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槁花不活,松拆枝亦傷。
阿女爺所生,還有爺心腸。
爺亡女即死,女死家亦亡。
銀瓶本完物,隨女井中藏。
井水夜夜飛虹光,千年不沒銀瓶娘。
君不見趙家樓船海南破,孤兒又向波中墮。
日既去,日復來。
來如赴,去如頹。
來是誰約?去是誰推?一來一去,彼此自禪續。
無與我事,何故使我心驚猜?似乎少年有根是汝拔,老丑無種是汝栽。
百年所算三萬六千日,自我而數指作枚。
我今行年已七十,曆日二萬五千枚。
所該百而去七大大半,又復使我心驚呆。
雖欲不驚呆,猛見霜絲雪縷垂兩腮。
何況人生不滿百,疾烏捷兔又如此而相催。
我思天地靈長之氣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然後運窮劫盡盪而為灰。
吾人亦謂參三才,胡乃其氣短索不得相追陪。
准天地而言,人眇塵海之一埃。
慨歲月之玩人,同今古而一雷。
我無長繩系日住,亦無長戈揮日回。
亦不知學仙能久視,亦不知托佛能輪迴。
而今而後,去之日付一杯,來之日付一杯,不憂罄其瓶,恥其罍。
春暖秋涼,山邊水隈,訪黃菊,尋白梅。
秋月自與吾慮淨,春雲自與吾懷開。
晝游之地吾蓬萊,夕息之處吾夜台。
以殤視我吾老大,以彭視我吾嬰孩。
信壽夭,吾何以外。
請享此見在,不樂胡為哉!。
夫蕉者,葉大而虛,承雨有聲。雨之疾徐、疏密,響應不忒。然蕉何嘗有聲,聲假雨也。雨不集,則蕉亦默默靜植;蕉不虛,雨亦不能使為之聲。蕉雨固相能也。蕉,靜也;雨,動也,動靜戛摩而成聲,聲與耳又能相入也。迨若匝匝㴙㴙,剝剝滂滂,索索淅淅,床床浪浪,如僧諷堂,如漁鳴榔,如珠傾,如馬驤,得而象之,又屬聽者之妙也。長洲胡日之種蕉於庭,以伺雨,號「聽蕉」,於是乎有所得於動靜之機者歟?
眼中飛雪作奇觀,江山一夜皆玉換。前岡坡陀帶復嶺,小約凌兢連斷岸。
水邊疏柳似華發,忽有微風與飄散。紺宮幾簇林影分,白鷗一個江光亂。
老漁蓑笠秪自苦,冰拂凍須莖欲斷。江空天遠迥幽蹤,只有一竿聊作伴。
此時此景此誰領,亦笑此漁從我玩。圖成一嘯寒戰腕,萬里江山在吾案。
誰謂繞指柔,能化百鍊鋼。誰謂婦女柔,殺虎如刲羊。
有女如鼠恐其虎,況能殺虎非不祥。脫夫之命豈例此,當熊之勇同肝腸。
尋常針線倦紫鳳,卒與虎力爭其強。虎時顧得不顧失,婦心顧存不顧亡。
手中有刀愛作刀,以義淬之無敢當。天寒月黑星有光,虎血塗地葭蒼蒼,人生有行無棗陽。
張翁年紀如伏生,讀書不及繪事精。為圖亦自有古意,長幅短幅求人爭。
老翁之筆隨年老,墨潑綃上如帚掃。橫皴六丁鑿龍門,豎皴溜雨泥牆倒。
一峰塞天雲不流,特立萬仞芙蓉秋。石邊白猿亂跳澗,木末紅泥高見樓。
樓頭楊花吹碧瓦,宛轉春江帶樓下。煙波渺渺古渡長,落日行人獨騎馬。
似圭似遠是非間,人道濃枯復似關。自成高致那能到,我莫臨摹覺手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