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羅家子偷學五鈎槍 姜氏女喜聘如意婿

第一百回 羅家子偷學五鈎槍 姜氏女喜聘如意婿

上回書說到羅成一槍扎死了楊全忠,楊義臣悲痛萬分,來找東方伯為他兒報仇雪限。東方伯答應,下馬提刀來找羅成。東方伯走着道兒就盤算好了:當初楊義臣叫羅成在銅旗陣調動一切,我說羅成是奸細,他還要拿我軍法從事;如今他明白過來啦,又找我為他兒報仇。我是去也不去?人人都知道楊廣無道,弒父鴆兄,欺娘戲妹,選美女,挖汴河,加上越王楊素、奸臣宇文化及貪贓枉法,敗壞朝政,老百姓都活不下去啦。擺銅旗陣保的是昏君哪。看起來,楊義臣雖說與我父是金蘭之好,幫辦銅旗陣我也不該來,說破羅成是奸細更不該多嘴。可惱者羅成過分狂傲。你父羅藝與楊義臣是結拜兄弟,隋朝許可羅藝自立北平工,多虧昌平王邱瑞、穎州王楊義臣等人促成其事,你羅家欠着人家的情啊!到如今你明為助陣,實為破陣,破了銅旗陣也就罷了,大不該槍挑楊全忠。老人家楊義臣找我來了,論反隋的事,我不該該閒事了,按你羅成的狂傲成性,我得伸伸手兒,別人怕你,我東方伯可不怕你。我先找着你羅成,破你幾手兒槍法,然後把你引到個地方,再叫你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羅成見東方伯前來叫陣,心中好惱:你在楊義臣而前說我是奸細,險些環了大事,豈能容你!倆人一個跑一個追東方伯將羅成誘到陣外山腳下。忽然衝出一將,槍法非凡,競然破了羅家祖傳五鈎神飛槍,將羅成擒獲。羅成被綁縛着押進一座山莊莊院。進得屋內,借着燈光,羅成注目觀看擒拿他的人。見此人平頂身高八尺開外,細腰扎臂膀,雙肩抱攏,頭戴青緞子的軟扎巾,上有三排密匝匝的紫絨球,三支軟翅朝天,頂門搓打慈姑葉,相襯着二龍斗寶,身穿一件青緞子的箭衣,上繡金花朵朵。十字袢紫絲纏,杏黃色的絲鶯帶打蝴蝶結、走燈籠穗。大紅中衣,青緞白底靴子上繡金花。面色白潤,猶如觀音,寬天庭,重地閣,高顴骨,劍眉虎目,準頭端正,四字闊口,大耳有輪,三紹墨髯胸前飄灑。這是個什麼人呢?羅成正暗自納悶,東方伯過來了,說:「小羅成哎,你這蒜裝得可以,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先解解恨吧!」上去叭叭就是倆嘴巴。那人說道:「兄弟,別打!別打!」「哥哥,他實在太氣人了。」又上去往羅成肩頭上打了一拳,胯骨上踹了一腳。那人急忙攔住,說:「兄弟,別打了,當心打壞了。我得問問他。我說羅成呀,說實話,你是誰的兒子?」羅成說:「誰不知道我是北平王羅藝的兒子呀!」「好,我再問你,你有幾個媽!」「我就一個媽呀!」「什麼?你就一個媽?」說話間,這人倉啷一聲,寶劍出鞘了,劍尖對着羅成心口:「你快想想,你要再說一個媽,今天你可就活不了啦!要是再找一個媽來,咱們可還有說的!」羅成一想,這都沒影兒的事!怎麼沒事讓我想幾個媽呀!他心眼一轉,嘿,還真想起來了。「噢,我想起來了。聽我爹說過,我可沒見過,從前我還有一位大娘。「有位大娘!姓什麼?」「姓姜,叫姜佩芝。」聽到這兒,此人寶劍收入鞘內,往前撲向羅成,象是要認親,可是「兄弟」倆字還沒出口,噗通!就坐地下了。跟着往後一仰身,背過氣去了。

