留聖慮。』朕聞此語,決不為華清宮之幸矣!宣召兩省官,說我此意。」
十二年七月十四日,三更三點追朝,唯宰臣夏侯孜獨到衙。以御史大夫李景讓為檢校吏部尚書,充劍南西川節度使。時中元休假,通事舍人無在館者。麻案既出,孜受麻畢,乃召當直中書舍人馮圖宣之,捧麻皆兩省胥吏。自此,始令通事舍人休澣亦在館俟命。
上自不豫,宰輔侍臣無對見者。瘡甚,令中使往東都太僕卿裴詡宣索藥,中使往返五日。復命召醫瘡方士、院生對於寢殿,院言可療。既出,不復召矣。大漸,顧命內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以夔王當璧為託。三內臣皆上素所厚者,泣而受命。時右軍中尉王茂玄心亦感上,左軍中尉王宗實素不同。歸長、公儒、居方患之,乃矯詔出宗實為淮南監軍使,宣化門受命,將由右銀台門出焉。左軍副使丌元實謂宗實曰:「聖人不豫踰月,中尉止隔門起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請一面聖人而出。」宗實始悟,卻入。即諸門,已踵故事,添人守捉矣。丌元實翼導宗實直至寢殿,上已晏駕,東首環泣。宗實叱居方等下,責以矯宣,皆捧足乞命。遣宣徽北院使齊元簡迎鄆王於藩邸,即位,是為懿宗。歸長、公儒、居方皆誅死,籍沒其家。
晁美人薨,上震悼久之。美人上在藩邸時承恩遇。實生鄆王、萬壽公主焉。薨後,詔翰林學士蕭寘為志文,皆刻其事。及夔、昭以下五王居內院,而鄆王獨還藩邸。大中末嗣位之後,人間切有擬議者。寘以此事言於公卿,方辨立長之順。鄆王嗣位後,美人追崇為皇太后,太常杜宣猷獻諡曰元昭,配享宣宗廟室。
繆荃孫跋
右《東觀奏記》三卷,唐裴庭裕撰。按庭裕一作廷裕,並有作延裕者,字膺余,聞喜人,官右補闕。其名見《新書.宰相世系表》,所謂裴氏東眷者也。王定保《摭言》稱其「乾寧中,在內廷,文書敏捷,號下水船。」其事跡則無可考。其書專記宣宗一朝之政績,書中事實頗具首尾,《通鑑》采及三十二條,《考異》一條,在唐朝雜史中最稱翔實。世固有商維濬《稗海》本、《唐宋叢書》本、《小石山房》本,均脫自序,《小石山房》本卷上末又脫二葉,未為完善。昔年收得戈小蓮《半樹齋舊鈔》本,首有自序,字句亦較各刻本為妥,並以《唐語林》校過,粗為可讀。脫字三處尚無訂正之本,謹空如右。唐人雜史寥落如晨星,全書如《創業起居注》、《安祿山事跡》,輯佚如《牛羊日曆》、《廣陵妖亂志》,同此刊行,為讀《唐書》者之一助。
光緒戊申冬月長至日,江陰繆荃孫識。
君遷正字職,秩視校書郎。太乙藜分焰,銅仙露湛光。
鵷班清漏里,鶴駕霱雲傍。署轉宮花密,溝迂御柳長。
芸窗填竹素,蓬觀啟銀鐺。魚豕知訛舛,鉛黃屬訂詳。
聖王經貫道,家世桂名坊。一氣根幽朔,群英萃豫章。
比蒙青眼待,益見白眉良。傳癖稱元凱,文宗得子昂。
冠將峨獬廌,豺已避康莊。大器遭斯運,凡材信彼蒼。
哭親嵐瘴邑,懷友月蘿房。病謝台臣薦,書煩驛使將。
暖餘牛背日,寒遠馬蹄霜。野褐方山帽,畦蔬德操桑。
