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陽嶠北氣鬱滯,晨興何晏惟昏睡。江左雄豪每自奇,學孟希韓非不至。
奈何進取位尚卑,上官儀檢多輕視。金朱浮華奚足戀,策馬週遊窮海涘。
從茲岩谷永遁逃,請師丹灶捐塵事。廬山簡寂尋舊隱,雪竇參禪入初地。
誰能榮謝混流俗,居常袞袞隨升墜。鋪張翰墨作小詩,聊陳平昔煙霞志。
扁鵲見蔡桓公,立有間,扁鵲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
」桓侯曰:「寡人無疾。
」扁鵲出,桓侯曰:「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
」桓侯不應。
扁鵲出,桓侯又不悅。
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病在腸胃,不治將益深。
」桓侯又不應。
扁鵲出,桓侯又不悅。
居十日,扁鵲望桓侯而還走。
桓侯故使人問之,扁鵲曰:「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
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
」居五日,桓侯體痛,使人索扁鵲,已逃秦矣。
桓侯遂死。
燕王好微巧,衛人請以棘刺之端為母猴。
燕王說之,養之以五乘之奉。
王曰:「吾視觀客為棘刺之母猴。
」客曰:「人主欲觀之,必半歲不入宮,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陰之間,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見也。
」燕王因養衛人,不能觀其母猴。
鄭有台下之冶者,謂燕王曰:「臣為削者也,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於削。
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鋒,難以治棘刺之端。
王試觀客之削,能與不能可知也。
」王曰:「善。
」謂衛人曰:「客為棘刺之母猴也,何以治之?」曰:「以削。
」王曰:「吾欲觀見之。
」客曰:「臣請之舍取之。
」因逃。
(選自《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
楚人有鬻盾與矛者,譽之曰:「吾盾之堅,物莫能陷也。」又譽其矛曰:「吾矛之利,於物無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其人弗能應也。夫不可陷之盾與無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
嗣帝祚董生進三策 應主召申公陳兩言
卻說周亞夫到了大廷,已由景帝派出問官,責令亞夫對簿,且取出一封告密原書,交與閱看。亞夫覽畢,全然沒有頭緒,無從對答。原來亞夫子恐父年老,預備後事,特向尚方掌供御用食物之官。買得甲楯五百具,作為他時護喪儀器。尚方所置器物,本有例禁,想是亞夫子貪占便宜,秘密托辦,一面飭傭工運至家中,不給佣錢。傭工心中懷恨,竟說亞夫子偷買禁物,意圖不軌,背地裡上書告密。景帝方深忌亞夫,見了此書,正好作為罪證,派吏審問,其實亞夫子未嘗稟父,亞夫毫不得知,如何辯說,問官還道他倔強負氣,復白景帝。景帝怒罵道:「我亦何必要他對答呢?」遂命將亞夫移交大理。即廷尉,見前。亞夫子聞知,慌忙過視,見乃父已入獄中,才將原情詳告。亞夫也不暇多責,付之一嘆。及大理當堂審訊,竟向亞夫問道:「君侯何故謀反?」亞夫方答辯道:「我子所買,乃係葬器,怎得說是謀反呢!」大理又譏笑道:「就使君侯不欲反地上,也是欲反地下,何必諱言!」亞夫生性高傲,怎禁得這般揶揄,索性瞑目不言,仍然還獄。一連餓了五日,不願進食,遂致嘔血數升,氣竭而亡,適應了許負的遺言。命也何如。
景帝聞亞夫餓死,毫不賻贈,但更封亞夫弟堅為平曲侯,使承絳侯周勃遺祀。那皇后親兄王長君,卻得從此出頭,居然受封為蓋侯了。莫非縈私!獨丞相劉舍,就職五年,濫竽充數,無甚補益,景帝也知他庸碌,把他罷免,升任御史大夫衛綰為丞相。綰系代人,素善弄車,得寵文帝,由郎官遷授中郎將,為人循謹有餘,幹練不足。景帝為太子時,曾召文帝侍臣,同往宴飲,惟綰不應召,文帝越加器重。謂綰居心不貳,至臨崩時曾囑景帝道:「衛綰忠厚,汝應好生看待為是!」景帝記着,故仍使為中郎將。未幾齣任河間王太傅,吳楚造反,綰奉河間王命,領兵助攻,得有戰功,因超拜中尉,封建陵侯。嗣復徙為太子太傅,更擢為御史大夫。劉舍免職,綰循資升任,也不過照例供職,無是無非。至御史大夫一職,卻用了南陽人直不疑。不疑也做過郎官,郎官本無定額,並皆宿衛宮中,人數既多,退班時輒數人同居,呼為同舍。會有同舍郎告歸,誤將別人金錢攜去,失金的郎官,還道是不疑盜取,不疑並不加辯,且措資代償。未免矯情。嗣經同舍郎假滿回來,仍將原金送還失主,失主大慚,忙向不疑謝過。不疑才說明意見,以為大眾蒙謗,寧我受誣,於是眾人都稱不疑為長老。及不疑遷任中大夫,又有人譏他盜嫂無行,徒有美貌。不疑仍不與較,但自言我本無兄,從來也因從擊吳楚得封塞侯,兼官衛尉,衛綰為相,不疑便超補御史大夫,兩人都自守本分,不敢妄為。但欲要他治國平天下,卻是相差得多呢!斷煞兩人。
景帝又用寧成為中尉。寧成專尚嚴酷,比郅都還要辣手,曾做過濟南都尉,人民疾首,並且居心操行,遠不及郅都的忠清。偏景帝視為能吏,叫他主持刑政,正是嗜好不同,別具見解。看他詔令中語,如疑獄加讞,景帝中五年詔令。治獄務寬,後元年詔令。也說得仁至義盡,可惜是徒有虛文,言與行違,就是戒修職事,後一年詔令。詔勸農桑,禁采黃金珠玉,後三年詔令。亦未必臣民逖聽,一道同風。可見景帝所為,遠遜乃父,史家以文景並稱,未免失實。不過與民休息,無甚紛更,還算有些守成規範。到了後三年孟春,猝然遇病,竟致崩逝,享壽四十有八,在位一十六年。遺詔賜諸侯王列侯馬各二駟,吏二千石,各黃金二斤,民戶百錢,出宮人歸家,終身不復役使,作為景帝身後隆恩。
太子徹嗣皇帝位,年甫十有六歲,就是好大喜功、比跡秦皇的漢武帝。回顧本書第一回。尊皇太后竇氏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為皇太后,上先帝廟號為孝景皇帝,奉葬陽陵。武帝未即位時,已娶長公主女陳阿嬌為妃,此時尊為天子,當然立陳氏為皇后。金屋貯嬌,好算如願。又尊皇太后母臧兒為平原君,連臧兒所生子田蚡田勝,亦予榮封。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臧兒改嫁田氏,已與王氏相絕,田氏二子怎得無功封侯?即此已見武帝不遵祖制。所有丞相御史等人,暫仍舊職,未幾已將改年。向來新皇嗣統,應該就先帝崩後,改年稱元,以後便按次遞增,就使到了一百年,也沒有再三改元等事。自文帝誤信新埋平候日再中,乃有二次改元的創聞。見五十一回。景帝未知干盅,還要踵事增華,索性改元三次,史家因稱為前元中元後元,作為區畫。武帝即位一年,照例改元,本不足怪,惟後來且改元十餘次,有司曲意獻諛,謂改元宜應天瑞,當用瑞命紀元,選取名號,因此從武帝第一次改元為始,迭用年號相系。元年年號,叫作建元,這是在武帝元鼎三年時新作出來,由後追前,各系年號,後人依書編敘,就稱武帝第一年為建元元年。看官須知年號開始,創自武帝,也是一種特別紀念,垂為成例呢。標明始事,應有之筆。
武帝性喜讀書,雅重文學,一經踐祚,便頒下一道詔書,命丞相御史列侯郡守諸侯相等,舉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於是廣川人董仲舒,菑川人公孫弘,會稽人嚴助,以及各處有名儒生,並皆被選,同時入都,差不多有百餘人。武帝悉數召入,親加策問,無非詢及帝王治要。一班對策士子,統皆凝神細思,屬筆成文,約莫有三五時,依次呈繳,陸續退出。武帝逐篇披覽,無甚合意,及看到董仲舒一卷,乃是詳論天人感應的道理,說得原原本本,計數千言。當即擊節稱賞,嘆為奇文。原來仲舒少治《春秋》,頗有心得,景帝時已列名博士,下帷講誦,目不窺園,又閱三年有餘,功益精進。遠近學子,俱奉為經師。至是詣闕對策,正好把生平學識,抒展出來,果然壓倒群儒,特蒙知遇。武帝見他言未盡意。復加策問,至再至三。仲舒更迭詳對,統是援據《春秋》,歸本道學,世稱為天人三策,傳誦古今。小子無暇抄錄,但記得最後一篇,尤關重要,乃是請武帝崇尚孔子,屏黜異言。大略說是:
臣聞天者群物之祖,故遍復包含而無所殊。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無私。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德者君之所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故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夫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慾之謂情,情非制度不節,是故古之王者,上謹於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別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群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臣又聞之:聚少成多,積小致巨,故聖人莫不以晻與暗字通。致明,以微致顯。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於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以致之矣。言出於己,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掩也,言行之大者,君子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者大,慎微者著。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道者萬世無敝,敝者道之失也。夏尚忠,殷尚質,周尚文者,救敝之術,當用此也。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授,而守一道,不待救也。由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大漢繼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夫古之天下,猶今之天下,共是天下,古大治而今遠不逮,安所繆盩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之理與?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動於末,與天同意者也。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民日被朘削,濅以大窮,死且不避,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繁,而奸邪之所以不可勝者也。公儀子相魯,至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慍而拔之,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乎?紅讀如工。夫皇皇求財利,嘗恐乏匱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惟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言居君子之位,而為庶人之行者,禍患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當君子之行,則舍公儀休之相魯,無可為者矣。且臣聞《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邪僻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壹,法度可明,民乃知所從矣。
這篇文字,最合武帝微意。武帝年少氣盛,好高騖遠,要想大做一番事業,振古爍今,可巧仲舒對策,首在興學,次在求賢,最後進說大一統模範,請武帝崇正黜邪,規定一尊,正是武帝有志未逮,首思舉行,所以深相契合,大加稱賞。當下命仲舒為江都相,使佐江都王非。景帝子,見前。武帝既賞識仲舒,何不留為內用?丞相衛綰,聞得武帝嘉美仲舒,忙即迎合意旨,上了一本奏牘,說是各地所舉賢良,或治申韓學,申商韓非。或好蘇張言,無關盛治,反亂國政,應請一律罷歸。武帝自然准奏,除公孫弘嚴助諸人,素通儒學外,並令歸去,不得錄用。衛綰還道揣摩中旨,可以希寵固榮,保全祿位,那知武帝並不見重,反因他拾人牙慧,格外鄙夷。不到數月,竟將衛綰罷免,改用竇嬰為丞相。嬰系竇太后侄兒,竇太后嘗與景帝說及,欲令嬰居相位。景帝謂嬰沾沾自喜,量窄行輕,不合為相,所以終不見用。武帝也未嘗定欲相嬰,意中卻擬重任田蚡,不過因蚡資望尚淺,恐人不服,並且嬰是太皇太后的兄子,蚡乃皇太后的母弟,斟情酌理,亦應先嬰後蚡,所以使嬰代相,特命蚡為太尉。太尉一官,前時或設或廢,惟周勃父子,兩任太尉,及遷為丞相後,並將官職停罷。武帝復設此官,明明是位置田蚡起見。蚡雖曾學習書史,才識很是平常,只有性情乖巧,口才敏捷,乃是他的特長。自從武帝授為武安侯,他亦自知才具不足,廣招賓佐,預為計畫。入朝時乃滔滔奏對,議論動人,武帝墮入彀中,錯疑他才能邁眾,欲加大位。為此一誤,遂惹出後來許多波瀾,連竇嬰也要被他排擠,斷送性命,這且待後再表。
且說竇嬰田蚡,既握朝綱,揣知武帝好儒,也不得不訪求名士,推重耆英。適御史大夫直不疑免官,遂同舉代人趙綰繼任,並又薦入蘭陵人王臧,由武帝授為郎中令。趙王兩人,既已受任,便擬仿照古制,請設明堂辟雍。武帝也有此意,叫他詳考古制,採擇施行,兩人又同奏一本,說是臣師申公,稽古有素,應由特旨徵召,邀令入議。這申公就是故楚遺臣,與白生同諫楚王,被罰司舂。見五十三回。及楚王戊兵敗自焚,申公等自然免罪,各歸原籍。申公魯人,歸家授徒,獨重詩教,門下弟子,約千餘人。趙綰王臧,俱向申公受詩,知師飽學,故特從推薦。武帝風聞申公重名,立即派遣使臣,用了安車蒲輪,束帛加璧,迎聘申公。
申公已八十餘歲,杜門不出,此次聞有朝使到來,只好出迎。朝使傳述上意,齎交玉帛,申公見他禮意殷勤,不得不應召入都。既到長安,面見武帝,武帝見他道貌高古,格外加敬,當下傳諭賜坐,訪問治道,但聽申公答說道:「為治不在多言,但視力行何如。」兩語說完,便即住口。武帝待了半晌,仍不聞有他語,兩語夠了。暗思自己備着厚禮,迎他到來,難道叫他說此二語,便算了事,一時大失所望,遂不欲再加質問,但命他為大中大夫,暫居魯邸,妥議明堂辟雍,及改歷易服與巡狩封禪等禮儀。申公已料武帝少年喜事,行不顧言,所以開口提出二語,待他有問再答。嗣見武帝不復加詢,也即起身拜謝,退出朝門。趙綰王臧,引申公至魯邸,叩問明堂辟雍等古制,申公微笑無言。綰與臧雖未免詫異,但只道是遠來辛苦,不便遽問,因此請師休息,慢慢兒的提議。那知宮廷裡面,發生一大阻力,不但議事無成,還要闖出大禍,害得二人失職亡身,這真叫做冒昧進階,自取禍殃哩。
原來太皇太后竇氏,素好黃老,不悅儒術,嘗召入博士轅固取示老子書。轅固尚儒絀老,猝然答說道:「這不過家人常言,無甚至理。」竇太后發怒道:「難道定要司空城旦書麼?」固知太后語意,是譏儒教苛刻,比諸司空獄官,城旦刑法,因與私見不合,掉頭自退。固本善辯,從前與黃生爭論湯武,黃生主張放獄,固主張征誅,景帝頗袒固說;此番在竇太后前碰了釘子,還是不便力爭,方才退出。那竇太后怒氣未平,且因固不知謝過,欲加死罪,轉思罪無可援,不如使他入圈擊彘,俾彘咬死,省得費事。惡之欲其死,全是婦人私見。虧得景帝知悉,不忍固無端致死,特令左右借與利刃,方才將彘刺死。太后無詞可說,只得罷休。但每聞儒生起用,往往從中阻撓,所以景帝在位十六年,始終不重用儒生。及武帝嗣位,竇太后聞他好儒,大為不然,復欲出來干預。武帝又不便違忤祖母,所有朝廷政議,都須隨時請命。竇太后對着他事,卻也聽令施行,只有關係儒家法言,如明堂辟雍等種種制度,獨批得一文不值,硬加阻止。冒冒失失的趙綰,一經探悉,便入奏武帝道:「古禮婦人不得預政,陛下已親理萬凡,不必事事請命東宮!」處人骨肉之間,怎得如此直率!武帝聽了,默然不答。看官聽說!綰所說的東宮二字,乃是指長樂宮,為太皇太后所居。長樂宮在漢都東面,故稱東宮。詮釋明白,免致閱者誤會。自從綰有此一奏,竟被太皇太后聞知,非常震怒,立召武帝入內,責他誤用匪人。且言綰既崇尚儒術,怎得離間親屬?這明明是導主不孝,應該重懲。武帝尚想替綰護辯,只說丞相竇嬰,太尉田蚡,並言趙綰多才,與王臧一同薦入,所以特加重任。竇太后不聽猶可,聽了此語,越覺怒不可遏,定要將綰臧下獄,嬰蚡免官。武帝拗不過祖母,只好暫依訓令,傳旨出去,革去趙綰王臧官職,下吏論罪。擬俟竇太后怒解,再行釋放。偏竇太后指二人為新垣平,非誅死不足示懲,累得武帝左右為難。那知綰與臧已拚一死,索性自殺了事。倒也清脫。小子有詩嘆道:
才經拜爵即遭災,禍患都從富貴來;
莫道文章憎命達,衒才便是殺身媒。
