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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作 其二》

孔子 〔先秦〕

太極奚河圖,河圖非太極。矧復贅無極,哀哉何太息。

何不觀古聖,一一已默識。□湖為作圖,交擾而曲屈。

是孰知五行,五行皆妙質。不可離合論,渾渾體自一。

安得孔子生,邪說俱蕩滌。哀哉復哀哉,太息復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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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作 其二 - 賞析

孔子

作者:孔子

孔子(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人,祖籍宋國(今河南),中國古代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開創私人講學之風,倡導仁義禮智信。有弟子三千,其中賢人七十二。曾帶領部分弟子周遊列國十三年,晚年修訂六經(《詩》《書》《禮》《樂》《易》《春秋》)。去世後,其弟子及再傳弟子把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語錄和思想記錄下來,整理編成《論語》。該書被奉為儒家經典。 

孔子其它诗文

《第五回》

孔子 〔先秦〕

  信佞臣盡毀詩書 築阿房大興土木

  卻說蒙恬方監築長城,連日趕造,忽又接到始皇詔旨,乃是令他再逐匈奴。蒙恬已返入河南,至此不敢違詔,因復渡河北進,拔取高闕陶山北假等地。再北統是沙磧,不見行人,蒙恬乃停住人馬,擇視險要,分築亭障,仍徙內地犯人居守,然後派人奏報,佇聽後命。嗣有復詔到來,命他回駐上郡,於是拔塞南歸,至行宮朝見始皇。始皇正下令回都,匆匆與蒙恬話別,使他留守上郡,統治塞外。並命辟除直道,自九原抵雲陽,悉改坦途。蒙恬唯唯應命,當即送別始皇,依旨辦理。此時的萬里長城,甫經修築,役夫約數十萬,辛苦經營,十成中尚只二三成,粗粗告就,偏又要興動大工,開除直道,這真是西北人民的厄運,累得叫苦不迭!又況西北一帶,多是山地,層嶺複雜,深谷瀠洄,欲要一律坦平,談何容易。怎奈這位蒙恬將軍,倚勢作威,任情驅迫,百姓無力反抗,不得不應募前去,今日塹山,明日堙谷,性命卻拚了無數,直道終不得完工;所以秦朝十餘年間,只聞長城築就,不聞直道告成,空斷送了許多民命,耗費了許多國帑,豈不可嘆!一片淒涼嗚咽聲。

  越年為秦始皇三十三年,始皇既略定塞北,復思征服嶺南,嶺南為蠻人所居,未開文化,大略與北狄相似,惟地方卑濕,氣候炎熇,山高林密等處,又受熱氣熏蒸,積成瘴霧,行人觸着,重即傷生,輕亦致病,更利害的是毒蛇猛獸,聚居深箐,無人敢攖。始皇也知路上艱難,不便行軍,但從無法中想出一法,特令將從前逃亡被獲的人犯,全體釋放,充作軍人,使他南征。又因兵額不足,再索民間贅婿,勒令同往。贅婿以外,更用商人充數,共計得一二十萬人,特派大將統領,克日南行。可憐咸陽橋上,爺娘妻子,都來相送,依依惜別,哭聲四達。那大將且大發軍威,把他趕走,不准喧譁。看官,你道這贅婿商人,本無罪孽,為何與罪犯並列,要他隨同出征呢?原來秦朝舊制,凡入贅人家的女婿,及販賣貨物的商人,統視作賤奴,不得與平民同等,所以此次南征,也要他行役當兵。這班贅婿商人,無法解免,沒奈何辭過父母,別了妻子,銜悲就道,向南進行。途中越山逾嶺,備嘗艱苦,好多日才至南方,南蠻未經戰陣,又無利械,曉得甚麼攻守的方法,而且各處散居,勢分力薄,驀然聽得鼓聲大震,號炮齊鳴,方才有些驚疑。登高遙望,但見有大隊人馬,從北方迤邐前來,新簇簇的旗幟,亮晃晃的刀槍,雄糾糾的武夫,惡狠狠的將官,都是生平未曾寓目,至此才得瞧着,心中一驚,腳下便跑,那裡還敢對敵?有幾個蠻子蠻女,逃走少慢,即被秦兵上前捉住,放入囚車。再向四處追逐蠻人,蠻人逃不勝逃,只好匍匐道旁,叩首乞憐,情願充作奴僕,不敢抗命。敘寫南蠻,與前回北伐匈奴時,又另是一種筆墨。其實秦兵也同烏合,所有囚犯贅婿商人,統未經過訓練,也沒有甚麼技藝,不過外而形式,卻是有些可怕,僥倖僥倖,竟得嚇倒蠻人,長驅直入。不到數旬,已將嶺南平定,露布告捷。旋得詔令頒下,詳示辦法,命將略定各地,分置桂林南海象郡,設官宰治。所有嶺南險要,一概派兵駐守。嶺南即今兩粵地,舊稱南越,因在五嶺南面,故稱嶺南。五嶺就是大庾嶺,騎田嶺,都龐嶺,萌渚嶺,越城嶺,這是古今不變的地理。惟秦已取得此地,即將南征人眾,留駐五嶺,鎮壓南蠻。又復從中原調發多人,無非是囚犯贅婿商人等類,叫他至五嶺間助守,總名叫做謫戍,通計得五十萬人。這五十萬人離家遠適,長留嶺外,試想他願不願呢!近來西國的殖民政策,也頗相似,但秦朝是但令駐守,不令開墾,故得失不同。

  獨始皇因平定南北,非常快慰,遂在咸陽宮中,大開筵宴,遍飲群臣。就中有博士七十人,奉觴稱壽,始皇便一一暢飲。僕射周青臣,乘勢貢諛,上前進頌道:「從前秦地不過千里,仰賴陛下神聖,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當今分置郡縣,外輕內重,戰鬥不生,人人樂業,將來千世萬世,傳將下去,還有甚麼後慮?臣想從古到今,帝王雖多,要象陛下的威德,實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始皇素性好諛,聽到此言,越覺開懷。偏有博士淳于越,本是齊人,入為秦臣,竟冒冒失失的,起座插嘴道:「臣聞殷周兩朝,傳代久遠,少約數百年,多約千年,這都是開國以後,大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撫有海內,子弟乃為匹夫,倘使將來有田常等人,從中圖亂,淳于越究是齊人,所以僅知田常。若無親藩大臣,尚有何人相救?總之事不師古,終難持久,今青臣又但知諛媚,反為陛下重過,怎得稱為忠臣!還乞陛下詳察!」始皇聽了,免不得轉喜為怒,但一時卻還耐着,便即遍諭群臣,問明得失。當下有一大臣勃然起立,朗聲啟奏道:「五帝不相因,三王不相襲,治道無常,貴通時變。今陛下手創大業,建萬世法,豈愚儒所得知曉!且越所言,系三代故事,更不足法,當時諸侯並爭,廣招遊學,所以百姓並起,異議沸騰,現在天下已定,法令畫一,百姓宜守分安已,各勤職業,為農的用力務農,為工的專心作工,為士的更應學習法令,自知避禁,今諸生不思通今,反想學古,非議當世,惑亂黔首,這事如何使得?願陛下勿為所疑!」始皇得了這番言語,又引起餘興,滿飲了三大觥,才命散席。看官道最後發言的大員,乃是何人?原來就是李斯。李斯此時,已由廷尉升任丞相,他本是創立郡縣,廢除封建的主議,見第二回。得着始皇信用,毅然改制,經過了六七年,並沒有甚麼弊病,偏淳于越獨來反對,欲將已成局面,再行推翻,真正是豈有此理!為此極力駁斥,不肯少容。淳于越卻是多事。到了散席回第,還是余恨未休,因復想出嚴令數條,請旨頒行,省得他人再來饒舌。當下草就奏章,連夜繕就,至翌晨入朝呈上,奏中說是:

  丞相李斯昧死上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並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書非秦紀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刺面成文為黥,即古墨刑,城旦系發邊築城,每旦必與勞役,為秦制四歲刑。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龐言息而人心一,天下久安,永譽無極。謹昧死以聞。

  這篇奏章,呈將進去,竟由始皇親加手筆,批出了一個可字。李斯當即奉了制命,號令四方,先將咸陽附近的書籍,一體搜索,視有詩書百家語,盡行燒毀,依次行及各郡縣,如法辦理。官吏畏始皇,百姓畏官吏,怎敢為了幾部古書,自致犯罪,一面將書籍陸續獻出,一面把書籍陸續燒完,只有曲阜縣內孔子家廟,由孔氏遺裔藏書數十部,暗置複壁裡面,才得保存。此外如窮鄉僻壤,或尚有幾冊留藏,不致盡焚,但也如麟角鳳毛,不可多得。惟皇宮所藏的書籍,依然存在,並未毀去,待至咸陽宮盡付一炬,燒得乾乾淨淨,文獻遺傳,也遭浩劫,煞是怪事!無非愚民政策。

  一年易過,便是始皇三十五年,始皇厭故喜新,又欲大興土木,廣築宮殿,乘着臨朝時候,面諭群臣道:「近來咸陽城中,戶口日繁,屋宇亦逐漸增造,朕為天下主,平時居住只有這幾所宮殿,實不敷用。從前先王在日,不過據守一隅,所築宮廷,不妨狹小,自朕為皇帝後,文武百官,比前代多寡不同,未便再拘故轍。朕聞周文都豐,周武都鎬,豐鎬間本是帝都,朕今得在此定居,怎得不擴充規制,抗跡前王!未知卿等以為何如?」群臣聞命,當然連聲稱善,異口同辭。於是在渭南上林苑中,營作朝宮,先命大匠繪成圖樣,務期規模闊大,震古鑠今,各匠役費盡心思,才得制就一個樣本,呈入御覽。復經始皇按圖批改,某處還要增高,某處還要加廣,也費了好幾日工夫,方將前殿圖樣,斟酌完善,頒發出去,令他照樣趕築;此外陸續批發,次第經營。匠役等既經奉命,就將前殿築造起來,役夫不足,當由監工大吏,發出宮刑徒刑等人,一併作工,逐日營造。相傳前殿規模,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分作上下兩層,上可坐萬人,下可建五丈旗,四面統有迴廊,可以環繞,廊下又甚闊大,無論高車駟馬,盡可驅馳。再經殿下築一甬道,直達南山,上面都有重檐復蓋,迤邐過去,與南山相接,就從山巔豎起華表,作為闕門。殿闕既就,隨筑後宮,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不消細說。監工人員,與作工役夫,統已累得力盡筋疲,才算把前殿營造,大略告就。偏始皇又發詔令,說要上象天文,天上有十七星,統在天極紫宮後面,穿過天漢,直抵營室。今咸陽宮可仿天極,渭水不啻天漢,若從渭水架起長橋,便似天上十七星的軌道,可稱閣道。因此再命加造橋樑,通過渭水。渭水兩岸,長約二百八十步,築橋已是費事,且橋上須通車馬,不能狹隘,最少需五六丈,這般巨工,比築宮殿還要加倍。始皇也不管民力,不計工費,但教想得出,做得到,便算稱心。需用木石,關中不足,就命荊蜀官吏,隨地採辦,隨時輸運。工役亦依次徵發,逐屆加添,除匠人不計外,如宮徒兩刑犯人,共調至七十萬有奇。他尚以為人多事少,再分遣築宮役夫,往營驪山石槨,所以此宮一築數年,未曾全竣,到了始皇死後,尚難完成。惟當時宮殿接連,照圖計算,共有三百餘所,關外且有四百餘所,復壓至三百多里,一半已經築就,不過裝璜堊飾,想還欠缺,就中先造的前殿,已早告成。時人因他四阿旁廣,叫做阿房。其實始皇當日,欲俟全工落成,取一美名,後來病死沙邱,終不能償此宿願,遂至阿房宮三字,長此流傳,作為定名了。實是幻影。