書說到此,咱們得倒敘一下北平王羅藝的身世。羅藝原籍中原衛州府,離城南八、九里有個大村兒叫姜家屯,村里大多姓姜,姓羅的是孤姓,他爹是打把式賣藝落在那裡的。剛剛添下這孩子,他爹想了想說:「我是賣藝的,得了,就叫他羅藝吧!」他長到四歲,爹就去世了,撇下孤兒寡母,日子難熬啊!難為這婦人給人家穿針引線,苦奔苦拽,拉扯這孩子。羅藝六、七歲上,就給大戶人家放羊,打零工。這孩子嘴甜甘,見了長輩叔叔、大爺、爺爺、奶奶地叫,大夥都喜歡他,人緣兒挺好。他八歲這年,媽媽一病不起。那天晚上他從財主家收工回家,見媽媽臉色蠟黃,着急地說:「媽,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他媽說「唉,算了吧,咱們哪兒有錢看病啊!」就這樣耗着,病勢一天比一天沉重。一天早起,他從炕上爬起來,要去幹活,出門時想告訴媽媽一聲,連叫幾聲「媽」.媽卻不答應。他急了:「媽!您怎麼不言語呀?」過去伸丁一摸,哎喲!可苦了孩子了!他媽挺硬冰涼,夜裡已經咽了氣啦!他趴在媽身上往死里哭,越哭聲越大。東隔壁這家姓姜,老員外叫姜佐成,他正在院子裡散步,一聽西院怎麼了?怎麼哭得這麼邪乎呀?急忙喊:「家人!」家人姜才過來:「伺候老爺。」「你到西院去看看,是不是羅藝在哭?」「是啦!」家人過去一看,果然是羅藝媽死了,孩子正哭他媽呢!屋裡四個旮旯空,真是怪慘的,就說:「羅藝,你甭着急,我帶你見見我家員外,你磕個頭,求老爺賞口棺材,甭管怎麼着,先給你媽理了。」「好,我跟您去。」羅藝跟着姜才到東院向姜員外磕過頭,姜才把事情稟明,姜員外說:「這有什麼呀!姜才,你承辦一切,買口拍材,給這孩子做身孝袍子,把他媽媽發送了,這筆錢我花啦!」簡短說吧,那天一切喪事辦完,姜才領着羅藝從墳地往回走,問他:「往後剩你一個人怎麼辦呀?」羅藝說:「我還給人家幹活去,怎麼也得活着呀!」「這麼辦,你跟我回去,給老爺磕頭道謝,就說有恩不能忘報,你情願幫老爺干點活。老爺高興,就許把你留下,他家多雙筷子還算回事嗎?這話你可別說是我教你說的。」「老哥哥,您可真是我的福神,我聽您的。」羅藝照老家人說的做了,老員外看這孩子挺機靈,果然把他留下了。

姜老夫婦一共三個孩子,頭大的是女兒,叫姜佩藝,兩個男孩於,一個叫姜文,一個叫姜武。羅藝到他家為仆,干括勤快,買東西實頂實,待人有禮貌,合家老小以至僕婦人等都挺喜歡他。有時候一家人吃飯,老員外要羅藝也搬個凳在下首犄角坐下,讓他一塊吃。姜文、姜武可看不慣這個。羅藝總是等別人夾完菜才動筷,那回他剛動筷,姜文上去就搶。老頭兒站起來,叭!給姜文一個大嘴巴:「你搶什麼!」後來這哥兒倆當着爹媽的面不敢欺侮羅藝了,就在背地裡打他,擰他,他也只好忍受。