綰臧既死,竇太后還要黜免竇嬰田蚡。究竟嬰蚡曾否免官,待至下回再表。
武帝繼文景之後,慨然有為,首重儒生,而董仲舒起承其乏,對策大廷,裒然舉首。觀其三策中語,持論純正,不但非公孫弘輩可比,即賈長沙亦勿如也。武帝果有心鑑賞,應即留其補闕,胡為使之出相江都,是可知武帝之重儒,非真好儒也。第欲借儒生之詞藻,以文致太平耳。申公老成有識,一經召問,即以力行為勉,譬如對症發藥,先究病源,惜乎武帝之諱疾忌醫,而未由針砭也。就令無竇太后之阻力,亦烏有濟?董生去,串公歸,而偽儒雜進,漢治不可問矣。
《經典序錄》:河間人大毛公為《詩故訓傳》,一雲魯人。失其名。《初學記》:荀卿授魯國毛亨,作《詁訓傳》以授趙國毛萇。時人謂亨為大毛公,萇為小毛公。大毛公之名,唯見於此。《正義》云:「《儒林傳》毛公,趙人。」不言其名。《後漢書》趙人毛萇《序錄》亦云「名長」,今《後漢書》作「萇」,此小毛公也。程子曰:「毛萇最得聖賢之意。」
徐整云:「子夏授高行子。」即《詩序》及《孟子》所謂高子也。以《絲衣》繹賓屍為靈星之屍,以《小弁》為小人之詩,則已失其義矣。趙歧云:「高子,齊人。」謂禹之聲尚文王之聲,亦高子也。
《序錄》:子夏傳曾申,申傳李克。《讀詩記》引陸璣《草木疏》,以曾申為申公,以克為尅,皆誤。
《詩》六義,三經三緯,鄭氏注《周禮》「六詩」及孔氏《正義》,其說尚矣,朱子《集傳》從之。而程子謂:《詩》之六體隨篇求之,有兼備者,有偏得一二者。《讀詩記》謂:風非無雅,雅非無頌。蓋因《鄭箋》「豳雅」、「豳頌」之說。然朱子疑《楚茨》至《大田》四篇為「豳雅」,《思文》、《臣工》、《噫嘻》、《豐年》、《戴芟》、《良耜》等篇為「豳頌」,亦未知是否也。呂成公云:「豳雅、頌恐逸。」
《逸詩》篇名,若《貍首》、《射義》。《驪駒》、《大戴禮》、《漢書注》。《祈招》、《左傳》。《轡之柔矣》,《左傳》、《周書》。皆有其辭,唯《采薺》、《周禮》。《河水》、《新宮》、《茅鴟》、《左傳》。《鳩飛》《國語》。無辭。或謂《河水》,《沔水》也;《新宮》,《斯干》也;《鳩飛》,《小宛》也。周子醇《樂府拾遺》曰:「孔子刪《詩》,有全篇刪者,《驪駒》是也。有刪兩句者,「月離於畢,俾滂沱矣。月離於箕,風揚沙矣」是也。有刪一句者,「素以為絢兮」是也。愚考之《周禮疏》引《春秋緯》云:「月離於箕,風揚沙」,非詩也。「素以為絢兮」,朱文公謂:《碩人》詩四章,而章皆七句,不應此章獨多一句,蓋不可知其何詩,然則非刪一句也。若全篇之刪,亦不止《驪駒》。《論語》《唐棣之華》之類。
近世說《詩》者,以《關雎》為畢公作,謂得之張超,或謂得之蔡邕。未詳所出。
鶴林吳氏《論詩》曰:「興之體足以感發人之善心。毛氏自《關雎》而下,總百十六篇,首系之興:《風》七十,《小雅》四十,《大雅》四,《頌》二。注曰:『興也。』而比、賦不稱焉,蓋謂賦直而興微,比顯而興隱也。朱氏又於其間增補十九篇,而摘其不合於興者四十八條,且曰:『《關雎》,興詩也,而兼於比;《綠衣》,比詩也,而兼於興;《頍弁》一詩,而興、比、賦兼之。』則析義愈精矣。」李仲蒙曰:「敘物以言情謂之賦,情物盡也。索物以托情謂之比,情附物也。觸物以起情謂之興,物動情也。」《文心雕龍》曰:「毛公述傳,獨標興體,以比顯而興隱。」鶴林之言本於此。
太史公云:「周道缺而《關雎》作。」艾軒謂:三家說《詩》,各有師承。今齊、韓之《詩》,字與義多不同。毛公為趙人,未必不出於《韓詩》。太史公所引,乃一家之說。《古文尚書》與子長並出,今所引非古文,如「祖飢」、「惟刑之謐」,當有來處,非口傳之失也。晁景迂曰:「齊、魯、韓三家,以《關雎》、《葛覃》、《卷耳》、《鵲巢》、《采繁》、《采苹》、《騶虞》、《鹿鳴》、《四牡》、《皇皇者華》之類,皆為康王詩,《王風》為魯詩。」薛士龍曰:「《關雎》作刺之說,是賦其詩者。」
艾軒謂:《詩》之萌芽,自楚人發之,故云:「江、漢之域,《詩》一變而為《楚辭》,屈原為之唱。」是文章鼓吹,多出於楚也。
《周南》之詩,曰「公侯干城」,曰「王室如燬」,當文王與紂之事,於君臣之分嚴矣。此周之所以為至德。
朱子《詩傳》云:「舊說扶風雍縣南有召亭。今雍縣析為岐山、天興兩縣,未知召亭的在何縣。」愚按:《史記正義》引《括地誌》,召亭在岐山縣西南。
橫渠《策問》云:「湖州學興,竊意遺聲寓之塤龠,因擇取二《南》、《小雅》數十篇,使學者朝夕詠歌。今其聲無傳焉。」朱子《儀禮通解》有《風雅十二詩譜》,乃趙彥肅所傳雲,即開元遺聲也。
《詩正義》曰:「《儀禮》歌《召南》三篇,越《草蟲》而取《采苹》,蓋《采苹》舊在《草蟲》之前。」曹氏《詩說》謂:齊詩先《采苹》而後《草蟲》。
馬永卿問劉元城曰:「《王·黍離》在《邶》、《鄘》、《衛》之後,且天子可在諸侯後乎?」曰:「非諸侯也。周既滅商,分畿內為三國,邶、鄘、衛是也。序《詩》者,以其地本商之畿內,故在《王·黍離》上。」
《新序》云:「衛宣公子壽,閔其兄伋之見害,作憂思之詩,《黍離》是也。」《魯詩》出於浮丘伯,以授楚元王交。劉向乃交之孫,其說蓋本《魯詩》。然《黍離》,《王風》之首,恐不可以為衛詩也。《韓詩》云:「《黍離》,伯封作。」陳思王植《令禽惡鳥論》曰:「昔尹吉甫信後妻之讒而殺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離》之詩。」其《韓詩》之說歟。伯封事,唯見於此。
南豐謂:《列女傳》稱《詩》、《芣苢》、《柏舟》、《大車》之類,與令序《詩》者之說尤乖異。《式微》一篇,又謂二人之作。
韓文公為《施士丐銘》曰:「先生明毛、鄭《詩》,通《春秋左氏傳》,善講說,朝之賢士大夫從而執經、考疑者繼於門。」《唐語林》云:「劉禹錫與韓、柳詣士丐聽說《詩》,曰:『《甘棠》勿拜,如人身之拜,小低屈也。勿拜則不止勿翦,言召伯漸遠,人思不可及。』」《讀詩記》董氏引士丐說。
周有《房中》之樂,《燕禮注》謂:弦歌《周南》、《召南》之詩。漢《安世房中樂》,唐山夫人所作。魏繆襲謂《安世歌》「神來燕享,永受厥福」,無有二《南》后妃風化天下之言。謂《房中》為后妃之歌,恐失其意。《通典》:平調、清調、瑟調,皆周《房中》之遺聲。
《白虎通·諫諍篇》:妻得諫夫者,夫婦榮恥共之。《詩》云:「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此妻諫夫之詩也。亦齊、魯、韓之說歟。
《韓詩外傳》:高子問於孟子曰:「夫嫁娶者,非己所自親也,衛女何以得編於《詩》也?」孟子曰:「有衛女之志則可,無衛女之志則怠。若伊尹於太甲,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
晁景迂《詩序論》云:「序《騶虞》:『王道成也』,風其為雅歟!序《魚麗》:『可以告神明』,雅其為頌歟!」《解頤新語》云:「文王之風終於《騶虞》,《序》以為王道成則近於雅矣。文、武之雅終於《魚麗》,《序》以為可告神明則近於頌矣。」潏水李氏曰:「《小雅》雖言政,猶有風之體。《大雅》之正,幾於頌矣。」
歐陽公曰:「霸者興,變風息焉。」然《詩》止於陳靈,在桓、文之後。
八能之士,見《易緯通卦驗》:或調黃鐘,或調六律,或調五音,或調五聲,或調五行,或調律歷,或調陰陽,或調正德所行。大夫九能,見《毛詩·定之方中傳》:建邦能命龜,田能施命,作器能銘,使能造命,升高能賦,師旅能誓,山川能說,喪紀能誄,祭祀能語。君子能此九者,可謂有德音,可以為大夫。
《定之方中傳》引仲梁子曰:「初立楚宮也。」《鄭志》張逸問:「仲梁子何時人?」答曰:「仲梁子,先師魯人,當六國時,在毛公前。」《正義》:春秋時,魯有仲梁懷,故言魯人。《韓非子》八儒,有仲良氏之儒。陶淵明《群輔錄》云:「仲梁氏傳樂為道,以和陰陽,為移風易俗之儒。」史失其名。
劉孝孫為《毛詩正論》,演毛之簡,破鄭之怪。李邦直亦謂毛之說簡而深,此河間獻王所以高其學也。鄭之釋繁塞而多失。鄭學長於《禮》,以《禮》訓《詩》,是案跡而議性情也。「綠衣」,以為褖;「不諫亦入」,以為入宗廟;「庭燎」,以為不設雞人之官。此類不可悉舉。
艾軒云:「讀《風詩》不解《芣苢》,讀《雅詩》不解《鶴鳴》,此為無得於《詩》者。傳至樂讀《詩》至《鴛鴦》之二章,因悟比興之體。
「江漢之女,不可犯以非禮」,可以見周俗之美;「范滂之母,勉其子以名節」,可以見漢俗之美。
《大雅》之變,作於大臣,召穆公、衛武公之類是也。《小雅》之變,作於群臣,家父、孟子之類是也。《風》之變也,匹夫匹婦皆得以風刺。清議在下,而世道益降矣。
騶虞、騶吾、騶牙,一物也,聲相近而字異。《解頤新語》既以「虞」為「虞人」,又謂「文王以騶牙名囿」,蓋惑於異說。《魯詩傳》曰:「梁鄒,天子之田。」見《後漢注》與《賈誼書》同,不必以「騶牙」為證。
《射義》天子以《騶虞》為節,樂官備也。鄭康成注云:「於嗟乎騶虞!嘆仁人也。」《周禮疏》引《韓、魯說》:騶虞,天子掌鳥獸官。其說與《射義》合。《文選注》引《琴操》曰:「《鄒虞》,邵國之女所作也。古者役不逾時,不失嘉會。」《墨子》曰:「成王因先王之樂,命曰《騶吾》。」豈即《詩·騶虞》歟?
