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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行為魏倉監門忽得前監倉官詩人江南彭少逸詩因次韻時彭以遺火失官 其二》

孟子 〔先秦〕

廟堂鼎實待鹽梅,幕府千金政築台。孟子勸人蕭傅作,抱關不必是凡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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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行為魏倉監門忽得前監倉官詩人江南彭少逸詩因次韻時彭以遺火失官 其二 - 賞析

孟子

作者:孟子

孟子(約公元前372年—公元前289年),名軻,字子輿 ,鄒國(今山東鄒城東南)人。戰國時期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是孔子之後、荀子之前的儒家學派的代表人物,與孔子並稱「孔孟」。孟子宣揚「仁政」,最早提出「民貴君輕」思想,被韓愈列為先秦儒家繼承孔子「道統」的人物,元朝追封為「亞聖」。孟子的言論著作收錄於《孟子》一書。其中《魚我所欲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人之於國也》和《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等篇編入中小學語文教科書中。

孟子其它诗文

《孟子三章》

孟子 〔先秦〕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富貴不能淫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是人 一作:斯人)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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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孟子 〔先秦〕

  鮑仙姑化身作乳母 唐賽兒誕日悟前因

  唐孝廉的妻黃氏,產後止五日,即起身接待親戚,感了風寒,頭疼發熱起來。醫藥無效,日重一日。孝廉一面煩人雇覓奶娘,一面發帖到濱州去請名醫來看,云:「系產後傷寒,邪熱摶結,瘀血凝滯,汗下難施。幸脈有元神,且用兩解調和之藥,看是何如。」時賽兒有三四天缺乳了,並不啼哭,亦無聲息。老婢把米飲來餵些,也咽下去。蒲台是個小縣分,那裡尋得出好奶娘?看了兩個,甚覺腌臢,都不中意。黃夫人之病勢,又加胸膈煩悶,漸漸發喘,濱州醫生已自辭去。孝廉心中着急,唯有叩祈祖宗保佑。黃夫人之弟及弟婦來問候,生眼一看,知道不濟,勸孝廉預備後事。只見門上老家人進來稟道:「有一個奶娘,說是濟寧州人,流落在這裡的,不論雇價。看去到也潔淨。」孝廉道:「我心已碎了,煩尊舅出去問問他。」舅子道:「這是極要緊的事,教進來看的好。」老家人隨將奶子引進。但見:

  身材不肥不瘦,穿一領鴨頭綠的細布寬衫;頭髮半黑半白,裹一片佛頭青的滑綾小帕。面有重頤,鼻如懸膽。雙眸熠熠,光華動若春星;兩耳耽耽,潔白彎如新月。骨相端嚴,雍雍乎閨中懿範;神姿秀逸,飄飄然林下清風。腰系無縫素羅裙,腳著有棱黃葛履。都猜道有似半老的蕭娘,誰知是真箇長生的仙姥。

  孝廉見此姆雖穿一身布服,容止非凡,覺道有些蹺蹊。因幾日心思煩亂,沒個主張,遂叫老梅引至夫人臥榻前,孝廉亦隨後步人。夫人病雖昏沉,心卻明白,開眼一看,就點點頭。舅母就將外甥女抱起遞與乳媽,乳媽接在手看看道:「好。」只見賽兒嘻嘻的笑個不已,口內啞啞的,卻像要說些話的光景。孝廉大為奇異,舅母再去抱時,掉着頭不理。老梅道是認生,把兩手來拍拍去接時,賽兒看一看,也掉轉頭去了。黃夫人見了這個光景,便道:「我兒,我沒福氣做你的母親,這個才是我兒的真親娘了。」說未畢,淚如雨下,昏暈去了。孝廉急喚醒來,夫人眼淚滾個不住,向着孝廉道:「相公好生看待乳娘。」孝廉氣咽心酸,遂請乳娘抱着賽兒到西房安歇,留下舅子舅母在家相伴病人。

  看看一刻重似一刻,氣逆上來。老梅將夫人抱在懷內,撫摩胸膛。孝廉坐在床頭。守到半夜,叫聲:「賽兒!做娘的枉生了吾兒了。」又向孝廉道:「老梅甚好,相公收用了他,再生個兒子接續香火罷。我去了。」遂瞑目而逝。孝廉放聲大哭,遂移出去放於正廳上,一家舉哀。乳母知道夫人已死,天明起來,抱着賽兒出到廳上,賽兒忽地呱呱的哭。孝廉肝腸欲斷,撫着賽兒說道:「吾兒月尚未足,就知道母親死了麼?」越哭個不止。乳母道:「莫哭罷,吾兒日後封贈母親罷。」賽兒方住了哭。家人聽見暗暗稱奇。孝廉吩咐乳母:「少不得有女親戚來弔喪,要看賽兒,推着睡覺罷。」乳母說:「待親戚來時,我叫賽兒睡就是了。」那時忙忙的備辦衣衾棺槨殯殮,延請僧人誦經禮懺,弔喪者概止領帖,整整悲哀了七七四十九日。

  孝廉自從夫人死的那夜在廳上睡起,後遂移榻在廳側書房,把後面四五間內室讓與乳母,令老婢在內伏侍。因喪中哀苦,病了幾日,閉門靜坐。想起這個乳母着實古怪,他來時正值夫人病危,不曾細問來歷,遂叫老婢請乳母出來。孝廉讓坐畢,問:「賽兒兩日愛吃乳麼?」乳母說:「想因夫人死了,吃得少。」孝廉道:「實不瞞你說,賽兒自生出來,從不會啼哭,並無聲息。自從你來之後,不但會哭會笑,並且有知識,我想來必有緣故。且尚未知你姓氏籍貫,看來是個大家舉止,不是做乳母的,為何特尋到舍下?我心裡委實不能解。如今我兒全仗着你,不妨說與我知道。」乳母說:「天下事,皆有自然之數。老身姓鮑,先父做過兗州府太守。在任之時,先父常說濟寧州有個神童,十二歲上游庠,後來必然顯達,就將老身許了他。迨任滿回籍,老身就隨丈夫歸於濟寧。不期先夫才高命蹇,屢舉不第,抑鬱憤悶,至於病亡。先夫亡後三日,老身生下個兒子,臨盆就死了。」孝廉道:「這是在幾月間呢?」乳母道:「是本年八月十五酉時。老身無兒無女,葬了丈夫,要去做個尼姑。忽得一夢,見送生娘娘向老身說:『你生的兒子,原該是女身,錯投了男胎,所以我又送到蒲台縣真孝廉家去了。你這裡死,他那裡生哩。』老身因此到來,問姓真的孝廉;都說沒有。問着一個算命的岳先生,說是個真正孝廉,不是姓真,是姓唐,他家正要尋個乳母,你造化,這姑娘他日大貴哩。老身是這個緣由來的。」

  孝廉聽了這些話,欲待信他,恐無是理;欲待不信,賽兒這個情景,卻又奇怪。因向乳母道:「如今賽兒也就是你的親兒了,望你撫育長成,先荊在地下也是感激的。」乳母道:「不消說得。老身當日隨父親在任,曾請過名師讀書,經史子集皆請大義。又延女師教過針黹,凡刺繡組紃之事,亦所優為。待令嬡長大,老身當一一教導,日後嫁個佳婿,老身也要隨去以終餘年。」孝廉大驚,肅然致敬道:「我女兒長大時,自然把你做親娘看待。但還有句話相問:前日你說賽兒日後封贈母親,這句話更為難解,從沒有女婿封丈母娘的理。」鮑母道:「令嬡女兒賽過男兒,是以說着止他哭的。」孝廉想送生娘娘在亡妻夢中講的話,他也知道,更覺可異,遂立起身深深四揖道:「賽兒終身都要仰借大力,學生自當銜結以報。」鮑母說聲:「不敢。」自向內宅去了。

  孝廉想着隋文帝初生的事,因檢出《通鑑》看,云:「帝誕生時紫氣沖庭,手中有文曰「王」。隨有一尼來請鞠育。居無幾,尼偶他出,帝母自抱懷中,忽頂上湧出兩角,遍體皆成龍紋。大驚投地。尼心動亟還,曰:『這一驚,致令吾兒遲做十年天子。』大抵史傳所載,諒非虛語,這樣奇事原是有的。」乃吩咐家人呼乳母為鮑太太。

  光陰倏忽,賽兒將及周期了。孝廉預備酒筵,請女親戚來看賽兒抓周。至期畢集。老梅婢便向中堂鋪下紅毯,擺列抓周物件。鮑母道:「有劍須放一口。」孝廉隨取祖遺松紋劍,遠無放在紅毯上。老梅便去抱了賽兒出來,見了親戚只是笑。鮑母又在袖內探出一顆玉印,光華奪目,放在劍之左旁。然後將賽兒坐下紅毯。各件不抓,竟爬到前面,右手把劍拖在身邊,再三玩弄,頻以手指點劍鞘。鮑母就去鞘與他看了看,孝廉忙接了去。賽兒左手就取玉印。印有鈕,鈕有紅絲絛,自己竟穿在手臂上了。又翻翻幾本書籍,餘外都不看。眾親戚都呆了,鮑母遂抱了賽兒進去。都在那邊三三兩兩,猜這奶娘是個妖怪。孝廉雖然聞得,陽為不知。到晚各散。未幾,又是黃夫人周年之期了,孝廉在靈前設筵哭祭。賽兒聽見,務要出來,也和着父親哭。孝廉到含着眼淚住了聲,恐傷了女孩之意。自後無話。