到了轉年開春,天暖和了。老員外叫羅藝把後花園歸置歸置,要活動身體教倆兒子練武。羅藝把黃土場子用筢子搗喧了,兩旁架上兵刃都擦得鋥亮。第二天不出太陽就起身,打掃院子。一會兒,老員外帶着倆兒子來了說:「羅藝,你去吧!」羅藝說:「老爺,您練武,我在旁邊伺候着。」「哎,我們家的武藝不許外人看。」「那我就走了。」羅藝走出後花園,咣當!老員外把門關上了。羅藝想,慢着,聽說姜家祖專好槍法,我得想法得過來。不然老兩口將來一死,姜文、姜武這倆小子還能擱得下我?只要我把槍法學到手,即便你們不要我了,我跟爸爸一樣,打把式賣藝去!人家不教,怎麼個學法呢?他注目一看,有了!後花園門上有個大節子。他把節子周遭慢慢刻下來,弄成個活動塞子。第二天清旱,那爺兒仨又練武,羅藝就打開塞子往裡瞧,估摸他們快要出門了,再把塞子堵上,轉身回去,跟沒事人似的。天天練武,這哥兒倆有不用心的時候,老員外生氣地說:「你們這倆小子實在不爭氣!咱們老上輩是三國時候蜀國名將,他老人家名諱姜維,字表伯約,是諸葛亮晚年收下的好弟子。誰不知道有個常勝將軍趙雲趙子龍呀?天水關一仗,這趙雲也曾被咱們這位老祖宗用五鈎神松槍扎了個落花流水。自打歸了漢室,他老人家死守劍閣,役想到晉國鄧艾偷度陰平小道打到成都,阿斗歸降了,因此,心裡窩了一口氣,作下了病。臨死前,留下遺言後代兒孫不管哪朝哪代永不做官。打那以後,咱們這支姓姜的果然沒人做大官。姜家門本家很多,也有會五鈎槍的,那不過是馬馬虎虎,唯獨咱們是正宗真傳。老沮宗留下這槍法不容易,你們要不擱心學可就要失傳了。」姜文、姜武一聽,齊聲說:「爸爸,打這兒我們好好學藝,決不能讓這槍法斷絕了。」他爹說:「這五鈎槍不過是姜家槍法的初蒙,往下還有五分槍,槍母子。把五鈎槍練得精熟了,才能傳你們那些個。還告訴你們說,這五鈎槍有三怕,除了怕五分槍和槍母子,還怕一種雙尖槍,雙槍四個槍頭,那是咱們姜家門所沒有的。……」這些要緊的話,都被羅藝在門外偷聽去了。

簡短截說,羅藝每天四更天就起來,先到後花園練一氣,然後收拾場子,擦兵刃。等那爺兒仨來練武,他再躲到外愉聽偷看。從八歲到十七歲,學了八年多,這功夫可就學深了。忽然有一天,老頭兒把他叫來,說道:「明天我們全家人連安人、小姐都要到南莊去,應酬一個朋友的喜事,這宅院就託付給你了。讓外院廚房給你做點愛吃的,好好替我們看家。」羅藝說:「老爺您放心吧!」第二天一大早,老員外騎馬,安人、小姐坐轎車,姜文、姜武跨車沿兒,帶着禮品,奔南莊行人情去了。羅藝心想,今天我是家裡的主人了,得作派作派。姜員外住北房五間,是明三暗兩。羅藝在前廊下擺了一張小桌,派外院廚子炒了幾個萊,在這兒喝酒就菜。心想五鈎槍槍法我已然偷學到手,將來你們要留我我還不一定呆不呆呢!到哪兒打把式賣藝,我也得拿頭份錢,養命根源就靠這條槍啦!他想着這碴兒高興:趁今日院內無人,我何不練上一趟?來吧!他取槍在手,走到院子當中,叭叭!就練開了。什麼梅花七蕊,什麼金雞三點頭,又怎樣拉抽屜……一樣一樣都試了一番。練一會兒,喝會兒酒,再練一會兒。練着練着,不覺已到午後未時尾了。他越練越來勁兒,左手執槍,往前一縱身,來個躥山跳,返過身來,叭!額外加了個旋風腳。跟着槍交右手,沒想到倒手時動作欠利索,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槍尖穿破東書房窗紙,槍玩到屋裡去了。就聽啪嚓一聲,羅藝心說要干,趕緊搶步上前,拉開書房門一瞧,哎喲喲,這漏子捅大啦!怎麼?原來書房裡擺滿了老員外心愛的書籍、字畫、古玩玉器等等,槍尖正好戳到窗下紅木架上擺着的一個三節葫蘆瓶當中,把瓶兒上半截兒連同翡翠瓶蓋截到地下去了。這槍一直撞到後沿牆落在下邊床上。這下羅藝傻眼了,心說羅藝呀羅藝,你練槍撒什麼歡兒,玩什麼旋風腳,這不是借酒抽瘋嗎!這葫蘆瓶是老員外祖傳的無價之寶,一會兒老員外回來,可怎麼交代呢!