《大戴禮·投壺》云:「凡雅二十六篇,其八篇可歌,歌《鹿鳴》、《貍首》、《鵲巢》、《采蘩》、《采苹》、《伐檀》、《白駒》、《騶虞》;八篇廢,不可歌;七篇《商》、《齊》可歌也;三篇閒歌。《上林賦》掩群雅,張揖注云:「《詩·小雅》之材七十四人,《大雅》之材三十一人。」愚謂:八篇可歌者,唯《鹿鳴》、《白駒》在《小雅》,《貍首》今亡。鄭氏以為《射義》所引曾孫侯氏之詩,余皆風也,而亦謂之雅,豈風亦有雅歟?劉氏《小傳》或曰:「《貍首》,《鵲巢》也,篆文似之。」此有《貍首》,又有《鵲巢》,則或說非矣。張揖言「二雅之材」,未知所出。
《無衣》非美晉,蓋閔周也。自僖王命曲沃伯為晉侯,而篡臣無所忌。威烈王之命,晉大夫襲僖之跡也。有曲沃之命,則有三大夫之命,出爾反爾也。
《詩》亡然後《春秋》作。胡文定謂:自《黍離》降為《國風》,天下不復有《雅》。《春秋》作於隱公,適當《雅》亡之後。《孟子集注》同。呂成公謂:蓋指筆削《春秋》之時,非謂《春秋》之所始也。《詩》既亡,則人情不止於禮義,天下無復公好惡,《春秋》所以不得不作歟。艾軒曰:「《文中子》以為詩者民之情性,人之情性不應亡。使孟子復出,必從斯言。」
《泉水》云:「出宿於干,飲餞於言。」說《詩》者,未詳其地。《隋志》邢州內丘縣,有干言山。李公《緒記》云:「柏人縣有干山、言山。柏人,邢州堯山縣。」《魯頌》徂來之松,《後漢注》:兗州博城縣有徂來山。一名尤來。新甫之柏,《傳注》不言山之所在,唯《後魏·地形志》魯郡汶陽縣有新甫山。《通典》:漢汶陽故城在兗州泗水縣東南。太史公聞之董生曰:「《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則山川不可不考也。」
檜有疾恣之詩,《周語》富辰曰:「鄶之亡,由叔妘。」
《豳風》於十月,雲「曰為改歲」,言農事之畢也。《祭義》於三月,雲「歲既單矣」,言蠶事之畢也。農桑一歲之大務,故皆以歲言之。
《七月箋、傳》言豳土晚寒者三。孫毓云:「寒鄉率早寒,北方是也。熱鄉乃晚寒,南方是也。」《毛傳》言晚寒者,豳土寒多,雖晚猶寒,非謂寒來晚也。
《鄭志》十一卷,魏侍中鄭小同撰。《詩·七月正義》:《吳志》孫皓問:《月令》季夏火星中,答曰:「日永星火,舉中而言,非心星也。是鄭以日永星火,與心星別。」今按:康成答問,蓋《鄭志》所載,孫皓乃康成弟子,後人因孫皓名氏,遂改《鄭志》為《吳志》。康成不與吳孫皓同時,《吳志》亦無此語。
熠燿宵行,《傳》云:「熠燿,燐也。」朱子謂:熠燿,明不定貌。宵行,蟲名,如蠶夜行,有光如螢。其說本董氏。《說文》引《詩》熠燿宵行,熠,盛光也。末章云:「倉庚於飛,熠燿其羽。」其義一也。
《七月》,見王業之難,亦見王道之易。孟子以農桑言王道,周公之心也。
《風》終於周公,《雅》終於《召旻》。有周、召之臣,則變者可以復於正。
子擊好《晨風》、《黍離》,而慈父感悟;周磐誦《汝墳》卒章,而為親從仕;王裒讀《蓼莪》,而三複流涕;裴安祖講《鹿鳴》,而兄弟同食,可謂興於《詩》矣。李楠和伯亦自言:吾於《詩·甫田》悟進學,《衡門》識處世。和伯弟樗迂仲,呂成公所謂二李伯仲也。此可為學《詩》之法。
太史公謂:仁義陵遲,《鹿鳴》刺焉。蔡邕《琴操》:《鹿鳴》,周大臣所作也。王道衰,大臣知賢者幽隱,彈弦風諫。漢太樂食舉十三曲:一曰《鹿鳴》。《杜夔傳》舊雅樂四曲:一曰《鹿鳴》,二曰《騶虞》,三曰《伐檀》,四曰《文王》,皆古聲辭。《琴操》曰:「古琴有詩歌五曲,曰:《鹿鳴》、《伐檀》、《騶虞》、《鵲巢》、《白駒》。」蔡邕《琴賦》云:「《鹿鳴》三章。」《鹿鳴》在《宵雅》之首。馬、蔡以為風刺,蓋齊、魯、韓三家之說,猶《關雎》刺時作諷也。呂元鈞謂:陳古以諷,非謂三詩作於衰周。
宵雅肄三,《麗澤論說》以為夜誦,此門人記錄之失。《讀詩記》取鄭、董二子,以「宵」為「小」,則夜誦之說非矣。
劉原父曰:「《南陔》以下六篇,有聲無詩,故云笙,不雲歌。有其義亡其辭,非亡失之亡,乃無也。」朱子謂:古經篇題之下,必有譜焉。如《投壺》魯、薛鼓之節,而亡之。《儀禮疏》曰:「堂上歌者不亡,堂下笙者即亡。」
《詩》芑有三:「薄言采芑」,菜也;「豐水有芑」,草也;「維糜維芑」,白粱粟也。《禮記》引「豐水有芑」,鄭氏註:芑,枸檵也。杞有三:「無折我樹杞」,柳屬也;「南山有杞」、「在彼杞棘」,梓杞也;「集於苞杞」、「言采其杞」、「隰有杞桋」,枸檵也。荼有三:「誰謂荼苦」,苦菜也;「有女如荼」,茅秀也;「以薅荼蓼」,陸草也。
薄伐瞈狁,至於太原。《後漢·西羌傳》:穆王西征犬戎,遷戎於太原。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虢公率六師伐太原,而戎至於俞泉。宣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蓋自穆王遷戎於太原,而太原為戎狄之居,宣王僅能驅之出境而已。其後料民太原,而戎患益深。酈山之禍,已兆於此。其端自穆王遷戎始,西周之亡,猶西晉也。籍談曰:「晉居深山,戎狄之與鄰,而遠於王室。王靈不及,拜戎不暇。太原,晉地。書此以補《詩說》之遺。
《史記·周紀》: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漢·匈奴傳》: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獫允之故。豈不日戒,獫允孔棘。」注云:「《小雅·採薇》之詩也。」《古今人表》懿王堅詩作,註:「政道既衰,怨刺之詩始作。」然則《採薇》為懿王之詩矣。《史記·匈奴傳》不雲懿王。《詩譜序》:懿王始受譖烹齊哀公,夷王失禮之後,邶不尊賢。《正義》謂:變風之作,齊、衛為先。齊哀公當懿王,衛頃公當夷王,故先言此也。愚謂:《採薇》正雅,當從毛氏,若變風則始於懿王。
《史記·匈奴傳》周襄王與戎狄伐鄭,戎狄逐襄王,於是戎狄或居於陸渾,東至於衛,侵盜暴虐中國,中國疾之。故詩人歌之曰:「戎狄是應」、「薄伐獫狁,至於太原」、「出輿彭彭,城彼朔方。」《漢·匈奴傳》則曰:「宣王興師命將,以征伐之。詩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獫允,至於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以《六月》為宣王詩是也。以《魯頌》、《六月》、《出車》為襄王詩,以《出車》為宣王詩,而《史》、《漢》又不同,皆未詳。
《文王》之詩曰:「文王孫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顯亦世。」此周所以興也。宣王之後為幽王,《斯干》之祥,《黍離》之萌也。太師皇父之後為皇父卿士,尹吉甫之後為尹氏太師,蹶父之後為蹶維趣馬,申伯之後為申侯,則與犬戎滅宗周矣。君臣皆弗克紹,周焉得不替乎!