  且說始皇既築阿房宮,不待告竣,便將美人音樂,分宮布置,免不得有一番忙碌。適有盧生入見,始皇又惹起求仙思想,便問盧生道:「朕貴為天子,所有製作,無不可為,只是仙人不能親見,不死藥無從求得,如何是好!」盧生便信口答道:「臣等前奉詔令,往求仙人,並及靈芝奇藥,曾受過多少風波,終未能遇,這想是有鬼物作祟,隱加阻害。臣聞人主欲求仙術,必須隨時微行,避除惡鬼,惡鬼遠離,真人便至;若人主所居,得令群臣知曉,便是身在塵凡,不能招致真人,真人入水不濡,入火不爇,乘雲駕霧,到處可至,所以萬年不死,壽與天地同長。今陛下躬親萬機,未能恬淡,雖欲求仙,終恐無益。自今以後,願陛下所居宮殿,毋使外人得知,然後仙人可致,不死藥亦可得呢。」全是瞎說。這一席話,說得始皇爽然若失,不禁欷歔道:「怪不得仙人難致,仙藥難求!原來就中有這般阻難,朕今才如夢初覺了。但朕既思慕真人,便當自稱真人,此後不再稱朕,免為惡鬼所迷。」面前就是惡鬼,奈何不識。盧生即順勢獻諛道:「究竟陛下聖明天縱,觸處洞然,指日就可成仙了。」指日就要變鬼了。說畢,即頓首告退。看官試想始皇為人,雖然有些痴呆,究竟非婦孺可比;況併吞六國,混一區宇,總有一番英武氣象,為甚麼聽信盧生,把一派荒誕絕倫的言語,當作真語相看,難道前此聰明,後忽愚昧麼?小子聽得鄉村俗語云:聰明一世,懵懂一時,越是聰明越是昏,想始皇一心求仙,所以不多思索,誤入迷途呢。

  自經始皇迷信邪言,遂令咸陽附近二百里內,已成宮觀二百餘所,統要添造復道甬道,前後聯接,左右遮蔽,免得遊行時為人所見,瞧破行蹤。並令各處都設帷帳,都置鐘鼓,都住妃嬙,其餘一切御用物件,無不具備。今日到這宮,明日到那宮,一經趨入,便是吃也有,穿也有,侑觴伴寢,一概都有。只是這班宋子齊姜,吳姬趙女,撥入阿房宮裡,伺候顏色,打扮得齊齊整整,裊裊婷婷,專待那巫峽襄王,來做高唐好夢。有幾個僥倖望着,總算不虛此生,仰受一點聖天子的雨露。但也不過一年一度,仿佛牛郎織女,只許七夕相會,還有一半晦氣的美人,簡直是一生一世,盼不到御駕來臨,徒落得深宮寂寂,良夜淒淒。後人杜牧嘗作阿房宮賦,中有數語云: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內多怨女,外多曠夫,興朝景象,豈宜若此!那始皇尚執迷不悟,鎮日裡微行宮中,不使他人聞知。且令侍從人員,毋得漏泄,違命立誅。侍從自然懍遵,不過始皇是開國主子,究竟不同庸人,所有內外奏牘,仍然照常批閱,凡一切築宮人役,勞績可嘉,便令徙居驪邑雲陽,十年免調。總計驪邑境內,遷住三萬家,雲陽境內,遷住五萬家,又命至東海上朐界中,立石為表,署名東門。他以為皇威廣被,帝德無涯,那知百姓都願守土著,不樂重遷,雖得十年免役,還是怨多感少,忍氣吞聲。始皇何從知悉?但覺得言莫予違,快樂得很。

  一日遊行至梁山宮,登山俯矚,忽見有一隊人馬,經過山下,武夫前呵,皂吏後隨,約不下千餘人,當中坐着一位寬袍大袖的人員,也是華麗得很,可惜被羽蓋遮住,無從窺見面目。不由的心中驚疑,便顧問左右道:「這是何人經過,也有這般威風?」左右仔細審視,才得據實復陳。為了一句答詞,遂令始皇又起猜嫌。小子有詩詠道:

  欲成大德務寬容,寧有苛殘得保宗!

  怪底秦皇終不悟,但工溪刻好行兇。

  究竟山下是何人經過。容至下回發表。

  始皇之南征北略,已為無名之師,顧猶得曰華夷大防,不可不嚴,乘銳氣以逐蠻夷,亦聖朝所有事也。乃誤信李斯之言,燒詩書,燔百家語,果奚為者?詩書為不刊之本,百家語亦有用之文,一切政教,恃為模範,顧可付諸一炬乎?李斯之所以敢為是議者,乃隱窺始皇之心理,揣摩迎合耳。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豈一人所得而私?始皇不知牖民,但務愚民,彼以為世人皆愚,而我獨智,則人莫予毒,可以傳世無窮。庸詎知其不再傳而即止耶!若夫阿房之築,勞役萬民,圖獨樂而忘共樂,徒令怨女曠夫,充塞內外,千夫所指,無疾而死,況怨曠者之數不勝數乎!其亡也忽,誰曰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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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孔子 〔先秦〕

  泄逆謀殺盡後族 矯君命殲厥渠魁

  卻說霍顯心虛情怯,悔懼交並,霍禹對顯道:「既有此事,怪不得縣官斥逐諸婿,奪我兵權,若認真查究起來,必有大罰,奈何奈何!」霍山霍雲,亦急得沒有主意。還是霍禹年紀較大,膽氣較粗,自思一不做二不休,將錯便錯,索性把宣帝廢去,方可免患。比母更凶。忽又見趙平趨入道:「平家有門客石夏,善觀天文,據言天象示變,熒惑守住御星,御星占驗,主太僕奉車都尉當災,若非罷黜,且遭橫死。」霍山正為奉車都尉,聽了平言,更覺着忙。就是霍禹霍雲,亦恐自己不能免禍。正在秘密商議,又有一人進來,乃是雲舅李竟好友,叫做張赦。雲亦與交好,當即迎入,互相談敘。赦見雲神色倉皇,料有他故,用言探試,便由雲說出隱情。赦即替他設策道:「今丞相與平恩侯,擅權用事,可請太夫人速白上官太后,誅此兩人,翦去宮廷羽翼,天子自然勢孤。但教上官太后一詔,便好廢去。」雲欣然受教,赦也即告別。

  不意屬垣有耳,竟為所聞,霍氏家中的馬夫,約略聽見張赦計謀,夜間私議。適值長安亭長張章,與馬夫相識,落魄無聊,前來探望。馬夫留他下榻,他佯作睡着,卻側着耳聽那馬夫密談,待至馬夫談完,統去就寢,便不禁暗喜,想即藉此出頭,希圖富貴。心雖不善,但不如此,則霍氏不亡。朦朧半晌,已報雞聲,本來張章粗通文墨,至此醒來,又復打定腹稿,一至天明,即起床與馬夫作別,自去繕成一書,竟向北闕呈入。宣帝本欲杜除壅蔽,使中書令傳詔出去,無論吏民,概得上書言事。一面由中書令逐日取入,親自披覽。至看到章書,就發交廷尉查辦,廷尉使執金吾官名。往捕張赦石夏等人;已而宣帝又飭令止捕。

  霍氏知陰謀被泄,越覺驚惶。霍山等相率聚議道:「這由縣官顧着太后,恐致干連,故不願窮究。但我等已被嫌疑,且有毒死許後一案,謠言日盛,就使主上寬仁,難保左右不從中舉發,一或發作,必致族誅。今不如先發制人,較為得計!」已經遲了。乃使諸女各報夫婿,勸他一同舉事。各婿家也恐連坐,情願如約。會霍雲舅李竟,坐與諸侯王私相往來,得罪被拘。案與霍氏相連,有詔令霍雲霍山,免官就第,霍氏愈致失勢。只有霍禹一人,尚得入朝辦事。百官對着霍禹,已不若從前敬禮,偏又經宣帝當面責問,謂霍家女入謁長信宮,注見前回。何故無禮?霍家奴馮子都等,何故不法?說得禹頭汗直淋,勉強免冠謝罪。乃退朝回來,告知霍顯以下等人,膽小的都嚇得發抖,膽大的越激動邪心。顯忐忑不安,夜間夢光與語道:「汝知兒被捕否?」光果有靈,當先活捉馮子都,這全是霍顯驚慌所致。霍禹也夢車聲馬聲,前來拿人。母子清晨起床,互述夢境,並皆擔憂。又見白晝多鼠,曳尾畫地,庭樹集鴞,惡聲驚人。宅門無故自壞;屋瓦無風自飛;種種怪異,不可究詰。

  地節四年春月,宣帝求得外祖母王媼,及母舅無故與武,當即稱王媼為博平君,封無故為平昌侯,武為樂昌侯;許史以外,又多了王門貴戚,頓使霍家相形見絀,日夜愁煩。霍山獨怨恨魏相,侈然語眾道:「丞相擅減宗廟祭品,如羔如兔亀,並皆酌省。從前高后時,曾有定例,臣下擅議宗廟,罪應棄市。今丞相不遵舊制,何勿把他舉劾呢!」霍禹霍雲,尚說此舉只有關魏相,未足保家。因復另設一計,欲使上官太后,邀飲博平君,召入丞相平恩侯等,令范明友鄧廣漢引兵突入,承制處斬,趁勢廢去宣帝,立霍禹為天子。計議已定,尚未舉行,又由宣帝頒詔,出霍云為玄菟太守,任宣為代郡太守。接連又發覺霍山過惡,系是擅寫秘書,應該坐罪,不如意事,紛至沓來。霍顯替山解免,願獻城西第宅,並馬千匹,為山贖罪,書入不報。那知張章又探得霍禹等逆謀,往告期門官名。董忠,忠轉告左曹楊惲,惲又轉達侍中金安上。安上系前車騎將軍金日磾從子,方得主寵,立即奏聞宣帝,且與侍中史高同時獻議,請禁霍氏家族,出入宮廷。侍中金賞,為日磾次子,曾娶霍光女為妻,一聞此信,慌忙入奏,願與霍女離婚。

  宣帝不能再容,當即派吏四出,凡霍氏家族親戚,一體拿辦。范明友先得聞風,馳至霍山霍雲家內,報知禍事。山與雲魂膽飛揚,正在沒法擺布,便有家奴搶入道:「太夫人第宅,已被吏役圍住了!」山知不能免,取毒先服,雲與明友次第服下,待至捕役到門,已經毒發斃命,惟搜得妻妾子弟,上械牽去。那霍顯母子,未得預聞,竟被拘至獄中,訊出真情,禹受腰斬,顯亦遭誅,所有霍氏諸女,及女婿孫婿,悉數處死。甚至近戚疏親,輾轉連坐,誅滅不下千家。馮子都王子方等,當然做了刀頭鬼,與霍氏一門,同赴冥途去了。馮子都陰魂,又好與霍顯取樂,只可惜要碰着霍光了。惟金賞已經去妻,倖免株連。霍後坐此被廢,徙居昭台宮。金安上等告逆有功,俱得加封,安上受封都成侯,楊惲受封平通侯,董忠受封高昌侯,張章受封博成侯,平地封侯,張章最為僥倖。侍中史高,也得受封樂陵侯。

  先是霍氏奢侈,茂陵人徐福,已知霍氏必亡,曾詣闕上書,請宣帝裁抑霍氏,毋令厚亡。宣帝留中不發,書至三上,不過批答了聞知二字。及霍氏族滅,張章等俱膺厚賞,獨不及徐福。有人為徐福不平,因代為上書道:

  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灶直突,旁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曲突,遠徙其薪,否則且有火患;主人默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余各以功次坐,而不及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向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無火患。今論功而請賓,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耶?」主人乃悟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絕之。向使福說得行,則國無裂土出爵之費,臣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惟陛下察之!願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發灼爛之右。

