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謬誤部

笑林廣記

〔子部〕

讀破句

庸師慣讀破句,又念白字。一日訓徒,教《大學序》,念云:「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主人知覺,怒而逐之。復被一蔭官延請入幕,官不識律令,每事詢之館師。一日,巡捕拿一盜鐘者至,官問:「何以治之?」師曰:「夫子之道忠(音同盜鐘),怒而巳矣。」官遂釋放。又一日,獲一盜席者至,官又問,師曰:「朝聞道夕(音同盜席),死可以。」官即將盜席者立斃杖下。適冥王私行,察訪得實,即命鬼判拿來,痛罵曰:「什麼都不懂的畜生!你騙人館穀,誤人子弟,其罪不小,謫往輪迴去變豬狗。」師再三哀告曰:「作豬狗固不敢辭,但豬要判生南方,狗乞做一母狗。」王問何故,答曰:「《曲禮》云:臨財母苟(音同狗)得,臨難母苟(音同狗)免。」

兩企慕

山東人慕南方大橋,不辭遠道來看。中途遇一蘇州人,亦聞山東蘿蔔最大,前往觀之。兩人各訴企慕之意。蘇人曰:「既如此,弟只消備述與兄聽,何必遠道跋涉?」因言:「去年六月初三,一人從橋上失足墮河,至今年六月初三,還未曾到水,你說高也不高?」山東人曰:「多承指教。足下要看敝處蘿蔔,也不消去得。明年此時,自然長過你們蘇州來了。」

未冠

童生有老而未冠者,試官問之,以「孤寒無網」對。官曰:「只你嘴上鬍鬚剃下來,亦勾結網矣。」對曰:「童生也想要如此,只是新冠是樁喜事,不好戴得白網巾。」

見皇帝

一人從京師回,自誇曾見皇帝。或問:「皇帝門景如何?」答曰:「四柱牌坊,金書『皇帝世家』。大門內匾,金書『天子第』。兩邊對聯是: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又問:「皇帝如何裝束?」曰:「頭帶玉紗帽,身穿金海青。」問者曰:「明明說謊,穿了金子打的海青,如何拜揖?」其人曰:「呸!你真是個冒失鬼,皇帝肯與哪個作揖的。」

借稱呼

一家父子僮僕,專說大話,每每以朝廷名色稱呼。一日友人來望,父出外,遇其長子,曰:「父王駕出了。」問及令堂。次子又云:「娘娘在後花園飲宴。」友見說話僭分,含怒而去。途遇其父,乃述其子之言告之。父曰:「是誰說的?」仆在後云:「這是太子與庶子說的。」其友愈惱,扭仆便打。其父忙勸曰:「卿家弗惱,看寡人面上。」

看鏡

有出外生理者,妻要捎買梳子,囑其帶回。夫問其狀,妻指新月示之。夫貨畢,忽憶妻語,因看月輪正滿,遂依樣買了鏡子一面帶歸。妻照之罵曰:「梳子不買,如何反娶一妾回來?」兩下爭鬧,母聞之往勸,忽見鏡,照云:「我兒有心費錢,如何討恁個年老婆兒?」互相埋怨。遂至訐訟。官差往拘之,差見鏡,慌云:「才得出牌,如何就出添差來捉違限?」及審,置鏡於案。官照見大怒云:「夫妻不和事,何必央請鄉官來講分!」

高才

一官偶有書義未解,問吏曰:「此處有高才否?」吏誤以為裁縫姓高也,應曰:「有。」即喚進。官問曰:「貧而無諂,如何?」答曰:「裙而無襉,折起來。」又問:「富而無驕,如何?」答曰:「褲若無腰,做上去。」官怒喝曰:「咄!」裁縫曰:「極是容易,小人有熨斗。取來燙燙。」

不識貨

有徽人開典而不識貨者,一人以單皮鼓一面來當。喝云:「皮鑼一面,當銀五分。」有以笙來當者,云:「斑竹酒壺一把,當銀三分。」有當笛者,云:「絲緝火筒一根,當銀二分。」後有持了事帕來當者,喝云:「虎狸斑汗巾一條。當銀二分。」小郎曰:「這物要他何用?」答云:「若不贖。留他抹抹嘴也好。」