吉甫作誦,美詩以名著者也。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刺詩以名著者也。為吉甫易,為家父、孟子難。
「皇父孔聖」,自謂聖也。「具曰予聖」,君臣俱自謂聖也。自聖者,亂亡之原。光武詔:上書者不得言聖。大哉言乎!
「既克有定,靡人弗勝」,言天之勝人也。「藐藐昊天,無不克鞏」,言天之終定也。申包胥曰:「人眾者勝天。」人曷嘗能勝天哉?天定有遲速耳。《詩》所以明天理也,故不雲「人勝天」。
凡百君子,各敬爾身。胡不相畏?不畏於天?荊公謂:世雖昏亂,君子不可以為惡。自敬故也,畏人故也,畏天故也。愚謂:《詩》雲「周宗既滅」,哀痛深矣,猶以敬畏相戒。聖賢心學,守而勿失。中夏雖亡,而義理未嘗亡;世道雖壞,而本心未嘗壞,君子修身以俟命而已。
「豈不欲往,畏我友朋」,畏人也。「胡不相畏?不畏於天?」畏天也。不畏人則亦云可使,怨及朋友。畏天則神之聽之,介爾景福。
「鄭用三良未可間」,「衛多君子未有患」,「季梁忠謀強敵畏」,「汲直守節亂萌弭」,《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正先諫誅嬴運促」,「李雲忠隕漢宗覆」,「章華罹僇陳業隳」,「昭圖嬰禍唐鼎移」,《詩》曰:「曾是莫聽,大命以傾。」
君子在下位,猶足以美風俗,漢之清議是也。小人在下位,猶足以壞風俗,晉之放曠是也。《詩》云:「君子是則是效。」
「巧言如簧」,顏之厚矣,羞惡之心未亡也。「不愧於人,不畏於天」,無羞惡之心矣。天人一也,不愧則不畏。
《車攻》東有甫草,鄭《箋》云:「鄭有甫田。」謂圃田,鄭藪也。止齋《周禮說》云:「《詩》不以圃田系鄭。」愚謂:宣王封弟友於鄭,在畿內咸林。今華州鄭縣。圃田澤,《左氏》謂之原圃。在今開封之中牟。宣王時非鄭地,《小雅》安得繫於鄭乎?《爾雅》鄭有圃田,蓋指東遷後之鄭言之。
《詩小傳》云:「《詩》有夏正,無周正。七月陳王業、六月北伐、十月之交,刺純陰用事而日食。四月維夏,六月徂暑,言暑之極其致,皆夏正也,而獨謂十月之交為周正可乎?漢歷幽王無八月朔食,而唐歷則有之。識者疑其傅會而為此也。」愚按:《正義》謂校之無術,而《大衍曆·日蝕議》云:「虞[廣刂]以歷推之,在幽王六年。」虞[廣刂]造《梁大同歷》,非始於唐也。《鄭箋》謂周之十月,夏之八月,故歷家因之。孫莘老解《春秋》用鄭說,謂八月秋之分,日食秋分,而詩人丑之,安得曰「分至不為災也」?蘇子由、陳少南皆以十月為陽月,朱文公從之。《宋書·禮志》載魏史官之言曰:「黃帝、顓頊、夏、殷、周、魯六歷,皆無推日蝕法,但有考課疏密而已。」《大衍曆議》云:「黃初已來,治歷者始課日蝕疏密,及張子信而益詳。」嘗考《通鑑》、《皇極經世》,秦始皇八年,歲在壬戌。《呂氏春秋》云:「維秦八年,歲在瞊灘。」申。歷有二年之差,後之算曆者,於夏之辰弗集房,周之十月之交,皆欲以術推之,亦已疏矣。沈存中云:「日食正陽之月,先儒止謂四月,非也。正謂四月,陽謂十月。」子由《詩說》與存中同。
元城謂:《韓詩》有《雨無極篇》,序云:「《雨無極》,正大夫刺幽王也。」篇首多「雨無其極,傷我稼穡」八字。朱子曰:「第一、二章皆十句,增之則長短不齊。又此詩正大夫離居之後,執御之臣所作。其曰『正大夫刺幽王者』,非是。」《解頤新語》亦云:「《韓詩》世罕有其書,或出於好事者之傅會。」
《鹽鐵論》引《詩》曰:「『方叔元老,克壯其猶』,故商師若烏,周師為荼。」蓋謂商用少而周用老也。
《小弁》,趙岐謂伯奇之詩。伯奇仁人而父虐之,故作《小弁》之詩曰:「何辜於天?」親親而悲怨之辭也。又謂《鴟鴞》之篇刺邠君。蓋漢儒言詩多異說。《論衡》亦云:「伯奇放流,首發早白。《詩》云:『惟憂用老』。」
《韓詩》箌彼甫田,箌,卓也。《爾雅·釋詁》:箌,大也。郭璞注云:「箌義未聞,豈未見《韓詩》故邪?」《疏》引《韓詩》。
《大東》維北有斗,或以為南斗,或以為北斗,朱子《集傳》兼取二說。
《呂氏春秋》謂:舜自為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疑與咸丘蒙同一說,而托之於舜。
袁孝政釋《劉子》曰:「魏武公信讒,詩刺之曰:『營營青蠅,止於藩。豈弟君子,無信讒言。』此《小雅》也,謂之魏詩可乎?」
朱子《詩傳》:《采菽》,天子所以答《魚藻》也。《黍苗》,宣王時美召穆公之詩,皆非刺詩。愚按:《國語注》:《采叔》,王賜諸侯命服之樂也。《黍苗》,道召伯述職,勞來諸侯也。韋昭已有是說。
鄭康成先通《韓詩》,故注二《禮》,與箋《詩》異。如「先君之思,以畜寡人」,為定姜之詩。「生甫及申」,為仲山甫、申伯。又「不濡其翼」、「惟禹敶之」、「上天之載」、「匪革其猶」、「汭泦之即」、「至於湯齊」,是也。注《禮記》與注《易》異,如「東鄰西鄰」是也。
亂離瘼矣,爰其適歸,《新經義》云:「亂出乎上,而受患常在下。及其極也,乃適歸乎其所出矣。」噫,宣、靖之際,其言驗矣。而兆亂者誰歟?言與行違,心與跡異,荊舒之謂也。
單穆公曰:「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祿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焉?」誦「險哀」二字,此《文中子》所以有「帝省其山」之嘆也。天地變化,草木蕃,況賢者而不樂其生乎!天地閉,賢人隱,況草木而得遂其性乎!
《旱麓》毛氏云:「旱,山名也。」曹氏按:《漢·地理志》漢中南鄭縣有旱山,沱水所出,東北入漢。旱山在梁州之境,與漢廣相近,故取以興焉。
鼉鳴如鼓,《新經》之說也。《解頤新語》取之,鑿矣。
《賈誼書·容經篇》諺曰:「君子重襲,小人無由入。正人十倍,邪辟無由來。」古之人,其謹於所近乎!《詩》曰:「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趨之。」此言左右日以善趨也。此即選左右之說。爰延亦云:「善人同處,則日聞嘉訓;惡人從游,則日生邪情。」
維申及甫,維周之翰。申甫之地,為形勢控扼之要。「甫」即「呂」也,《呂刑》一曰《甫刑》。史伯曰:「當成周者,南有申、呂。」《左氏傳》:楚子重請申、呂以為賞田。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呂所以邑也,是以為賦,以御北方。」蓋楚得申、呂而始強,茲所以為周室之屏翰歟。《漢·地理志》南陽宛縣,申伯國。《詩》、《書》及《左氏注》不言呂國所在。《史記正義》引《括地誌》云:「故呂城在鄧州南陽縣西。」徐廣云:「呂在宛縣。」《水經注》亦謂:宛西呂城,四岳受封。然則申、呂,漢之宛縣也。高帝入關,光武起兵,皆先取宛,其形勢可見。李忠定曰:「天下形勢,關中為上,襄、鄧次之。」《輿地廣記》云:「蔡州新蔡,古呂國。今按新蔡之地,屬蔡,未嘗屬楚。子重不當請為賞田,則呂國在宛明矣。」
《禮記·孔子閒居》:《詩》曰:「惟岳降神,生甫及申。」鄭康成註:言周道將興,五嶽為之生賢輔佐。仲山甫及申伯,為周之干臣。《正義》云:案《鄭志》注《禮》在先,未得《毛傳》。愚謂:仲山甫,猶《儀禮》所謂伯某甫也。《周語》云:「樊仲山父」,蓋「甫」與「父」同。若以仲山甫為「甫」,則尹吉甫、蹶父、皇父、程伯休父,亦可以言「甫」矣。近世說《詩》者,乃取此而舍《箋》、《傳》,愛奇之過也。《權德輿集》云:「魯獻公仲子曰山甫,入輔於周,食采於樊。」
《左氏傳》曰:「諸侯釋位,以間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雲漢》之序曰:「內有撥亂之志,非立志何以成中興之功?」
宣王晏起,姜後請愆,則《庭燎》之箴,始勤終怠可見矣。殺其臣杜伯而非其罪,則《沔水》之規,讒言其興可見矣。
《祈父傳》謂:宣王之末,司馬職廢,羌戎為敗。按《通鑑外紀》:三十三年,王伐太原戎,不克。三十八年,王伐條戎、奔戎,王師敗績。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四十一年,王征申戎,破之,轉予於恤。蓋謂此四役也。
尹氏不平,此幽王所以亡。《春秋》於平王之末,書尹氏卒,見權臣之繼世也。於景王之後,書尹氏立王子朝,見權臣之危國也。《詩》之所刺,《春秋》之所譏,以此坊民,猶有五侯擅漢、三馬食曹之禍。
召彼故老,訊之占夢,於是即我御事,罔或耆壽,俊在厥服矣。好讒慝暗昧,近頑童窮固矣。商之咈其耇長,吳之播棄黎老,與亂同事也。
宣三十年,有兔舞於鎬京,而赫赫宗周,有寖微之象矣。幽二年,三川竭,岐山崩,而陵谷易處,有將亡之形矣。匪降自天,職競由人。致此者人也,豈天所為哉?