  宣帝覽書,心下尚未以為然,但令左右取帛十匹,頒賜徐福;後來總算召福為郎,便即了事。時人謂霍氏禍胎,起自驂乘,見八十一回。宣帝早已陰蓄猜疑,所以逆謀一發,便令族滅。但霍光輔政二十餘年,盡忠漢室。宣帝得立,雖由丙吉倡議,終究由霍光決定,方才迎入。前為寄命大臣,後為定策元勛,公義私情,兩端兼盡。只是悍妻驕子,不善訓飭,弒後一案,隱忍不發,這是霍光一生大錯。惟宣帝既已隱忌霍光,應該早令歸政,或待至霍光身後,不使霍氏子弟,蟠踞朝廷,但俾食大縣,得奉朝請,也足隱抑霍氏,使他無從謀逆。況有徐福三書,接連進諫,曲突徙薪,也屬未遲。為何始則濫賞,繼則濫刑,連坐千家,血流都市。忠如霍光,竟令絕祀,甚至一相狎相偎的霍後,廢錮冷宮,尚不能容,過了十有二年,復將她逐錮雲林館,迫令自殺。宣帝也處置失策,殘刻寡恩。後世如有忠臣,能不因此懈體否!孔光揚雄未始不鑒此慮禍,遂至失操,是實宣帝一大誤處。

  宣帝既誅滅霍家,乃下詔肆赦,出詣昭帝陵廟,行秋祭禮。行至途中,前驅旄頭騎士,佩劍忽無故出鞘,劍柄墜地,插入泥中,光閃閃的鋒頭,上向乘輿,頓致御馬驚躍,不敢前進。宣帝心知有異,忙召郎官梁邱賀,囑令卜易。賀為琅琊人氏,曾從大中大夫京房受教易學。房出為齊郡太守,宣帝求房門人,得賀為郎,留侍左右。賀正隨駕祠廟,一召即至,演蓍布卦,謂將有兵謀竊發,車駕不宜前行。宣帝乃派有司代祭,命駕折回。有司到了廟中,留心察驗,果然查獲刺客任章,乃是前大中大夫任宣子。宣坐霍氏黨與,已經伏誅。章嘗為公車丞,逃往渭城,意欲為父報仇,混入都中,乘着宣帝出祠,偽扮郎官,執戟立廟門外,意圖行刺。偏經有司查出,還有何幸?當然梟首市曹。宣帝虧得梁邱賀,得免不測,因擢賀為大中大夫給事中;嗣是格外謹慎。

  為了立後問題,幾躊躇了一兩年。當時後宮妃嬪,共有數人得寵,張婕妤最蒙愛幸,生子名欽;次為衛婕妤,生子名囂;又次為公孫婕妤,生子名宇;此外還有華婕妤,但生一女。宣帝本思立張婕妤為後,轉思婕妤有子,若懷私意,便與霍氏無二,如何得保全儲君;乃更擇一無子少妒的宮妃,使登後位。揀來揀去,還是長陵人王奉光的女兒,入宮有年,已拜婕妤,可令她作為繼後,母養太子。王奉光的祖宗,曾隨高祖入關,得邀侯爵,至奉光時家已中落,鬥雞走狗,落拓生涯,宣帝曾寄養外家,得與相識。奉光有女十餘歲,頗具三分姿色,只生就一個怪命,許字了兩三家,往往剋死未婚夫。到了宣帝嗣阼,奉光女尚未適人,宣帝追懷舊誼,發生異想,把她召入後宮,立命侍寢,賜過了幾番雨露,王女幸得承恩,宣帝卻也無恙。想是王女命中應配皇帝。後來霍後入宮,張婕妤又復繼進,或挾貴,或恃色,惹得宣帝一身,無暇顧及王女,遂致王女冷落宮中,少得入御。不過宣帝卻還未忘,命王女為婕妤,得令享受祿秩。王女心已知足,安處深宮,一些兒沒有怨言,膝下也無子女。至此竟由宣帝選就,冊為繼後,就把太子奭交付了她,囑令撫育。張婕妤等,都詫為異事,引作笑談。惟王女雖得為後,仍不見宣帝寵遇,且情性甚是溫和,毫不爭夕,所以張婕妤等仍得相安,由她掛個虛名罷了。正女知足不辱,卻是一個賢婦。

  是時為宣帝六年,宣帝已改元二次,曾於五年間改號元康,內外百僚,競言符瑞,連番上奏,說是泰山陳留,翔集鳳凰,未央宮降滋甘露,宣帝歸德祖考,追尊悼考即史皇孫,見八十一回。為皇考,特立寢廟,豁免高祖功臣三十六家賦役,令子孫世奉祭祀,賜天下吏爵二級,民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鰥寡孤獨高年粟帛。又頒詔大赦,省刑減賦,今特臚述於後:

  「書」云:「文王作罰,刑茲無赦。」今吏修身奉法,未有能稱朕意,朕甚愍焉!其赦天下,與士大夫勵精更始。

  獄者萬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養育群生也。使能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析律謂分破律條,貳端謂妄生端緒。深淺不平,增辭飾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實,上無由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講,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其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或擅興徭役,增飾廚傳,廚謂飲食,傳謂傳舍。越職逾法,以取民譽,譬猶踐薄冰以待白日,豈不殆哉!今天下頗被疾疫之災,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甚者,毋出今年租賦,俾民休息!

  宣帝又因吏民上書,多因犯諱得罪,特改名為詢詔云:

  聞古天子之名,難知而易諱也。今百姓多上書觸諱以犯罪者,朕甚憐之,其更名詢,諸觸諱在令前者赦之!

  宣帝方整頓內治,未遑外攘。忽由衛侯使馮奉世,報稱莎車叛命,弒王戕使,由臣托陛下威靈,發兵討罪,已得叛王首級,傳送京師云云。宣帝並未嘗遣討莎車,不過因西域歸附,前此所遣各使,屢不稱職,乃依前將軍韓增舉薦,授郎官馮奉世為衛侯使。持節送大宛諸國使臣,遄返故邦。奉世系上黨人,少學春秋,並讀兵書,能通六韜三略,既奉宣帝詔命,遂與外使一同西行。及抵伊循城,聞得莎車內亂,有弒王戕使消息,便密語副使嚴昌道:「莎車王萬年,前曾入質我朝。只因前王已歿,該國人請他為嗣,由朝使奚充國送往。今乃敢抗違朝命,大逆不道,若非發兵加討,將來莎車日強,勢難更制,西域各國,均受影響,豈不是前功盡廢麼!」嚴昌也是贊成,但欲遣人馳奏,請旨定奪。奉世獨以為事貴從速,不宜迂緩。乃即矯制諭告諸國,徵發兵馬,得番眾萬五千人,進擊莎車。莎車國人,本迎立萬年為王,萬年暴虐,不洽輿情,前王弟呼屠征,乘隙糾眾,擊斃萬年,並殺漢使奚充國,自立為莎車王,且攻劫附近諸國,迫使聯盟叛漢。至馮奉世徵集番兵,掩至城下,呼屠征毫不預防,慌忙募兵抵禦,已是不及,竟被奉世引兵攻入。呼屠征惶急自殺,國人不得已乞降,獻出呼屠征頭顱。奉世另選前王支裔為嗣王,遣回各國兵士,特使從吏齎呼屠征首,報捷長安;自與大宛使臣,西詣大宛。大宛國王,得知奉世斬莎車王,當然震懾,格外加敬,贈送龍馬數匹,馬似龍形,故名龍馬。厚禮遣歸。宣帝接得奉世捷報,即召見前將軍韓增,稱他舉薦得人,且令丞相以下,會議賞功授封。丞相魏相等,均復奏道:「春秋遺義,大夫出疆,有利國家,不妨專擅。今馮奉世功績較著,宜從厚加賞,量給侯封。」宣帝頗思依議,獨少府蕭望之諫阻道:「奉世出使西域,但令送客歸國,未嘗特許便宜。彼乃矯制發兵,擅擊莎車,雖幸得奏功,究竟不可為法。倘若加封爵土,將來他人出使,喜事貪功,必且援奉世故例,開釁夷狄,恐國家從此多事了!臣謂奉世不宜加封。」望之所言,未免近迂。宣帝正欲綜核名實,鞏固君權,一得望之諫議,便不禁改易初心,待奉世還都復命,只命為光祿大夫,不復封侯。

  誰知一波才平,一波又起,侍郎鄭吉,曾由宣帝派往西域,監督渠犁城屯田兵士。吉更分兵三百人,至車師屯田,偏為匈奴所忌,屢遣兵攻擊屯卒。吉率渠犁屯兵千五百人,親至馳救,仍然寡不敵眾,退保車師城中,致為匈奴兵所圍。賴吉守御有方,匈奴兵圍攻不下,方才引去。未幾又復來攻,往返至好幾次,累得吉孤守車師,不敢還兵。乃即飛書奏聞,請宣帝增發屯兵。宣帝又令群臣集議,後將軍趙充國,謂自西域通道,方命就渠犁屯田,為控御計。此為武帝時事,借充國口中敘明,與上文馮奉世所述莎車亂事,文法從同。惟渠犁距車師,約千餘里,勢難相救,最好是出擊匈奴右地,使他還兵自援,不敢再擾西域,庶幾車師尉犁,共保無虞等語。此計亦妙。宣帝正在躊躇,適丞相魏相上書云:

  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

  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眾,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輒奉歸之,未有犯於邊境。雖爭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邊郡睏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菜之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陰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按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纖介之忿於遠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願陛下與列侯群臣,詳議施行!

  宣帝既得相書,乃遣長羅侯常惠,出發張掖酒泉騎兵,往車師迎還鄭吉,匈奴兵見有漢軍出援,因即引去,吉率屯兵還渠犁。但車師故地,竟致棄去,仍復陷入匈奴。小子有詩嘆道:

  屢討車師得蕩平,如何甘失舊經營?

  斂兵雖足休民力,坐隳前功也太輕。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霍氏之滅,光實釀成之。論者謂光之失,莫大於隱袒霍顯,不發舉其弒後之罪。吾謂顯之弒後,即光果發舉;亦屬過遲。弒後何事?顯罪固宜伏誅,光豈竟能免譴?誤在元配東閭氏歿後,即以顯為繼室。顯一狡婢耳,為大將軍夫人,名不正,言不順,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且教子無方,詒謀無術,霍禹霍山霍雲等,無一式谷,幾何而不至滅門耶。宣帝懲於霍氏之專擅,故當馮奉世之討平莎車,因蕭望之諫阻侯封,謂其矯制有罪,即停爵賞。夫《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利於國,專之可也,魏相之言,不為無據,而宣帝不從,其猜忌功臣之心,已可概見,然於許史王三家,第因其為直接親戚,不問其才能與否,俱授侯封,厚此而薄彼,宣帝其能免縈私之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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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伯庸》

孔子 〔先秦〕

孔子之文滿天下,孔子之道滿天下。

得其文者公卿徒,得其道者為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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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葑門》

孔子 〔先秦〕

遺墨固藏神,希聖非立我。

斷後輒無前,實石即虛左。

品定賦纖洪,義明分勇懦。

端木語衛文,洙泗皆卿佐。

孔子敘夷齊,後進尚嵬瑣。

從來一大事,幾作鴻毛荷。

知非言所及,結網魚受課。

誰持空空質,放縱無不可。

茲門小精廬,荒寂眾萬過。

欣餘二三子,拙力守飢臥。

楊花安得攬,飛去天隅唾。

唯有露垂垂,滿畦紅藥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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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榮見示和禪月山居詩盥讀數過六根洒然但余素不曉佛法今以受持孔子教中而見於窮居之所日用者和成七首 其七》

孔子 〔先秦〕

經史何須萬卷開,書多方朔反詼諧。能言正恐迷難出,絕學方知進有階。

角逐英雄都掃地,留傳功業謾磨崖。若無反照觀心術,永墮諸塵萬事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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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芥庵韻》

