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代搏胡兵,千里羽書亟。
戒鄰畏明牧,循山轉危躓。
通谷數行周,在所皆行至。
獫狁雖匪茹,中國亦有備。
所悲《雲漢》詩,余黎靡孑遺。
今歲洪水割,懷襄頗不異。
巨浪落高崖,排蹙萬石墜。
周原昔禋禋,一朝化磧地。
野老向天哭,前古所未記。
迢迢孤嶺絕,習習陰風吹。
月明清霜白,虛館不成寐。
何計恤疲氓,賦詩以言志。
往往展卷讀,紙上見殘淚。
昔聞《舂陵行》,今人豈軒輊。
余亦忝祿食,空爾徒嘆愧。
吳、長洲二縣,在郡治所,分境而治。
而郡西諸山,皆在吳縣。
其最高者,穹窿、陽山、鄧尉、西脊、銅井。
而靈岩,吳之故宮在焉,尚有西子之遺蹟。
若虎丘、劍池及天平、尚方、支硎,皆勝地也。
而太湖汪洋三萬六千頃,七十二峰沉浸其間,則海內之奇觀矣。
余同年友魏君用晦為吳縣,未及三年,以高第召入為給事中。
君之為縣,有惠愛,百姓扳留之,不能得,而君亦不忍於其民。
由是好事者繪《吳山圖》以為贈。
夫令之於民,誠重矣。
令誠賢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澤而有榮也;令誠不賢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殃而有辱也。
君於吳之山川,蓋增重矣。
異時吾民將擇勝於岩巒之間,尸祝於浮屠、老子之宮也,固宜。
而君則亦既去矣,何復惓惓於此山哉?昔蘇子瞻稱韓魏公去黃州四十餘年而思之不忘,至以為《思黃州》詩,子瞻為黃人刻之於石。
然後知賢者於其所至,不獨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已,亦不能自忘於其人也。
君今去縣已三年矣。
一日,與余同在內庭,出示此圖,展玩太息,因命余記之,噫!君之於吾吳有情如此,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 。
余少好讀司馬子長書,見其感慨激烈、憤郁不平之氣,勃勃不能自抑。以為君子之處世,輕重之衡,常在於我,決不當以一時之所遭,而身與之遷徙上下。設不幸而處其窮,則所以平其心志、怡其性情者,亦必有其道。何至如閭巷小夫,一不快志,悲怨憔悴之意動於眉眥之間哉?蓋孔子亟美顏淵,而責子路之慍見,古之難其人久矣。
已而觀陶子之集,則其平淡沖和,瀟灑脫落,悠然勢分之外,非獨不困於窮,而直以窮為娛。百世之下,諷詠其詞,融融然塵查俗垢與之俱化。信乎古之善處窮者也。推陶子之道,可以進於孔氏之門。而世之論者,徒以元熙易代之間,謂為大節,而不究其安命樂天之實。夫窮苦迫於外,饑寒憯於膚,而性情不撓,則於晉、宋間,真如蚍蜉聚散耳。昔虞伯生慕陶,而並諸邵子之間。予不敢望於邵而獨喜陶也,予又今之窮者,扁其室曰陶庵雲。
八月尚徂暑,白露未為霜。雲物結蒸郁,雨勢恣淋浪。
江水競飛溢,螭龍爭迴翔。金樞浴大明,此夜不可望。
極目觀冥漲,天際何微茫!直恨非西風,吹我到扶桑。
黃河漫徐方,原野層波生。
萬人化為魚,凜然余孤城。
僅見沮洳間,檐楹半頹傾。
日月照蛟室,風波棲蜑氓。
侵薄連群山,浩蕩煙霞明。
山回時復圓,盂盎涵光晶。
忽然睹開豁,天末翠黛橫。
此來頓覺異,日在江湖行。
呂梁遂安流,泯泯無水聲。
狼牙沒深沉,一夜走長鯨。
三洪坐失險,蛟龍不能爭。
乃知房村間,尚未得瀉傾。
如人有疾病,腹堅中膨脝。
空役數萬人,績用何年成。
壯歲成濩落,末路藉先容。所恨賤姓名,蚤聞在諸公。
既奉大廷對,觀政於司空。得友天下士,旦夕相過從。
道窮孔、孟奧,文推遷、固工。說詩慕匡鼎,草玄擬楊雄。
通達如賈誼,俊少踰終童。守高稱汲直,曲學陋孫弘。
自以支離疏,攘臂於其中。一朝除書下,淪落故鄣東。
黽勉為祿養,折腰愧微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