《裳裳者華》,興賢者功臣之子孫,世臣與國升降者也。王朝則周、召二公夾輔王室,家父仍叔,二《雅》舊人。歷汾王之亂,平王之遷,猶在也。侯國則翼之九宗,遂之四氏,與封建之法相維持。彼漢之彧、群,魏之荀、何,江左之淵、儉,唐季之崔、柳,豈世臣之謂乎?
「執我仇仇,亦不我力」,周所以替也。「雖不能用,吾憗寘之於耳」,楚所以亂也。「君且休矣,吾將思之」,漢所以微也。
「擇三有事,亶侯多藏」,貪墨之臣為蟊賊;「小東大東,杼柚其空」,聚斂之臣為斧斤,《文侯之命》所謂「殄資澤於下民」也。是時虢石父好利用事,而皇父以卿士為群邪之宗。
「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朋友之信,可質於神明。「神之聽之,式榖以女」,正直之道,無愧於幽隱。
楊泉《物理論》曰:「稻粱菽各二十種為六十,疏果之實助谷各二十,凡為百穀。故《詩》曰:『播厥百穀』。」
《詩譜》引《傳》曰:「文王基之,武王鑿之,周公內之。」《疏》云:「未知此《傳》在何書。」
三代之禮有損益,而所因者未之有改也。以《公劉》之詩考之:「君之宗之」,宗法始於此;「其軍三單」,軍制始於此;「徹田為糧」,徹法始於此。《周禮》有自來矣。
咨女殷商,猶賈山之借秦為諭也。周公戒成王「無若殷王受」,又曰:「宜監於殷,駿命不易。」人君常聞危亡之言,則可保其安存矣。
「靡哲不愚」,司空圖之耐辱也。「善人載屍」,裴度之晚節也。
孔子於《烝民》,加四字而意自明;於《緡蠻》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此說《詩》之法。韓子於「菁菁者莪」,屑屑訓釋,蓋少作也。晚歲引《詩》,言「老成人重於典刑」,簡而當矣。
考之《周語》立魯公子戲,則仲山甫諫。料民太原,則仲山甫又諫。然聽之藐藐也。當時公卿,唯虢文公諫「不籍千畝」,而他無聞焉。此詩人所以有愛莫助之之嘆。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鄭箋》以「燕」為「燕安」;王肅云:「今涿郡方城縣有韓侯城。見《水經注》。燕,北燕國。」愚謂:《詩》云:「奄受北國。」肅說為長。
韓侯出祖,出宿於屠,《毛氏》曰:「屠,地名。」不言所在。潏水李氏以為同州[屠阝]谷。今按《說文》有左馮翊[屠阝]陽亭,同都切。馮翊即同州也。潏水之言信矣。
《漢·恩澤侯表》曰:「帝舅緣《大雅》申伯之意。」後之寵外戚者,率以是藉口。自宣王褒申伯,而申侯終以召戎禍,猶可以為萬世法乎?外戚秉政,未或不亡。漢亡於王莽、何進,晉亡於賈謐,唐幾亡於楊國忠,石晉亡於馮玉。
「盜言孔甘,寇攘式內」,皆孟子所謂民賊也。有民賊,則賊民興。漢傅燮曰:「天下之禍,不由於外,皆興於內。」唐裴度曰:「欲平賊,當先清朝廷。」真文忠公曰:「內有衣冠之盜,而後外有干戈之盜。」
大師維垣,《鄭箋》以為三公,王介甫以為大眾。朱子《集傳》從王說。
《維天之命傳》引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而美周之禮也。」《詩譜》云:「子思論《詩》於穆不已,孟仲子曰:『於穆不似』。」仲子,子思之弟子。《閟宮傳》引孟仲子曰:「是禖宮也。」《序錄》云:「子夏傳曾申,申傳魏人李克,克傳魯人孟仲子。」《孟子注》:孟仲子,孟子之從昆弟。學於孟子者,豈名氏之同歟?
《筆談》云:「彼徂矣岐,有夷之行,《朱浮傳》作『彼岨者岐,有夷之行。』」今按《後漢·朱浮傳》無此語。《西南夷傳》朱輔上疏曰:「《詩》云:彼徂者岐,有夷之行。」注引《韓詩·薛君傳》曰:「徂,往也。」蓋誤以「朱輔」為「朱浮」,亦無「岨」字。
歐陽公《時世論》曰:「《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成王不敢康』,所謂二後者,文、武也,則成王者,成王也。當是康王已後之詩。《執競》『不顯成、康』,所謂成、康者,成王、康王也。當是昭王已後之詩。《噫嘻》曰『噫嘻成王』者,亦成王也。」范蜀公《正書》曰:「《昊天有成命》言文、武受天命以有天下,而成王不敢以逸豫為也。此揚雄所謂『康王之時,頌聲作於下』。『自彼成、康,奄有四方』,祀武王而述成、康,見子孫之善繼也。班孟堅曰:『成、康沒而頌聲寢。』言自成、康之後,不復有見於頌也。」朱子《集傳》與歐、范之說合。
《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成王不敢康。朱子引《國語》叔向曰:「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定武烈者也。其為祀成王之詩無疑。」愚觀《賈誼書·禮容語》引叔向曰:「二後,文王、武王。成王者,武王之子,文王之孫也。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及成王承嗣,仁以臨民,故稱昊天焉。」其義尤明。
歐陽公《詩論》:古今諸儒謂「來牟為麥」者,更無他書所見,直用二《頌》毛、鄭之說。「來牟為麥」,始出於毛、鄭,而二家所據,乃臆度偽《大誓》不可知之言。愚按:劉向《封事》,引「飴我釐麰」,釐麰,麥也,始自天降。《文選注》引《韓詩》「貽我嘉[敄麥]」,薛君曰:「[敄麥],大麥也。」毛、鄭之說,未可以為非。《毛氏傳》:牟,麥也。《鄭箋》:赤烏以牟麥俱耒。《廣雅》:始以為耒小麥,牟大麥。以劉向說參考,當從古注。
陳少南不取《魯頌》,然「思無邪」一言,亦在所去乎?