  賽兒到五歲時,鮑母教他讀《女小學》,一遍即能背誦,慧悟穎異,過目輒不忘。《四書》《五經》只兩年讀完。略講大義,聞一知十,又能解古人所未解,發古人所未發。孝廉家中有的是書,盡送到內室,由他看玩。九歲、十歲上頭,文章詩賦,無所不妙。一日要看兵書。鮑母云:「兵書尚未到哩,有《武經七書》在此,看看罷。」孝廉見說要看兵書,心中疑訝,且試試女兒的志向,連鮑母請到前廳。賽兒方十一歲,穿的東方亮衫子,水墨披風,鵝黃裙,素綾襪,插的是水精簪與碧玉釵,雲鬟鬈鬈,瑩澤照人。平素性格,不喜薰香,不愛綺繡,不戴花朵,不施脂粉。孝廉想:我兒自是仙子降生。又見鮑母穿着的,還是十年以前進來的衣履,絕無塵垢,反覺新鮮,孝廉也猜是個仙姥了。隨問道:「鮑太太用齋,我兒小小年紀,尚該吃些葷。」賽兒道:「孩兒凡事隨着太太。」孝廉道:「就是孝順了。」因取鎮書的一塊方玉,上雕着個蟠螭,遞與賽兒道:「我兒鎮書少不得的,可就賦詩一首。」賽兒隨口吟道:

  王螭千古鎮詩書,好似拘方宋代儒。

  曷不化龍行雨去?九天出入聖神俱。

  孝廉大驚道:「我兒的詩,格高旨遠,就是當今才子,也恐不及。獨是宋儒是傳述聖道的,不宜詆斥。」賽兒道:「孔子一部《論語》,只教人以學問,從不言及性天,子貢所謂不可得而聞者,自非大賢以上之資,不能幾也。子思為孔子之孫,親承家學,故《中庸》一書,說到性天上頭,曰: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可與天地參。則知聖人之道,粗者夫婦與知,精者天地同德。故曰至誠為能化,又曰至誠如神。聖人神明變化,豈拘拘焉繩趨尺步者乎?善學孔子者唯有孟氏。七篇所述,不越乎仁義孝弟,此人聖之大路也。其性善一語,不過為中下人說法。他自己得力處,在於盡性知天。孔子五十學《易》,孟子終身未嘗言《易》,誠以《易》者,乃天道幽遠之極致,上智亦所難明。宋儒未達天道,強為傳注,如參禪者尚隔一塵,徒生後學者之障蔽。又講到性理,非影響模糊,即刻畫穿鑿,不能透徹源頭,只覺到處觸礙。若夫日用平常,聖人隨時而應,要之各當於理,何用設立多少迂板規矩,令人印定心眼,反疑達權者為踰閑,通變者為失守,此真墮入窠臼中耳。孩兒讀書,要悟聖賢本旨,不比經生眼孔,只向章句鑽研,作依樣葫蘆之解,是以與宋儒不合。幸父親勿訝之。」孝廉呆了,不能出一語。賽兒即向父親說聲「進去」,同鮑母緩步進去了。

  孝廉思想:我兒年小,未必有此大奇見解,定是的母教導的。女孩兒須做不得傳述道統的人,本分上還該做些女紅才是。過了幾時,孝廉又請賽兒出來,問:「孩兒向來可曾習些女紅?」答道:「孩兒既名為賽兒,不是個習女紅的女子了。」孝廉向着鮑母問道:「可要習些?」鮑母道:「要從其性,不用強之。」孝廉又問:「孩兒,古來列女所取的是那幾個?」賽兒道:「智如辛憲英,孝如曹娥,貞如木蘭,節如曹令女,才如蘇若蘭,烈如孟姜,皆可謂出類拔萃者。」孝廉又問:「夫婦和美而有婦德者是誰?」曰:「曹大家第一。」孝廉喜極,遂指庭前所種斑竹,不拘詩詞,令詠一首,意蓋以湘妃為女德之至也。賽兒立成一小令云:

  情脈脈,淚雙雙,二女同心灑碧篁。不向九疑從舜帝,湘川獨自作君王。

  孝廉又呆了。因問:「宋朝皇后,如高曹向孟何如?」賽兒答道:「守規矩之婦人;宋儒之所謂賢后也。」孝廉急了,意欲要把呂后、武后問問,又不便出諸口。時已新月出於西天,又令再吟一詩。賽兒信口應聲云:

  露洗空天新月鈎,瑤台素女弄清秋。

  似將寶劍鋒釯屈,一片霜華肅九州。

  孝廉以月乃后妃之象,新月初生有幼稚之義,以此命題,再卜女兒將來之讖。不意詩中殺氣凜然,絕無閨閣之致。因微微的假問道:「我兒的詩詞,都有草莽英雄口氣,卻像個曹操、李密那樣人做的,敢是舊詩麼?」鮑母代答道:「姑娘是女中丈夫,故此做來的詩詞,都覺得冠冕闊大。」說畢,引着賽兒進內去了。孝廉每自躊躇,因想着岳怪的話漸有靈驗,可惜已死,無由再把女兒八字煩他細推一番。只見老家人進來稟道:「姚相公來到。」就是孝廉的襟丈。請進坐定,把乳母與賽兒的奇異事,詳細述過。姚秀才看了詩詞,道:「女子以四德為主,詩詞不宜拈弄,何況口氣是個不安靜的!襟丈惟有擇個佳婿嫁去。自古道女生外向,就不要費心思了。」孝廉道:「見教極是。並要煩襟丈到寒舍大家說說,恐怕我兒執拗。」

  時賽兒已是十三歲,誕日將近。孝廉大開筵宴與女兒做生日。請賽兒的姨夫、姨母、母舅、舅母、從伯、伯母與叔祖母,最親近的幾位。姨娘又帶個女兒來,乳名妙姑,少賽兒一歲。男西女東,各分一席坐定。都與騫兒把盞,算個賀生日的意。賽兒一一答敬畢。先是姚襟丈開口道:「賽甥女博學達理,見識廣大。古來聖女賢媛中,願學的是那一個?」賽兒道:「列女中無孔子,甥女徒有盂氏願學之心。」姚襟丈向着孝廉道:「甥女算得古來第一第二個女子,要擇個佳婿自然難得,襟丈當以此為急務了。」眾親齊聲道:「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極是要緊的。」孝廉道:「我尚未問過孩兒、太太哩。」賽兒道:「孩兒是不嫁丈夫的,奉侍父親天年之後,要出家學道,豈肯嫁與人為婦耶?」老婢在旁忽大聲道:「不但姑娘不嫁,我也是決不嫁人的。」孝廉的堂兄道:「此婢年紀大了,老弟該早早配人,如何遲到今日,孝廉道:「幾次要配人,奈他決不依從。」堂兄道:「先王之政,內無怨女,外無曠夫。我弟是個家主,怎麼由得婢女主張?若如此說來,怪不得侄女也有此奇話了。都是你的家教不明。」姚襟丈又接口道:「《易經》開章兩卦,就是 乾、坤。其震、離、巽、兌為男女,故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又曰:天地絪縕組,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甥女以後再莫要說不嫁的話。」賽兒道:「混沌開闢,陰陽分判,氣化流行,發育萬物。未聞陰嫁於陽,月嫁乎日也。」舅舅道:「以我言之,甥女的事,全在鮑太太主張。」鮑太太道:「三綱五倫,聖人之大道,豈有個女子不字之理?姑娘說出家學道,就是仙家也有夫婦配合。這都在老身身上,不用煩絮的。」眾親說:「太太就是聖賢一輩的人,自後只須太太主持就是了。」

  宴畢,眾親俱要別去。賽兒向着父親道:「孩兒誕辰,想着母親,不勝悲感。有詩一首,兼以請教伯伯、舅舅、姨夫。」遂寫於浣花箋送閱。詩云:

  一謫瑤台十二年,兒家回首自生憐。

  母亡難伴黃泉路,父在同居離恨天。

  此夕彩雲猶未散,千秋皓月為誰圓?

