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送君南浦。對煙柳、青青萬縷。更滿眼、殘紅吹盡,葉底黃鸝自語。甚動人、多少離情,樓頭水闊山無數。記竹里題詩,花邊載酒,魂斷江干春暮。
都莫問功名事,白髮漸、星星如許。任雞鳴起舞,鄉關何在,憑高目盡孤鴻去。漫留君住。趁酴醿香暖,持懷且醉瑤台露。相思記取,愁絕西窗夜雨。
送君南浦。對煙柳、青青萬縷。更滿眼、殘紅吹盡,葉底黃鸝自語。甚動人、多少離情,樓頭水闊山無數。記竹里題詩,花邊載酒,魂斷江干春暮。
來到南浦送別。對面繁茂的青翠柳樹映入眼帘,殘花片片被風吹落,藏在樹葉深處的黃鸝鳥啾啾鳴叫。由樓頭極目遠望,只見水天空闊,亂山無數;這離情,讓人更加傷感!記得我們曾在竹林里題詩,在暮春時來到江邊飲酒賞花,那是多麼痛快的事情啊!
薄倖:詞牌名,調見《東山樂府》。雙調一百八字,前段九句五仄韻,後段十句五仄韻。南浦:「春草碧色,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江淹《別賦》),此代指送別地點和心情。殘紅:落花。
都莫問功名事,白髮漸、星星如許。任雞鳴起舞,鄉關何在,憑高目盡孤鴻去。漫留君住。趁酴(tú)醿(mí)香暖,持懷且醉瑤台露。相思記取,愁絕西窗夜雨。
請不要問我功名利祿之事,如今我已白髮漸生,空有壯志而功名未立。我定要像祖逖那般聞雞起舞,振作精神,實現恢復中原的志向。鄉關渺邈,什麼時候才能歸去?只能目送歸鴻而去。安伯兄你姑且再留片刻,趁着美酒溫熱,我們再痛飲一番,此次分別,不知又要何時才能相見,請你記住在西窗夜雨之時我是愁苦之極的。
星星:點點。雞鳴起舞:東晉名將祖逖聞雞起舞。後以此喻奮發有為的大志。酴醿:酒名。瑤台露:對酒的美稱。
詞一開頭就直敘送別事。「君」乃安伯弟也,但其生平不詳。「送君南浦」是江淹《別賦》里著名的句子:「春草碧色,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這段話一直成為人們抒發惜別之情的意念載體。
只要一提到「送君南浦」,或只提出「南浦」兩字,就會使那整段話的意境全出,令讀者感受到一股感傷的意味。這首詞也借用了這個句子,開門見山,迅速入題。
「對煙柳」至「葉底黃鸝自語」數句,鋪敘當時景物。這裡有「青青萬縷」的柳條,有滿眼的綠樹,有藏在樹葉深處鳴囀的黃鸝。它們的出現。是在「送君南浦」之後才出現的。「折柳贈別」是我國的古老傳統,因而煙柳萬縷就會使人產生分別的感傷的聯想。而滿眼綠樹這一意思的表達,卻是用「更滿眼、殘紅吹盡」這樣的句子,它調動人們的思維能力,去想象那殘花在枝頭片片被吹落的景象,以增添感傷的氣氛。
文學描寫的得天獨厚之處,就在於它不但能描寫現實存在的實景,而且能描寫這一實景在此之前的情況的虛景,以虛景來表達實景的意思;故「殘紅吹盡」就是綠葉成陰之意。而樹葉深處的「黃鸝自語」,則是反襯別離愁緒的。此句子當從杜甫的「隔葉黃鸝空好音」(《蜀相》)化出,黃鸝自樂而離人自苦,頗具弦外之音。一「更」字聯上串下,使離愁別緒程度遞增,表現得很有層次。
「甚動人、多少離情,樓頭水闊山無數。」「甚動人」,點出「離情」之「動人」——使人傷感;點出送別之地是「樓頭」;由樓頭極目遠望,只見水天空闊,亂山無數;那麼,對方此去之遠,其覿面之難再,已不不言自明了。行文至此,在內容上已自成一大段落——韓元吉
「記竹里題詩」三句,回憶兩人最近的交往之樂。「春暮」點出時令,顯然是在此別之前的一段時間:「載酒」、「題詩」,那是文人最常見的交往活動,以「竹里」、「花邊」作背景,更增加它的韻致。「魂斷」二字,是痛快之極的意思,不指悲哀;這兩字不但指「江干春暮」,也兼指「竹里題詩」和「花邊載酒」;三句聯成一片,描寫出一段歡樂的生活。以「記」字領起,說明它是保存在記憶中的已經失去的歡樂,以反襯今日別離的苦痛。這樣,在抒寫別恨方面,又深入一層了。