策陳憐賈誼,裾曳恥鄒陽。任性何孤僻,傷時或慨慷。
圜丘虛墠壝,太廟攝烝嘗。珥筆誰丹扆,紆金盡玉堂。
海涵恩靡極,袞補責宜償。十樣箋霞粲,雙壺酒雪香。
珠璣新傑作,龍虎古雄疆。好約重觴詠,秦淮夜對床。
君不見天上星辰拱環極,忽然隕地變成石。
又不見雲中鷹隼橫高秋,有時搨翼化作鳩。
人生進退甚類此,左遷右轉誰自由。
憶昔逢君在鄒魯,翰林丈人東道主。
一言得意便定交,數日論文暗相許。
邇來倏忽十餘年,共上赤霄連步武。
禁中更直承明廬,深喜蒹葭依玉樹。
兩制惟君最青慎,筆力辭鋒有餘刃。
方期夜直金鑾坡,誰知共理淮陽郡。
官銜新換版曹郎,腰佩初懸列侯印。
西垣三字班列閒,南面百城資望峻。
且應盡意頒詔條,豈復回頭顧文陣。
下車果有謳謠生,賣刀買犢民歸耕。
黃髮老農鼓腹唱,雪花雙鹿挾輈行。
棠陰露濃滴朱紱,麥秋風冷吹紅旌。
行春多暇吟情發,閒作長歌寄同列。
歌中首寫明君語,指點神仙為舊侶。
嚴徐雖合在蓬瀛,邵杜已聞為父母。
重來便恐調金鉉,無復區區當文翰。
直如經歲未徵黃,道在何勞重嗟嘆。
入則步蒼苔,詠紅藥,
了事舍人孫處約。出則張皂蓋,
擁朱輪,賢明太守召信臣。
請君屈指數交友,似此宦名能幾人。
逢時誰不欲行道,遇主我亦思庇民。
功名富貴皆待命,出處語默聊衛身。
一車甘雨方建隼,萬國淳風莫泣麟。
他時宣室召賈誼,賢人事業當並伸。
檐間忍見烏兔走,監里星星將白首。
休躭鈴合家藏書,且酌郡齋官給酒。
嬰兒稚女滿眼前,莫負時光笑開口。
賈生公輔器,弱冠游漢廷。高論帝王略,妙極理亂情。
出意對詔令,驚倒諸老生。從容畫籌策,籍籍飛英聲。
是時漢初定,頗雜秦霸稱。力還治古制,物物與正名。
改朔易服色,庶幾禮樂興。儀章悉草具,輿議當公卿。
豈知絳灌徒,譖毀如建瓴。天子疏不用,謫去長沙城。
翩然渡湘水,投書吊屈平。棄鼎寶康瓠,鉛刀鈍青萍。
微言豈悼屈,聊復以自評。長沙地卑濕,安得壽且寧。
及觀鵩鳥賦,頗覺生死輕。晚奉宣室對,夜半前席聽。
文帝豈易遇,所言略施行。雖不位卿相,儒者良已榮。
梁王墜馬死,泣涕亦傷生。受任乃如此,孤忠本精誠。
奈何君臣義,澆薄返不明。緬懷古人心,使我氣拂膺。
端居冉冉速流光,往事悠悠耿不忘。擊劍總為行樂地,鬥雞曾結少年場。
晚慕詩書才十五,因耽文史三冬苦。夜見螢飛車氏囊,朝看魚出萊蕪釜。
從此家園懶不窺,長無鄉曲譽相推。且甘寂寂龍蛇臥,安用區區燕雀知。
一朝謁帝承明上,不慣隨人走俗狀。言將調笑恐侏儒,謂可優遊取卿相。
轉盼今經二十年,循跡誰知事不然。由來直道時方忌,重以修能世豈憐。
浮湘賈誼空投賦,執戟揚雄獨守玄。君不見朱雲四十始改節,遠從博士受易說。
逢時吐膽漢廷中,繞陛爭呼丹檻折。又不見山公四十起郡吏,投傳羞為部從事。
遇主遂廁三公間,總揆還稱百官治。我卻無聞強度春,宦遊減產久沈淪。
未果官階能復祖,非關郎署可潛身。坐驚芳歲明朝過,爛醉香醪勿重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