  香閨盡人巫山夢,有個偏為處女傳。

  姚姨夫道:「詩在晚唐之上,獨是結句不典,自古未有為處女而傳者。」鮑母說:「處女傳者惟有成仙,這個如何能得?明日寫個庚帖送與眾親,各留心訪個快婿,待老身以道理開勸姑娘,沒有個不從的。」眾親道:「全仗太太。」各與鮑母施禮而別。賽兒便送伯叔母女親等出去。妙姑不肯回家,要與姊姊作伴。賽兒喜極,稟知父親留下。攜了妙姑手,隨着鮑母同進內室。

  時將二更,家中各自睡了。賽兒道:「今夜碧天如水,玉露流波,金風揚彩,月光皎潔,可愛人也。正是『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我當與妙妹賞月,請太太同向中庭一坐。」於是列珍果,煮香茗,談至夜分。忽見正東上彩雲升起,冉冉的舒布中天,似湍回波折一般。旋作圓紋,周圍合將攏來,把一輪皓月,端端捧在中間。殊葩繚繞,異彩蕩漾,真正如五花錦繡,錯雜成章,俗所謂月華也。賽兒凝眸看了一會,不覺心上悽愴,忽然長吁道:「兒家安能學月殿之妹乎!」因問鮑母道:「我看太太是個仙流,定知過去未來,乞將孩兒夙因,指示指示。」鮑母道:「我正要將你姊妹開導一番。」賽兒即跪下,妙姑與老婢皆跪於側。鮑姑道:「起來聽者。」賽兒決不肯起,鮑母扶之乃起立。因指着明月向賽兒道:「此是孩兒之故宅也。兒原是月殿嫦娥,妙兒是侍女素英。還有個寒簧,又托生於他處。」就把瑤池會宴與天狼星求姻之事,備說一遍。賽兒又跪下道:「太太,孩兒已悟了。怪不得向來見於明月,便生悽愴。咳,幾時得再上瑤台?」不覺掉下淚來。鮑姑道:「有我在,無妨也。」妙姑對着賽兒道:「我原是伏侍姊姊的,從此就不回去了。」鮑母道:「這個且緩,吾兒賽兒尚欠着夫妻債哩。」賽兒泣道:「一犯色戒,必至墮落,要求太太解此厄難。」說罷,淚下如雨。鮑母道:「我兒原來未悟,怎不記得瑤池會上大士的法語?孩兒為有窮國妃時,與后羿尚半載夫妻未了,遂奔人月宮。今彼已生塵世,如何賴得?此乃一定之數,雖如來亦不能拗。幸虧天孫娘娘在上界,多方護持,尚有個斡旋之法。待信息到來,我自有處。兒但寬心,不須煩惱。」賽兒再拜謝了。隨問:「太太是何聖母仙真?」鮑母道:「兒且勿問,往後有自然明白的日子,凡事只依着我行便了。」說話之間,將及天明,各自安息。

  辰刻時候,孝廉進來向鮑太太道:「今日要將賽兒庚帖送與眾親,令他們大家留心,尋個佳婿,完我為父的事。」鮑母道:「極是。一人之見聞有限,千里姻緣似線牽哩。」孝廉大喜而出。正不知東方絕世的佳人,可配得南國多情的才子,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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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劇·須賈大夫誶范叔》

孟子 〔先秦〕

楔子

(淨扮魏齊領卒子上,詩云)自從分晉列為侯,天下雄兵數汴州。誰想馬陵遭敗後,至今說着也還羞。某乃魏齊是也,佐於魏國,為丞相之職。想俺先祖魏斯,與那趙籍、韓虔,同為晉大夫,三分其地,我魏國建都於大梁。今天下並為七國,是秦、齊、燕、趙、韓、楚和俺魏國。各據疆土,倚強凌弱,不肯相下。俺魏國與齊國有積世之仇,前年齊國遣孫臏統領軍馬,明稱救韓,暗來襲魏,被他詐敗佯輸,添兵減灶,在馬陵山下削木為號,眾弩俱發,射死大將龐涓,擄了長啊公子申歸齊。俺魏國從此不振,曾許他三年一進貢,屈指之間,早是三年了也。近日俺惠王病染不安,命俺權國,欲遣一文武全備能言快語之士,往聘齊國。一來還他三年貢物,二來求放公子申還朝,重修兩國之好,永為唇齒之邦。俺國中惟有中大夫須賈其人,可以任使,已曾奏知俺主,着他前去。他說今日起程,必來辭別,可怎生這早晚還不見來?左右,與我門首覷者,若須賈來時,報復我知道。(卒子云)理會的。(沖末扮須賈上,雲)小官魏國中大夫須賈是也。俺主惠王不豫,魏齊權國,令小官奉使於齊。奈小官生而拙訥,不能應對,恐誤兩國之好。小官家中有一辯士,乃是范雎。此人深懷妙策,廣覽群書,問一答十,堪充其任。小官欲舉此人同去,也見俺魏國多才,有何不可?此間正是相府門首。小校報復去,道有須賈來了也。(卒子做報科)(魏齊雲)道有請。(卒子云)請進。(做見科)(魏齊雲)大夫,你來了也。今日為何還不登程?(須賈雲)須賈行李已發,還有一事,未敢擅便,特此稟知。(魏齊雲)大夫有何事?但說不妨。(須賈雲)須賈平日拙口鈍辭,猶恐應對有誤。家中有一辯士,名曰范雎。得與此人同行,凡事計議,萬無一失。須賈未敢自專,請老相國裁奪。(魏齊雲)你說那范雎在於何處?(須賈雲)現在舍下。(魏齊雲)既然如此,何不就着此人來見俺波?(須賈雲)左右,請將范先生來者。(卒子做喚科,雲)范先生安在?(正末扮范雎上,雲)小生姓范名雎,字叔,本貫魏國人氏。幼習儒業,兼看兵書。不幸父母早年亡化,在此中大夫須賈門下,做着個門館先生。今日着人呼喚,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做見須賈科,雲)大夫呼喚小生,有何事分付?(須賈雲)今小官奉使往齊,特舉先生為副,萬一請得魏申公子還國,先生必有重用。俺適才已稟過魏相了,同去見來。(正末雲)既如此,大人請先,小生隨後。(須賈做入見科,雲)稟上老相國,則此人便是范雎。(正末拜科)(魏齊雲)辯士免禮。恰才須賈大夫舉薦你同入齊為使,若保的俺長兄公子無事還於本國,那

其間自有重賞加官也。(正末雲)大人放心,小生自今日入齊為使,管教公子無事還國也。(唱)

【仙呂】【端正好】憑著俺仲尼書,蒼頡字,周公禮,子產文辭。奈家貧不遇人驅使,怎肯道是無用也於才思。

(魏齊雲)只要你保的公子還國,必有重用。(正末唱)

【幺篇】常則是半生忙,不遂我平生志,居陋巷甘分隨時。今日個和使臣冠蓋相隨次,離魏國,到臨淄;憑喉舌,決雄雌;休戰陣,免興師,(帶雲)大人放心,憑范雎三寸之舌,包請俺公子歸國便了。(唱)管成就這公事。(下)

(須賈雲)須賈就此告行,上托宗廟之靈、君主之福,下賴公子之德、相國之威,管權兩國和好,無負此一番使命也。(做拜別科)(魏齊雲)大夫,則要你小心在意者。(須賈做出門科,雲)左右那裡?收拾行裝,輕車一輛,從者六七人,與范雎先生同往齊邦為使,則今日走一遭去。(詩云)從來使命本非輕,猶喜相知共此行。三寸舌為安國劍,一函書作固邊城。(下)(魏齊雲)令人,安排酒果,到於十里長亭,與須賈大夫餞行去來。(下)

第一折

(外扮鄒衍領張千上,詩云)形據琅琊勝,財歸渤海肥。七雄誰第一?什二在東齊。小官乃齊國中大夫鄒衍是也。方今周室既衰,列國諸侯,互相吞併,號曰七雄,是秦、齊、燕、趙、韓、楚、魏。先年間俺國與魏邦有隙,皆因魏邦倚恃龐涓之勢,屢次侵犯俺國。後來遣卜商大夫往魏進茶,聞知孫子大賢,在茶車裡暗藏他歸國,俺主公拜為軍師。是時龐涓伐韓,孫子口稱救韓,卻引兵徑去襲魏,詐敗佯輸,添兵減灶。龐涓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我境,士卒亡者過半矣。"竟被孫子將那龐涓賺到馬陵山下誅了,連他公子申也被擄了。魏邦因此許俺三年進貢,今經第三年也。魏邦使臣乃是須賈,帶一副使,名為范雎。這范雎果然是個能言巧辯之士,俺主公見他一席話,不勝大喜,遂放公子申還國,兩邦修好,永為唇齒。俺主公特遣小官在驛亭中擺設筵宴,管待范雎,更有偌多賞賜禮物,表俺主公敬賢之意。張千,門首覷者,若賢士來時,報復某知道。(正末上,雲)小生范雎,隨着須賈大夫,到此齊國為使。見了齊君,被小生幾句話打動的他心歡意悅,就釋放俺公子申無事回還。今日有齊國中大夫鄒衍,在驛亭中令人相請,須索去走一遭。想俺學成文武全才,虛淹半世,幾時是那崢嶸發達時節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日月煎熬,利名牽擾,人空老。今日明朝,則俺這愁思知多少。

【混江龍】若依着先王典教,貧而無諂富無驕,俺可甚一身流落,半世辛勞?常只是白首相知猶按劍,枉了也朱門先達有同袍。猛回頭則落的紇地微微笑,倒不如痴呆懵懂,甘守着陋巷的這簞瓢。

(雲)可早來到驛亭也。令人報復去,道有范雎在於門首。(張千做報科,雲)報的大人得知,有范雎來了也。(鄒衍雲)道有請。(張千雲)請進。(做見科)(鄒衍雲)賢士,小官奉主公命令,在此相候良久。賢士請坐。(正末雲)量小生有何德能,勞大王如此重待?(鄒衍雲)賢士有如此大才,久後必有大用也。(正末唱)

【油葫蘆】自古書生多薄命,端的可便成事的少,你看幾人平步躡雲霄?便讀得十年書,也只受的十年暴;便曉得十分事,也抵不得十分飽。至如俺學到老,越着俺窮到老。想詩書不是防身寶,剗地着俺白屋教兒曹。

(鄒衍雲)賢士,如今這秀才每但讀些書,便去求官應舉。賢士有如此大才,何不進取功名也?(正末唱)

【天下樂】他每隻是些躲避當差影身草,自古來文章,可便將人都誤了。(鄒衍雲)我想古人都是靠着文章出身的,怎見得就誤了人來?(正末唱)勸今人休將前輩學。(鄒衍雲)學便如何?(正末唱)學卞莊斬虎的入虎穴,學呂望釣魚的近池沼,學太康放鷹鶻拿燕雀。

(鄒衍雲)賢士,你不學古人,待要怎生也?(正末唱)

【那吒令】我論着那斬虎的,則不如去斬蛟;(鄒衍雲)這釣魚的,可是如何?(正末唱)釣於的,則不如去釣鰲;(鄒衍雲)這放鷹的,可是如何?(正末唱)放鷹的,則不如去放雕。調大謊往上趲,抱粗腿向前跳,倒能夠祿重官高。

(鄒衍雲)賢士,如今世上都是只敬衣衫不敬人的時節,也須穿着那鮮明衣帽,打扮的齊整些才好。(正末唱)

【鵲踏枝】但有些個好穿着,好靴腳,出來的苫眼鋪眉,一個個納胯挪腰。說謊的今時可便使着,天那,則俺這誠實的管老死蓬蒿!