外太公

有教小兒以「大」字者。次日寫「太」字問之。兒仍曰:「大字。」因教之曰:「中多一點,乃太公的太字也。」明日寫「犬」字問之,兒曰:「太公的太字。」師曰:「今番點在外,如何還是太字?」兒即應曰:「這樣說,便是外太公了。」

床榻

有賣床榻者,一日夫出,命婦守店。一人來買床,價少,銀水又低,爭執良久,勉強售之。次日,復來買榻。婦曰:「這人不知好歹,昨日床上討盡我的便宜,今日榻上又想要討我的便宜了。」

房事

一丈母命婿以房典銀,既成交而房價未足,因作書促之云:「家岳母房事懸望至緊,刻不容緩,早晚望公垂慈一處,以濟其急。至感至感!」

賣糞

一家有糞一窖,招人貨賣,索錢一千,買者還五百。主人怒曰:「有如此賤糞,難道是狗撒的?」鄉人曰:「又不曾吃了你的,何須這等發急。」

出醜

有屠牛者,過宰豬者之家。其子欲諱「宰豬」二字,回云:「家尊出亥去了。」屠牛者歸,對子述之,稱讚不已。子亦領悟。次日屠豬者至,其子亦回云:「家父往外出醜去了。」問:「幾時歸?」答曰:「出盡丑自然回來了。」

整嫂裙

一嫂前行,而裙夾於臀縫內者,叔從後拽整之。嫂顧見,疑其調戲,遂大怒。叔躬身曰:「嫂嫂請息怒,待愚叔依舊與你塞進去,你再夾緊何如?」

戲嫂臂

兄患病獻神,嫂收祭物,叔將嫂臂暗捏一把。嫂怒云:「看你肥肉吃得幾塊!」兄在床上聽見,叫聲:「兄弟沒正經,你嫂要留來結識人頭的,大家省口出客罷。」

利市

一人元旦出門云:「頭一日必得利市方妙。」遂於桌上寫一「吉」字。不意連走數家,求一茶不得。將「吉」字倒看良久。曰:「原來寫了『口乾』字,自然沒得吃了。」再順看曰:「吾論來,竟該有十一家替我潤口。」

官話

有兄弟經商,學得一二官話。將到家,兄往隔河出恭,命弟先往見其父。父曰:「汝兄何在?」弟曰:「撒屎。」父驚曰:「在何處殺死的?」答曰:「河南。」父方悲慟而兄已至,父遂罵其次子,「何得妄言如是?」曰:「我自打官話耳。」父曰:「這樣官話,只好嚇你親爺罷了。」

掌嘴

一鄉人進城,偶與人競,被打耳光子數下,赴縣叫喊。官問:「何事?」曰:「小人被人打了許多乳廣。」官不信。連問,只以乳廣對。官大怒。呼皂隸掌嘴。方被掌,鄉人遂以指示官,正是這個樣子。

乳廣

一鄉人涉訟,官受其賄,臨審復掌嘴數下。鄉人不忿,作官話曰:「老爺,你要人觜(言銀子也)我就人觜。要銅圓(言銅錢也)就銅圓,要尾(言米也)就尾,為何臨了來又歹我的乳廣?」

初上路

一人初上路,才騎牲口踏鐙,掉落一鞋。其人因作官話大聲曰:「啊呀。掌鞭的,我的鞋(爺音)。」趕鞭的以為喚他做爺,答云:「爺不敢。」其人愈發急,大呼曰:「我的鞋(爺)!我的鞋(爺)!」掌鞭的不會其意,亦連聲回應曰:「爺,小的怎麼敢?」其人只得仍作鄉語怒罵曰:「搠殺那娘,我一隻鞋(呀音)子脫掉了!」