羅藝正在發愣,就聽外邊喊叫:「羅藝,羅藝!」羅藝心想糟了,趕緊取下那支槍,推門出來,一瞧是姜文、姜武先回來了。姜文忙問:「你怎麼了?怎麼手裡攥着槍,上我爸爸書房千什麼來啦?」姜武說:「哥哥,咱們進屋看看,這小子不定憋什麼壞呢!」哥兒倆進屋一瞧,呦!葫蘆瓶碎了,就問:「羅藝,這是怎麼回事情?」羅藝放下手中槍,現編瞎話:「二位公子要問,這裡有點事兒。我一個人在家裡悶得慌,喝了兩盅酒,練了兒趟槍。想不到從西屋窗台底下磚窟窿里出來個耗子,我追它,它在院裡跟着我轉。到了東屋窗台底下,吱溜!它躥上了窗台,噗!拱破窗紙進屋了。我推門進屋去找,這耗子跟我逗氣,它趴到這葫蘆瓶上了。我一生氣,拿槍尖扒拉它,吱溜!它又跑了。沒想到勁使大了點,把葫蘆瓶子半截弄碎了。」姜武聽罷,說:「哥哥,他這叫胡說八道,咱們得打他!」姜文上去就是一拳,羅藝往旁邊躲閃,一抬腿,噗!姜文往前來了個嘴啃泥。姜武迎上前來,羅藝放下手中槍,左右手一分,捺開了他的倆胳膊,叭!一掌打在他的肩頭上。吭哧噗,姜武坐地下了。這麼說吧,哥兒倆打他一個,打不過他。姜文起來了,姜武趴下了,姜武起來了,姜文又趴下了。羅藝心想,反正我這飯鍋已然杵漏了,你們倆素常不是打我就是罵我,今兒該我解解恨了。姜文見抵檔不過,就說「兄弟,咱們上後院拿槍去,反正扎死他不過臭塊地!」這倆人到後院各取了一支槍,羅藝又抄起方才拿的那支槍趕了上來。姜文說:「休走,看槍!」說着槍就到了。羅藝把槍一抖,大擺頭,擋了回去。姜武摔杆一槍,奔羅藝後腰扎來。羅藝轉身立槍一掛,把槍掛開。羅藝邊打邊想,打是打,我還千萬別把他倆扎死,不然得以命抵償。他掄起槍來,對準姜文的後腰,叭!把這小子砸了個滾兒。一串把反腕一槍,呱唧噗!姜武也趴下了。羅藝是得踢就踢,得打就打,得扎就扎,把這倆小子衣服都劃破了,血也浸出來了。正打得熱鬧,就聽正南上有人高聲朗笑:「哈哈哈哈!好!」這仨人扭頭兒瞧,敢情老員外在那兒站着呢!原來老員外腳跟腳回到家來,一瞧東書房窗戶上有個窟窿,往裡照了-眼,喲!葫蘆瓶怎麼碎了?他是又生氣,又納悶,這時就聽後院喊叫「扎他!扎他!」急忙趕到後院察看,哎呀!這仨人怎麼對上槍啦?他站在一旁瞧了半天,不是姜文趴下,就是姜武摔了一溜滾兒。他心裡琢磨:嗯?哎呀!哈哈!怎麼我們姜家這槍法都傳到羅藝身上了?忽見姜文立起槍來,要打羅藝的後腦海。羅藝聽到後面風聲,來了個懶龍翻身,叭!用槍杆把姜文的槍抽出去了。這個身翻得太利索了,老員外不禁叫出好來。那哥兒倆瞧爹爹來了,趕緊求援:「爸爸,羅藝這小子把我們打啦!」老員外喊了一聲:「別打了,都別汀了!」三個人住了手,放下槍。老員外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姜文把羅藝所說鬧耗子什麼的說了一遍。老頭兒一聽,說道:「哈哈!羅藝呀,是這麼回事嗎?無緣無故有鬧耗子的嗎?這叫胡說八道!小子,快說實話;不說實話,今天我要你的命!」羅藝趕緊跪下磕頭:「大爺,我說實話。」跟着就從偷學武藝到碰碎葫蘆瓶把所有實清都說了。老員外聽罷,叫他倆兒子:「我說姜文、姜武呀!」這倆小子說:「是,爹爹。」「我問你們聽見了沒有?」說話間氣往上撞,叭!叭!給他倆每人一個嘴巴。這倆人捂着臉叫屈.「哎喲!爹爹您幹嗎打我們?」老頭兒說:「幹嗎打?羅藝這孩子偷着學,學得這麼好。我掰着手教,嘴都快說流血了,你們就是不成材。羅藝呀,你學得不錯,剛才我看你使了個鎖喉槍,我兒即刻有性命之憂,可是槍到了,又不往前進了,有這地方沒有?」羅藝說:「大爺,您老倆一直待我象親生兒女一樣,我坐地就不想下毒手」「噢!哈哈哈!羅藝呀,你既說了實話,這事就算揭過去了。你把院子歸置歸置,把碎瓶收抬好,那是值錢東酉,雖說碎了,還能改別的物件呢!」說完帶倆兒子去到前院上房。羅藝到前邊把院子、書房收拾完畢,碎瓶片包起來,交還老員外。老員外說:「眼看要鬧天了,你拿二兩銀子,去給我買五把雨傘。」「是啦!」羅藝接過銀子出門走了。