(鄒衍雲)賢士,你可不尋幾個相識朋友,告求些齎發去?(正末唱)

【寄生草】本待要尋知契、謁故交,見十家九家門關了。起三陣五陣檐風哨,有千片萬片梨花落。但得個一頃半頃洛陽田,誰待想七月八月長安道?(鄒衍雲)張千,將酒來。(張千雲)酒到。(鄒衍雲)賢士,小官奉命將着那牛酒管待賢士,請滿飲此杯者。(做遞酒科,正末雲)大人請。(鄒衍雲)賢士請。(正末雲)恭敬不如從命,小生飲這杯酒咱。(做飲酒科)(鄒衍雲)小官奉主公的命,在此驛亭中管待賢士,須要盡醉方歸。張千,喚將那歌兒舞女來者,着他席間伏侍賢士。(張千雲)歌兒舞女走動。(二旦上,動樂科)(鄒衍雲)賢士,如今暮冬天道,紛紛揚揚下的是國家祥瑞,更接着這歌兒舞女,嬌喉細細,紅袖翩翩。賢士請放開懷抱,滿飲一杯者。(正末雲)大人,委的是好受用也!(唱)

【金盞兒】俺只見瑞雪舞鵝毛,美酒泛羊羔。這陰風不透重簾幕,兩行弦管列嬌嬈。頻敲白象板,輕品紫鸞蕭。(鄒衍雲)賢士,此處比門外又是一般天氣。(正末唱)抵多少地寒氈帳冷,殺氣陣雲高。(鄒衍再遞酒科,雲)小官想來,據賢士有經綸濟世之才,補完天地之手,文通《三略》,武解《六韜》,只合早決功名,立取榮耀。剗地困於窮途,可不枉了你也!(正末雲)大人,我范雎幼年失教,不諳經史。想為官者要忠勤廉正,去暴除貪。量范雎是一愚瞽之夫,則可待時守分,知命安身,未敢希望功名也。(唱)

【醉扶歸】俺則待手把着嚴陵釣,耳洗着許由瓢。不圖他頂冠束帶立於朝,但得個身安樂。(鄒衍雲)賢士,你怎麼說這等沒志氣的話?人生功名富貴,皆由自取,也不專是天數。(正末唱)則這的便是俺一斟一酌,再休題富貴也有個輪來到。

(鄒衍雲)賢士,你看俺為官的,吃堂食,飲御酒;佳人捧臂,壯士擎鞭;出則高牙大纛,入則峻宇雕梁;堂上一呼,階下百諾,何等受用!似你這閒居的,粗衣淡飯,草履麻絛,有甚麼好處?(正末雲)大人,則您這為官的,怎比俺清閒快樂也。(唱)

【金盞兒】你為官的剛量度今朝,又早想來朝,您幾時學得俺齁嘍嘍一枕頭雞叫?(鄒衍雲)倒是你那閒居的好。(正末唱)閒居的無事那逍遙,吃的是濁醪一醉酒,直睡到紅日半竿高。則俺這無憂愁青衲襖,索強如你耽驚怕紫羅袍。

(鄒衍雲)賢士,再飲一杯。(正末做醉科,雲)大人,酒夠了也。(做睡科)(鄒衍雲)賢士敢有酒,睡着了也。左右休大驚小怪的,等賢士醒來時,再飲幾杯者。(須賈上,雲)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小官須賈,自至齊國,賴得范雎之力,在齊王座間反覆辯論,范雎對答如流,辭無凝滯。齊王大喜,厚賜回聘禮物,又放俺公子申還國,永為唇齒之邦,豈不可喜!小官今早謝過了齊王,止有中大夫鄒衍尚未面別,聞知他在驛亭待客,不若就彼處告辭。令人,鄒大夫在此麼?(張千雲)俺大夫在此待客哩。(須賈雲)有勞報復一聲,道有魏須賈還國,特來告別。(張千做報科)(鄒衍雲)你說管待賢士,着他回去,明日來辭。(張千做回科,雲)俺大夫管待賢士哩,着你明日來辭。(須賈雲)公子和行李都已先去了,怎生是好?令人,有勞再說一聲,道須賈不能久待。(張千雲)俺大夫着你明日來辭,我怎敢又過去?(須賈雲)沒奈何,再央你過去說一說。(張千雲)也罷,你且等着,待我與你再稟。(張千做稟科,雲)有須賈他說即刻要辭別,不能久待。(鄒衍做怒科,雲)這廝好打!好道管待賢士哩,着他明日來。我沒有私宅的?這裡也不是他告辭處。你休出去,一壁有者。(張千做侍立科)(須賈雲)小官在此門下伺候良久,不見回音,莫不那祗侯人不肯通報麼?天色漸晚,恐怕誤了程途。待不辭來,又恐怕大夫見罪。他說管待賢士,不知管待的是何賢士?我自過去,有何不可(做入門科,雲)這是儀門前,且莫過去,我試看咱。(做見正末驚科,雲)我道大夫管待甚的賢士,可是俺那范雎!此席為何而設?我過去覷破此人,看他說甚麼。(做進見,正末驚起科,雲)呀,大夫到此也。(須賈雲)范雎,你也在這裡那?(正末雲)是小生被召在此。(須賈雲)須賈奉使,多謝大夫周方,今日還國,特來告辭。(鄒衍雲)須賈,你來是拜辭,還是撞席?我沒有私宅的麼?這驛亭中豈是你辭別去處?我若不看賢士之面,我將你囚於齊國,着你終身不能回去也。(須賈做怕科,雲)小官得罪了也。小官在門外聽候。(鄒衍雲)住者。須賈,着你這大雪中來辭我,怎生無一杯酒與你吃?看着賢士面上,令人,將酒來。(張千做斟酒,鄒衍遞科,雲)須賈,滿飲一杯。(須賈雲)小官謹領。(鄒衍雲)住者,賢士不曾飲過哩,須賈,你怎敢先飲?(須賈做低頭科,雲)是、是、是。(鄒衍雲)賢士滿飲此杯者。(正末雲)小生怎敢先飲?(鄒衍雲)賢士,恭敬不如從命,賢士飲了者。(正末雲)小生飲。(做飲酒科)(鄒衍雲)令人,將酒來,須賈,你滿飲一杯。(須賈做接酒科)(鄒衍雲)住者,你慌做

甚麼?大瓮家釀着酒哩,你吃多少?靠後。賢士,一隻腳兒來,兩隻腳兒來,賢士請個雙杯。(正末做飲酒科,雲)小生飲。(鄒衍雲)令人,將酒來。須賈,你飲這杯酒。(須賈做接酒科)(鄒衍雲)住者,幾年不曾見那酒?兩隻手撈鈴一般相似,靠後。賢士,可不道"三杯和萬事,一醉解千愁"?(正末雲)小生酒夠了也。(鄒衍雲)賢士既不用酒,叫左右將禮物來。(卒子做托砌末上科)(鄒衍雲)賢士,小官奉主公之命,有黃金千兩,權為路費,少助行色,莫嫌輕微也。(正末雲)大夫,小生多蒙大王厚禮,這等牛酒管待,尚且難消,又賜黃金千兩,斷然不敢叨受。(鄒衍雲)賢士,俺主公所賜之物,賢士不受,莫非嫌輕麼?(正末唱)