孔子 〔先秦〕

孟軻談一本,孔子號無我。

聖賢超警趣,不作流俗墮。

故能貫堪輿,中立而不頗。

黃冠宗無為,衲子只打坐。

言若高峭甚,又與聖賢左。

須於真實處,大海穩扶柁。

須於疑似間,曲戶牢着鎖。

世道震遂泥,人心履俱跛。

競作夔憐蟀,徒勞螟祝臝。

芥庵之心鏡,淵珠光徹顆。

常時足歡娛,此日類坎軻。

乃能貞其頤,不為名利雜。

敲棋聲落枰,哦詩氣摧垛。

此外澹一視,泰山如草蓏。

未妨師孔孟,匪涉佛老情。

汩余抱孤戇,匪惟縶庸瑣。

涉世雖雲闊,詣理猶未妥。

正性水下月,邪焰風中火。

因子當自強,朝聞夕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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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楊寘序》

孔子 〔先秦〕

  予嘗有幽憂之疾,退而閒居,不能治也。既而學琴於友人孫道滋,受宮聲數引,久而樂之,不知其疾之在體也。夫疾,生乎憂者也。藥之毒者,能攻其疾之聚,不若聲之至者,能和其心之所不平。心而平,不和者和,則疾之忘也宜哉。

  夫琴之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為宮,細者為羽,操弦驟作,忽然變之,急者悽然以促,緩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風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婦之嘆息,雌雄雍雍之相鳴也。其憂深思遠,則舜與文王、孔子之遺音也;悲愁感憤,則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嘆也。喜怒哀樂,動人必深。而純古淡泊,與夫堯舜三代之言語、孔子之文章、《易》之憂患、《詩》之怨刺無以異。其能聽之以耳,應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湮鬱,寫其幽思,則感人之際,亦有至者焉。

  予友楊君,好學有文,累以進士舉,不得志。及從蔭調,為尉於劍浦,區區在東南數千里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醫藥。風俗飲食異宜。以多疾之體,有不平之心,居異宜之俗,其能鬱郁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養其疾,於琴亦將有得焉。故予作《琴說》以贈其行,且邀道滋酌酒,進琴以為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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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書懷》

孔子 〔先秦〕

高爽清涼郡,登臨佳麗都。

上連三蜀重,旁挾兩淮趨。

天分光牛斗,溪行走舳艫。

新林天際浦,青草柳邊湖。

丁令鶴歸晚,琴高鯉疾驅。

高城布渠答,近市表浮屠。

龍具深耕雨,牛車富入租。

鍾魚廣教飯,簫鼓敬亭巫。

禱請俱先詣,齋修必盡愚。

虔恭問杯珓,疇昔夢摴蒱。

桃李萬家邑,魚鹽百賈區。

棋爭三品勝,錢為七郎輸。

湖上同皇甫,樓中記獨孤。

五雲裘可作,天馬錦應無。

射的穿雲白,蓮房照水烏。

山精今及采,鷹爪得同拘。

右史隸題榜,太和存漏壺。

劘牙虞吏像,衣褐卯神圖。

蠍走收宵螫,蜂讙保穴雛。

泉甘黃薜舊,茶雋白雲腴。

幽寂谷留馬,凌歊舟若鳧。

山登天柱石,水暖句溪蒲。

洞啟三天秘,灘愁六刺迂。

輕煙藏石女,微雨浴花姑。

半夜笛聲起,臨軒桂影敷。

謝公亭別范,孔子井猶洙。

舟起鷺前導,橋橫龍未雩。

子安飛遠近,杜宇訴朝晡。

示爽歸田約,懷冰灑篆娛。

白公謝霞綺,荀媼進雕胡。

神王能旁達,心閒免外虞。

白龜飛入楚,赤馬棹通吳。

孤枕喧鼯鼠,南亭聽蟪蛄。

貢先紅毯貴,俗尚褐袍粗。

蟬蛻裴丞相,聰明陸大夫。

劉詩送拄杖,班傳出葫蘆。

露柱從師指,金杯受賜殊。

漢書國史法,心要藏經郛。

鮒活有奇術,歸還真夢驅。

苦心思懿老,一缽走元孚。

潛隱大中主,躬行外域膜。

儲神天北極,繫念水西隅。

內屏如來地,當陽造化爐。

千年猶可想,一絕定非諛。

昔在中書省,親聞大禹謨。

土階臨黼座,文石上絲絇。

紅繞當階藥,陰留一院梧。

不才持史筆,有愧但書廚。

卜築隨鯤徙,囚山與鵬俱。

忘懷從北院,歸命只南廬。

作賦先招隱,移文卒謝逋。

晚歸真發覆,豈意辱噓枯。

黃屋南巡岳,侯圭畢會塗。

時持莘野鼎,來采會稽菰。

聖主新更化,羈臣首辨誣。

書修天祿閣,游並道山儒。

汩沒顏容改,因循歲月徂。

此生甘泛梗,餘論許分符。

節近書雲日,輪驅畫鹿朱。

川華冰片合,山曲臥屏紆。

入臘占三白,登堂展七扶。

人家多露積,村鼓不鳴桴。

身奉三年最,魂收一紀逾。

可無人嘆息,粗免鬼揶揄。

夜引星朝斗,晨瞻日出嵎。

兩旗嘆潦倒,五馬忘崎嶇。

嚴瀨猶如睦,崑山恐是蘇。

深憐百口逐,只辦四方糊。

旋磨魚千里,彌縫金十奴。

何如今守馥,猶愧舊官呼。

笏有看山拄,歌無擊缶嗚。

江山真肺腑,魚鳥自葭莩。

正賴管城子,能抬墨客徒。

李梅詩格律,斑竹政規模。

事省囚寬系,年豐酒易沽。

近分駟監,遣牧決波騟。

苗獮申軍法,蕃宣奉帝俞。

校旗推妙手,齧鏃視張弧。

杼軋絲雙繭,篁包米一桴。

遇風專戒火,聽雨甚憂圩。

酒盞經旬把,歌茵特地鋪。

賜金夸魏絳,雇曲少周瑜。

碩果園林密,春山雨露濡。

木瓜紅鏤體,銀杏綠勻膚。

栗發風前罅,柑垂霜後株。

蟻侵梨釀蜜,盤走芡圓珠。

野蔌多將{上艹下左禾右旱},春盤細剪蔞。

誰同九日菊,難得一枝萸。

水閱尋魚鶒,沙連合陣鸕。

愛閒多閉閣,因事或操觚。

每捷慚銅缽,工夫體轆轤。

僧談曾接會,老境合師瞿。

窗月重重鏡,松風一一竽。

飫餐佳境蔗,旋鱠早秋鱸。

本是煙霞痼,何疑山澤癯。

計難出柏馬,收必在桑榆。

舊事論新事,今吾非故吾。

意中不足致,身外復何須。

朝市安能隱,田園久已蕪。

斯言誠有味,端不減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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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劇·醉思鄉王粲登樓》

孔子 〔先秦〕

楔子

(老旦扮卜兒上,詩云)急急光明似水流,等閒白了少年頭。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老身姓李,夫主姓王,曾為太常博士之職,不幸病卒於官。先夫在日,止生一個孩兒,名喚王粲,學成滿腹文章,只是胸襟驕傲,不肯曲脊於人,有他波父蔡邕丞相,數次將書來取,此子不敢前去。今日好日辰,我喚他出來,上京求的一官半職,光耀門閭,有何不可,王粲那裡?(正末扮王仲宣上,雲)小生姓王名粲,字仲宣,高平玉井人也。先父曾為太常博士,病卒於官,止存老母在堂,小生正在攻書,忽聽母親呼喚,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呀,母親拜揖。母親喚你孩兒那壁廂使用?(卜兒雲)孩兒,有你叔父蔡邕丞相,數次將書取你,今日好日辰,你上京去,求的一官半職,光耀門閭,有何不可?(正末雲)母親,你孩兒去不的(卜兒雲)你因甚去不的?(正末雲)孔子有云:"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所以為人子者,"出不易方,復不過時",乃是個孝道,孩兒為此去不的。(卜兒雲)孩兒放心前去,家中事務,我自支持。(正末雲)既是母親遵命,孩兒怎敢有違,今日便索長行也。(卜兒雲)孩兒,你去則去,只慮一件。(正末雲)母親慮的是那一件?(卜兒雲)慮的是豚犬東行百步憂。(正末唱)

【中呂】【賞花時】母親道豚犬東行百步憂,(卜兒雲)孩兒,你趁着這鵬鶚西風萬里秋。(正末唱)趁着這鵬鶚西風萬里秋。非拙計豈狂游,憑着我高才和這大手。(卜兒雲)孩兒疾去早來。(正末雲)母親,恁孩兒常存今日誌,必有稱心時。(唱)穩情取談笑覓封侯。(下)

(卜兒雲)孩兒去了也,我俺上這門兒,正是眼望旌旗,耳聽好消息。(下)

第一折

(丑扮店小二上,詩云)酒店門前三尺布,人來人往圖主顧。好酒做了一百缸,全有九十九缸似滴醋,自家店小二是也。有那南來北往,經商客旅,做買做賣的人,都在我這店中安下。一個月前有個王粲,有我店肆中居住,房宿飯錢,都少了我的。我便罷了,大主人家埋怨我。我如今叫他出來,算算賬,討還我這房宿飯錢。王先生出來!(正末雲)小生王粲,自離了母親,來到京師,有叔父蔡邕丞相,個月期程,不蒙放參。小生在這店肆中安下,少了他許多房宿飯錢,小二哥呼喚,多分為此。小二哥,做甚麼大呼小叫的?(小二雲)王先生,你少下我許多房宿飯錢不還我,我便罷了,大主人家埋怨我。你幾時還我這錢?(正末雲)兀那店小二,我見了蔡邕叔父呵,稀罕還你這幾貫錢?(小二雲)你今日也說你叔父,明日也說你叔父呵,你這錢幾時還我?(正末雲)你休小覷我。(唱)

【仙呂】【黠絳唇】早是我家業凋殘,少年可慣,我被人輕慢,似翻復波瀾,貧賤非吾患。(小二雲)王先生,你即是讀書人,何不尋幾個相識朋輩?(正末唱)

【混江龍】我與人秋毫無犯。(小二雲)則為你氣高志大,見是如此。(正末雲)則為氣昂昂誤得我這鬢斑斑。久居在簞瓢陋巷,風雪柴關。窮不窮甑有蛛絲塵網亂。(小二雲)看了你這嘴臉,火也沒一些攏的。(正末唱)窘不窘爐無煙火酒瓶干。劃的在天涯流落,海角飄零,中年已過,百事無成,捱不出傷官破祖窮愁限。多只在閭閻之下,眉睫之間。(小二雲)王先生,我看你身上有些兒單寒麼?(正末唱)

【油葫蘆】小二哥人休笑書生膽氣寒,赤緊的看承的我如等閒。則俺這敝裘裳怯曉霜殘,端的可便有人把我做兒曹看。堪恨那無端一郡蒼生眼。(小二雲)看你這模樣,也沒些志氣膽量。(正末唱)我量寬如東大海,志高如西華山。則為我五行差沒亂的難迭辨,幾能勾青瑣點朝班。

【天下樂】因此上時復挑燈把代理人劍彈,有那等酸也波寒,可着我怎掛眼,只待要論黃數黑在筆硯間。(小二雲)你既是讀書之人,何不訓幾個蒙童,討些錢鈔還我,可不好?(正末唱)你着我教蒙童數子頑。(帶雲)據王粲的心呵,(唱)我則待輔皇朝萬姓安。哎!你可便枉將人做一例看。