姜佐成讓人喚老安人、女兒都到!房來全家湊到一處,他說道:「你們都坐下,我說點事。」老安人納悶:「什麼事呀?」老員外把剛才發生的事將長抹短說了一遍。老安人一聽,不覺讚嘆:「哎,要說羅藝這孩子可真叫有心,比咱那倆孩子強多了。」老員外說:「可惜的是咱姜家門的槍法讓他偷學去了,這可怎麼辦呢?」老安人說:「是啊,他已然學會了,又當如何呢?」「我支出他去買傘,就為商量這事,得想辦法把他愉走的武藝要回來。」,「那怎麼要啊?」「待會兒他回來,我跟他對槍,得傷他一條臍膊一條腿,左胳膊右腿,或是右胳膊左腿,這樣一來,他多好的武藝也就沒用了。我再給他一頃地,讓他一輩子夠吃夠花,這就如同把姜家槍法要回來了。」姜文、姜武一聽,趕緊搭碴兒「爸爸,您這主意挺好」老頭兒叭叭!又給他倆每人一個嘴巴:「少搭碴兒,沒有你們說話的份兒,我跟你媽商量呢!」老安人想了想說:「老爺,您這主意可不大相宜,要是讓當村人和咱們本家知道了,都得罵咱們缺德。這事做不得,做不得!」「雖說做不得,可姜家槍法也不能落給外姓人呀!」「老爺,我倒有個主意。」「你有什麼主意?」「我看羅藝這孩子將來絕錯不了。咱們閨女已然二十有二了,還沒許配人家,不如就讓她跟羅藝成親。這樣,槍法傳給了姑爺,總算沒落到外人手裡。」「這個……」老員外正在思索之際,姜文又憋不住了:「媽,這可不成。這小子偷了咱家槍法,還把姐姐給他,太便宜他了!」姜武也說:「爸爸,不能這麼辦!」老頭兒火了:「你媽說得有道理,就得這麼辦。你們再搭碴兒,我打死你們,出去!快走!」愣把這倆小子轟走了。姜佩芝聽說要她和羅藝成親,心裡很樂意,一直低頭不語。他爹問她:「姑娘.你要認可,就暫時退到西裡間去。」這姑娘也不說話,臉一紅,就奔西裡間了。

一會兒工夫,羅藝把五把傘買回來了。姜佐成說:「羅藝,你坐下。」羅藝不知道有什麼事,就坐下了。老員外把定親的事一說,問道:「羅藝呀,這事你認可不認可?」羅藝一聽,今兒這架還真打對了,心裡高興,嘴上卻只是說.「大爺,您待我恩重如山,要我跟小姐成親,給我天大的膽,我也不敢呀!」老太太在旁邊直着急.「我說羅藝呀,好孩子,你趕緊認可吧!你要不認可,實話對你說吧,你一條胳博一條腿可就要完了。甭管怎麼着,老爺非把你這能耐要回來不可。快過來,跪下磕個頭。」羅藝上前跪倒:「岳父、岳母在上,小婿羅藝這兒大禮參拜啦!」嘣嘣磕了仨頭。姜佐成哈哈大笑:「姑老爺,快快起來。」就這樣,這門親事算定下了。

老員外命家下人等把西跨院三間北房騰出來,重新糊棚,刷牆,四白落地,裝飾一。又把左近的本家、親朋、長者都請了來,自己講了這件喜事。大夥一聽,怎麼想的都有,可都揀好聽的說:「姜老員外,您這事辦得挺好,真是太成全羅藝啦!」到了吉口,姜家高搭喜擁,大擺筵席,連娶帶聘,熱鬧非常。姑娘坐上花轎在村里繞了個彎,然後回到家中,和羅藝拜堂成親,這些事情不必細表。