鬧一鬧

一杭人婦,催轎往西湖遊玩,貪戀湖上風景,不覺歸遲。時已將暮,怕關城門,心中着急。乃對轎夫言曰:「轎夫阿哥,天色晚了,我多把銀錢打發,你與我盡力鬧一鬧,早行進到裡頭去。不但是我好,連你們也落得自在快活些。」

摸一把

婦人門首買菜,問:「幾個錢一把?」賣者說:「實價三個錢兩把。」婦還兩個錢三把。賣者云:「不指望我來摸娘娘一把,娘娘倒想要摸我一把,討我這樣便宜。」

蘇空頭

一人初往蘇州。或教之曰:「吳人慣扯空頭,若去買貨,他討二兩,只好還一兩。就是與人講話,他說兩句,也只好聽一句。」其人至蘇,先以買貨之法,行之果驗。後遇一人。問其姓,答曰:「姓陸。」其人曰:「定是三老官了。」又問:「住房幾間?」曰:「五間。」其人曰:「原來是兩間一披。」又問:「宅上還有何人?」曰:「只房下一個。」其人背曰:「原還是與人合的。」

連偷罵

吳人有灌園者,被鄰居竊去疏果,乃大罵曰:「入娘賊,春天偷了我嬸(筍),夏天又來偷我妹(梅)子,到冬來還要偷我個老婆(蘿蔔)。」

晾馬桶

蘇州人家曬兩馬桶在外,瞽者不知,誤撒小解。其姑喝罵,嫂忙問曰:「這娘賊個膿血,滴來你個裡面,還是撒來我個裡頭。」姑回云:「我搭你兩邊都有點個。」

鳥出來

一家養子瞞人,鄰翁問其婦曰:「娘子恭喜。添了令郎。」婦曰:「並無此事,要便是你鳥出來的。」

軋棉花

姑嫂二人地上軋棉花。嫂問:「姑軋得幾何?」姑曰:「盡力軋得兩腿酸麻,軋個絨勿出。」

慶生

松江有嫗誕辰,子侄輩商所以慶生者。一曰:「叫伙戲子與渠湯湯,好弗熱鬧。」一曰:「個非阿娘所好,弗如尋幾個和尚,與渠篤篤倒好。」

賀壽

賀友壽者,其友先期躲生,鎖門而出。一日路上遇見,此人慣作歇後語,因對友曰:「前兄壽日,弟拉了許多喪門吊(客),替你生災作賀(禍)。誰料你家入地無門,竟披枷帶鎖了。」

壽氣

一老翁壽誕,親友醵分,設宴公祝。正行令,各人要帶說「壽」字。而壺中酒忽竭,主人大怒。客曰:「為何動壽氣(器)?」一客云:「欠檢點,該罰。」少頃,又一人唱壽曲。傍一人曰:「合差了壽板。」合席皆曰:「一發該罰。」