【賺煞】我可也敢嫌輕?(鄒衍雲)莫非為少麼?(正末唱)非為少,(鄒衍雲)賢士不受,可是為何那?(正末唱)則俺這窮命里消他不了。(鄒衍雲)蔬菜薄味,不成管待。(正末唱)百味珍羞食又飽,(鄒衍雲)賢士有酒哩,再飲幾杯波。(正末唱)便做道酒腸寬沉醉陶陶。俺這裡下階道,(做行復立科,雲)范雎,你不辭而回,是何禮也?(做回謝科,唱)屈脊低腰,承管待深恩甚時報?(鄒衍雲)賢士,這黃金是主公所賜,請收了者。(正末唱)這千金敢叨?(須賈雲)大夫見賜,安得而辭?(正末唱)斷然的不要,(須賈雲)可不道富與貴,人之所欲也?(正末雲)"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唱)俺則待粗衣淡飯且淹消。(下)(鄒衍雲)賢士去了麼?(張千雲)去了也。(鄒衍雲)須賈,你知罪麼?(須賈雲)小官不知罪。(鄒衍雲)須賈,你豈不聞"任賢則昌,失賢則亡"?故秦用百里奚而秦霸,鄭用子產而鄭強;吳去子胥而吳衰,越去范蠡而越滅。如你魏國,可謂失賢矣。前者不用孟子為相,卻用龐涓為帥,所以馬陵之戰,你國公子申被擄於此。如今有一范雎,又不能用而為相,卻用你為大夫。俺主公釋放你公子申還國者,專為范雎之賢也。兀那須賈,你到於本國,便能辭官謝罪,讓位范雎,萬事罷論。倘若挾冤記仇,須賈,你覷者,俺這裡雄兵百萬,戰將千員,有一日兵臨城下,將至濠邊,四下里安環,八下里拽炮,人平了你宅舍,馬踐了你庭堂,將你魏國蹅踏的粉碎,那其間則怕你悔之晚矣。須賈,(詩云)你也曾讀古聖文章,須知蔽賢者謂之不詳。莫等待兵臨城下,方才懊悔道自取其殃。(下)(須賈雲)我正疑怪范雎今日臨行不見,卻在此間飲酒。我乃魏國中大夫,受命為使,倒不得與此宴。范雎是一從者,反受他牛酒管待,又賜黃金千兩。我若非親身至此,怎知有這等事!我想范雎本是一個貧士,因見我至此,故不敢受他這千金之賜。我如不來,此金必然受了。教我轉轉猜疑,其中必然暗昧。(做沉吟科,雲)這有甚麼難見處?想必范雎在我背後,以魏國陰事告齊,故得此重賞。范雎,你好無禮也!你坐於堂上,我立於階下,全無一點不安的意思。今日之事,我且藏於腹中,等待還國之後,范雎,咱和你兩個慢慢的說話。正是"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下)

第二折

(魏齊領卒子上,雲)某魏齊是也。遣須賈大夫入齊為使,不想齊王就放長兄魏申還於本國,又有回聘之禮,此皆是須賈大夫之功也。今日他在宅中安排酒肴,請某赴宴,想為賞雪而設。已曾分付左右,輛起安車,往須賈大夫宅中走一遭去。(下)(須賈引祗從上,雲)小官須賈,自從使齊還國,主公大喜,優禮甚厚,止有范雎一事,還不曾說明。今日就家中略備果桌,專請丞相一人,要究范雎受齊宴賞之私,是何緣故。早間已令人請下,未見到來。時遇暮冬天道,紛紛揚揚下着國家祥瑞。天色寒冷,一壁廂備下熱酒伺候。左右,門首覷者,等丞相來時,報復我知道。(祗從雲)理會的。(魏齊領卒子上,詩云)紫閣黃扉相府開,安危須仗出群材。車聲何事轔轔動,專為華筵賞雪來。此間正是須賈大夫私宅門首。令人,報復去,道某家來了也。(祗從做報,須賈慌接科,雲)須賈有何德能,敢勞老相國屈高就下也。(魏齊雲)多承大夫重意,老夫來遲休怪。(須賈雲)不敢。令人,一面吹燈,抬上果桌來者。(祗從做抬果桌,須賈遞酒科,雲)將酒來,老相國請滿飲此杯。(魏齊雲)大夫此一遭出使,保的長兄還國,皆是大夫之力也。(須賈雲)此豈須賈之能,全仗主公的洪福,老相國的餘威,何足掛齒?今日雪中,荷蒙台駕降臨,須賈不勝榮感。但有一事,要稟知老相國,未敢擅便。(魏齊雲)大夫有何事,但說不妨。(須賈雲)非是須賈饒舌,實為國家利害,不得不言。前者須賈不才,出使齊國,所舉范雎同去。事畢將回,須賈因辭齊大夫鄒衍於驛亭中,適值鄒衍奉其主齊君之命,以牛酒筵宴款待范雎,宴罷又贈黃金千兩。其時范雎看見須賈到來,遂辭金不受。我想此人必以魏之陰事告齊,故得其賞。不然何以致此?須賈一向懷疑,未敢遽發。但此事關係非小,今日難得老相國降臨,乞差人召來與須賈面對,審問一個明白。(魏齊雲)大夫不說,某豈得知!便着人喚將范雎來者。(卒子云)范雎安在?(正末雲)小生范雎是也。自陪須賈大夫入齊為使,保的公子還於本國,(嘆科,雲)也不見一些功勞在那裡,豈不是時也、命也?今日冬天臘月十二,乃是小生賤降之日,太學中同輩書生請小生飲一杯兒酒。恰才正飲之間,有一書生說起太公事來,俺想他遇不着那文王呵,(唱)

【南呂】【一枝花】這其間尚兀自垂釣在渭水旁,獨坐在磻溪上。至如我有才如呂望,也則怕無福可便遇文王。暗自斟量,天生下窮酸相,幾時行通利方?憑着咱鼓舌搖唇,立取他封侯拜將。

【梁州第七】但只問魏公子因何釋放,全仗着那一個遊說齊邦?怎生這功勞不在咱頭上?幾曾沾一絲兒賞賜,壯半米兒行裝?可着俺越多伎倆,越受淒涼。枉誤了十載文章,干捱了半世風霜。他、他、他,誰肯念陋巷間一瓢的書生,是、是、是,我願則願那都堂中八府的宰相,來、來、來,他每都不着我見那深宮內萬歲的君王。這天氣,怎當?白茫茫冰連江海三千丈。徒步去,將何往?早則是冒雪冰寒凍欲僵,這便是咱衣錦還鄉!

(做見祗從科,雲)請小生有何事干?(祗從雲)范先生,你在那裡來?俺大夫安排筵宴管待丞相哩,教我請你,快行動些。(正末雲)原來是大夫教你請我麼?(唱)

【隔尾】你那裡葡萄酒設銷金帳,羅綺筵開白玉堂。聞知道魏相國親身到宅上。(做徘徊科,雲)既是請丞相赴宴,怎又請我?(唱)故意把寒儒廝獎,顯的他寬洪海量。(雲)哦,我知道了也。(唱)多應是須賈高情,將我這范雎來講。

(做見科)(須賈雲)范雎,你在那裡來?(正末雲)今日是小生賤降之日,太學中一輩的書生,請小生飲幾杯酒。聽得大人呼喚,小生不敢稽遲,一徑造此。(須賈雲)哦,原來今日是你生日。祗從人,與我掃一搭乾淨田地,請先生去了衣服者。(正末雲)老丞相在上,小生怎敢去衣服?則這般呵好。(須賈雲)還請去了衣服。(正末雲)我猜着了也。(唱)

【牧羊關】敢怕吃那細索麵,醒酒湯,便是油汁水瀽污也何妨?今日個為公子設佳筵,怎倒與小生做賤降。(魏齊雲)范雎,恭敬不如從命也。(正末做脫衣服科)(須賈雲)將問事來。(祗從做丟下問事)(正末做慌科,雲)酒席上怎麼用這東西?(唱)只見一條沉鐵索當前面,兩束粗荊棍在邊廂。那裡有這般樣稀奇物?大夫也,強將來做薦壽觴。

(須賈雲)范雎,你知罪麼?(正末雲)小生不知罪。(須賈雲)今日個請老相國在此,和你講明一句話。當日同使於齊,齊君牛酒金帛,獨獨管待你,是何緣故?你可對老相國實說。(正末雲)老丞相在上,當初隨大夫入齊為使,見了齊君,小生一席話間,使齊君大喜,釋放俺公子還國。這的是小生之功,怎做得小生之罪?(須賈雲)范雎,你不以吾國陰事告齊,焉得有此重待?你如何不肯實說?(魏齊雲)這匹夫不打不招。(須賈雲)祗從人,與我打着者!一杖子與他增添一歲。(祗從做打科)(正末唱)

【隔尾】正是那耕牛為主遭鞭杖,啞婦傾杯反受殃,災禍臨身自天降。我吃了這一場棍棒,天那!這的是為國於家落來的賞。

(須責雲)左右將酒來。老相國,常言道"酒肉攤場吃,王條依正行"。今日筵上飲酒的自飲酒,他受刑的自受刑,正所謂情法兩盡。請老相國滿飲一杯。(正末雲)大夫,這數九的天道,去了衣服,不凍殺小生也?(須賈雲)你這等人,不凍死了要他怎的。(正末唱)

【牧羊關】淚雹子腮邊落,血冬凌滿脊樑,凍剝剝雪上加霜。則被你餓掉了三魂,敲翻了五臟。帶肉連皮顫,徹髓透心涼。似這等勘范叔森羅殿,抵多少凍蘇秦冰雪堂。

(須賈雲)左右將酒來。(祗從雲)酒到。(須賈做遞酒科,雲)老相國請滿飲一杯,少遮寒色。(正末雲)大夫,你打了小生一日也,有甚麼茶飯與小生些兒吃?(須賈雲)你餓了麼?據禮不當與你吃,我怎肯做的"坐兒不覺立兒飢"?祗從人那裡?將的他那茶飯來。(祗從做拿砌末放下科)(須賈雲)祗從人,你着他自己揭開食用波。(正末做開看科,雲)這的是餵頭口的草料,怎生與小生吃?(須賈雲)你道是餵頭口的草料與你吃?匹夫,我保你同入齊為使,你以陰事告齊,受他金帛牛酒,你與頭口何別?豈不是背槽拋糞?你吃了者,一根草與你添一千歲壽。若不吃呵,祗從人,將大棒子打着者!(祗從做打科)(正末唱)

