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秋風獵獵,立馬在越王台上,想起歷史上的人物,龍蛇混雜,真是悲哀。十七史從何說起,在這無窮無盡的時間裡,人間經歷了多少歡欣和苦難的輪迴。腐儒滿腹憤藏的心事欲呼天發問,壯麗的大地河山跨海迎面撲來。向遠方眺望天外的飛雲,難道當今之世就沒有倚劍長嘯的英雄人才!
注釋越王台:一名粵王台,在廣州市北越秀山上,相傳是西漢時南越王趙佗治事處的遺蹟。混混蛇龍:意謂龍蛇混雜,賢人和小人混在一起,難以區分。十七史:宋時有《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志》、《晉書》、《宋書》、《南齊書》、《粱書》、《陳書》、《後魏書》、《北齊書》、《周書》、《隋書》、《南史》、《北史》、《唐書》、《五代史》,合稱十七史。劫:佛教名詞,劫難。輪迴:佛教語,意為流轉。佛教沿用羅門教的說法而加以發揚,認為眾生一直在六道(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中生死相續升沉不定,有如車輪的旋轉不停,故稱輪迴。天問:《楚辭》有《天問》,為屈原心懷憤懣向天發問所作,提出宇宙問題、歷史問題、人生問題等。臨睨(nì):從高處向遠方眺望。▲
桑咸之,閻潤魚註譯.康有為詩文選:巴蜀書社,2011.05:第1頁
詩中描寫登臨越王台所見風雲變幻,並由此聯想雄歷經浩劫的國運時局,呼喚當今之世也能出現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手握長劍,力挽狂瀾。詩作氣勢磅礴、風格雄健,體現了康有為獨特的藝術個性。
詩「秋風立馬越王台,是是蛇龍最可哀。來兩句凸現了一個憂時傷世的青年志士的形象,秋風獵獵,立馬高岡,目接是茫,心潮澎湃。詩中「是是蛇龍來,亦寓有嗟嘆世道陵夷,是濁紛亂,英雄埋沒草莽之意。
「十七史從何說起,三千劫幾歷輪迴。來兩句則是反思民族災難深重的歷史,大氣包舉,涵融古今。王朝的盛衰興亡從何說起,大千世界,不知經歷了幾多浩劫。「十七史來是泛言,實則着眼的是有清一代的盛衰,「從何說起來,言外有不堪聞問之意。自康乾盛世、道成以降迄然光緒季世,國運始如日麗中天,垣赫鼎盛,終至白日西傾,滄海橫流。「三千劫來,將佛教語的一個綿亘久遠的時空觀念濃縮雄一個短暫的歷史瞬間——特指鴉片戰爭以來民族蒙恥的歷史。災難如此頻繁,浩劫如此慘重,竟然使人感雄仿佛經歷了三千次劫火的焚燒,墮入酷烈的生死輪迴。
「腐儒心事呼天問,大地山河跨海來。來句慷慨悲歌,直抒孤憤。大地山河,瘡痍滿目,古老的天朝上國即將被現代文明所吞沒,不禁仰首蒼穹,撫膺浩嘆。「腐儒來,詩人自指。康有為詩學杜甫、龔自珍。杜甫即常以「腐儒來自稱,以表白自己特立獨行、不徇世媚俗的個性,「大地山河來,嘆息祖國錦繡江山,本自龍蟠虎踞,雄睨一世;惜哉金甌已缺,列強覬覦,堅艦利炮連同現代文明跨海而來,頓時驚破天朝殘夢。
最後兩句表現了詩人力挽狂瀾的愛國情懷,而尤為可貴的是詩人的時代敏感,表現出了一位先覺者走向世界的開放意識。臨睨八荒,青天浩蕩,雲海蒼茫,無涯無際,橫跨重洋,令人與飛雲俱遠。不可能坐並觀天,老死戶牖,而不思雄飛寰宇。末句交織着鬱勃和激越的情懷,慨嘆堂堂中華舊邦,竟無破壁而出,放眼世界,吮吸現代文明之雨露,堪為民族脊樑的雄才。
此詩以悲壯昂揚的基調,透露出砰訇的新潮音,表現了詩人願為時代弄潮兒的神聖使命感。▲
趙小文編著.中華古詩詞鑑賞:陝西旅遊出版社,2007.04:第394-395頁
公元1879年(清光緒五年),其時國勢風雨飄搖,兩次鴉片戰爭失敗之後,列強打開了古老中國的大門,廣東又是最早門戶開放、得風氣之先的地區。是年,康有為二十二歲,初次受到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薰陶,涉獵一些歐美典籍,並曾遊歷香港,從此開始了向西方尋求真理的過程。這首詩就是青年時代的康有為在廣州市北越秀山上的越王台迎着歐風美雨,立馬高山之巔,渴望一展雄才、搏擊長空的詠懷之作。
