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君東南使,攬轡雲松間。
皇華照楚甸,吉玉投衡山。
幽尋得臨觀,意豁窮躋攀。
顧我客鬥牛,三年疏往還。
低心念弱志,引領望衰顏。
未共尊酒樂,良嗟人事艱。
叱馭犯冰雪,回鑣馳九關。
何足慰離思,德音鏘佩環。
鞏頓首再拜,舍人先生:去秋人還,蒙賜書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銘。
反覆觀誦,感與慚並。
夫銘志之著於世,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
蓋史之於善惡,無所不書,而銘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之不知,則必銘而見之。
或納於廟,或存於墓,一也。
苟其人之惡,則於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也。
其辭之作,所以使死者無有所憾,生者得致其嚴。
而善人喜於見傳,則勇於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愧而懼。
至於通材達識,義烈節士,嘉言善狀,皆見於篇,則足為後法。
警勸之道,非近乎史,其將安近? 及世之衰,為人之子孫者,一欲褒揚其親而不本乎理。
故雖惡人,皆務勒銘,以夸後世。
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為,又以其子孫之所請也,書其惡焉,則人情之所不得,於是乎銘始不實。
後之作銘者,常觀其人。
苟托之非人,則書之非公與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後。
故千百年來,公卿大夫至於里巷之士,莫不有銘,而傳者蓋少。
其故非他,托之非人,書之非公與是故也。
然則孰為其人而能盡公與是歟?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
蓋有道德者之於惡人,則不受而銘之,於眾人則能辨焉。
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跡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惡相懸而不可以實指,有實大於名,有名侈於實。
猶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惡能辨之不惑,議之不徇?不惑不徇,則公且是矣。
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於是又在其文章兼勝焉。
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豈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雖或並世而有,亦或數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
其傳之難如此,其遇之難又如此。
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謂數百年而有者也。
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銘,其公與是,其傳世行後無疑也。
而世之學者,每觀傳記所書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則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況其子孫也哉?況鞏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傳之之繇,則知先生推一賜於鞏而及其三世。
其感與報,宜若何而圖之? 抑又思若鞏之淺薄滯拙,而先生進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顯之,則世之魁閎豪傑不世出之士,其誰不願進於門?潛遁幽抑之士,其誰不有望於世?善誰不為,而惡誰不愧以懼?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孫?為人之子孫者,孰不欲寵榮其父祖?此數美者,一歸於先生。
既拜賜之辱,且敢進其所以然。
所諭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詳焉?愧甚,不宣。
鞏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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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姑石壇起雲霧,常意已極高峰顛。豈知造化有神處,別聳翠嶺參青天。
長松桀柏枝嵬砢,中畫一道如流泉。林風颼飀滿丘壑,山鳥嘲哳淩飛煙。
山腰古亭豁可望,下見秋色清無邊。忽驚陰崖勢回合,中抱幽谷何平圓。
初誰鑿險構樓觀?更使繞舍開芝田。令人到此毛骨醒,欲構老筆丹青傳。
羌夷干戈今未解,天地瘡痏誰能痊?大廈棟樑置沙莽,肯復顧眄桷與椽?
吾徒於時直何用,欲住未得心茫然。
喬柯與長谷,秀色故未浼。
秋風來吹之,聲如振江海。
怒號無晨夕,唱和若有待。
翏翏遍坳窪窪,豈獨緣崔嵬。
百川亦相投,取鬧不知悔。
竹籬更謞然,呂律焉足采。
蜩螿豈知微,切切如怨憝。
惟人亦吟哦,沸若烹鼎鼎。
八荒同一鳴,靜里安得在。
獨有虛室翁,恬然故無改。
庭中有佳樹,清影四面垂。
往往風雨夜,蛇龍此投依。
留之待鸞鳳,未許燕雀窺。
誰謂烏鳥惡,安巢最高枝。
不顧白日照,直傍陰虹飛。
自恃棲托穩,豈憂彈射危。
三春獨翱翔,百鳥斂羽儀。
鳳凰不能爭,況乃鳧雁微。
既務志意得,都為世可欺。
白晝攫鼎肉,從容擇牷犠。
近人不肯避,一怒終夜啼。
遭其瞰牆屋,禍患豈可移。
聽之欲占赦,婦女固已凝。
忿害乃其所,何肯報福{嫠女換百}。
行路指之嘆,童稚爭罵譏。
鸚鵡獻至尊,言語固可奇。
翡翠輪太府,器服所取資。
雉雞美文章,贄贈理亦宜。
鷹鸇逐惡鳥,天威得施為。
關雎於周室,耿潔配后妃。
莫如此鳥頑,飽食無所裨。
一善不能有,醜聲日交馳。
但知擇嘉處,巍然治其棲。
眾怒未易忽,徼幸亦有斯。
安知無刀斧,崩分棄毛皮。
且勿引蠹蟲,使樹心本披。
亦有愛搏擊,鈎連梟與鴟。
亦勿樂順己,窟穴藏狐狸。
凡能致大患,{左甚右少}不自豪氂。
未知引避去,此語足自規。
惜哉種樹意,長與事乖違。
古來亦如此,壯士徒嗟悲。
顧命逮殊鄰,輶軒遵此道。
公府戒行期,禁庭頒重寶。
積雪正東流,度河盛前導。
士勇踐胡塵,馬驕嘶塞草。
玉節所鎮臨,氈廬先汛掃。
赫爾示威靈,坦然布懷抱。
國倚材實優,虜得聲名早。
慷慨服天驕,從客問貴老。
光華反原隰,沆碭看西顥。
迎勞動都門,旌旗風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