(小二雲)巧言不如直道,買馬須索雜料。閒話休說,好歹要房宿飯錢還我。(正末雲)小生沒甚麼還你,小二哥,我將這口劍當與你,待我見了叔父,便來取討。(小二雲)也罷,我收了這劍,有錢時便贖你。(詩云)饒君總使渾身口,手裡無錢說也空。(下)(外扮蔡邕引祗從上,詩云)龍樓鳳閣九重城,新築沙堤宰相行。我貴我榮君莫羨,十年前是一書生。老夫姓蔡名邕,字伯喈,陳留郡人氏。自中甲第以來,累蒙擢用,謝聖人可憐,官拜左丞相之職。有一故人,乃是太常博士王默,曾指腹為親。若生二女,同攀繡床;若生二子,喚名王粲。因為居官,彼此夭涯,不得相聚。牛來連王默也亡過了,一向耽閣,這親事不曾成得,聞知王粲學成滿腹文章,只是矜驕傲慢,不肯曲脊於人。老夫數次將書調取來京,個月期程,不容放參,可是為何?則是涵養他那銳氣。今日早朝下來,已與曹子建學士說向上之事,這早晚敢待來也。左右門首覷者,學士來時,報復我知道。(沖末扮曹子建引祗從上)(詩云)滿復文章七步才,綺羅衫袖拂香埃。今生坐享來生福,者是詩書換得來。小官姓曹名植,字子建,祖居譙郡沛縣人也,謝聖人可憐,官拜翰林院學士之職。今日早期,蔡邕老丞相說令婿王粲,雖有出眾文才,只是胸襟太傲,須要涵養他那銳氣,好就功名。如今老丞相暗將白金兩錠,春衣一套,駿馬一匹,薦書一封,投托荊王劉表,封皮上寫着某家的名字,齎發他起身,等待後來榮顯之時,着小官做個大大的證見,說話中間,可早來到丞相府了。左右報復去,道有子建學士,在於門擤。(報見科)(蔡相雲)學士來了也。學士,今早朝中所言王粲之事,可是這等做的麼?(曹學士雲)老丞相高見,正該如此。但小官虛做人情,不無惶愧。(正末上,雲)這是丞相府門首,左右報復去,道有高平王粲,特來拜見。(做報科,雲)有高平王粲,特來拜見。(蔡相雲)你看他乘甚麼鞍馬。(祗侯雲)脂油點燈。(蔡相雲)這怎麼說?(祗侯雲)布拈。(正末雲)說話的是我叔父,我是侄兒,那裡有叔叔接侄兒不成?我自過去。(見科,雲)叔父請坐,多年不見,受您孩兒兩拜。(蔡相雲)住者,左右,將過那錦心拜褥來。(正末雲)叔父要他何用?(蔡相雲)拜下去,只怕污了你那錦繡衣服。(正末雲)有甚麼好衣服!(蔡相雲)王粲,母親安康麼?(正末雲)母親托賴無恙。(蔡相雲)有你這等崢嶸發達的孩兒,我那賢嫂有甚不安康處!翰林院學士在此,把體面相見。(正末做見曹學士科)(曹學士雲)久聞賢士大名,如轟雷貫耳,今得撥雲

霧見青天,實乃曹植萬幸。(正末雲)學士恕小生一面。(蔡相雲)說此人矜驕傲慢,果然,學士在此,下不得一拜。學士勿罪。可不道錦堂客至三杯酒。茅舍人來一盞茶。我偌大個相府,王粲遠遠而來,豈無一鍾酒管待?令人,將酒過來。(遞酒科)(蔡相雲)這杯酒當與王粲拂塵,王粲近前接酒。(正末雲)將來。(蔡相雲)住者,這酒未到你哩!老夫年邁了,也有失禮體,放着翰林學士在此,那裡有王粲先接酒之理!學士滿飲此杯。(曹學士接酒儹雲)賢士先飲此杯。(正末雲)學士請。(曹學士雲)賢士勿罪。(飲科)(蔡相雲)這杯酒可到王粲。王粲接酒!(正末雲)將來。(蔡相雲)住者,未到你哩!學士一隻腳兒兩隻腳兒來飲個雙杯。(曹飲科)(蔡相雲)這杯酒可到王粲。王粲接酒!(正末雲)將來。(蔡相雲)住者,未到你哩!學士飲個三杯和萬事。(曹飲科)(正末雲)叔父,王粲不曾自來,你將書呈三番兩次調發小生到此,蕭條旅館,個月期程,不蒙放參。今日見了小生,對着學士,將一杯酒似與不與,輕慢小生,是何相待!(蔡相雲)王粲,你發酒風哩!(正末雲)我吃你甚酒來?(蔡相雲)王粲,你在我跟前,你來我去,你聽着:(詩云)你看我精神顏色捧瑤觴,你那裡有和氣春風滿畫堂。你這等人不明白凍餓在顏回巷,你看為官的列金釵十二行。你盡今生飄飄蕩蕩,便來世也則急急忙忙。你那裡有江湖心量,衠一片齏鹽肚腸。令人,抬過了酒,非干我與而不與,其實你飲不的我這玉液瓊漿!(正末雲)叔父,我王粲異日為官,必不在你之下!(詩云)男兒自有沖天志,不信書生一世貧!(唱)

【那吒令】我怎肯空隱在嚴子陵釣灘,我怎肯甘老在班定遠玉關。(帶雲)大丈夫仗鴻鵠之志,據英傑之才。(唱)我則待大走上韓元帥將壇。我雖貧呵樂有餘,便賤呵非無憚,可難道脫不的二字饑寒?

【鵲踏枝】赤緊的世途難,主人慳,那裡也握髮周公,下榻陳蕃。這世里凍餓死困居的范丹,哎,天呵,兀的不憂悉殺高臥袁安。(雲)叔父,不止小生受窘,先輩古人也多有受窘的。(蔡相雲)王粲,與你比喻:你那積雪成阜,怎熬俺有力之松;磨墨成池,怎染俺無瑕之玉。明珠遭雜,豈列雕盤,素絲蒙垢,難成美錦。小見人萬種機謀,總落的俺高人一笑。先輩那幾個古人受窘,你試說一遍聽咱。(正末唱)

【寄生草】伊尹曾理沒在耕鋤內,傅說也劬勞在版築間,有寧戚空嗟白石爛,有太公垂釣磻溪岸,有靈輒誰濟桑間飯。哀哉堪恨您小人儒,嗚呼不識俺男兒漢。

(蔡相雲)王粲,你來做甚?(正末唱)

【六幺序】我投奔你為東道。(蔡相雲)我可也做不的東道。(正末唱)倚仗你似泰山。(蔡相雲)我可也做不的那泰山。(正末唱)的似驚弓鳥葉冷枝寒。好教我鏡里羞看,劍匣空彈!前程事非易非難,想蟄龍奮起非為晚。赤緊的待春雷震動天關,有一日夢飛熊得志扶炎漢。才結果桑樞瓮牖,平步上玉砌雕欄。(蔡相雲)(正末唱)

【幺篇】要見天顏,列在鵷班,書嚇南蠻,威鎮諸藩,整頓江山,外鎮邊關,內剪奸頑。有一日金帶羅襴,烏靴象簡,那其間難道不着眼相看。如今個旅邸身閒,塵土衣單,耽着饑寒,偏沒循環。只落得不平氣都付與臨風嘆,恨塞滿天地之間。想漫漫長夜時旦,幾能勾斬蛟北海,射虎南山!

(雲)這等人只好不辭而回罷。(出科,祗侯報雲)報老爺得知,王粲不辭而去了。(蔡相雲)學士,王粲不辭而歸,都在學士身上。(曹學士出要住科,雲)賢士,適間勿罪。(正末雲)學士,這不是小生自來投托,是丞相數次將書調發小生來到京師。旅館安身,個月期程,不蒙放參。今日對着學士,將一杯酒似與不與,輕慢小生,是何禮也!(曹學士雲)賢士,此一去何往?(正末雲)自古道:"士屈於不知己,而伸於知己。"今世無知者,小生在此何益?不如回家去罷。(唱)

【金盞兒】雖然道屈不知己不悉煩,不知伸於知己恰是甚時間。只落得一天怨氣心中儹,空教我趨前退後兩三番。又不是絕糧陳蔡地,又不是餓死首陽山,只不如掛冠去好,也免得叉手告人難。(曹學士雲)賢士差矣,卻不道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又道是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憑着賢士腹在才,神有劍,口能吟,眼識字,取富貴如反掌相似,何不進取功名,可怎生便回家去也?(正末雲)爭奈小生家寒,無有盤費。(曹學士雲)卻不道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小官有白金兩錠,青衣一套,駿馬一匹,薦書一封,送賢士去投托荊王劉表。劉表見了小官的書呈,必然重用。賢士若得官呵,則休忘了曹植者。(正末雲)多謝學士。小生驟面相會,倒齎發我金帛鞍馬薦書。異日是崢嶸,此恩必當重報。(唱)

【賺煞】我持翰墨謁荊王,展羽翼騰霄漢。夢先到襄陽峴山,楚天闊爭如蜀道難。我得了這白金駿馬雕鞍,則願的在途間人馬平安,穩情取崢嶸見您的眼。(曹學士雲)賢士,常言道人惡禮不惡,還辭一老丞相。(正末雲)看學士分上,我辭他一辭,叔父,承管待了也。(蔡相雲)王粲,你去了罷,又回來做甚麼?(正末雲)我吃你甚麼來?(唱)我略別你個放魚的子產。(蔡相雲)放魚的子產嗓磕老夫不識賢哩!(正末唱)你休笑我屠龍的王粲。(雲)雖是今日之貧,安知無他日之貴。有一日官高極品,位列三公,食前方丈,祿享千鍾,武夫前擁,錦衣後隨,學士恕罪了。(曹學士雲)賢士,穩登前路。(正末唱)你看我錦衣含笑入長安。(下)

(蔡相雲)王粲去了也。學士,此人莫不有些怪老夫麼?(曹學士雲)時下便有些怪,到後來謝也謝不及哩!(蔡相詩云)從來賢智莫先人,小子如何妄自尊。(曹學士詩云)今日雖然遭折挫,異時當得報深恩。(並下)

第二折

(外扮荊王引卒子上,詩云)高祖龍飛四百年,如今兵甲漸紛然。區借得荊襄地,撐住西南半壁天。某姓劉名表,字景升,本劉之宗親,漢之苗裔。因見天下多事,兵戈竟起,某策馬馳入儀城,取了南郡,皆蒯良之力也。如今南據江陵,北控樊鄧,西占長沙,東距桂陽,地方千里,帶甲軍卒四十餘萬。愛民養濟憐恤軍士,少壯者勤於農桑,斑白者不負戴於道路。於是一境之內,軍民稍安。某有二子,長曰劉琦,次曰劉琮。有兩員上將,操練水兵三萬,乃是蒯越、蔡瑁,巡綽邊境去了。善文者蒯良、杜奎,善武者蒯越、蔡瑁,為其羽翼,復何憂哉!小校轅門覷者,二將來時報復我知道。(卒子云)理會的。(正末上,雲)小生王粲,被蔡邕恥辱了一場,多虧子建學士齎發我白金草鞍馬,小生好命薄也,不想中途得了一場病症,金銀鞍馬衣服都盤費盡了,這幾日方才稍可,將着這封書,見荊王走一遭去。王粲也,人人都有那功名二字,惟有我的功名好難遇也呵!(唱)

