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兵臨江水。
水流何湯湯。
戈矛成山林。
玄甲耀日光。
猛將懷暴怒。
膽氣正縱橫。
誰雲江水廣。
一葦可以航。
不戰屈敵虜。
戢兵稱賢良。
古公宅岐邑。
實始剪殷商。
孟獻營虎牢。
鄭人懼稽顙。
充國務耕殖。
先零自破亡。
興農淮泗間。
築室都徐方。
量宜運權略。
六軍咸悅康。
豈如東山詩。
悠悠多憂傷。
陽春無不長成,草木群類,隨大風起。
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獨立一何煢。
四時舍我驅馳,今我隱約欲何為?生居天壤間,忽如飛鳥棲枯枝。
我今隱約欲何為?適君身體所服,何不恣君口腹所嘗?冬被貂鼲溫暖,夏當服綺羅輕涼。
行力自苦,我將欲何為?不及君少壯之時,乘堅車、策肥馬良。
上有滄浪之天,今我難得久來視。
下有蠕蠕之地,今我難得久來履。
何不恣意遨遊,從君所喜?帶我寶劍。
今爾何為自低昂?悲麗乎壯觀,白如積雪,利若秋霜。
駁犀標首,玉琢中央。
帝王所服,辟除凶殃。
御左右,奈何致福祥?吳之辟閭,越之步光,楚之龍泉,韓有墨陽,苗山之鋌,羊頭之鋼。
知名前代,咸自謂麗且美,曾不如君劍良綺難忘。
冠青雲之崔嵬,纖羅為纓,飾以翠翰,既美且輕。
表容儀,俯仰垂光榮。
宋之章甫,齊之高冠,亦自謂美,蓋何足觀?排金鋪,坐玉堂。
風塵不起,天氣清涼。
奏桓瑟,舞趙倡。
女娥長歌,聲協宮商。
感心動耳,盪氣迴腸。
酌桂酒,膾鯉魴。
與佳人期為樂康。
前奉玉卮,為我行觴。
今日樂,不可忘,樂未央。
為樂常苦遲,歲月逝,忽若飛。
何為自苦,使我心悲。
上山採薇,薄暮苦飢。
溪谷多風,霜露沾衣。
野雉群雊,猿猴相追。
還望故鄉,郁何壘壘!高山有崖,林木有枝。
憂來無方,人莫之知。
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歲月如馳。
湯湯川流,中有行舟。
隨波轉薄,有似客游。
策我良馬,被我輕裘。
載馳載驅,聊以忘憂。
二月三日,丕白。
歲月易得,別來行復四年。
三年不見,《東山》猶嘆其遠,況乃過之,思何可支!雖書疏往返,未足解其勞結。
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處,行則連輿,止則接席,何曾須臾相失!每至觴酌流行,絲竹並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當此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
謂百年己分,可長共相保,何圖數年之間,零落略盡,言之傷心。
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觀其姓名,已為鬼錄。
追思昔游,猶在心目,而此諸子,化為糞壤,可復道哉?觀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鮮能以名節自立。
而偉長獨懷文抱質,恬淡寡慾,有箕山之志,可謂彬彬君子者矣。
著《中論》二十餘篇,成一家之言,詞義典雅,足傳於後,此子為不朽矣。
德璉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學足以著書,美志不遂,良可痛惜。
間者歷覽諸子之文,對之抆淚,既痛逝者,行自念也。
孔璋章表殊健,微為繁富。
公幹有逸氣,但未遒耳;其五言詩之善者,妙絕時人。
元瑜書記翩翩,致足樂也。
仲宣獨自善於辭賦,惜其體弱,不足起其文,至於所善,古人無以遠過。
昔伯牙絕弦於鍾期,仲尼覆醢於子路,痛知音之難遇,傷門人之莫逮。
諸子但為未及古人,自一時之儁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
後生可畏,來者難誣,然恐吾與足下不及見也。
年行已長大,所懷萬端,時有所慮,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時復類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頭耳。
光武言:"年三十餘,在兵中十歲,所更非一。
"吾德不及之,而年與之齊矣。
以犬羊之質,服虎豹之文,無眾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動見瞻觀,何時易乎?恐永不復得為昔日游也。
少壯真當努力,年一過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頃何以自娛?頗復有所述造不?東望於邑,裁書敘心。
丕白。
上山採薇,薄暮苦飢。
溪谷多風,霜露沾衣。
野雉群雊,猿猴相追。
還望故鄉,郁何壘壘!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
憂來無方,人莫之知。
人生如寄,多憂何為?
今我不樂,歲月如馳。
湯湯川流,中有行舟。
隨波轉薄,有似客游。
策我良馬,被我輕裘。
載馳載驅,聊以忘憂。
《是日至下馬磧,憩於北山僧舍。有閣曰懷賢,南直斜谷,西臨五丈原,諸葛孔明所從出師也》
南望斜谷口,三山如犬牙。西觀五丈原,郁屈如長蛇。
有懷諸葛公,萬騎出漢巴。吏士寂如水,蕭蕭聞馬檛。
公才與曹丕,豈止十倍加。顧瞻三輔間,勢若風捲沙。
一朝長星墜,竟使蜀婦髽。山僧豈知此,一室老煙霞。
往事逐雲散,故山依渭斜。客來空弔古,清淚落悲笳。
朝發鄴城,夕宿韓陵。霖雨載塗,輿人困窮。載馳載驅,沐雨櫛風。
舍我高殿,何為泥中。在昔周武,爰暨公旦。載主而征,救民塗炭。
彼此一時,唯天所贊。我獨何人,能不靖亂。
先帝深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托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得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
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策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
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群疑滿腹,眾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征,使孫策坐大,遂並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
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仿佛孫、吳,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逼於黎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耳。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
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任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
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賨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複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
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今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
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羽毀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