【紅芍藥】哎呀,一輪紅日為誰藏,地老天荒。我則見半空中瑞雪亂飛揚,一剗顛狂。則恁這待佳賓筵會上,端的個華堂別的風光。放下那一盤家剉草半青黃,拌上些粗糠。

(須賈雲)你這等人只該與你這樣東西吃。(正末唱)

【菩薩梁州】則我這綿囤也似衣裳,坐不的紅爐也那土坑。吃黃齏的肚腸,(帶雲)抬了者。(唱)我吃不的這法酒肥羊。則我這三般地獄怎生當?無情風雪無情棒。似吃着無心草,死熬這掩情況。打得我肉綻皮開內外傷,眼見的不久身亡。

(正末做死科)(魏齊雲)那范雎打的如何?(卒子云)打死了也。(魏齊雲)大夫,這酒也飲的勾了。(須賈做醉科)(魏齊雲)哦,大夫醉了也。等他醒來時,說我自回去也。左右,將坐車來,還府中去。(詩云)主人已沉醉,老夫歸去來。軒車還相府,燈火出天街。(下)(須賈做醒科,雲)丞相爺安在?(祗從雲)適才回去了也。(須賈雲)他回去了?敢是怕我貽累他哩。左右,揣那匹夫過來。(祗從雲)范雎已打死了也。(須賈雲)哦,他死了?休道打殺一個,打殺了十個也無事。祗從人,與我將他撇在後面廁坑裡,明日將糞車載出去。不是這等,也警不的後人。只為范雎不忠於國,不孝於家,小官平生一世,偏怪這等無恩無義的人。(詩云)非我不心慈,王法本無私。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下)(祗從做抬正末撇下科,雲)將范雎丟在廁坑中也。咱等伏侍這一日,天氣寒冷,各自回家吃杯酒去,待明早回話便了。(下)(正末做醒科,唱)

【隔尾】哎呀,我幾曾醉眠繡被流蘇帳,莫不是夢斷茅廬映雪窗?長嘆罷剛將眼睜放,我看了這廂,我又覷了那廂。天也,原來我這七尺身軀在那廁坑裡躺。

(叫疼科,雲)范雎,你好苦也!大夫,你好狠也!你便打死我也罷了,怎麼丟在廁坑裡?這穢氣教我如何當得!且待我慢慢的掙紮起來,只索逃我這性命去。(外扮院公衝上,雲)自家須賈大夫家一個院公是也。今日俺主人擺設筵宴,管待那魏齊丞相,整整吃了一日的酒。如今天色晚了也,我點起燈來,家前院後執料去咱。(做撞見,正末慌科)(院公雲)是甚麼人在這裡走動?(正末做躲科)(唱)

【牧羊關】待走來如何走?待藏來怎地藏?沒揣的偏和他打個頭撞。(院公雲)我舉起這燈來試看咱。我道是誰,原來是范雎。你看一身穢污,你也少吃一鍾波。(正末唱)我幾曾吃美酒羊羔,剛剛是吃了會胡枷亂棒。(院公雲)你既不醉呵,怎生渾身都是穢污?(正末唱)則被這糞沾濕我兩鬢角,尿浸透我一胸膛。(院公雲)你站開些,這臭氣當不得。(正末唱)你聞不的我這穢氣渾身臭,院公也,我幾吃那開埕十里香。(院公雲)你原來不曾吃酒,可怎生這個模樣?(正末做跪科,雲)院公可憐見,你救我咱。我同大夫入齊為使,見了齊王,一席話間,齊王大喜,便將公子魏申釋放還國。齊王命中大夫鄒衍在驛亭中賜牛酒管待小生,又賜黃金千兩,我並不曾受,這是大夫親見的。今歸本國,安排筵宴請魏齊丞相飲酒,說我以陰事告齊,將我三推六問,弔拷繃扒,打死了我,丟在這糞坑中,倒虧這穢氣熏活了。望院公怎生救我出去,此恩異日必當重報。(院公雲)嗨,好可憐人也。這裡也無人,你跟我將來,打些水淋的你身上乾淨,脫了你那穢污衣服。這寒冷天道,不凍殺了你來。我有穿的舊綿衣服,待我取來與你穿。(做取砌末科上,雲)你穿了這衣服,還有五兩碎銀子,與你將息去。我如今開了后角門,放你出去。你休在這裡,不問他州外府,逃你的性命。你久已後若得志呵,只休忘了我的恩念。(正末做拜科,雲)院公,你是我重生的父母,再養的爺娘。小生也不往他處,唯有秦國最強,可以報仇,就此告辭去也。(唱)

【黃鐘尾】我便似伍員去楚心猶壯,孫臏投齊氣怎降?謝恩人肯主張,放咱去入咸陽。仗英雄顯志量,見秦君說勾當。管穰侯立辭相,不荒唐有承望,(雲)院公,不是我范雎說口,想報冤之期,可也不遠。(唱)你則待的到蟄龍一聲雷震響。(下)

(院公雲)早是他遇着我哩,若撞見別人,可怎了也?若是死了這樣有才學的人,豈不可惜?等主人問時,我只說在糞車裡已將他送出城外去了,料想不來尋他。正是天上人間,方便第一。莫待他年,才想今日。(下)

第三折

(須賈引祗從、院公上,詩云)齊邦為使有風塵,今日驅車又入秦。人道此中狼虎地,可能容易出關門?小官須賈,此來為秦國新拜一相,乃是張祿,遣人遍告六國,各以中大夫入秦慶賀。小官到此好幾日了,爭奈各國使臣也還有未到的,那張祿丞相不肯放參。時遇冬寒天道,風雪大作,少不得要往相府前去伺候。院公,你在客館中整頓下茶飯,我等雪慢呵乘車而回也。(院公雲)理會的。(院公下)(須賈做行科,雲)雪大的緊,祗從人,且半這車兒向人家房檐下略避一會,等雪慢時再行也。(正末上,雲)小官范雎是也,入秦以來,改名張祿,代穰侯為相。曾遣人遍告六國,各遣中大夫前來稱賀。那須賈到此已幾日了,我如今卸下冠帶,仍舊打扮布衣,到客館中看須賈去,看他可還認得我麼?想我范雎若不受那苦楚,幾時得這崢嶸發跡也呵!(唱)

【正宮】【端正好】未亨通,遭窮困,身居在白屋寒門。兩輪日月消磨盡,不覺的添霜鬢。

【滾繡球】人道是文章好濟貧,偏我被儒冠誤此身,到今日越無求進,我本待學儒人倒不如人。昨日周,今日秦,(帶雲)似這般途路難逢呵,(唱)可着我有家難奔,恰便似斷蓬般移轉無根。道不得個地無松柏非為貴,腹隱詩書未是貧,則着我何處飄淪?(正末做窺望)(須賈見科,雲)奇怪,大雪中走將來這個人,好似范雎也。待道是呵,我當初打殺他了,再怎生得個范雎來?待道不是呵,你看那身分兒好生相似。且休問他是不是,待我喚一聲:范雎,范雎,近前來,我和你說話咱。(正末雲)誰喚范雎哩?(唱)

【叨叨令】我聽的他兩三番叫咱往前進,猛可便扭回身行至車兒近。我這裡忙掠開淚眼將他認,(須賈雲)是我喚你哩。(正末唱)我這裡覷絕時倒把身軀褪。(正末做怕科)(須賈雲)范雎,你見了小官,這般慌做甚麼那?(正末唱)大夫也,你莫不又待打我也波哥,你莫不又待打我也波哥,唬的我兢兢戰戰忙逃奔。(須賈雲)范雎少待,一別許久,正要和你講話,何故如此驚恐?先生固無恙乎?(正末唱)

【滾繡球】大夫也,想着你折磨我那一場,我吃了你那一頓,你打到我有二三百棍。(須賈雲)你且休題舊話,則問先生何以到此?(正末唱)自從我逃災出魏國夷門,(須賈雲)原來先生西入秦邦,有幾時了?(正末唱)到今日經兩冬,過一春,睡夢裡不曾得個安穩。(須賈雲)你也曾思量小官麼?(正末唱)想着你那雪堆兒里將我棍棒臨身,(須賈雲)你這般慌做甚麼?(正末唱)但題着你名姓先驚了膽。夢見你儀容,(帶雲)兀的是須賈大夫來也。(唱)哎呀,可又早唬了魂,有甚精神?

(須賈雲)小官今日見先生,觀其氣色,比往日大不同,想必崢嶸得意於此?(正末雲)大夫休說小生吃的,且看小生穿的。(唱)

【倘秀才】你看我這巾幘舊、雪冰透我腦門,衣衫破、遮不着我這項筋,甚的是白馬戲纓衫色新?自嘆氣,自傷神,只落的微微暗哂。

(須賈雲)嗟乎,范叔一寒如此哉!左右,取一領綈袍過來。(祗從做取衣科)(須賈雲)雪大,天氣寒冷,此綈袍聊與先生禦寒咱。(正末雲)量小生有何德能,多謝了大夫!(做接衣科)(唱)

【伴讀書】謝大夫多情分,賜綈袍無慳吝。我可便接將來怎敢虛謙遜,覺的軟設設身上如綿囤。不由不喜孜孜頓解心頭悶,我、我、我,怎報的你這救濟之恩?

