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是才能取,时因际会遭。羽仪呈鸑鷟,铓刃试豪曹。
洛下推年少,山东许地高。门承金铉鼎,家有玉璜韬。
海浪扶鹏翅,天风引骥髦。便知蓬阁閟,不识鲁衣褒。
兴发春塘草,魂交益部刀。形开犹抱膝,烛尽遽挥毫。
昔仕当初筮,逢时咏载橐。怀铅辨虫蠹,染素学鹅毛。
车骑方休汝,归来欲效陶。南台资謇谔,内署选风骚。
羽化如乘鲤,楼居旧冠鳌。美香焚湿麝,名果赐干萄。
议赦蝇栖笔,邀歌蚁泛醪。代言无所戏,谢表自称叨。
兰焰凝芳泽,芝泥莹玉膏。对频声价出,直久梦魂劳。
草诏令归马,批章答献獒。银花悬院榜,翠羽映帘绦。
讽谏欣然纳,奇觚率尔操。禁中时谔谔,天下免忉忉。
左顾龟成印,双飞鹄织袍。谢宾缘地密,洁己是心豪。
五日思归沐,三春羡众邀。茶炉依绿笋,棋局就红桃。
溟海桑潜变,阴阳炭暗熬。仙成脱屣去,臣恋捧弓号。
建节辞乌柏,宣风看鹭涛。土山京口峻,铁瓮郡城牢。
曲岛花千树,官池水一篙。莺来和丝管,雁起拂麾旄。
宛转倾罗扇,回旋堕玉搔。罚筹长竖纛,觥盏样如舠.
山是千重障,江为四面濠。卧龙曾得雨,孤鹤尚鸣皋。
剑用雄开匣,弓闲蛰受弢.凤姿尝在竹,鷃羽不离蒿。
吴越分双镇,东西接万艘。今朝比潘陆,江海更滔滔。
神禹治水江为最,逦迤逶蛇钟作汇。泓澄不独阳鸟居,浩荡端使群川会。
群川已会江不湍,朝宗到海东南安。烟收云敛望不尽,眼界始知天宇宽。
世传扬澜并左蠡,无风白浪如山起。我今谪官此中行,何事恬然风浪止。
阳侯也自可怜生,不学世人皆世情。好风已借一帆便,霁色更增双眼明。
晚来画舸鸣六橹,超忽千山如脱兔。波心突兀见星宫,云际峥嵘望庐阜。
世间此景良不多,洞庭三峡真么么。共浮大白期一醉,对此不饮当如何。
汉皇雄略河效灵,《瓠子歌》罢梁楚宁。咄哉黄金独不成,算缗四出天下惊。
乃知二者难合并,何况区区之编氓。我曾持锸随堤平,沙黄莫辨银铸城。
人言河塞田可耕,田耕焉用金满籯。我笑此若苍蝇声,世间孰有黄金精。
朝结壮士任纵横,夜吟华屋罗群英。即如仰眠目上瞠,著书欲求后世名,亦须饱饭肠充盈。
孟郊吃饱僻思生,韩愈牵率笔不停。今我一日肠九萦,妇则已矣忧孺婴。
道士大笑以指令,君书成于我药铛,点化丹澒光荧荧。
月有寄兮岁有呈,举室欢哗真梦醒。且向清江为经营,脂车秣马导之行。
恍惚如有飙轮迎,天风吹雪花冥冥。
将军落笔怪且雄,能画嵯峨崒嵂万仞之奇峰。模糊犹含太古色,惨澹颇带清秋容。
俨如蓬莱三山翠且重,又如庐山五老削出金芙蓉。
千盘万转不可测,恍惚云气随飞龙。下有■灂之流泉,上有偃蹇之长松。
松根羽人颜色好,抱膝盘陁事幽讨。云是南极天边之寿星,遨游先天后天老。
被以青霞裘,荫以白羽葆。龟游绿沼沉沧波,鹿放苍崖食瑶草。
有鹤有鹤飞鸣雪衣丹顶随风轻,两鹤飘然入紫清。
一鹤独立和以箫韶声,手招㕠青童,载以白玉笙。
上朝三十六帝京,五云仙乐来相迎。玉女投壶其声铮铮,白兔捣药使人长生。
胡君欣得之,喜气何盈盈。是时七月天气凉,君来饮我黄金觥。
酒酣载拜求我歌,须臾落笔雷霆轰。五岳为之动,三江为之倾。
此图足为仁者寿,题以南山献寿之佳名。胡君胡君宜爱惜,我歌歌罢千金直。
挂向高堂雪色璧,夜夜虹光射天赤。
北风吹云凝不动,大雪堕空寒色重。长江拖底横玉虹,叠屑浮花欲成冻。
潮头水枯沙渚明,一片琼瑶万里平。古来天堑竟失险,此时风景当谁争。
高人独凭此江上,图画坐中开晃漾。眼花虚摇毛发竦,清入诗脾破尘障。
不如乘兴山阴舟,不须放鹤西湖头。孤怀旷世真迥绝,直与冥冥造化游。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藩,而外私肃慎,捐国逾限,越海而田,其于义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论,不务明君臣之义,正诸侯之礼,徒事争于游戏之乐,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胜,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扬名发誉,而适足以贬君自损也。