下片開頭換了個角度,通過聯繫各自身世和時局而大發感慨。從「都莫問」到「任雞鳴起舞」,是慨嘆空有壯志而功名未立白髮漸生。這幾句必須稍加解釋,才能領會作者的深意。韓元吉《宋史》無傳,其行實多不可考。據《南澗甲乙稿》,知道他曾做過信州幕僚、南劍州主簿、江東轉運判官等職;乾道末年為吏部尚書,曾出使多國;淳熙元年(1174)以後,兩知婺州,一宰建安,晚年歸隱信州。從「都莫問功名事,白髮漸、星星如許」來看,此詞可能作於入為吏部尚書之前,那時他四十多歲,故作此語。但他的慨嘆功名未立,並不完全是為了一己之私,這跟中原的恢復是有關係的。南宋的處境和東晉極為相似,故韓元吉用這個「雞鳴起舞」的典故來策勵自己。韓是河南許昌人,中原失守,「鄉關何在,憑高目盡孤鴻去」。感嘆鄉關渺邈,有家難歸,但目送歸鴻而去,卻也道出了愛國懷鄉,建功立業之豪情。
「漫留君住」三句,又回到惜別,勸安伯姑且再片刻,持杯痛飲,這是捨不得分別的表現。「趁酴醿香暖」句的「酴醿」是酒名。黃庭堅《見諸人唱和酴醿詩輒次韻戲詠》「名字因壺酒」句任淵注引《王立之詩話》云:「酴醿本酒名也。世所開花本以其顏色似之,故取其名。」這裡的「香暖」正是說酒。此言趁酒之香且溫當持杯而醉:「瑤台露」是給美酒加上高級的讚辭。最後兩句,是說不知何時才能重會,相約永遠思念對方。「西窗夜雨」是取李商隱「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夜雨寄北》)的詩意,冠以「愁絕」二字,就是說西窗下共話別後情況的機會難得了。這樣的結尾,給人留下了無限的惆悵。
韓元吉是南宋初期主戰派人物之一,他和張孝祥、陸游、辛棄疾、陳亮等人都有交往,詞作亦具有辛派悲壯豪放之氣概。即使在這首送別詞中,也不例外。
此詞氣酣意足,感情深摯;敘述層次開合變化,緊湊協調。值得一提的是《薄倖》這個詞牌很少人填寫,這一首卻寫得十分工整,平仄、韻腳、句讀都中可格律,堪為典範。虛字「對」、「更」、「甚」、「記」、「任」等使用得十分妥貼,處在領起的位置,又都是去聲字,聲律上造成一種苦澀的韻味,與詞的內容情調很相稱。
這首詞的具體創作時間不詳,詞中的「君」代指安伯弟。從詞中的「都莫問功名事,白髮漸、星星如許」來看,該詞可能作於韓元吉入為吏部尚書之前,那時作者四十多歲。韓元吉是南宋初期主戰派人物之一,他和張孝祥、陸游、辛棄疾、陳亮等人都有交往,詞作亦具有辛派悲壯豪放之氣概。
生不逮治古,郊藪觀鳳麟。
頗愛麋鹿性,似是我輩人。
食苹詠周雅,祝綱衣湯仁幸不主八卦,
非關十二辰。無魂休我欺,
掇皮詳皆真。佳哉喻生筆,
能與元吉倫。雅要簿書堆,
坐有澗壑春。適意自起臥,
匿樹如徼巡。便思投手板,
長嘯岸白綸。藉爾為我駕,
仙會陪未陳。人生幾舜華,
洞天自靈椿。謹護此畫本,
勿遣侵俗塵。
少年喜登臨,兩腳不憚軟。
支筇上雲山,得酒輒三返。
一從老將至,所向意先懶。
豈惟心事乖,要自腳力短。
不如空齋坐,此畫一舒捲。
超然函丈間,意作千里遠。
漁舟已逍遙,茅屋更蕭散。
江干所遊歷,物色猶在眼。
浮生固幻景,況乃幻中幻。
低頭顧吾廬,何如住山澗。
退之手板愧丞相,淵明束帶羞督郵。
紛紛雀鼠待一飽,豈若值杖耘西疇。
劉郎大耳最叵信,剛道田無不可求。
摩挲髀肉事鞍馬,堅臥百尺營高樓。
安知南陽扶耒手,談笑為君分九州。
我來龜溪二三載,此策未辦誠淹留。
喜君負郭有餘地,百金賣劍歸換牛。
樹頭布穀曉相應,築室坐占林塘幽。
詩成使我佳興動,叩角便作商聲謳。
他年釜甑得長滿,區區肯顧監河侯。
疊嶂寒雲表,飛流峻閣前。孤華狀秋色,喬木出晴煙。
水驛仍分戍,山墟正泊船。塔鈴閒自語,沙鳥靜同眠。
冷興從君遣,清遊樂地偏。樓尊闌琢玉,佛古座垂蓮。
宵旰憂方甚,耑蒙憤孰蠲。西瞻遍榛莽,北顧亂腥膻。
路絕風雲會,情生水石緣。中樞忘鼠器,下澤惜魚筌。
選勝初青眼,端思漸白顛。暫從塵境外,容我一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