《晉姜鼎銘》曰:「保其孫子,三壽是利。」《魯頌》「三壽作朋」,蓋古語也。先儒以為「三卿」,恐非。
商、周之《頌》,皆以告神明。太史公曰:「成王作《頌》,推己懲艾,悲彼家難。」至《魯頌》始為溢美之言,所謂善頌、善禱者,非商、周之體也。後世作頌,效魯而近諛,又下矣。
或謂:文之繁簡,視世之文質。然商質而周文,《商頌》繁而《周頌》簡,文不可以一體觀也。
《法言》曰:「正考甫常睎尹吉甫矣,公子奚斯常睎正考甫矣。」司馬公注《楊子》,謂正考甫作《商頌》,奚斯作《閟宮》之詩,故云然。愚按:《史記·宋世家》:襄公之時,修仁行義,欲與盟主。其大夫正考甫美之,故追道契、湯、高宗,殷所以興,作《商頌》。注云:「《韓詩章句》美襄公。」《樂記》:溫良而能斷者,宜歌《商》。鄭康成註:謂商宋詩。蓋用《韓詩》說也。考之《左傳》正考甫佐戴武、宣。《世本》:正考甫生孔父嘉,為宋司馬,華督殺之而絕其世。皆在襄公之前,安得作《頌》於襄公之時乎?《後漢·曹褒傳》奚斯頌魯,考甫詠殷,注引《韓詩》「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薛君傳》云:「是詩,公子奚斯所作。」正考甫,孔子之先也,作《商頌》十二篇。《詩正義》云:「奚斯作新廟,而漢世文人班固、王延壽謂《魯頌》奚斯作,謬矣。」然揚子之言,皆本《韓詩》,時《毛詩》未行也。薛漢世習《韓詩》,父子以章句著名。《馮衍傳》注引薛夫子《韓詩章句》,即漢也。
「《長發》,大禘」,《箋》云:「郊,祭天也。」「《雝》,禘太祖」,《箋》云:「大祭也,大於四時而小於祫。」鄭康成以祭天為禘,與宗廟大祭同名。《春秋纂例》趙子已辯其失矣。王肅以禘、祫為一祭,亦非也。禘與祫異,祫則太祖東向,毀廟及群廟之主,昭南穆北,合食於太祖。禘則祖之所自出者,東向惟以祖配之。今混禘於祫,宗廟有祫無禘。
范寧《穀梁序》:孔子就太師正《雅》、《頌》,因魯史修《春秋》,列《黍離》於《國風》,齊王德於邦君,明其不能復《雅》,政化不足以被群後也。然《左傳》襄二十九年,季札觀樂於魯,已為之歌《王》矣。孔子至哀十一年,始自衛反魯,樂正,《雅》、《頌》得所,則降《王》於《國風》,非孔子也。
《隰有萇楚》箋云:「人少而端愨,則長大無情慾。」胡邦衡《解學記》取之。
《呂氏春秋》:寧戚飯牛,居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高誘注以為歌《碩鼠》,不知何所據?《三齊記》載寧戚歌,所謂「南山矸,白石爛」者是也。
四月秀葽,諸儒不詳其名,唯《說文》引劉向說,以為苦葽。曹氏以《爾雅》、《本草》證之,知其為遠志。
董氏舉侯包言:衛武公作《抑》詩,使人日誦於其側。朱子謂:不知此出在何處?愚考侯包之說,見於《詩正義》。《隋經籍志》:《韓詩翼要》十卷,侯包撰。然則包學《韓詩》者也。
《秦詩》在其板屋,西戎地寒,故以板為屋。張宣公《南嶽唱酬序》云:「方廣寺皆板屋,問老宿,云:用瓦輒為冰雪凍裂。自此如高台上封皆然。」《漢·地理志》:天水隴西,民以板為屋。以南嶽觀之,非獨西陲也。
《唐棣之華》維常之華,協「車」字;《黍稷》方華,協「塗」字;隰有荷華,協「且」字。曹氏謂:「華」當作「花」,音「敷」。蓋古「車」本音「居」。《易》曰:「睽孤見豕負塗,載鬼一車。」「來徐徐,困於金車。」其音皆然。至《說文》有尺遮之音,乃自漢而轉其聲。愚按:《何彼穠矣》,《釋文》或雲「古讀『華』為『敷』」,與「居」為韻。後仿此。朱文公《集傳》並著二音,而以音「敷」為先。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漙,音「團」,《集傳》葉上兗反。顏氏《正俗》云:「按呂氏《字林》作『專』,上兗反。訓云:露貌。音與『婉』類。」
藝麻如之何?衡從其畝。顏氏云:「《禮》今也衡縫,衡,即『橫』也,不勞借音。徐氏音『橫』,失之矣。」
《干旄》四馬,至於五之、六之,猶《緇衣》之「改為」也。《權輿》四簋,至於每食不飽,猶《醴酒》之「不設」也。君子之去就,於其心,不於其禮。
營謝戍申,其篤於母家一也。一美焉,一刺焉。宣王親親,平王忘讎也。
《孝經》言卿大夫之孝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孟子謂曹交曰:「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聖賢之訓,皆以服在言行之先,蓋服之不衷,則言必不忠信,行必不篤敬。《中庸》修身,亦先以齊明盛服,《都人士》之「狐裘黃黃」,「所以出言有章,行歸於周」也。
「召公是似」,「南仲大祖」,世濟其美也。「逵有充,超叛鑒」,蘇文忠慨焉。「彧附曹,群忘漢」,朱文公悕焉。
敬之,群臣進戒嗣王。《荀子》云:「天子即位,上卿進曰:『能除患則為福。』中卿進曰:『先事慮事,先患慮患。』下卿進曰:『敬戒無怠。』」群臣進戒始以敬,三卿授策終以敬,此心學之原也。伊尹訓太甲曰:「祗厥身。」召、畢告康王曰:「今王敬之哉!」皆以此為告君第一義。
葉氏云:「漢世文章,未有引《詩序》者。魏黃初四年詺云:『《曹詩》刺遠君子,近小人。』蓋《詩序》至此始行。」
朱子《詩序辯說》多取鄭漁仲《詩辯妄》。艾軒謂:歐陽公《詩本義》不當謂之《本義》,古人旨意精粹,何嘗如此費辭?
《唐志》:《毛詩草木蟲魚圖》二十卷。開成中,文宗命集賢院修撰,並繪物象。學士楊嗣復、張次宗上之。按《名賢畫錄》:太和中,文宗好古重道,以晉明帝朝,衛協畫《毛詩圖》,草木鳥獸、古賢君臣之像,不得其真,召程修己圖之。皆據經定名,任意采掇。由是冠冕之制,生植之姿,遠無不詳,幽無不顯。然則所圖非止草木蟲魚也。《隋志》:梁有《毛詩古賢聖圖》二卷。
格物之學,莫近於《詩》。「關關之雎」,摯有別也;「呦呦之鹿」,食相呼也。「德如癅鳩」,言均一也;「德如羔羊」,取純潔也;「仁如騶虞」,不嗜殺也。「鴛鴦在梁」,得所止也;「桑扈啄粟」,失其性也。「倉庚」,陽之候也;「鳴癆」,陰之兆也。「蒹葭露霜」,變也;「桃蟲拚飛」,化也。「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誠不可掩也;「鳶飛戾天,魚躍於淵」,道無不在也。「南有喬木」,正女之操也;「隰有荷華」,君子之德也。「匪鱣匪鮪」,避危難也;「匪兕匪虎」,慨勞役也。「蓼莪、常棣」,知孝友也;「蘩苹、行葦」,見忠信也。「葛屨」褊,而「羔裘」怠也;「蟋蟀」儉,而「蜉蝣」奢也。「爰有樹檀,其下維榖」,美必有惡也;「周原膴膴,堇荼如飴」,惡可為美也。「黍以為稷」,心眩於視也;「蠅以為雞」,心惑於聽也。「綠竹猗猗」,文章著也;「皎皎白駒」,賢人隱也。「贈以勺藥,貽我握椒」,芳馨之辱也;「焉得諼草,言采其虻」,憂思之深也。「柞棫斯拔,侯薪侯蒸」,盛衰之象也;「鳳凰于飛,雉離於羅」,治亂之符也。「相鼠、碩鼠」,疾惡也;「采葛、采苓」,傷讒也。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有多識之益也。
誦《詩》三百,不能專對,不足以一獻。皆誦言而忘味者也。自賜、商之後,言《詩》莫若孟子,其述孔子之言,以為知道者二:《鴟鴞》、《烝民》是也。如《靈台》、《皇矣》、《北山》、《雲漢》、《小弁》、《凱風》,深得詩人之心,以意逆志,一言而盡說《詩》之要。學《詩》必自孟子始。
申、毛之《詩》皆出於荀卿子,而《韓詩外傳》多述《荀書》。今考其言「采采卷耳」、「癅鳩在桑」、「不敢暴虎,不敢馮河」,得《風》、《雅》之旨。而引《逸詩》尤多,其孔筆所刪歟?
《法言》曰:「守儒:轅固,申公。」二子無愧於言《詩》矣。王式以《三百五篇》諫,亦其次也。彼語《詩》解頤者,能無愧乎?
