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手持烈婦碑,勸我為作烈婦歌。人生自古孰無死,烈婦之死名不磨。
本是東滄小家女,粉黛不施眉自嫵。父憐母惜忍違離,納婿於家半年許。
阿爺從軍氣頗粗,欲殺不義奔京都。手持芒刃機不密,身落禍坑家乃屠。
繡衣郎君元帥子,少年絕愛傾城美。願言攜手與同歸,即免梟首屍諸市。
郎君滿屋堆黃金,安知難買烈婦心。耳邊言逐飄風過,腹內怨含滄海深。
罵聲不絕郎君怒,馬上揮刀斫頭去。雙鸞羞對(一作睹)青銅鏡,全家甘赴黃泉路。
娟娟肌體嬌如雪,烈烈肝腸堅似鐵。一團冤(一作怨)血注婁江,至今流水聲嗚咽。
男兒讀書峨冠巾,偷生或忍忘君親。奴顏婢膝曳朱紫,得不愧此裙釵人。
嗚呼,得不愧此裙釵人!
《東風第一枝 壬戌歲不盡十日立癸亥春,憶史梅溪、高賓王有詞。爰和梅溪,並約六禾各賦》
綠酒新醅,黃柑舊俎,看春不到塵土。鏡涯關了閉門,黛色暗愁瑣戶。
榆關柳塞,料不是、東風行處。誤玉人、羌笛旗亭,唱入少年金縷。
青未上、鳳鞋麗句。紅乍惹、燕釵茸緒。已憐挑薺多陰,更堪采蘭倦侶。
花風廿四,第一記、今番無雨。算鈿簫、猶戀紅梅,待等帶伊尋去。
石遺古君子,疏瘦如寒竹。閉門非此世,寧受時名牿。
一飯每矜嚴,選客常不足。滄桑眼底人,屈指幾名宿。
不見亦不思,偶聚忘拘束。老味淡處真,春光閒可掬。
窗外花始蕾,余寒怯春服。若從新曆推,已過櫻桃熟。
謔笑有今年,恢詭迷前躅。末座兩少年,英姿並珠玉。
定知哀樂深,不與世同俗。相對數甲子,人生如轉燭。
我病久無詩,逢君一擊觸。咄咄百憂間,醉飽但捫腹。
短章聊報君,懶曠如逃塾。
虞卿少年蘊才華,懙懙雅度儼方家。儒官一洗清氈舊,日費不惜萬錢奢。
在昔文山傳高足,祗今邊徼多士服。我來與君同職司,慚愧欄杆長苜蓿。
羨君英年耐皋比,滿座春風佛絳帷。雲移講樹書聲靜,花滿閒階蝶夢迷。
相逢數傾北海酒,豪情不計石與斗。我亦詩狂舊酒徒,可惜衰殘今白首。
白首遐荒多寂寥,山川迢遞故鄉遙。登樓作賦我愁劇,對客揮毫君興饒。
三年邊塞掃煙霧,千里雲山來親故。桑落秋香月滿庭,琴彈晝靜蟬鳴樹。
閒評木石發幽光,空心確嶨金剛香。君真好奇搜求怪,鐫劙造物盡文章。
文章本自天才逸,趙國虞卿徒抑鬱。幾人作宦定顯揚,未必窮愁方著述。
君不見毛公檄書老萊衣,人生樂事在庭幃。喜君萱堂春正永,他年昆華衣錦歸,願晉霞觴慶古稀。
武陵源深並溪入,無數桃花鬧春色。水面紅雲欲崩壞,波間爛錦光相射。
昔人誤行偶見之,歸來醉眼眩紅碧。秦時雞犬不聞聲,但覺曉窗煙霧白。
那知紫府亦仙源,此華萬樹燒晴川。少年苾芻誰教汝,照花作意開幽軒。
靈雲說悟被花笑,南泉欺客花不言。何如睡足無一事,倚欄紅雨春風顛。
愁來想見故山路,未歸先作山中篇。
我生不信有神仙,亦不知有大羅天。
那堪見人說蓬萊,掩面卻笑渠風顛。
七返還丹多不實,往往將謂人虛傳。
世傳神仙能飛升,又道不死延萬年。
肉既無翅必墜地,人無百歲安可延。
滿眼且見生死俱,死生生死相循旋。
翠虛真人與我言,他所見識大不然。
恐人緣淺賦分薄,自無壽命歸黃泉。
人身只有三般物,精神與氣常保全。
其精不是交感精,廼是玉皇口中涎。
其氣即非呼吸氣,乃知卻是太素煙。
其神即非思慮神,可與元始相比肩。
我聞其言我亦怖,且怖且疑且擎拳。
但知即日動止間,一物相處常團圓。
此物根蒂乃精氣,精氣恐是身中填。
豈知此精此神氣,根於父母未生前。
三者未常相返離,結為一塊太無邊。
人之生死空自爾,此物湛寂何傷焉。
吾將矍然以自思,老者必不虛其言。
是我將有可愛業,渠必以此示言詮。
開禧元年中秋夜,焚香跪地口相傳。
朅爾行持三兩日,天地日月軟如綿。
忽然嚼得虛空破,始知鍾呂皆參玄。
吾之少年早留心,必不至此猶塵緣。
且念八百與三千,雲鶴相將來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