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何迢迢,萬里朝於海。洪濤翻赤岸,衡霍嵲將殆。
神京奠金陵,天塹茲攸在。太祖昔平陳,戈矛白皚皚。
樓船喧噴薄,組練揚光彩。敵克笳吹還,力屈鯨鯢醢。
四海今一家,蕭蕭空故壘。昔人戒衣袽,有備乃靡悔。
中丞嚴號令,到日旌旗改。南顧憂可紓,洪圖億萬載。
公詩如秋聲,蕭蕭薄炎熾。我窮臥荒山,無復文墨事。
茲焉和高唱,出語愧蕪累。五馬一花驄,得非天廄駟。
會當親戎行,一快平生志。雖雲鬻千金,此計恐非遂。
人生行樂耳,屢空何用愧。況今紛紜時,一笑豈雲易。
求船真戲言,換妾乃深意。梅堂極虛明,壺漿有新饋。
何時具杯杓,洗我色憔悴。李侯飲中仙,亦有塵外思。
藜杖方叩門,君歸與徐議。
小臣與顧命,此身早不有。力持三案魁,誓以靖群醜。
貫盈廿四罪,青史垂不朽。上疏禠奸魂,惜哉閽難扣。
不信楊大洪,賄將廷弼受。慘毒不忍聞,大中及光斗。
閹禍延終始,嗚呼誰之咎!天心慨可知,泰昌不永壽。
南宋百年變風雅,詩格江湖日趨下。大中元和盡偽體,神頭鬼面非作者。
湖海人豪推石屏,晚出意氣吞九溟。渭南西山競把臂,眼中寧復知四靈。
新篇往往妙天趣,山外青山渡旁渡。烏鹽白紵彌清新,樂府海內爭傳播。
平生不屑李蔡侯,快意日作龍門游。朝從甌閩歷吳會,暮出玉山夢羅浮。
聲名所至盡倒屣,門有孟公一座起。酒酣落筆公卿間,有如三峽驚湍駛。
白頭闊扁年復年,青袍單舸還平泉。當時不少酬碑絹,歸來仍缺買山錢。
海堧一路回殘照,桕林落葉過憑弔。北柵記刻江湖詩,南塘剩祀相公廟。
名高自古受玷傷,新縑舊素誰致詳。南村升庵好剿說,庶幾識者為表章。
紫陽郁崔嵬,闕里在南服。武夷似岱宗,沂泗流九曲。
五百靈運周,誰哉繼芳躅。芳躅君繼之,黃華翥鸞鷟。
伊余昔遠遊,四海莽一矚。賣珠見楚商,玫瑰美其櫝。
燕客恣譚天,齊人誇炙轂。驅馬復來歸,彈琴坐空谷。
一朝遇知音,並奏絲與竹。何以結同心,願比雙黃鵠。
漢大中大夫東方曼倩之對孝武曰:誠得天下賢士公卿在位,鹹得其序。
譬如以周召為丞相,仲尼居御史府,畢公高備拾遺,蘧伯玉為太傅,博士則以顏閔,執金吾以季路,衛尉以卞嚴子,光祿以仲山甫,郡守以子產,詹事以孔父,史魚司直,申伯為御,下至旄頭式候亦羿萬之伍,則唐虞之隆,成康之際,陳功比德,自無以喻。
武帝為之大笑,蓋甚言其難遇也。今視元祐之時,彼固何足慕哉。
群賢拔茅,大奸脫距。如確如惠,必斥必去。師保萬民,維溫維潞。
大老既歸,百揆時序。師表以韓,押麻以呂。班廷謝門,紛鵷振鷺。
守正如王,博聞如顧。錢劉曾孔,滃雲蒸霧。其未登於錄者又不可一二數。
宣制正衙,天人交助,翕然閭巷,曰司馬雨。公蓋異時攘臂於代言之間,而染指於同省之賂,顧猶有是語。
則是非之公,蓋未嘗不具也。然則插齒吐吻,擢項結股。
委蛇其跡,偊旅其步。雖辨知閎達溢於文辭,而詼諧者猶皆不之與,後之君子其必知所去取矣。
幅紙之得,正邪以寓。式窺厥衷,逸史是補。
五人者,蓋當蓼洲周公之被逮,激於義而死焉者也。至於今,郡之賢士大夫請於當道,即除魏閹廢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於其墓之門,以旌其所為。嗚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其為時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貴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沒不足道者,亦已眾矣;況草野之無聞者歟?獨五人之皦皦,何也?
予猶記周公之被逮,在丙寅三月之望。吾社之行為士先者,為之聲義,斂貲財以送其行,哭聲震動天地。緹騎按劍而前,問:「誰為哀者?」眾不能堪,抶而仆之。是時以大中丞撫吳者為魏之私人毛一鷺,公之逮所由使也;吳之民方痛心焉,於是乘其厲聲以呵,則噪而相逐。中丞匿於溷藩以免。既而以吳民之亂請於朝,按誅五人,曰顏佩韋、楊念如、馬傑、沈揚、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
然五人之當刑也,意氣揚揚,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談笑以死。斷頭置城上,顏色不少變。有賢士大夫發五十金,買五人之頭而函之,卒與屍合。故今之墓中全乎為五人也。
嗟乎!大閹之亂,縉紳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幾人歟?而五人生於編伍之間,素不聞詩書之訓,激昂大義,蹈死不顧,亦曷故哉?且矯詔紛出,鈎黨之捕遍於天下,卒以吾郡之發憤一擊,不敢復有株治;大閹亦逡巡畏義,非常之謀難於猝發,待聖人之出而投繯道路,不可謂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觀之,則今之高爵顯位,一旦抵罪,或脫身以逃,不能容於遠近,而又有剪髮杜門,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賤行,視五人之死,輕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義暴於朝廷,贈諡褒美,顯榮於身後;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列其姓名於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無不有過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領,以老於戶牖之下,則盡其天年,人皆得以隸使之,安能屈豪傑之流,扼腕墓道,發其志士之悲哉?故余與同社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為之記,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於社稷也。
賢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吳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長姚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