“且夫齐楚之事,又乌足道乎!君未睹夫巨丽也,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灞浐,出入泾渭;酆镐潦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行乎洲淤之浦,经乎桂林之中,过乎泱漭之野。汩乎混流,顺阿而下,赴隘狭之口,触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汹涌澎湃。滭弗宓汩,逼侧泌瀄。横流逆折,转腾潎冽,滂濞沆溉。穹隆云桡,宛潬胶戾。逾波趋浥,涖涖下濑。批岩冲拥,奔扬滞沛。临坻注壑,瀺灂霣坠,沈沈隐隐,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驰波跳沫,汩濦漂疾。悠远长怀,寂漻无声,肆乎永归。然后灏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东注太湖,衍溢陂池。于是乎鲛龙赤螭,??渐离,鰅鰫鳍鮀,禺禺魼鳎,揵鳍掉尾,振鳞奋翼,潜处乎深岩,鱼鳖讙声,万物众伙。明月珠子,的砾江靡。蜀石黄碝,水玉磊砢,磷磷烂烂,采色澔汗,藂积乎其中。鸿鹔鹄鸨,鴐 鹅属玉,交精旋目,烦鹜庸渠,箴疵?卢,群浮乎其上,泛淫泛滥,随风澹淡,与波摇荡,奄薄水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崭岩参嵳,九嵕嶻嶭。南山峨峨,岩陁甗崎,摧崣崛崎。振溪通谷,蹇产沟渎,谽呀豁閕。阜陵别岛,崴磈葨廆,丘虚堀礨,隐辚郁垒,登降施靡,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散涣夷陆,亭皋千里,靡不被筑。揜以绿蕙,被以江蓠,糅以蘪芜,杂以留夷。布结缕,攒戾莎,揭车衡兰,槀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持若荪,鲜支黄砾,蒋苎青薠,布濩闳泽,延曼太原。离靡广衍,应风披靡,吐芳扬烈,郁郁菲菲,众香发越,肸蚃布写,晻薆咇茀。
“于是乎周览泛观,缜纷轧芴,芒芒恍忽。视之无端,察之无涯,日出东沼,入乎西陂。其南则隆冬生长,涌水跃波。其兽则?旄貘嫠,沈牛麈麋,赤首圜题,穷奇象犀。其北则盛夏含冻裂地,涉冰揭河。其兽则麒麟角端,騊駼橐驼,蛩蛩驒騱,駃騠驴骡六庵注。
“于是乎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珰,辇道纚属,步櫩周流,长途中宿。夷嵕筑堂,累台增成,岩窔洞房,頫杳眇而无见,仰攀橑而扪天,奔星更于闺闼,宛虹扦于楯轩,青龙蚴蟉于东箱,象舆婉僤于西清,灵圄燕于闲馆,偓佺之伦,暴于南荣。醴泉涌于清室,通川过于中庭。盘石振崖,嵚岩倚倾。嵯峨磼礏,刻削峥嵘。玫瑰碧琳,珊瑚丛生,琘玉旁唐,玢豳文鳞,赤瑕驳荦,杂臿其间,晁采琬琰,和氏出焉。
“于是乎卢橘夏熟,黄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陶,隐夫薁棣,答沓离支,罗乎后宫,列乎北园。崒丘陵,下平原,扬翠叶,扤紫茎,发红华,垂朱荣,煌煌扈扈,照曜钜野。沙棠栎槠,华枫枰栌,留落胥邪,仁频并闾,欃檀木兰,豫章女贞,长千仞,大连抱,夸条直畅,实叶葰楙,攒立丛倚,连卷欐佹,崔错癹骫,坑衡閜砢,垂条扶疏,落英幡纚,纷溶箾蔘,猗狔从风,藰莅卉歙,盖象金石之声,管籥之音。偨池茈虒,旋还乎后宫,杂袭絫辑,被山缘谷,循阪下隰,视之无端,究之无穷。
“于是乎玄猨素雌,蜼玃飞鸓,蛭蜩蠼猱,獑胡豰蛫,栖息乎其间。长啸哀鸣,翩幡互经。夭蟜枝格,偃蹇杪颠。隃绝梁,腾殊榛,捷垂条,掉希间,牢落陆离,烂漫远迁。若此者数百千处。娱游往来,宫宿馆舍,庖厨不徙,后宫不移,百官备具。
