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從孤山寺的北面到賈亭的西面,湖面春水剛與堤平,白雲低垂,同湖面上連成一片。
幾隻早出的黃鶯爭相飛往向陽的樹木,誰家新飛來的燕子忙着築巢銜泥。
紛繁的花朵漸漸開放使人眼花繚亂,淺淺的青草剛剛夠上遮沒馬蹄。
最愛的湖東美景百游不厭,楊柳成排綠蔭中穿過一條白沙堤。
注釋
錢塘湖:即杭州西湖。
孤山寺:南北朝時期陳文帝(522~565)初年建,名承福,宋時改名廣華。孤山:在西湖的里、外湖之間,因與其他山不相接連,所以稱孤山。上有孤山亭,可俯瞰西湖全景。
賈亭:又叫賈公亭。西湖名勝之一,唐朝賈全所築。唐貞元(唐德宗年號,785~805)中,賈全出任杭州刺史,於錢塘湖建亭。人稱「賈亭」或「賈公亭」,該亭至唐代末年。
水面初平:湖水才同堤岸齊平,即春水初漲。初:在古漢語裡用作副詞,常用來表示時間,是指不久。
雲腳低:白雲重重疊疊,同湖面上的波瀾連成一片,看上去,浮雲很低,所以說「雲腳低」。點明春遊起點和途徑之處,着力描繪湖面景色。多見於將雨或雨初停的時候。
雲腳:接近地面的雲氣,多見於將雨或雨初停時。「腳」的本義指人和動物行走的器官。這裡指低垂的雲。
早鶯:初春時早來的黃鸝。鶯:黃鸝,鳴聲婉轉動聽。爭暖樹:爭着飛到向陽的樹枝上去。暖樹:向陽的樹。
新燕:剛從南方飛回來的燕子。啄:銜取。燕子銜泥築巢。春行仰觀所見,鶯歌燕舞,生機動人。側重禽鳥。
亂花:紛繁的花。漸:副詞,漸漸地。欲:副詞,將要,就要。迷人眼:使人眼花繚亂。
淺草:淺淺的青草。
才能:剛夠上。
沒(mò):遮沒,蓋沒。
湖東:以孤山為參照物,白沙堤(即白堤)在孤山的東北面。行不足:百游不厭。足,滿足。
陰:同「蔭」,指樹蔭。白沙堤:即今白堤,又稱沙堤、斷橋堤,在西湖東畔,唐朝以前已有。白居易在任杭州刺史時所築白堤在錢塘門外,是另一條。
參考資料:
這是一首描繪西湖美景的名篇。這詩處處扣緊環境和季節的特徵,把剛剛披上春天外衣的西湖,描繪得生意盎然,恰到好處。
詩的首聯緊扣題目總寫湖水。前一句點出錢塘湖的方位和四周「樓觀參差」景象,兩個地名連用,顯示詩人是在一邊走,一邊觀賞。後一句正面寫湖光水色:春水初漲,水面與堤岸齊平,空中舒捲的白雲和湖面蕩漾的波瀾連成一片,正是典型的江南春湖的水態天容。
頷聯從靜到動,從全景的寫意到細節的工筆。先寫仰視所見禽鳥,鶯在歌,燕在舞,顯示出春天的勃勃生機。黃鶯和燕子都是春天的使者,鶯聲婉轉,流傳播春回大地的喜訊;燕子勤勞,又啟迪人們開始春日的勞作,都寫出了初春的生機。「幾處」二字,勾畫出鶯歌的此呼彼應和詩人左右尋聲的情態。「誰家」二字的疑問,又表現出詩人細膩的心理活動,並使讀者由此產生豐富的聯想。
頸聯寫俯察所見花草。因為是早春,還未到百花盛開季節,所以能見到的尚不是奼紫嫣紅開遍,而是東一團,西一簇,用一個「亂」字來形容。而春草也還沒有長得豐茂,僅只有沒過馬蹄那麼長,所以用一個「淺」字來形容。這一聯中的「漸欲」和「才能」又是詩人觀察、欣賞的感受和判斷,這就使客觀的自然景物化為帶有詩人主觀感情色彩的眼中景物,使讀者受到感染。
這兩聯細緻地描繪了西湖春行所見景物,以「早」「新」「爭」「啄」表現鶯燕新來的動態;以「亂」「淺」「漸欲」「才能」,狀寫花草向榮的趨勢。這就準確而生動地把詩人邊行邊賞的早春氣象透露出來,給人以清新之感。前代詩人謝靈運「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二句之所以妙絕古今,受到激賞,正是由於他寫出了季節更換時這種乍見的喜悅。《錢塘湖春行》以上兩聯在意境上頗與之相類,只是白詩鋪展得更開些。尾聯略寫詩人最愛的湖東沙堤。白堤中貫錢塘湖,在湖東一帶,可以總攬全湖之勝。只見綠楊蔭里,平坦而修長的白沙堤靜臥碧波之中,堤上騎馬遊春的人來往如織,盡情享受春日美景。詩人置身其間,飽覽湖光山色之美,心曠而神怡。以「行不足」說明自然景物美不勝收,詩人也餘興未闌。