不知令

飲酒行令,座客有茫然者。一友戲曰:「不知令,無以為君子也。」其人詰曰:「不知命,為何改作令字?」答曰:「《中庸》注云:『命猶令也。』」

十惡不赦

鄉人匯緣進學,與父兄叔伯暑天同走,惟新生撐傘。人問何故,答曰:「入學不曬(十惡不赦)。」

餛飩

蘇州人有賣餛飩者。夫偶出,令其妻守店,姿色甚美。一人來買餛飩,因貪看想慕出神,叫曰:「娘子。我要買飩(臀)。」婦應曰:「你為何脫落子餛(魂)?」

賣糖

一糖擔歇在人家門首敲鑼,婦喝曰:「快請出去,只管在此湯手甚麼?湯手出個小的兒來,又要害我淘氣。」

食蔗

一家請客,擺列水果,家主母取甘蔗食之,連聲叫淡。廚司曰:「娘娘想是梢(騷)了。」

秤人

天赦日秤人,婆先將媳上秤。婆云:「娘子,你放在大花星上正好。」次秤婆,媳云:「看婆婆不出,到梢(騷)了。」

蜆子

兩人相遇,各問所生子女幾何。一曰:「五女。」一曰:「一子。」生女者曰:「一子是險子。」生子者怒曰:「我是蜆子,強如你養了許多肉蚌。」

綿在凳上

一女買綿子,正在講價,賣者欲出小恭,躊躕不決。女云:「你放在此,難道我偷了不成?」其人曰:「既如此,大娘綿(眠)在凳上,待我撒出來了。」

撒屁秤

一人問鄰婦借秤,婦回云:「我家這管撒屁秤,是用不得的。」其人曰:「娘子,你在前另有不撒屁的,求借我用一用。」

日餅

中秋出賣月餅。招牌上錯寫日餅。一人指曰:「月字寫成白字了。」其人曰:「我倒信你騙,白字還有一撇哩。」

禁溺

牆腳下恐人撒尿,畫一烏龜於壁上,且批其後曰:「撒尿者即是此物。」一人不知就裡,仍去屙溺。其人罵曰:「瞎了眼睛,也不看看。」撒尿者曰:「不知老爺在此。」

牆龜

牆上畫一烏龜,專禁人屙溺,一人竟撒。主家喝曰:「你看!」其人云:「原來烏龜在此看我撒尿。」

說大話

主人謂仆曰:「汝出外,須說幾句大話,裝我體面。」仆領之。值有言「三清殿大」者,仆曰:「只與我家租房一般。」有言「龍衣船大」者,曰:「只與我家帳船一般。」有言「牯牛腹大」者,曰:「只與我家主人肚皮一般。」

掙大口

兩人好為大言,一人說:「敝鄉有一大人,頭頂天腳踏地。」一人曰:「敝鄉有一人更大,上嘴唇觸天,下嘴唇着地。」其人問曰:「他身子藏哪裡?」答曰:「我只見他掙得一張大口。」

天話

一人說:「昨日某處,天上跌下一個人來,長十丈,大二丈。」或問之曰:「亦能說話否?」答曰:「也講幾句。」曰:「講甚麼話?」曰:「講天話。」

謊鼓

一說謊者曰:「敝處某寺中有一鼓,大幾十圍,聲聞百里。」傍又一人曰:「敝地有一牛,頭在江南,尾在江北,足重有萬餘斤。豈不是奇事?」眾人不信。其人曰:「若沒有這頭大牛,如何得這張大皮,幔得這面大鼓?」

大浴盆

好說謊者對人曰:「敝處某寺有一腳盆,可使千萬人同浴。」聞者不信。傍一人曰:「此是常事,何足為奇?敝地一新聞。說來才覺詫異。」人問:「何事?」曰:「某寺有一竹林,不及三年,遂長有幾百萬丈。如今頂着天長不上去,又從天上長下來。豈不是奇事?」眾人皆謂誑言。其人曰:「若沒有這等長竹,叫他把甚麼篾子,箍他那隻大腳盆?」

誤聽

一人過橋,貼邊而走。旁人謂曰:「看仔細,不要踏了空。」其人誤聽說他偷了蔥,因而大怒,爭辯不已,復轉訴一人。其人曰:「你們又來好笑,你我素不相識,怎麼冤我盜了鍾?」互相撕打。三人扭結到官。官問三人情事,拍案怒曰:「朝廷設立衙門,叫我南面坐,爾等反叫我朝了東!」掣籤就打。官民爭鬧。驚動後堂。適奶奶在屏後竊聽。聞之柳眉倒豎,搶出堂來,拍案吵鬧曰:「我不曾干下歹事。為何通同眾百姓要我嫁老公!」

招(抓)弗得

松江人無子,一友問:「尊嫂曾養否?」其人答曰:「房下養(癢)是常常養(癢)呢,只是孽(人)深招(抓)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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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林廣記
      中國有笑話書的歷史由來已久,但集大成者可說非《笑林廣記》莫屬。此書作者「遊戲主人」編成,遊戲主人並不是指一個人而是清代的一批文人一起編寫而成的《笑林廣記》可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笑話集,語言風趣,文字簡練雋秀,表現手法也十分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