【正宮】【端正好】則有分鞭羸馬,催行色,拂西風滿面塵埃,想昨朝風送煙波側,今日個落日在青山外。

【滾繡球】我比那買官的省些玉帛,求仕的費些草鞋。赤緊的好難尋紫袍金帶。(雲)今日見荊王呵,(唱)便是我苦盡甘來。他聽得我扣宅,他將那書折開,多應是把我來降階接待。豈不聞有朋自遠方來?(帶雲)那荊王或問我兵法呵,(唱)你看坐間略展安邦策,便索高築黃金拜將台,不索疑猜。(雲)說話中間,可早來到門首也。左右報復去,道有高平王粲,持曹子建學士書呈,特來拜見。(卒子云)將書來,我與你報去。喏!報的大王得知,今有高平王粲,持曹子建學士書呈,特來拜見。(荊王雲)將書來我看:"翰林學士曹植拜書。"我折開這書看:"蔡邕拜上麾下。"元來封皮上是曹子建之名,書內是蔡邕丞相舉薦,書中意我盡知了也。久聞此人,是一代文章之士。道中門相請!(請見科)(荊子王)久聞賢士大名,今至俺荊襄之地,如甘霖潤其旱苗,似清風解其酷暑,何幸何幸!(正末雲)小生聞知大王豁達大度,納諫如流,因此不遠千里,持子建學士書,特來拜見。(荊子王)動問賢士,何不在帝都闕下,求取功名,如何遠涉江湖,徒步至此?俺這荊襄土薄民稀,兵微將寡,只怕展不得仲宣之志,如之奈何?(正末雲)大王,(唱)

【倘秀才】如今那有錢人沒名的平登省台,那無錢人有名的終淹草萊。(荊子王)據賢士如何?(正末唱)如今他可也不論文章只論財。(荊子王)賢士可曾投托人麼?(正末唱)赤緊的難錄東道主。(荊子王)向在何處?(正末唱)久困在書齋。非王粲巧言令色。

(荊王雲)賢士,自古道:(詩云)寒窗書劍十年苦,指望緣官折桂枝。韓侯不是蕭何薦,豈有登壇拜將時!曾有人言,謂賢士胸次驕傲,以至如此。(正末唱)

【滾繡球】非是我王仲宣胸次高,赤緊的晏平仲他那度量窄。(雲)小生遠遠而來,他道:"老兄幾時到?"我回言:"恰才到此。"你道:"休往別處去,來俺家裡住。"(唱)我和他初相見廝親廝愛。(雲)他問道:"老兄此一來,有何貴幹?"我回言道:"特來投托求些盤縵。"他聽得道罷,(唱)早唬得他不抬頭口倦難開(雲)那人推託不過,則索應付。(唱)至少呵等到有十朝半月,多呵齎發銀一兩錢二百,那一場齎發的心大驚小怪。(雲)大王,久以後不得第便罷,若得第時,一時間顧盼不到,他便道:"黑頭蟲兒不中救,俺也曾齎發你來。"(唱)怎禁他對人前朗朗的花白,如今那友人門下難投托,因此上安樂窩中且避乖,倒大來悠哉。

(荊王雲)賢士既有大才,當不次任用。到來日會眾將,聚三軍,拜賢士統領荊襄九郡兵馬大元帥。(詩云)可惜淮陰侯,曾來撇金釣鈎。不消三舉薦,反映日便封侯。小校,鑄下元帥印者。(正末雲)小生半生流落,一介寒儒,安敢遽然望此!(唱)

【呆骨朵】若論掌襄帥府威風大,我是白衣人怎敢望日轉千階。我又不曾驅六甲風雷,又不曾辨三光氣色,又不曾寫就《論天表》又不曾草下甚麼《平蠻策》(荊王雲)賢士乃簪纓世胄,堪為元戎帥首也。(正末唱)我雖是個簪纓門下人,怎做的斗牛星畔客。(荊子王)賢士知天文,曉地理,觀氣色,辨風雲,何所不通,何所不曉!有大才受大任,固其宣也。(正末唱)

【倘秀才】止不過曲志在蓬窗下守着霜毫的這硯台,我又不曾進履在圯橋下收的甚兵書戰策。如今那有志的屠龍去南海,古今無賢士,前後少英才,非王粲疏狂性格。

(荊王雲)賢士請坐,某有二將乃藐越、蔡瑁,能調水兵三萬,巡綽邊境去了。小校轅門外覷者,二將來時,報復我知道。(卒子應科)(二淨扮蒯越、蔡瑁上,雲)自家蒯越的便是,這位是蔡瑁。我和他巡綽邊境回還。小校通報去,蒯越、蔡瑁下馬。(卒子報科,雲)喏!報大王得知,蒯越、蔡瑁見在門首。(荊王雲)說出去,賓客在此,把體面相見。(卒子云)二位,大王說賓客在此,教你把體面相見。(蒯越雲)我知道。(見科雲)大王,邊境無事。(荊王雲)蒯越、蔡瑁,你見此人高平玉井人氏,姓王名粲,字仲宣,天下文章之士。我欲用此人,你可把體面相見。(蒯蔡雲)知道,那壁莫非仲宣否?(卒子云)怎麼是"仲宣否"?(蒯越雲)你不知道,"不"字底下着個"口"是個"否"字,他見了我老蒯,教他不開口。(蒯蔡見末雲)久聞賢士大名,如雷貫腿。(卒子云)怎麼是"如雷貫腿?"(蒯越雲)我盤盤他的跟腳,把文溜把一溜。賢士,你知道"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打折腿。"我這裡有一拜,不勞還禮。(拜科)(卒子云)不曾還禮,你再拜起。(蒯越雲)你可曉得那鶴非染而自白,鴉非染而自黑,既讀孔聖之書,必達周公之禮。我二人有一拜。(拜科)(蒯越雲)王粲好是無禮,拜着他全然不應!氣出我四句來了:(詩云)王粲生的硬,拜着全不睬。這世做了人,那世變螃蟹。(蒯越雲)大王,王粲好是無禮。俺二人拜他,全然不動。倘有人見,可不先失了你的門風?大王問他孫武子兵書十三篇,他習那一家。(荊王雲)靠後!人說此人矜驕傲慢,果然話不虛傳。某兩員上將拜着他,昂然不理。賢士,我問你,孫武子兵書十三篇,不知賢士習那一家?(正末雲)《六韜》《三略》淹貫胸中,唯吾所用,何但孫武子十三篇而已哉!(荊王雲)論韜略如何?(正末雲)論韜略呵,(唱)

【滾繡球】我不讓姜子牙興周的顯戰功。(荊王雲)你謀策如何?(正末雲)論謀策呵,(唱)我不讓張子房佐漢的有計畫。(荊王雲)你紮寨如何?(正末雲)論紮寨呵,(唱)我不讓周亞夫屯細柳安營紮寨。(荊王雲)你點將如何?(正末雲)論點將呵,(唱)我不讓馬服君仗霜鋒點將登台。(荊王雲)你膽氣如何?(正末雲)論膽氣呵,(唱)我不讓藺相如澠池會那氣概。(荊王雲)你才幹如何?(正末雲)論才幹呵,(唱)我不讓管夷吾霸諸侯那手策。(荊王雲)你行兵如何?(正末雲)論行兵呵,(唱)我不讓霍嫖姚領雄兵橫行邊塞。(荊王雲)你操練如何?(正末雲)論操練呵,(唱)我不讓孫武子用兵法演習裙釵。(荊王雲)你智量如何?(正末雲)論智量呵,(唱)我不讓齊孫臏捉寵涓則去馬陵道上施埋伏。(荊王雲)你決戰如何?(正末雲)論決戰呵,(唱)我不讓韓元帥困霸王在九里山前大會垓,胸卷江淮。(做睡科)(荊王雲)好兵法!將酒來,慶兵法!賢士滿飲此杯。呀!才和俺攀話,又早睡着了也。便好道德勝才為君子,才勝德為小人。俺末曾重用,先失左右之門風,正是那才有餘而德不足。等此人睡覺來問我,只說我更衣去了。(詩云)德勝才高不可當,才過德小必疏狂。縱然胸次羅星斗,豈是人間真棟樑。(下)(蒯越雲)點湯!(正末醒科,雲)大王安在?(蒯越雲)點湯!(正末雲)點湯,呼遣客。某隻索回去。(蒯越雲)點湯!(正末雲)我出的這府門。(蒯越雲)點湯!(正末雲)我來到這和長街上。(蒯越雲)點湯!(正末雲)我來到這酒肆中。(蒯越雲)點湯!(正末雲)我來到這裡,你不叫點湯!(蒯越詩云)非我閉賢門,因他傲慢人。(蔡瑁詩云)點湯呼遣客,依舊受孤貧。(並下)(正末嘆科)罷罷罷!(唱)

【煞尾】他年不作文章伯,異日須為將相材。待與不待總無礙,時與不時且寧耐。說地談天口若開,伏虎降龍志不改。穩情取興劉大元帥,試看雄師擁麾蓋。恨汝等將咱廝害。(帶雲)我若得志呵,(唱)把你擄掠中軍賬門外,似這等跋扈襄陽吃劍才。(帶雲)將二賊擒至馬前斬首報來!(唱)那其間才識俺長安少年客。(下)

第三折

(副末扮許達引從人上,詩云)狀氣如虹貫碧空,塵埃何苦困英雄。假饒不得風雷信,千古無人識臥龍。小生姓許名達,字安道,乃荊州饒陽人也。先父許士謙,曾為國子臨助教,年僅六十,病卒於官,止存老每在堂,訓誨小生,頗通詩禮。不想老母亡化,小生學業因此荒廢,有負先人遺教,至今愧之。小生賴祖宗蔭下,就此城市中女神中一座樓,名曰溪山風月樓,左有鹿門山,右有金沙泉,前對清風霽嶺,後靠明月雲峰,端的是玩之不足,觀之有餘。但凡四方官宦,到此無可玩賞,便登此樓飲酒,中間常與小生論文,有等文學秀士,未經發跡,小生置酒相待,臨行又贈路費而歸。人見小生有此度量,皆呼小生為東道主。近日有一人,乃高平人氏,姓王名粲,字仲宣。此人是一代文章之士,持子建學士書呈,投托荊王劉表,劉表不能任用。後劉表辭世,此人淹留有此。小生深念同道,常與他會飲此樓。只一件,此人不醉猶可,醉呵,便思其老母,想其鄉閭,不覺淚下。今日時遇重陽登高節令,下次小的每安排酒果,請仲宣到此,共展登高之興,聊紓望遠之懷,只等來時,報復我知道。(正末上,雲)小生王粲,將子建學士書呈,投托荊王劉表,劉表聽信蒯越、蔡瑁讒言,不能任用,流落於此。小生只得將萬言長策,寄與曹子建學士,央他奏上聖人,至今不見回報,多分又是沒用的了,使小生羞歸故里,懶睹鄉閭。此處有一人許安道,幸垂顧盼,時與小生尊酒論文,稍不寂寞。今日重陽佳節,治酒於溪山風月樓,請我登高,須索走一遭去。(嘆介)時遇秋天,好是傷感人也!〔鷓鴣天〕(詞雲)一度愁來一倚樓,倚樓又是一番愁。西風塞雁添愁怨,衰草淒淒更暮秋。情默默,思悠悠,心頭才了又眉頭。倚樓望斷平安信,不覺腮邊淚自流。(唱)

【中呂】【粉蝶兒】塵滿征衣,嘆飄零一身客寄。往常我食無魚彈劍傷悲,一會家怨荊王,信讒佞,把那賢門來緊閉。(帶雲)從那荊王辭世呵,(唱)不爭你死喪之威,越閃得我不存不濟。

【醉春風】我本是未入廟堂臣,倒做了不着墳墓鬼。想先賢多少困窮途,王粲也我道來命薄的不似你,你!我比那先進何及,想昔人安在,(帶雲)小生三十歲也,(唱)我可甚麼後生可畏。(雲)說話中間,可早來到也。樓下的報復去,王粲來了也。(從人報科)報的東人得知,王仲宣來了也。(許達雲)道有請。(見科,雲)仲宣請。(做上樓科)(詩云)欲窮千里目,(正末雲)更上一層樓。(許達雲)家童將酒過來,仲宣,蔬食薄味,不堪供奉,請滿飲此杯。(正末雲)敢問安道,此樓何人蓋造?(許達雲)仲宣不問,許達也不道,此樓是先父許士謙蓋造。(正末雲)因何造此?(許達雲)因四方官宦,到此無可玩賞,故建此樓。(詩云)一座高樓映市廛,玉欄十二鎖秋煙。捲簾斜眺天邊月,舉眼遙觀日底仙。九醞酒光斟琥珀,三山鸞鳳舞翩躚。停杯暢飲才歌罷,倒臥身軀北斗邊。(正末詩云)安道,你看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唱)