《草木鳥獸蟲魚疏》,陸璣字元恪所撰,非陸機也。
鄭氏《詩譜》,徐整暢,太叔裘隱。見《釋文序錄》。《隋志》:太叔求及劉炫注。《古今書錄》云:「徐正陽注。」《館閣書目》謂:注者為太叔求,而不考《序錄》。徐正陽,疑即徐整,誤以「整」為「正」,「暢」為「陽」也。整,字文操,吳太常卿。
《詩緯含神霧》曰:「集微揆著,上統元皇,下序四始,羅列五際。」又曰:「《詩》者,天地之心,君德之祖,百福之宗,萬物之戶也。」《推度災》曰:「建四始五際,而八節通。」《泛歷樞》曰:「午亥之際為革命,卯酉之際為改正。辰在天門,出入候聽。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巳,火始也。《鴻雁》在申,金始也。翼奉學《齊詩》,聞五際之要,《十月之交篇》。郎顓曰:「四始之缺,五際之厄。」五際本於《齊詩》,四始與《毛詩序》異。蓋習聞其說,而失之也。
曹氏《論詩》云:「詩之作本於人情,自生民以來則然:太始天皇之策,包羲罔罟之章,葛天之八闋,康衢之民謠。」愚按:《素問·天元紀大論》鬼臾區曰:「積考太始,天元冊文曰:『太虛寥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終天。布氣真靈,總統坤元。九星懸朗,七曜周旋。曰陰曰陽,曰柔曰剛。幽顯既位,寒暑弛張。生生化化,品物咸章』。」蓋古詩之體始於此,然伊川謂《素問》出於戰國之末。
《文粹》李行修云:「劉迅《說詩》三千言,言《詩》者尚之。」今考迅作《六說》以繼《六經》,自孔氏至考亂,凡八十九章。取漢史、詔書及群臣奏議以擬《尚書》。又取《房中歌》至《後庭鬥百草》、《臨春樂》、《小年子》之類,凡一百四十二篇,以擬《雅》章。又取《巴渝歌》、《白頭吟》、《折楊柳》至《談容娘》,以比《國風》之流。然文中子嘗續經矣。朱子謂:高、文、武、宣之制,豈有精一執中之傳?曹、劉、顏、謝之詩,豈有物則秉彝之訓?況迅乎!
艾軒曰:「《九德》、《九夏》,《雅》、《頌》之流也。《貍首》,《風》也。豳之《雅》、《頌》猶《魯頌》也。」薛士龍曰:「《詩》之音律,猶《易》之象數。」
說《詩》者,謂宋襄公作《[音巠]鍾》之樂。案《博古圖》有宋公成[音巠]鍾。《大晟樂書》:應天得六鍾,篆其帶曰「莖鍾」。詔謂:獲英莖之器於受命之邦。此奸諛傅會之言。宋公成亦非襄公,用以說《詩》,陋矣。
《大學》止於至善,引《詩》者五;齊家,引《詩》者三。朱子謂:詠嘆淫液,其味深長,最宜潛玩。《中庸》末章,凡八引《詩》,朱子謂:「衣錦尚絅」至「不顯維德」,始學成德之序也。「不大聲以色」至「無聲無臭」,贊不顯之德也。反覆示人,至深切矣。《孝經》引《詩》十,引《書》一,張子韶云:「多與《詩》、《書》意不相類,直取聖人之意而用之。是《六經》與聖人合,非聖人合《六經》也。或引或否,卷舒自然,非先考《詩》、《書》而後立意也。《六經》即聖人之心,隨其所用,皆切事理。此用經之法。」
束睝《補亡詩》循彼南陔,釋曰:「陔,隴也。」《群經音辯》云:「序曰:『孝子相戒以養。』『陔』當訓『戒』。鄉飲酒,《燕禮》賓醉而出,奏《陔夏》,鄭氏註:陔之言戒也,以《陔》為節,明無失禮。與《詩序》義協。」愚按:《春官·樂師》鄭司農註:今時行禮於大學,罷出,以鼓《陔》為節。
荀子曰:「善為《詩》者不說。」程子之優遊玩味,吟哦上下也。董子曰:「《詩》無達詁。」孟子之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也。
曹子建《表》:忍垢苟全,則犯詩人胡顏之譏。《詩》無此句。李善引《毛詩》曰:「何顏而不速死也。」今《相鼠》注無之。
《說文敘》云:其稱《詩毛氏》者,皆古文也。以今《詩》考之,其文多異。「得此蠤蠒」,為「蟾蠩」;「碩大且媨」,為「重頤」,皆《韓詩》之說也。
蔡邕《正交論》云:「周德始衰,頌聲既寢,《伐木》有鳥鳴之刺。」是以《正雅》為刺也。
春秋時,諸侯急攻戰而緩教化,其留意學校者,唯魯僖公能修泮宮,衛文公敬教勸學,它無聞焉。鄭有《子衿》城闕之刺,子產僅能不毀鄉校而已。
吳才老《詩叶韻補音序》曰:「《詩》音舊有九家,唐陸德明定為一家之學。開元中,修《五經文字》,「我心慘慘」為懆,七到反。「伐鼓淵淵」為鼘。於巾反。皆與《釋文》異。乃知德明之學,當時亦未必盡用。
取蕭祭脂,曰「其香始升」;為酒為醴,曰「有飶其香。」古所謂香者如此。韋彤《五禮精義》云:「祭祀用香,今古之禮,並無其文。《隋志》曰:『梁天監初,何佟之議郁鬯蕭光,所以達神。與其用香,其義一也。』考之殊無依據,開元、開寶禮不用。」
誕后稷之穡,有相之道。疏云:「種之必好,似有神助。」《呂氏春秋》后稷曰:「子能使子之野,盡為泠風乎?六尺之耜,所以成畝也。其博八寸,所以成甽也。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所以間稼也。」漢趙過曰:「后稷始甽田。」
「興雨祁祁」,雨欲徐,徐則入土。《鹽鐵論》云:「周公太平之時,雨不破塊,旬而一雨,雨必以夜。」
以按徂旅,《孟子》作「以遏徂莒」,《韓非》云:「文王克莒。」
夏屋渠渠,《箋》云:「設禮食大具,其意勤勤。」《正義》王肅云:「大屋。」崔癙《七依》說宮室之美云:「夏屋渠渠。」《文選·靈光殿賦注》引《七依》作「蘧蘧。」《檀弓》見若覆夏屋者矣,註:「夏屋,今之門廡。其形旁廣而卑。」《正義》:「殷人以來,始屋四阿。夏家之屋,唯兩下而已,無四阿,如漢之門廡。」鄭康成於《詩》、《禮》注異如此。
文王之治,由身及家。《風》始於《關雎》,《雅》始於《大明》,而《思齊》又《關雎》之始也。《家人》之九五曰:「王假有家。」不顯亦臨。謹獨者,齊家之本。故《家人》之吉,在於反身。
衛武公自警曰:「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古之君子,剛中而柔外,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隨會「柔而不犯」。韓文公為王仲舒銘曰:「氣銳而堅,又剛以嚴。哲人之常,與其友處,順若婦女,何德之光!」
「爾土宇昄章」,必曰:「俾爾彌爾性。」務廣地而不務廣德者,人君之深戒也。不務德而勤遠略,齊之霸所以衰。狄之廣莫於晉為都,晉之亂所以萌。
風俗,世道之元氣也。觀《葛生》之詩,堯之遺風變為北方之強矣。觀《駟鐵》、《小戎》之詩,文、武好善之民變為山西之勇猛矣。晉、秦以是強於諸侯,然晉之分為三,秦之二世而亡,風俗使然也。是以先王之為治,威強不足而德義有餘。商之季也,有故家遺俗焉。周之衰也,懷其舊俗焉。
皇皇后帝,皇祖后稷。魯以稷配天,周之東遷,始僭禮矣。夫子以為周公之衰,而史克何美焉?齊百庭燎,晉請王章,習以為常,禮樂安得不自大夫出乎?
朱子發曰:「《詩》全篇削去者二千六百九十四篇,如《貍首》、《曾孫》之類是也。篇中刪章者,如『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之類是也。章中刪句者,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是也。句中刪字者,如『誰能秉國成,不自為政,卒勞百姓』是也。」
止齋曰:「《國風》作而二《南》之正變矣。邶、鄘、曹、鄶,特微國也,而《國風》以之終始。蓋邶、鄘自別於衛,而諸侯侵無統紀,及其厭亂思治,追懷先王先公之世,有如曹、鄶然,君子以為是二《南》之可復。世無周公,誰能正之?是故以豳終。」
滿酌涼州醞。愛佳詞、一編珂雪,雄深蒼穩。萬馬齊瘖蒲牢吼,百斛蛟螭囷蠢。
算蝶拍、鶯簧休混。多少詞場談文藻,向豪蘇、膩柳尋藍本。
吾大笑,比蛙黽。
爇殘樺燭剛餘寸。嘆從來、虞卿坎坷,韓非孤憤。耳熱杯闌無限感,目送塞鴻歸盡。
又眼底、群公袞袞。作達放顛無不可,勸臨淄、且傅當筵粉。
城柝沸,夜烏緊。
《次韻奉酬楞伽室老人歌寄懷雲門佛日兼簡乾元老圭公並敘鐘山二十年事可謂趁韻也》
雲門道價傾緇白,一去如何經書尺。乾竺宗旨超隱峰,客至不鳴齋後鍾。
楊岐兒孫真鐵脊,二子等是僧中龍。平生我如拆襪線,老來要認本來面。
憶昨二老初相知,竹爐擁衲清夜圍。佛眼霜顱象懶瓚,圜悟辨口吞韓非。
鐘山往事無人識,我識二子因師得。楞伽一句作麼生,請問同參俱本色。
說難死韓非,法蔽嘆商鞅。當時軒冕計,肯作刀鋸想。
辰來陰影集,事過流電往。胡為意無窮,機械日爭長。
俗中多侷促,正覺斯道廣。斯道不可迷,荒塗辟榛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