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榮華難以長久停留,盛與衰也難以預量。原是春天艷麗的荷花,今成秋天結子的蓮房。寒霜打蔫了野草,形容枯萎尚未凋喪。日月周而復始野草又會復生,我則一旦死去就不能重生世上。眷戀着先前種種,想到這些真讓人斷腸。
注釋秋蓮:荷花。遽央:終盡;完畢。有環周:一作「還復周」。眷眷:依戀反顧貌。
郭維森 包景誠.陶淵明集全譯.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6:201-217
此詩前四句中「難久居」「不可量」「昔」「今」「春」「秋」等暗示生命盛衰的意象中無不貫穿着時間的線索。「三春蕖」是對「榮華」的呼應,「秋蓮房」既暗示了生命的成熟,也預示了生命的衰老。盛與衰這一對立的意義包含在同一個意象之中。物壯必老,這是老莊的哲理,也是生命自然的規律。然而,對生命更為殘酷的是「嚴霜結野草,枯悴遽未央」的無奈之境。「柔卉被霜,萎亂紛紜,根葉輒相糾纏」(黃文煥《陶詩析義》卷四)暗示了人兩鬢披霜,發如枯草的暮年的衰殘。「枯悴遽未央」句,生命的「半死半生之況,尤為慘戚,『未遽央』三字添得味長。」(《陶詩析義》)它是對生命衰而未竭的隱喻。
全詩抒發了感慨衰老、眷戀往昔之情。詩的開頭兩句,以議論的形式,闡明了宇宙間的一個普遍法則:榮華是難以長期保住的,萬物之盛衰一直在變化,是難以預測的。
詩人在永恆的大自然中選取人們最常見而又最具代表性的地上生生不息的植物(蓮花、蓮蓬、野草)和天上周而復始的日月,與短暫無常的人的生命以及難以持久、不可預測的榮華富貴、事業興衰相對比,這怎能不叫人「眷眷往昔時,憶此斷人腸」啊。詩人就喜歡和自然界對話,這可以因得到靈感而喜,也可以被悲哀所傷。▲
郭維森 包景誠.陶淵明集全譯.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6:201-217
陳慶元等 編選.陶淵明集.南京:鳳凰出版社,2014:186-202
本文是組詩中的第三首。這組詩共十二首,前八首「辭氣一貫」,當作於同一年內,約作於陶淵明54歲時,即為晉安帝義熙十四年(公元418年),後四首約作於晉安帝隆安五年(公元401年),陶淵明37歲時。
陳慶元等 編選.陶淵明集.南京:鳳凰出版社,2014:186-202
貧居依稼穡,戮力東林隈。
不言春作苦,常恐負所懷。
司田眷有秋,寄聲與我諧。
飢者歡初飽,束帶候鳴雞。
揚楫越平湖,泛隨清壑回。
鬱郁荒山里,猿聲閒且哀。
悲風愛靜夜,林鳥喜晨開。
曰余作此來,三四星火頹。
姿年逝已老,其事未雲乖。
遙謝荷蓧翁,聊得從君棲。
高鴻方冥飛,萬里不回首。況當移杪時,霜露濕星斗。
鼓翼無何鄉,永避網羅咎。君子重出處,此義安可負。
嶷嶷潭府公,清譽比瓊玖。節制臨八州,時命非不偶。
胡為請分務,念念在林藪。切嘗聽公言,三朝祿食久。
四十有五年,數為漕與守。慎事無纖瑕,收身養吾壽。
兒孫皆賞延,君恩誠已厚。朝廷新法度,利害喧眾口。
紛馳使者車,必行無可否。嗟予力已疲,何以為父母。
不待老有請,連章至八九。君相惜其才,符竹今仍剖。
蘇台古名邦,震澤當戶牖。拜恩臣豈邀,客賀但揮手。
便道將徑歸,辭疾上印綬。家園瞰西湖,雲月是鄰友。
翛然一榻外,長物復何有。隱几悟僧禪,頹形若陵阜。
不學陶朱公,反為利端誘。不學陶淵明,區區愛琴酒。
文王如搜賢,肯棄渭川叟。行己無固必,資深逢左右。
重來作霖雨,一洗蒼生垢。信哉孟軻氏,和任著伊柳。
獨善名易滅,兼濟垂不朽。噫嘻高鴻篇,在理或可取。
山深久不晴,領略三伏暑。夜涼聞風泉,疑作空階雨。
但覺紙窗明,不知山月吐。階除偶獨立,滿庭浩風露。
室閒門未掩,時有飛螢度。餘生願俱子,萬壑千岩處。
艱難百憂中,長恐此心負。今宵復對榻,樂事遽如許。
地偏心亦遠,喜俗憂自去。風光如輞川,窈窕辛夷塢。
以短暴弟長,正坐功名誤。何如廬山陰,一水斷世路。
持遠兩鏡臨,於中可無睹。此詩若散緩,熟讀有奇趣。
便覺陶淵明,彷佛見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