【迎仙客】雕檐外紅日低,畫棟畔彩雲飛,十二欄干欄干在天外倚。(許達雲)這裡望中原,可也不遠。(正末唱)我這裡望中原,思故里,不由我感嘆酸嘶。(帶雲)看了這秋江呵,(唱)越攪的我這一片鄉心碎。

(許達雲)仲宣為何不飲?(正末雲)小生一登此樓,就想老母在堂,久闕奉養,何以為人!(許達雲)仲宣不登樓便罷,但登樓便思其老母,想其鄉閭。母子,天性也,母思其子,慈也;子思其母,孝也故母子為三綱之首,慈孝乃百行之原。我想大舜古之聖人,父頑母囂弟傲,嘗設計害舜,舜盡孝以合天心,終不能害舜,終能使一家底豫。(詩云)歷山號泣自躬耕,青史長傳大孝名。今日登高頻帳望,豈能無念倚閭情。(正末詩云)旅客逢秋苦憶歸,可堪鴻雁正南飛。倚門老母應頭白,何日重來戲彩衣。(唱)

【紅繡鞋】淚眼盼秋水長天遠際,歸心似落霞孤鶩齊飛,則我這襄陽倦客苦思歸。我這裡憑闌望,母親那裡倚門悲。(許達雲)仲宣,既如此感懷,何不早歸故里?(正末雲)吾兄怕不說的是哩!(唱)爭奈我身貧歸未得。

(許達雲)仲宣滿飲此杯。你看此樓,下臨紫陌,上接丹霄,宴海內之高賓,會寰中之佳客。青山綠水,渾如四壁開圖,紅葉黃花,絕似滿川鋪錦。寒雁影搖搖曳曳,數行習過洞庭天。寒蛩聲唧唧啾啾,幾處叫殘江鋪月。俺這裡鱸魚正美,新酒初香,橙黃橘綠可開樽,紫蟹黃雞宜宴賞。對此開懷,何故不飲?(詩云)風送潮聲過遠洲,雨收山色上危樓。美玉不換重陽景,黃金難買菊花秋。(正末雲)憶昔離家二載過,髩鬢邊白髮奈愁何。無窮興對無窮景,不覺傷心淚點多。(唱)

【普天樂】楚天秋,山疊翠,對無窮景色,總是傷悲。好教我動旅懷,難成醉。枉了也壯志如虹英雄輩,都做助江天景物淒其。(雲)老兄,小生有三樁兒不是。(許達雲)可是那三樁兒不是?(正末雲)是這氣這愁和這淚。(許達雲)氣若何?(正末唱)氣呵做了江風淅淅。(許達雲)愁若何?(正末唱)淚呵彈做了江雨霏霏。

(許達雲)仲宣,時遇清秋,階下有等草蟲,名寒蛩,又名促織,此等草蟲叫動,家家捶帛搗練。小生不才,作《搗練歌》一道,則是污耳。(歌雲)忽聞簾外杵聲搖,聲上聲低聲轉高。羅袖長長長繞腕,輕輕播播播風飄。看看看是誰家女,巧巧巧手弄砧杵。停停聽是兩娉婷,玉腕雙雙雙擎舉。灣灣灣月在收峰,花花花向臉邊紅。星眼眼長長出淚,多多多滴搗衣中。祬開祬入紡波,疊疊重重重數多。相相相喚鄰家女,欲裁未裁裁綺羅。秋天秋月秋夜長,秋日秋風秋漸涼。秋景秋聲秋雁度,秋光秋色秋葉黃。中秋秋月旅情傷。月中砧杵響噹噹。噹噹響被秋風送,送到征人思故鄉。故何在歸途遠,途遠難歸應斷腸。斷腸只在紗窗下,紗窗曾不憶彷徨。休玩休玩中秋月,月到中秋篇皎潔。此夜家家家搗衣,添入離愁愁更切。寒露初寒寒草邊,夜夜孤眠月前。促織促織叫復叫,叫出深秋砧杵天。誰能秋夜聞秋砧,切切悲悲悲不禁。況是思歸歸未得,聲聲捶碎故鄉心。(正末嘆雲)好高才也!其思遠,其調悲,使人聞之,覺潸然淚下。(詩云)寒蛩唧唧細吟秋,夜夜寒聲到枕頭。獨有愁人聽不得,愁人聽了越添愁。(唱)

【石榴花】現如如今寒蛩唧唧向人啼,哎,知何日是歸期?想當初只守着舊柴扉,不圖甚的,倒得便宜。(許達雲)大丈夫得志食於鐘鼎,不得志隱於山林。(正末唱)則今山林鐘鼎俱無味。命矣時兮。哎,可知道枉了我頂天立地居人世。(許達雲)仲宣,今年貴庚了?(正末唱)老兄也,恰便似睡夢裡過了三十。

【鬥鵪鶉】又不在麋鹿群中,又不入麒麟畫裡。自死了吐哺周公,枉餓殺採薇伯夷。自洛下飄零到這裡,劃的無所歸棲。(帶雲)小生初投奔劉表的意呵,(唱)指望待末尾三稍,越閃的我前程萬里。(許達雲)仲宣,想昔日孔子投於齊景公,景公不能用,復投魯哀公,封孔子為魯司寇。三日而誅少正卯。齊景公故將美女數十人,習成女樂,獻與哀公,哀公受了女樂,三日不朝。孔子棄職而歸,投於衛靈公,與之言治國之道。衛靈公仰視飛雁,孔子知其不能用,投於陳國。其時陳國被吳國征伐,孔子遂困於陳蔡之間,糧食都絕,從者皆病不能起,聖人尚然如此,何況今日乎!老兄,(詩云)詩酒當前且盡情,功名休問幾時成。天公自有安排處,莫為憂愁白髮生。(正末詩云)三尺龍泉七心身,可堪低首困風塵。王侯將相元無種,半屬天公半屬人。(唱)

【上小樓】一片心扶持社稷,兩隻手經論天地。誰不待執戟門庭,御車郊原,舞劍尊席。(許達雲)仲宣,當初肯與蒯、蔡,同列為官,可不好來?(正末唱)我怎肯與鳥獸同群,豺狼作伴,兒曹同輩?兀的不屈沉殺五陵豪氣!

(許達雲)仲宣,想你辭老母,離陳蔡,謁蔡邕於京師,不能取其榮貴。又持子建學士書呈,投托荊王劉表,內妨蒯、蔡,不肯同列為官。先生主見,小生盡知。但他自干他的事,你自干你的事,便好道黍則黍,麥則麥,涇則涇,渭則渭,雖后稷之聖,不能化穗而成其芒,雖大禹之功,不能澄清而變其濁。芒穗清濁,尚然不變,何況於人乎?既托跡於劉表,何苦不同官於蒯、蔡?(詩云)嗟君志氣本超群,爭奈朝中多忌人。所以獨醒千古恨,至今猶自泣纍臣。(正末)(詩云)有志無時命矣夫,老天生我亦何辜。寧隨澤畔靈均死,不遂人間乳臭雛。(唱)

【幺篇】據着我慷慨心,非貪這瀲灩杯。這酒呵便解我愁腸,放我愁杯,展我愁眉。則為我志願難酬,身心不定,功名不遂。(雲)吾兄將酒過來。(許達雲)酒在此。(正末飲科,雲)再將酒來。(許達雲)仲宣,為何橫飲幾杯?(正末唱)倒不如葫蘆提醉了還醉。

(雲)小生為功名不遂其心,不如飲一醉,墜樓而亡。(做跳下,許達驚扯住科,雲)呀,早是小生手眼快,螻蟻尚且貪生,為人何不異命?古人有云:存其身而揚其名,上人也;將其身而就其名,中人也;舍其身而滅其名,下人也。吾想此中屈原、卞和二人,雖得其名,卒舍其身。如吾兄為功名不遂,要墜樓身死,是為不知命矣。昔呂望有經綸濟世之才,雖在貧窘,意不苟得,年登八旬,垂釣於渭水。後文王夢非熊之兆,出獵西郊至磻溪,見呂望同載而歸,以為上賓。至武王時,成功立業,封號太公。今老兄發悲,不為別故,止為家中老母無人侍養,小生到來日會江不父老,收拾青蚨,齎為路費,送老兄還歸故里,有何難哉!(詩云)只為你高堂有母鬢斑斑,客舍淹留甚日還。囊里黃金願相贈,免教和淚倚欄干。(正末詩云)恥向人間乞食餘,登台一望淚沾裾。可憐飄泊緣何事,不寄平安問母書。(唱)

【滿庭芳】我如今羞歸故里,則為我昂昂而出,因此上怏怏而歸。空學成補天才卻無度饑寒計,幾曾道展眼舒眉。則被你誤了人儒冠布衣,熬熬人淡淡飯黃齏。有路在青霄內,又被那浮雲塞閉。老兄也百忙裡尋不見上天梯。

(許達雲)仲宣,你看那一林紅葉,三徑黃花。一林紅葉傲風霜,如亂落火龍鱗。三徑黃花擎雨露,似潤開金獸眼。登高望遠,從懷故國之非,撫景傷情,處處灑窮途之泣。老兄,(詩云)暑退金風覺夜長,蟬聲不斷送秋涼。東籬滿目黃花綻,雁過南樓思故鄉。(正末)(詩云)采采黃花露未,他鄉誰為授寒衣。獨憐作客人南滯,不似隨陽雁北飛。(唱)

【十二月】幾時得似賓鴻北歸,倒做了烏鵲南飛。仰羨那投林倦鳥,堪恨那舞瓮醯雞。籓雲的鵾鵬羽翼,那籬下燕鵲爭知。

(帶雲)老兄也!(唱)

【堯民歌】真乃是鶴長鳧短不能齊,從來這烏鴉彩鳳不同棲。挽鹽車騏驥陷淤泥,不逢他伯樂不應嘶。只爭個遲也麼疾,英雄志不灰,有一日登鰲背。(做睡科)(外扮使命上,詩云)雷霆驅號令,星斗煥文章。聖主賢臣頌,今朝會一堂。吾乃天朝使命是也。今有王仲宣獻上萬言長策,聖人見喜,宣他為天下兵大元帥,兼管左丞相事。打聽得在許安道樓上飲酒,許安道在麼?(許達見科,雲)那裡來的大人?(使命雲)小官天朝來的使命,宣王仲宣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快報復去!(許達雲)王仲宣,王仲宣!(正末雲)做甚麼大呼小叫的!(許達雲)今有天朝使命,宣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正末雲)來了不曾?(許達雲)見在樓直下哩!(正末雲)慌做甚麼,心忙做甚麼!既來了,怕他回了不成?(許達雲)則吃你這般傲慢?(正末唱)

【煞尾】從今後把萬言書作戰場,輔皇朝為柱石。扶侍着萬萬歲當今帝,則願的穩坐定蟠龍戧金椅。(同使命下)

(許達雲)那王仲宣別也不別,竟自去了,有這般傲慢的,可知道荊王不肯用他!(詩云)一片雄心大似天,可知不肯受人憐。今朝身佩黃金印,才識登樓王仲宣。(下)

第四折

(蔡相引祗從人上,雲)老夫蔡邕是也。今有王粲獻上萬言長策,聖人見喜,着他做天下兵馬大元帥,只在早晚將到。左右,與我請將曹子建着人相請,須索走一遭去。左右報復去,道有曹子建在於門首。(祗從報科,雲)報的老爺得知,曹學士來了也。(蔡相雲)道有請。(見科)(曹學士雲)老丞相賀萬金之喜!(蔡相雲)喜從何來?(曹學士雲)今有令婿王仲宣,獻上萬言長策,得了天下兵馬大元帥,小官特來賀喜。(蔡相雲)比及學士說呵,老夫已知道了也。如今俺二人牽羊擔酒,十里長亭,接新官走一遭去。(下)(正末引卒子上,雲)王粲,誰想有今日也呵!(唱)