佳期已過,小夫妻日子過得很和美。姜佩芝識文斷字,滿腹經綸,就天天教羅藝念書。羅藝早晚還繼續熟悉槍法。過了一年多,老安人因病故去。喪事己畢,姜佐成又把周圍七、八個村本家、親朋、長者請到家中。一共到了三、四十位,三間北房都坐滿了,家人給客人們獻茶,茶罷擱盞老員外叫家人把倆兒子、女兒、姑爺都找了來,在一旁坐下他這才說道:「我把諸位請來,是要說說我的家務事。乘我有三寸氣在,大夥幫我把家產預先給兒女們分一分。兒?家當女有份,要立個分家單,請列位都簽個字,劃個押,做個證人,防備將來鬧糾紛。因為我這倆兒子跟姑老爺不和,老太太故去了,怕是我再有個好歹女兒受罪,就為這個,大夥分心受累吧!」說完把家裡房契、地契、錢糧帳簿都攤在桌上來。來客中有能辦事的幫助這麼一分,寫了分家單,一式三份,讓眾人都在上邊簽了字、劃了押,交給姜文、姜武、姜佩芝各執一份。事隋辦完,老員外命家人調桌椅,招待飲灑吃飯,吃喝完畢,大家哈哈一笑就散了。

轉過來年,老員外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後來就臥床不起了。請來大夫診治,大夫把姜文、姜武、羅藝、佩芝找到一塊兒,說老人已經病入膏肓,醫藥不治,乾脆他想吃點什麼就給做點什麼吃,趕緊準備後事吧!姑娘、姑爺聽了心裡非常難受,打這兒每天守在老頭兒床邊,日夜不離。老頭兒不吃不喝,在床上倒了三天氣。第四天,到了夜裡三更,老頭兒睜開眼,一瞧姑娘在旁邊伺候着呢。姑娘問:「爹您喝口水吧?」老頭兒強努着問了一聲:「你倆兄弟呢?」「剛才在這兒,現在睡覺去了。」老頭兒讓給他扶了起來,腰後墊上個忱頭,說:「今天我心裡高興,精神不錯,給我弄口酒喝。」佩芝喚老家人姜才弄來一杯酒,送到老員外嘴邊。老頭兒抿了兩口,上氣不接下氣,拔着氣說道:「我有幾句遺言,當着你倆兄弟不好說,怕那倆小子生氣。現在我跟你實說了吧,你把床底下這箱子開開。裡邊有個包袱,還有兩個小包,都拿出來。」姑娘打開箱子把住包袱都取了出來。「姜才呀,你來我家這些年忠厚老實,沒少操心費力,這小包里有兩錠黃金、兩錠白銀是我留給你的。」姜才說:「我謝謝老爺了。」把小包掖在腰裡頭。「姑娘,把那倆包拿西院去,別讓你倆兄弟瞧見。」佩芝說:「是了。」忙把那倆包拿到西院自己房中,返身回來。老頭兒接着說「那個小包里是當初蜀漢後主賜給咱們老祖先姜維姜伯約的,有珍珠、瑪瑙、翡翠、鑽石,都是無價之寶,一輩一輩傳到我手裡,你可千萬別馬馬虎虎給賣嘍」「是,女兒謹記。」「那個大包袱呀,有諸葛武侯給咱們老祖宗留下的兵書戰策,裡邊還記着一些武侯研究出來的兵器機關,什麼諸葛弩呀,隔山吊梁呀,木人火馬呀……你那倆兄弟實在不成材,這東西交給你,你跟羅藝好好琢磨它。」「爹爹,我聽明白了」「這裡也還有咱們老祖先留下的槍譜,記着五鈎槍、五分槍、槍母子都怎麼練、怎麼使,我也傳給你,你再傳給外孫,一輩一輩往下傳吧!要嚴加保管,萬勿丟失。」「爹爹,您放心吧!」說着說着,老頭兒又倒上氣兒啦,佩芝趕緊讓姜才把倆兄弟和羅藝叫醒,要他們都到這裡來。一會兒工夫,全家人滿到齊了。東方剛剛發白,老頭兒就一命嗚呼啦!老員外一死,姜家大辦白事,停靈二十一天,這才入土為安。現在長子姜文當家了,他跟姜武念叨:「咱這爹呀,就是咱的要命鬼。說什麼兒家當女有份,沒死就把家分了,你說招不招人生氣?」姜武說:「誰說不是呢,可又有什麼辦法明!」姜文想了想說:「我看,架不住咱們罵咧子,這小子沒羞沒臊就讓他聽着,要是有羞有躁,我倒要瞧瞧他是怎麼個人物!」「對!」這倆小子定規好,吃飯的時候,弄壺酒一喝,姜文就開罵了:「我說兄弟,你說人生在世一出沒有,就是娶了個好媳婦,頭頂着的、腳跐着的都是岳父家的,這樣人算不算奇男子人丈夫呢?」姜武扯着大喇叭嗓子:「什麼?大丈夫?哥哥哎,你別亂了,讓我說他是大豆腐,這小子軟得邪行。」「你說他軟不是?他還以為他人五人六,要依我說他人七人八,他是孫九禿子!」東院罵街,西院正聽,羅藝跟姜佩芝說:「賢妻,你聽你這倆兄弟罵什麼呢?」姜佩芝說:「爺,你就如同耳朵塞着棉花,裝聽不見,別瞧他們罵得難聽,其實都是大傻瓜。」「這話怎麼說呢?」姜佩芝就把老爺子臨終時留下的遺言說給他聽,從箱子裡取出了珠寶、書籍給他看。羅藝看了,心裡高興:「哎呀,看來老人家真是偏疼咱們倆。」姜佩芝說:「他倆罵了半天管什麼呀!你就早晚擱心練武,沒事我再教你讀書認字,講這攻殺戰守、逗引埋伏之法,你都學會了,對機會自有平步青雲那天。你聽我的沒錯兒。」打這以後,羅藝更加用功,又有姜佩芝勸着壓着,把那哥兒倆一天兩頓罵,當作耳旁風般。姜文、姜武罵了幾天,不見西院有動靜,心說這小子真禁罵,好嘞,家裡罵不夠,再外頭罵去。他倆在村子裡串門聊天,說羅藝頭項、腳跐都是岳父家的,在村里搖搖晃晃,他算幹什麼的!這樣一來,惹得當村人都小瞧羅藝,見他面也不說話了。