(須賈雲)這綈袍穿着,倒也可體。(正末唱)

【笑和尚】比我舊腰身寬二分,比我舊衣襟長三寸,正遮了這破單褲精臁刃。凍剝剝正暮冬,如今暖溶溶便開春,來、來、來,謝綈袍妝點了我醃身分。(背雲)此人綈袍戀戀,尚有故人之心也。(須賈雲)先生,與小官同到邸舍,共一飯敘舊如何?(正末雲)敢問大夫為何至此?(須賈雲)先生不知,小官特來慶賀張祿丞相。先生在秦已久,可曾聞的張祿丞相與誰人最善也?(正末雲)原來大夫因賀張祿丞相到此。小生別無聞見,但張祿丞相與小生亦有一面之交。(須賈雲)哦,先生原來與張君有善。(做背科,雲)我這綈袍送的着了也。(回雲)先生,吾聞秦國大小之事,一決於相君。今吾等在此,去留皆出其口。先生如肯與小官少進片言,慨放小官回還,也見得先生不忘故舊。豈有意乎?(正末雲)這個當得,但恐人微言輕,不足為重。(須賈雲)我想先生在魏國時,小官也不曾輕視先生。(正末雲)多感!多感!(唱)

【滾繡球】想着你那日辰,那時分,我胡吃了三推六問,着我似拽車的驢馬同塵。想着你餵惜的情,草料的恩,我怎肯背槽拋糞。(須賈雲)君子不念舊惡,這也不必提起了。(正末唱)請你個老哥哥遠害全身。則咱這義的到底終須義,大夫也,你那親的原來則是親,我怎做的有喜無嗔?

(須賈雲)先生乃讀書儒者,想昔日春秋趙盾,在那翳桑下遇着靈輒,也無過一飯之恩,後來趙盾有屠岸賈之難,靈輒扶輪而報。小官薄德,怎敢自比於趙盾;據先生義氣,決然不在靈輒之後。(正末雲)可知道來。(唱)

【呆骨朵】休則管巧言令色閒評論,到如今比並甚往古忠臣。我可也不似靈輒,你可也難學趙盾。大夫也,假若你趙盾身危困,我待學靈輒臂扶輪。則不要槽中拌和草,便是那桑間一飯恩。

(須賈雲)這早晚雪可慢些兒也,我也先生同行數步,前往相府去來。(做同正末上車行科,須賈雲)先生,你休瞞我。想先生在秦,必見重用。既不呵,如何這相府前祗從人等,見先生來,皆凜凜然起避?你必然發跡了也。(正末雲)大夫,這廝每有甚麼難見處?(唱)

【滾繡球】他見我塵滿衣,垢滿身,更和這蓬鬆兩鬢,才出的相府儀門。他罵我做叫化頭,乞儉身,都佯呆着不瞅不問,(須賈雲)他如今為何懼怕先生也?(正末唱)猛見這素綈袍在我身上全新。為甚的那廝每趨前退後都皆怕?大夫也,可知道只敬衣衫不敬人,自古常聞。

(須賈雲)先生,小官想張君得志於秦,自非文武兼全,焉能有此。(正末唱)

【三煞】他論機謀減灶壓着齊孫臏,他論戰策不弱如鞭屍楚伍員。則他那智量似穰苴,文學似子夏,德行似顏淵,舌辯似蘇秦。端的個能安其國,能治其家,能正其身。請大夫把衣冠整頓,我與你同作伴謁張君。

(須賈雲)先生,小官去住,皆在張君一語之下,小官只在此等候。(正末唱)

【二煞】你略消停且待窮交信,便入去須防丞相嗔。我着你早出潼關,早歸汴水,早到東京,早離西秦。引你去親登相府,完卻公差,直着他開放賢門。這歸期有準,管着你盪飛騎疾如雲。

(須賈雲)只是大雪中有勞先生,改日另當致謝。(正末唱)

【煞尾】我與你分開片片梨花粉,拂散紛紛柳絮塵。金馬門中往前進,我將你個納士招賢路兒引。(下)

(須賈雲)不想范雎與張祿丞相有一面之交,我之事必濟矣。倘得無事放還,我仍舊帶了范雎,回於魏國,同享榮華也。(做等科,雲)在此等候良久,如何不見范雎出來?我試向前問一聲咱。(做見卒子科)(須賈雲)小官借問虞候咱。(卒子云)你問甚麼?(須賈雲)恰才入相府去的先生,如何不見出來?(卒子喝雲)休胡說!這府內只有丞相爺出入,那一個敢入的去?(須賈做驚科,雲)沒也,恰才入去的那個秀才范雎。(卒子云)甚麼秀才,則他便是俺丞相爺。(須賈做慌科,雲)恰才入去的那秀才便是張祿丞相?嗨,須賈,你中了計也!初聞張祿丞相之名,未知其詳,故以列國中大夫皆至秦邦為賀。我若知是范雎,小官焉敢自投虎狼之地?原來他改名張祿,實欲智擒須賈,要報舊日之仇。(做哭科,雲)哀哉!可憐我須賈微軀,不能還於本國矣。罷、罷、罷,如今且回客館去,待到來日,膝行肘步,肉袒求見,萬一有個僥倖,得免其死。如不見饒,這也是我命數盡此,復何恨哉?大丈夫睜着眼做,到今日合着眼受。惜受俺一家老小,倚門而望,豈知死在秦邦,永無還日?(嘆科,雲)俺一家人則當做了一個惡夢者。(下)

第四折

(鄒衍同眾大夫領張千上,雲)小官齊國中大夫鄒衍是也。奉秦國之命,着俺六國中大夫來賀張祿丞相。這位是楚國大夫陳軫,這是趙國大夫虞卿,這是韓國大夫公仲侈,這是燕國大夫劇辛。今日筵宴是俺國排設,專賀秦相的。除魏國須大夫有罪不敢同請,這幾國大夫都在此等候多時。想秦相這早晚敢待來也。(正末扮冠帶引卒子上,詩云)一自更名西入秦,能令六國盡來賓。正是畫虎未成君莫笑,安排牙爪始驚人。小官范雎是也。自俺為相,各國大夫都來慶賀。今日卻是齊國鄒大夫設宴相請,須索走一遭去也。(做見科)(鄒衍雲)有屈丞相俯臨,小官等失迎,勿令見罪。(正末雲)驛亭一別,契闊至今,既辱遠來,又勞佳設。則愧張某才輕德薄,怎想有今日也呵!(唱)

【雙調】【新水令】白身一跳到關西,坐都堂便登八位。入朝爭相印,當殿脫儒衣。口吐虹霓,三千丈五陵氣。

(鄒衍雲)令人,將酒過來。(張千雲)酒到。(鄒衍雲)各國大夫近前,丞相喜得美除,理當拜賀。(各國大夫同拜科)(正末雲)請起。(唱)

【步步嬌】這的是楚趙秦韓齊燕魏,今日個七國冠裳會。把干戈從此息,我有甚不歡欣不肯拚沉醉?(鄒衍雲)丞相請滿飲此杯。(正末雲)住者,(唱)且按住這鳳凰杯,(鄒衍雲)丞相因何不肯飲酒?(正末雲)張千。(張千雲)小人有。(正末唱)你只問須賈來也是未。

(雲)你各國大夫在此,當日某同須賈入齊為使,因齊王為某舌辯,不勝見喜,令鄒大夫在驛亭中賜牛酒管待;又賜金錦,某不敢受。當時有須賈撞見,對魏齊丞相說某以陰事告齊,將某推勘打死,丟在糞坑之中。如今齊國鄒大夫現在於此,我當初曾以陰事告齊也不曾?(鄒衍雲)丞相,當日並無此事。(正末唱)

【沉醉東風】我隨他千鄉萬里,倒將我六問三推。凍我在雪堆中,撇我在茅坑裡。說着呵尚兀自噁心嘔逆,恰便似死羊般渾身尿共屎,委實的受盡了腌臢氣息。

(張千做喚科,雲)須賈安在?(須賈做膝行肘步上,雲)死罪!死罪!賈不意相君能自致於青霄之上,賈不敢復讀天下之書,賈不敢復與天下之事,賈不敢復相天下之人矣。賈有死罪,請入鼎鑊之中,請置狐貉之地,唯相君命之。(正末雲)須賈,你罪有幾何?(須賈雲)賈得罪於相君多矣,擢賈之發,不足數賈這罪。(正末雲)你今日因何來遲?(須賈雲)丞相可憐。今日是須賈賤降之日,望丞相寬容,過了今日,他日受責如何?(正末唱)

【沽美酒】去年時我記的,今日是你生日,天教我便還報你。(雲)張千,(唱)我這裡喚公吏,快疾波請先生去了衣袂。

【太平令】哎,你個須賈也哥哥休罪,(雲)張千,將問事來。(張千雲)理會的。(做丟下問事科)(正末唱)早準備拶子麻槌,下着的國家祥瑞,揀一塔乾淨田地。將這廝跪只,按只,與我仗只,直打的皮開肉碎。