【雙調】【新水令】一聲雷震報春光,(卒按喝科)(正末唱)起蟄龍九重天上。蔡邕也你便似臧倉毀孟軻,王粲也我卻做了貢禹笑王陽,則道我甘老在荊襄,今日個崢嶸日豈承望。

(蔡、曹同上)(蔡相雲)此間是他轅門外了,學士你先進去。(曹學士雲)令人,報復去,道有翰林學士曹子建在於門首。(報科)(正末雲)大恩人來了也,道有請。(見科)(曹學士雲)元帥崢嶸有日,奮發有時。(正末雲)當日不虧學士大恩,豈有今日?學士請上,受小官一拜。(拜科)(曹學士雲)元帥請起,論小官有甚麼恩在那裡。(正末唱)

【沉醉東風】想當日到京師將誰倚仗?多虧你曹學士助我行裝。雖然是一封書死了荊王,還得你萬言策奏知今上,才得個元戎印掌。這都是你義海恩山不可當,再休題貴人健忘。

(蔡相雲)令人,報復去,道有蔡丞相在於門首。(座卒報科)(正末唱)

【喬牌兒】不由我肚兒里氣夯,他有甚臉來俺門上。(雲)他可不是蔡邕丞相麼?(曹學士雲)他可是誰?(正末唱)他是舉韓侯三薦的蕭丞相。往日的情我和他今日講。

(雲)令人,說出去,他是個丞相,我是個元帥府衙門,爾我無干。他進來便進來,不進來我也接待他不成。(卒子云)理會的。老丞相,俺元帥說來:你是個丞相,他是元帥府衙門,爾我無干,你進去便進去,不進去你也接待你不成。(蔡相雲)可早一句兒也!也罷,我自己進去。(見科)元帥,幾年不見,受老夫一拜。(正末雲)住者,左右,將過錦心拜褥來。(蔡相雲)要他做甚麼?(正末雲)則怕拜下去污了你那錦繡衣服!(蔡相雲)可早兩句兒也!(正末雲)卻不道錦堂至三杯酒,茅舍人來一盞茶。我是個新帥府,豈不一杯酒管待?令人,將酒來。(卒子云)酒在此。(正末雲)這一杯酒,當從丞相飲,老丞相接漂酒。(蔡相雲)將來。(正末雲)住者,小官有失禮體,放着翰林院大學士在此,當從學士請酒。(曹接酒科)(正末雲)這杯酒可到老丞相,丞相接酒。(蔡相雲)將來。(正末雲)住者,慌做甚麼!學士飲個雙杯。(曹飲科)(正末雲)這杯酒可該老丞相飲,丞相接酒,(蔡相雲)將來。(正末雲)住者,兩隻手撈菱般相似,大缸家釀下酒缽盂里,折的你也吃不了。枕着青石板睡,餓破你那臉也。學士飲個三杯和萬事。(蔡相雲)可早三句了也!王粲,你將一杯酒似與不與,對着翰林學士在此,羞辱老夫,是何道理!(正末雲)你發甚麼酒風哩!(蔡相公雲)我吃你甚麼酒來?(正末雲)當初曾道來。(蔡相雲)我道甚麼來?(正末唱)

【水仙子】你道你精神顏色捧瑤觴,和氣春風滿畫堂。你道我不明白凍死在顏回巷,我今日也列金釵十二行。盡今生急急忙忙,你那裡有江湖心量,一片齏鹽肚腸。(帶雲)令人抬過了酒肴者。(唱)飲不的我玉液瓊漿。

(蔡相雲)王粲,你強殺者波,則是個兵馬大元帥;我歹殺者波,是當朝左丞相,調和鼎鼐,燮理陰陽。你把我這般看待,敢不中麼?(正末唱)

【甜水令】你道是位列三台,調和鼎鼐,燮理陰陽,丞相府氣昂昂。覷的我元帥衙門,無過是點些士伍,排些刀仗,與文臣本不同行。

【折桂令】你不來呵但憑心上,我也不差着人來,請你登堂。(帶雲)你今日既來呵,(唱)誰着你鳥故趨籠,魚偏入網,人自投湯。既受你這許多好情親向,我豈可沒半句惡語相相傷。(蔡相雲)可知你與我也沾些親來。(正末唱)從今後星有參商,人有雌黃。你做的吐哺周公,我也拚不做坦腹王郎(蔡相雲)學士,你這裡不說,那裡說?(曹學士雲)老丞相休慌。元帥請暫息雷霆之怒,略罷虎狼之威,聽小官明明的說破,着元帥細細里皆知。人不說不知,木不鑽不透;冰不搦不寒,膽不嘗不苦。當初老丞相曾與令尊老先生金蘭契友,二人指腹成親,若生二女,同攀繡床;若生二子,同舍攻書;若生子女,結為夫婦。不想令尊生下元帥,丞相所生一女。因為官守所絆,彼各天涯,間隔親事。老丞相聞知元帥學成滿腹文章,只是驕矜傲慢,不肯曲脊於人,以此數次將書調取至京,蕭條旅館,個月期程,不蒙放參。可是為何?只是涵養你那銳氣。及至相見,將那三杯酒恥辱元帥,一席話激發將軍。豈知春衣白金雕鞍書禮,都不是小官的,老丞相暗暗的與我,着我明明的與你,齎發你投托荊王劉表。誰想劉表不能任用,淹留在彼,你將萬言長策,寄與小官,小官轉與老丞相,老丞相獻與聖人,聖人見喜,今得此官。自從元帥去後,老丞相將老夫人搬至京師,一般蓋下畫堂,又陪房奩斷送,將小姐聘與元帥為妻。說兀的做甚!(詩云)則為你襄陽久困數年間,今日撥開雲霧見天顏。非干我這舉賢曹子建,則拜你那恩人老泰山。(正末拜科,雲)則被你瞞殺我也,丈人!(蔡回禮科,雲)則被你傲殺我也,女婿!(正末唱)

【雁兒落】又不曾趨蹌天子堂,又不曾圖畫臣像。止不過留心在筆硯間,又不曾惡戰在沙場上。

【得勝令】呀!怎做得架海紫金梁,則消得司縣綠衣郎。今日個樞府新元帥,還只是長安舊酒狂。騰驤,端的有豪氣三千丈;游揚,這的是功名紙半張。(蔡相雲)天下喜事,無過子母夫婦團圓。就今日臥翻羊、窨下酒,做個大大慶喜筵席者!(詞雲)我兩姓結婚姻原在生前,難道我今日敢違背初言。因此上屢移書接來到此,本待將加官職指引朝天。只為你生性子十分驕傲,並不肯謙謙的敬老尊賢。我特將三杯酒千般折挫,無非要涵養得氣質為先。暗地裡具書呈白金駿馬,封皮上明寫着子建相傳。豈知道到荊州依然不遇,遂淹留不得返苒三年。想登樓這一點思鄉客淚,多應是長飄灑似雨漣漣。萬言策又是我轉聞今上,才得授大元帥入掌兵權。早先期高平去迎將老母,預蓋下大宅院供具全。專等待你回來選其吉日,與小女結花燭夫婦團圓。此皆由我老夫殷勤留意,非學士能出力為你周旋。到如今才一一從頭說破,大家的開笑口慶賞華筵。(正末唱)

【離亭宴煞】你元來為咱氣銳加涵養,須不是忌人才大遭魔障。端的個這場,收拾了龍爭虎鬥心,結果了鶚薦鵬搏力,表明了海闊天高量。安排下玳瑁筵,準備着葡萄釀,做一個團圓的慶賞。早匹配了青春女一生歡,穩情取白頭親百年享。

題目假託名蔡邕薦士

正名醉思鄉王粲登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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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毅力》

孔子 〔先秦〕

  天下古今成敗之林,若是其莽然不一途也。要其何以成,何以敗?曰:有毅力者成,反是者敗。

  蓋人生歷程,大抵逆境居十六七,順境亦居十三四,而順逆兩境又常相間以迭乘。無論事之大小,必有數次乃至十數次之阻力,其阻力雖或大或小,而要之必無可逃避者也。其在志力薄弱之士,始固曰吾欲云云,其意以為天下事固易易也,及驟嘗焉而阻力猝來,頹然喪矣;其次弱者,乘一時之意氣,透過此第一關,遇再挫而退;稍強者,遇三四挫而退;更稍強者,遇五六挫而退;其事愈大者,其遇挫愈多;其不退也愈難,非至強之人,未有能善於其終者也。

  夫苟其挫而不退矣,則小逆之後,必有小順。大逆之後,必有大順。盤根錯節之既經,而隨有應刃而解之一日。旁觀者徒艷羨其功之成,以為是殆幸運兒,而天有以寵彼也,又以為我蹇於遭逢,故所就不彼若也。庸詎知所謂蹇焉、幸焉者,皆彼與我之相同,而其能征服此蹇焉,利用此幸焉與否,即彼成我敗所由判也。更譬諸操舟,如以兼旬之期,行千里之地者,其間風潮之或順或逆,常相參伍。彼以堅苦忍耐之力,冒其逆而突過之,而後得從容以進度其順。我則或一日而返焉,或二三日而返焉,或五六日而返焉,故彼岸終不可達也。

  孔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孟子曰:"有為者,譬若掘井,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成敗之數,視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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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台和高東井韻》

孔子 〔先秦〕

人言窟頭穴地來,子囚厥父天擊雷。誰參燕軍馮老子,小喜肩比真輿台。

何時冊子亦解讀,田夫牧豎教一隈。孔子同壽共誇說,吟詩台尚河間開。

我行過此問往跡,不見茂樹惟枯荄。絕響剋死所事說,徒生見臣於人才。

咄哉景城何其辱,一夫閱歷九主回。想其進身由宦者,巡官文學初淹該。

薦之河東掌書記,眇龍頷首低以徊。遂直學士臥芻束,戒體不毀美女胎。

群帝崩崩我相獨,宛然石戴土曰嵬。事晉事漢等閒事,痴頑絕倒天不菑。

佛救不得皇帝救,羓喜而北斯言階。世宗真龍壓旻卵,不諫忽諫當浮杯。

階下作得山定否,其言不驗鳴知哀。七十三死長樂敘,謂無廉恥歐陽咍。

四姓及契丹所得,階勛官爵嗟榮哉。子弟臣司長夫父,以國居賈何多財。

閒出所有賙鄉里,鬻此土阜千秋苔。獨不堪賦君子壽,南山之苔北山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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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列傳》

孔子 〔先秦〕

  夫學者載籍極博。尤考信於六藝。《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堯將遜位,讓於虞舜,舜、禹之間,岳牧咸薦,乃試之於位,典職數十年,功用既興,然後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傳天下若斯之難也。而說者曰:「堯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此何以稱焉?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雲。孔子序列古之仁聖賢人,如吳太伯、伯夷之倫詳矣。余以所聞,由、光義至高,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軼詩可異焉。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採薇而食之。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於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餓死於首陽山。由此觀之,怨邪非邪? 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邪?積仁潔行,如此而餓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顏淵為好學。然回也屢空,糟糠不厭,而卒蚤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盜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竟以壽終,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專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絕。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後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余甚惑焉,倘所謂天道,是邪非邪?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故曰:「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舉世混濁,清士乃見。豈以其重若彼,其輕若此哉?「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賈子曰:「貪夫徇財,烈士徇名,夸者死權,眾庶馮生。」同明相照,同類相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岩穴之士,趨舍有時,若此類名湮滅而不稱,悲夫。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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