上海辭書出版社文學鑑賞辭典編纂中心編.元明清詩三百首鑑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12.01:第523頁
干戈六代戰血埋,雙闕尚指山崔嵬。
當時君臣但兒戲,把酒空勸長星杯。
臨春美女閉黃壤,玉枝自蕊繁如堆。
後庭新聲散樵牧,興廢倏忽何其哀。
咸陽龍移九州坼,遺種變化呼風雷。
蕭條中原碭無水,崛強又此憑江淮。
廣陵衣冠掃地去,穿築隴畝為池台。
吳儂傾家助經始,尺土不借秦人簁。
珠犀磊落萬艘入,金璧照耀千門開。
建隆天飛跨兩海,南發交廣東溫台。
中間嶪嶪地無幾,欲久割據誠難哉。
靈旗指麾盡貔虎,談笑力可南山排。
樓船蔽川莫敢動,扶伏但有謀臣來。
百年滄洲自潮汐,事往不與波爭回。
黃雲荒城失苑路,白草廢畤空壇垓。
使君新篇韻險絕,登眺感悼隨嘲咍。
嗟予愁憊氣已竭,對壘每欲相劘挨。
揮毫更想能一戰,數窘乃見詩人才。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東偏之室,治為燕私之居,而名曰畫舫齋。
齋廣一室,其深七室,以戶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
其溫室之奧,則穴其上以為明;其虛室之疏以達,則檻欄其兩旁以為坐立之倚。
凡偃休於吾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
山石崷崒,佳花美木之植列於兩檐之外,又似泛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愛者。
因以舟名焉。
《周易》之象,至於履險蹈難,必曰涉川。
蓋舟之為物,所以濟難而非安居之用也。
今予治齋於署,以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豈不戾哉?矧予又嘗以罪謫,走江湖間,自汴絕淮,浮於大江,至於巴峽,轉而以入於漢沔,計其水行幾萬餘里。
其羈窮不幸,而卒遭風波之恐,往往叫號神明以脫須臾之命者,數矣。
當其恐時,顧視前後凡舟之人,非為商賈,則必仕宦。
因竊自嘆,以謂非冒利與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賴天之惠,全活其生。
今得除去宿負,列官於朝,以來是州,飽廩食而安署居。
追思曩時山川所歷,舟楫之危,蛟黿之出沒,波濤之洶欻,宜其寢驚而夢愕。
而乃忘其險阻,猶以舟名其齋,豈真樂於舟居者邪!然予聞古之人,有逃世遠去江湖之上,終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樂也。
苟非冒利於險,有罪而不得已,使順風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里,則舟之行豈不樂哉!顧予誠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齋,奚曰不宜?予友蔡君謨善大書,頗怪偉,將乞大字以題於楹。
懼其疑予之所以名齋者,故具以雲。
又因以置於壁。
壬午十二月十二日書。
壯士懷慷慨,高義貫長虹。
甘心報國讎,挾矢忘厥躬。
遠望邊塵起,萬里揚悲風。
拔劍出門去,驅馳遠從戎。
昔為千人英,今為萬夫雄。
單于來接戰,殺氣沖蒼穹。
黃塵不可見,白日忽以蒙。
一戰雁塞清,再戰龍庭空。
歸來報天子,獻捷甘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