那天聽這哥兒倆罵得過於難聽,羅藝可就說了:「賢妻,我這耳朵實在聽不下去了。不但他倆罵,村里人也都瞧不起我,我在當鄉混不下去啦:不能給床頭人爭口氣,算什麼奇男子大丈大呢!我心生橫志,一定得走!」姜佩芝問:「爺,你往哪裡走呀?」「我有這身武藝,要遍走江湖打把式賣藝,要不賺幾個馱子,決不回姜家屯。你讓我走,過個一年二年,咱們還有團圓的一天。要不讓我走,日久天長我非中病不可,碰巧就得窩囊死!」聽丈夫說到這兒,姜佩芝眼中落淚,無可奈何:「爺,你想幾時走呀?」「要走,我今晚就走!」「好吧,今天定更以後走,沒人知道。」「別看我走的時候沒人知道,有朝一日我回村,要讓人人知道,給賢妻你露這個臉。」「好,咱們歸置歸置吧!」姜佩芝幫他收拾,把五鈎槍、單刀、寶劍等等六、七樣兵刃捆綁好了,又拿出二百兩白銀、一錠黃金。羅藝說:「哎,有一百兩銀子夠我墊補一下就行了,就憑我這身武藝,到哪兒都得掙錢。」「那也好。」一切準備停當,定更以後叫廚子做了幾個菜,姜佩芝同丈夫踐別。一邊吃喝,姜佩芝問:「爺,現在我身懷有孕,將來生下來不管是兒是女,你先給取個名吧!」羅藝想了想,說.「好,如果生下是兒,就以四時為名,按生辰季節,或春或夏或秋或冬;若是女兒,就由你做媽的取名吧!」這時梆!梆!天交二更。羅藝說:「賢妻呀,我要走了!」姜佩芝說:「爺,我心裡好難受呀!」夫妻二人抱頭痛哭,又怕東院倆兄弟聽見,不敢高聲。哭着哭着,羅藝把心一橫:「賢妻呀,不要哭了,有眼淚往肚裡落,我給你爭氣,我走啦!」姜佩芝忍住悲聲,開開院子旁門。羅藝扛起刀槍把子,窩着鋪蓋卷,跨步離家,走出了姜家屯。要知羅藝飄落何方,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