這首詩就像一篇短小精悍的遊記,從孤山、賈亭開始,到湖東、白堤止,一路上,在湖青山綠那美如天堂的景色中,詩人飽覽了鶯歌燕舞,陶醉在鳥語花香,最後,才意猶未盡地沿着白沙堤,在楊柳的綠陰底下,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離去了。耳畔還迴響着由世間萬物共同演奏的春天的讚歌,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流瀉出一首飽含着自然融合之趣的優美詩歌來。
前人說「樂天之詩,情致曲盡,入人肝脾,隨物賦形,所在充滿」(王若虛《滹南詩話》),又說「樂天詩極深厚可愛,往往以眼前事為見得語,皆他人所未發」(田雯《古歡堂集》)。這首詩語言平易淺近,清新自然,用白描手法把精心選擇的鏡頭寫入詩中,形象活現,即景寓情,從生意盎然的早春湖光中,體現出作者游湖時的喜悅心情,是當得起以上評語的。
參考資料: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唐穆宗時期)七月,白居易被任命為杭州的刺史,寶曆元年(公元825年,唐敬宗時期)三月又出任了蘇州刺史,所以這首《錢塘湖春行》寫於長慶三、四年(公元823、824年)間的春天。
時暑不出門,亦無賓客至。
靜室深下簾,小庭新掃地。
褰裳復岸幘,閒傲得自恣。
朝景枕簟清,乘涼一覺睡。
午餐何所有,魚肉一兩味。
夏服亦無多,蕉紗三五事。
資身既給足,長物徒煩費。
若比簞瓢人,吾今太富貴。
能驟復能馳,翩翩白馬兒。
毛寒一團雪,鬃薄萬條絲。
皂蓋春行日,驪駒曉從時。
雙旌前獨步,五馬內偏騎。
芳草承蹄葉,垂楊拂頂枝。
跨將迎好客,惜不換妖姬。
慢鞚游蕭寺,閒驅醉習池。
睡來乘作夢,興發倚成詩。
鞭為馴難下,鞍緣穩不離。
北歸還共到,東使亦相隨。
赭白何曾變,玄黃豈得知。
嘶風覺聲急,踏雪怪行遲。
昨夜猶芻秣,今朝尚縶維。
臥槽應不起,顧主遂長辭。
塵滅駸駸跡,霜留皎皎姿。
度關形未改,過隙影難追。
念倍燕求駿,情深項別騅。
銀收鈎臆帶,金卸絡頭羈。
何處埋奇骨,誰家覓弊帷。
稠桑驛門外,吟罷涕雙垂。
驊騮失其主,羸餓無人牧。
向風嘶一聲,莽蒼黃河曲。
蹋冰水畔立,臥雪冢間宿。
歲暮田野空,寒草不滿腹。
豈無市駿者,儘是凡人目。
相馬失於瘦,遂遺千里足。
村中何擾擾,有吏征芻粟。
輸彼軍廄中,化作駑駘肉。
天下有道見,無道卷懷之。
此乃聖人語,吾聞諸仲尼。
矯矯四先生,同稟希世資。
隨時有顯晦,秉道無磷緇。
秦皇肆暴虐,二世遘亂離。
先生相隨去,商嶺采紫芝。
君看秦獄中,戮辱者李斯。
劉項爭天下,謀臣竟悅隨。
先生如鸞鶴,去入冥冥飛。
君看齊鼎中,焦爛者酈其。
子房得沛公,自謂相遇遲。
八難掉舌樞,三略役心機。
辛苦十數年,晝夜形神疲。
竟雜霸者道,徒稱帝者師。
子房爾則能,此非吾所宜。
漢高之季年,嬖寵鍾所私。
冢嫡欲廢奪,骨肉相憂疑。
豈無子房口,口舌無所施。
亦有陳平心,心計將何為。
皤皤四先生,高冠危映眉。
從容下南山,顧盼入東闈。
前瞻惠太子,左右生羽儀。
卻顧戚夫人,楚舞無光輝。
心不畫一計,口不吐一詞。
闇定天下本,遂安劉氏危。
子房吾則能,此非爾所知。
先生道既光,太子禮甚卑。
安車留不住,功成棄如遺。
如彼旱天雲,一雨百穀滋。
澤則在天下,雲復歸希夷。
勿高巢與由,勿尚呂與伊。
巢由往不返,伊呂去不歸。
豈如四先生,出處兩逶迤。
何必長隱逸,何必長濟時。
由來聖人道,無朕不可窺。
卷之不盈握,舒之亘八陲。
先生道甚明,夫子猶或非。
願子辨其惑,為予吟此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