“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孙叔奉辔,卫公参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猎者,河江为阹,泰山为橹,车骑雷起,殷天动地,先后陆离,离散别追。淫淫裔裔,缘陵流泽,云布雨施。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罴,足壄羊,蒙鹖苏,绔白虎,被班文,跨壄马,凌三嵕之危,下碛历之坻。径峻赴险,越壑厉水。椎蜚廉,弄獬豸,格虾蛤,鋋猛氏,羂騕褭,射封豕。箭不苟害,解脰陷脑,弓不虚发,应声而倒。于是乘舆弭节徘徊,翱翔往来,睨部曲之进退,览将帅之变态。然后侵淫促节,儵夐远去,流离轻禽,蹴履狡兽。轊白鹿,捷狡兔,轶赤电,遗光耀。追怪物,出宇宙,弯蕃弱,满白羽,射游枭,栎蜚遽。择肉而后发,先中而命处,弦矢分,艺殪仆。然后扬节而上浮,凌惊风,历骇猋,乘虚无,与神俱。躏玄鹤,乱昆鸡,遒孔鸾,促鵔鸃,拂翳鸟,捎凤凰,捷鹓鶵,揜焦明。道尽途殚,回车而还。消遥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晻乎反乡。蹷石阙,历封峦,过鳷鹊,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驰宣曲,濯鹢牛首,登龙台,掩细柳。观士大夫之勤略,均猎者之所得获,徒车之所轥轹,步骑之所蹂若,人臣之所蹈籍,与其穷极倦谻,惊惮詟伏,不被创刃而死者,他他籍籍,填坑满谷,掩平弥泽。
“于是乎游戏懈怠,置酒乎颢天之台,张乐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虡,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巴渝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颠歌,族居递奏,金鼓迭起,铿鎗闛鞈,洞心骇耳。荆吴郑卫之声,韶濩武象之乐,阴淫案衍之音,鄢郢缤纷,激楚结风。俳优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娱耳目乐心意者,丽靡烂漫于前,靡曼美色于后。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嬛绰约,柔桡嫚嫚,妩媚孅弱。曳独茧之褕绁,眇阎易以恤削,便姗嫳屑,与俗殊服,芬芳沤郁,酷烈淑郁;皓齿粲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于是酒中乐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朕以览听馀闲,无事弃日,顺天道以杀伐,时休息于此。恐后叶靡丽,遂往而不返,非所以为继嗣创业垂统也。’于是乎乃解酒罢猎,而命有司曰:‘地可垦辟,悉为农郊,以赡萌隶,隤墙填堑,使山泽之人得至焉。实陂池而勿禁,虚宫馆而勿仞,发仓廪以救贫穷,补不足,恤鳏寡,存孤独,出德号,省刑罚,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与天下为更始。’
“于是历吉日以斋戒,袭朝服,乘法驾,建华旗,鸣玉鸾,游于六艺之囿,驰骛乎仁义之涂,览观《春秋》之林,射《狸首》,兼《驺虞》,弋玄鹤,舞干戚,载云?,揜群雅,悲《伐檀》,乐乐胥,修容乎礼园,翱翔乎书圃,述《易》道,放怪兽,登明堂,坐清庙,次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获。于斯之时,天下大说,乡风而听,随流而化,芔然兴道而迁义,刑错而不用,德隆于三王,而功羡于五帝。若此故猎,乃可喜也。若夫终日驰骋,劳神苦形,罢车马之用,抏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而无德厚之恩,务在独乐,不顾众庶,亡国家之政,贪雉兔之获,则仁者不繇也。从此观之,齐楚之事,岂不哀哉!地方不过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垦辟,而人无所食也。夫以诸侯之细,而乐万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
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日见教,谨受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