(須賈雲)丞相與各國大夫飲宴,須賈凍於雪中,從旦至今,不曾吃飯,丞相安可忍乎?丞相那吃不了的茶飯,告些兒與須賈食用,便死呵,做個飽鬼。(正末雲)張千,將他那茶飯來與他吃。(張千雲)理會的。(張千將砌末放下科)(正末雲)教他自揭開食用。(須賈做揭開科,雲)丞相,這個是頭口吃的草料,怎生與我吃?(正末雲)你道是餵頭口的草料,怎生與人吃?想當日我與你同入齊為使,見了齊君,一席話間,齊君大喜,放公子申歸國。你道我以陰事告齊,將我打死了,丟在那廁坑裡。匹夫,你比頭口何別?張千,與我打着者!(張千做打科)(正末唱)

【川撥棹】這東西,去年時你備的。我與你揣在懷裡,放在跟底。請先生服毒自吃,俺這裡別無甚好飯食。

(雲)張千,將那莝豆與須賈食用者。(須賈雲)這個是餵驢馬的草料,教我怎生食用波?(正末雲)匹夫,你不記的當初有言,道是一根草料與我添一千歲壽哩。(唱)

【七弟兄】這的,與你,做生日,一根草滿壽你一千歲。去年將小子痛凌遲,今日教你也知滋味。(鄒衍雲)丞相,各國大夫都在此慶賀,須要盡醉方休也。(正末唱)

【梅花酒】俺只見眾公卿擺列齊,在紫閣黃扉,捧玉液金杯,一周遭繡履珠衣。從早起至晚夕,食又飽酒又醉。他在那大雪裡凍一會、問一會,問一會、打一會。

(須賈雲)丞相,你便在暖閣內飲宴,將我凍在這大雪裡面,可正是"坐兒不覺立兒飢"也。(正末唱)

【收江南】呀,你道我坐兒不覺立兒飢,今朝輪到我還席。則為你損人利己使心機,圖着個甚的?可正是得便宜翻做了落便宜。

(須賈雲)罷、罷、罷,既到今日,丞相終不饒須賈之罪,他殺不如自殺,願賜丞相寶劍,待須賈自刎而亡。(院公衝上,雲)老漢是須大夫家院公。今日俺大夫在相府有難,我索看去咱。(做窺望科,雲)呀,那張祿丞相果然就是范雎!我如今顧甚麼生死,不免徑自撞入。(做叩頭科,雲)丞相爺在上,院公叩頭。(正末雲)誰是老院公?(院公雲)則我便是院公。(正末起拜科,雲)大恩人請坐,受小官幾拜咱。(鄒衍雲)丞相,他是須賈家院公,為何拜他?(正末雲)眾大夫不知,我當初與須賈入齊為使,他道我以陰事告齊,將我打死了丟在廁坑裡。我掙紮起來,逃走性命,肯分的遇着老院公,齎發我盤纏衣服,放出後門,得到秦國。若不是老院公救了我呵,豈有今日?則他便是我大恩人也。(須賈做掙起,扭住院公科,雲)原來是你老匹夫救活了他來。若當時不放他得至西秦,我豈受今日之恥?我先殺了你這老匹夫,落個墊背的。(正末雲)令人,與我將須賈打下者!(唱)

【清江引】老院公肯分的來到這裡,左右難迴避。他怎敢輕撩虎狼須,快與我搬住猿猱臂。(帶雲)須賈,(唱)你饒過了這老院公,我也饒過了你。(院公雲)望丞相爺看老院公薄面,饒過俺主人罷。(正末唱)

【雁兒落】雖然是為恩人有麵皮,我與你這賊子無情意。你若要生辭函谷關,只除非夢返夷門地。(須賈雲)丞相,這都是舊話,不提他也罷了。(正末唱)

【得勝令】呀,你道是舊話再休題,我可不干吃你一場虧?(鄒衍同眾大夫跪科,雲)丞相在上,須賈罪過雖重,但他綈袍戀戀,也還有故人之情,望丞相姑恕。(正末雲)眾大夫請起,(唱)也則為尚有綈袍戀,因此上權停棍棒威。待饒伊,我也要將今日思前日;待不饒伊,又道我只報仇不報德。

(雲)既然眾大夫在此討饒,令人,將須賈放了者。(做放科,雲)須賈,我不看綈袍分上,怎肯便饒你死罪?如今放你歸去,傳示你主,早早解過魏齊到來,休教走了。(唱)

【收尾】我如今且將須賈驢頭寄,疾回去,報與梁王得知。着他早早的解過魏齊來,(帶雲)那時節再約大眾大夫同臨敝國,(唱)慢慢的再賀俺范雎喜。(須賈換冠帶,同眾大夫拜謝科,雲)謝丞相寬恩,敢不唯命!(院公雲)這一件倒不好承認。那魏齊手下心腹人極多,只怕也有似俺院公的,私下放他溜了,教俺主人那裡去抓他?(鄒衍雲)小官等再奉丞相一杯。(正末雲)酒也深了,一面撤過宴者。(詞雲)因須賈不識忠臣,用讒言閉塞賢門,施僥倖將人陷害,怎知他天道無親。大雪中綈袍戀戀,才得個免禍全身。快獻取魏齊首級,罷刀兵永滅征塵。

題目須賈大夫誶范叔

正名張祿丞相報魏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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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巴陵舊遊》

孟子 〔先秦〕

洞庭雲夢秋,空碧共悠悠。孟子狂題後,何人更倚樓。

日西來遠棹,風外見平流。終欲重尋去,僧窗古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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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由仁義行》

孟子 〔先秦〕

聖心仁義相為一,行動無非個裹來。

已自不思並不勉,曷嘗着意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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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心官則思》

孟子 〔先秦〕

心嚴內主役群形,百體欽承順令行。

若失所思隨欲動,反為形役自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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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公孫衍張儀》

孟子 〔先秦〕

虎狼縱暴互奔馳,狐魅紛紜擅肆欺。

三二百年天地裹,十棚木偶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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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訶孟子》

孟子 〔先秦〕

完廩捐階未可知,孟軻深信亦還疑。岳翁方且為天子,女婿如何弟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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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河孫氏樓》

孟子 〔先秦〕

江上青山山上樓,憑闌俯瞰大江流。海門煙樹熹微見,雲是三山與十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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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說》

孟子 〔先秦〕

  君子之學必好問。問與學,相輔而行者也。非學無以致疑,非問無以廣識;好學而不勤問,非真能好學者也。理明矣,而或不達於事;識其大矣,而或不知其細,舍問,其奚決焉?

  賢於己者,問焉以破其疑,所謂「就有道而正」也。不如己者,問焉以求一得,所謂「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也。等於己者,問焉以資切磋,所謂交相問難(nàn),審問而明辨之也。《書》不云乎?「好問則裕。」孟子論:「求放心」,而並稱曰「學問之道」,學即繼以問也。子思言「尊德性」,而歸於「道問學」,問且先於學也。

  古之人虛中樂善,不擇事而問焉,不擇人而問焉,取其有益於身而已。是故狂夫之言,聖人擇之,芻蕘(ráo)之微,先民詢之,舜以天子而詢於匹夫,以大知而察及邇言,非苟為謙,誠取善之弘也。三代而下,有學而無問,朋友之交,至於勸善規過足矣,其以義理相咨訪,孜孜焉唯進修是急,未之多見也,況流俗乎?

  是己而非人,俗之同病。學有未達,強以為知;理有未安,妄以臆度。如是,則終身幾無可問之事。賢於己者,忌之而不願問焉;不如己者,輕之而不屑問焉;等於己者,狎xiá之而不甘問焉,如是,則天下幾無可問之人。人不足服矣,事無可疑矣,此唯師心自用耳。夫自用,其小者也;自知其陋而謹護其失,寧使學終不進,不欲虛以下人,此為害於心術者大,而蹈之者常十之八九。

  不然,則所問非所學焉:詢天下之異文鄙事以快言論;甚且心之所已明者,問之人以試其能,事之至難解者,問之人以窮其短。而非是者,雖有切於身心性命之事,可以收取善之益,求一屈己焉而不可得也。嗟乎!學之所以不能幾(jī)於古者,非此之由乎?

  且夫不好問者,由心不能虛也;心之不虛,由好學之不誠也。亦非不潛心專力之敵,其學非古人之學,其好亦非古人之好也,不能問宜也。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聖人所不知,未必不為愚人之所知也;愚人之所能,未必非聖人之所不能也。理無專在,而學無止境也,然則問可少耶?《周禮》,外朝以詢萬民,國之政事尚問及庶人,是故貴可以問賤,賢可以問不肖,而老可以問幼,唯道之所成而已矣。

  孔文子不恥下問,夫子賢之。古人以問為美德,而並不見其有可恥也,後之君子反爭以問為恥,然則古人所深恥者,後世且行之而不以為恥者多矣,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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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坐留別鄒公瑾孟子彝》

孟子 〔先秦〕

皎皎今夜月,中天溜清光。嬋娟絕纖翳,彩魄仍飛揚。

憐我二三友,夙昔遙相望。茲夕復何夕,列坐開壺觴。

情真任疏散,醴薄味趣長。朋簪喜己盍,謂言樂未央。

奈此簡書逼,去住心惶惶。浩歌成激烈,仰視參與商。

會合自有期,毋為重悲傷。雲山千萬重,明發遵周行。

跡遠心在邇,矯首何時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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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我所欲也》

孟子 〔先秦〕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

  一簞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呼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萬鍾則不辯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 (歟 通 與;鄉 通 向;辟 通 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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