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淮陰城,蚤向淮南路。
理棹逢西風,猖狂恣號怒。
清河千里中,東風日相誤。
祈此一日風,終竟不可遇。
蒼天豈有心,莫可詰其故。
但看北去舟,凌風如飛渡。
翻為去人快,頓忘吾所務。
淼淼湖披深,今日何可渡?。
張自新,初名鴻,字子賓,蘇州崑山人。自新少讀書,敏慧絕出。古經中疑義,群弟子屹屹未有所得,自新隨口而應,若素瞭然。性方簡,無文飾。見之者莫不訕笑,目為鄉里人。同捨生夜讀,倦睡去,自新以燈檠投之,油污滿幾,正色切責,若老師然。髫齔喪父,家計不能支,母曰:「吾見人家讀書,如捕風影,期望青紫,萬不得一。且命已至此,何以書為?」自新涕泣長跪,曰:「亡父以此命鴻,且死,未聞有他語,鴻何敢忘?且鴻寧以衣食憂吾母耶?」與其兄耕田度日,帶笠荷鋤,面色黧黑。夜歸,則正襟危坐,嘯歌古人,飄飄然若在世外,不知貧賤之為戚也。
兄為里長,里多逃亡,輸納無所出。每歲終,官府催科,搒掠無完膚。自新輒詣縣自代,而匿其兄他所。縣吏怪其意氣,方授杖,輒止之,曰:「而何人者?」自新曰:「里長,實書生也。」試之文,立就,慰而免之。弱冠,授徒他所。歲歸省三四,敝衣草履,徒步往返,為其母具酒食,兄弟酣笑,以為大樂。
自新視豪勢,眇然不為意。吳中子弟多輕儇,冶鮮好衣服,相聚集,以褻語戲笑,自新一切不省。與之語,不答。議論古今,意氣慷慨。酒酣,大聲曰:「宰天下竟何如?」目直上視,氣勃勃若怒,群兒至欲毆之。補學官弟子員,學官索贄金甚急,自新實無所出,數召笞辱,意忽忽不樂,欲棄去,俄得疾卒。
自新為文,博雅而有奇氣,人無知之者。予嘗以示吳純甫,純甫好獎士類,然其中所許可者,不過一二人,顧獨稱自新。自新之卒也,純甫買棺葬焉。
歸子曰:余與自新游最久,見其面斥人過,使人無所容。儔人廣坐間,出一語,未嘗視人顏色。笑罵紛集,殊不為意。其自信如此。以自新之才,使之有所用,必有以自見者。淪沒至此,天可問邪?世之乘時得勢,意氣揚揚,自謂己能者,亦可以省矣。語曰:「叢蘭欲茂,秋風敗之。」余悲自新之死,為之敘列其事。自新家在新洋江口,風雨之夜,江濤有聲,震動數里。野老相語,以為自新不亡雲。
有光頓首,子實足下;頃到山中,登萬峰,得足下讀書處,徘徊惆悵,不能自歸。深山荒寂,無與晤言;意之所至,獨往獨來。思古人而不得見。往往悲歌感慨,至於淚下。
科舉之學,驅一世於利祿之中,而成一番人材世道,其敝已極。士方沒首濡溺於其間,無復知有人生當為之事。榮辱得喪,纏綿縈系,不可解脫,以至老死而不悟。足下獨卓然不惑,痛流俗之沉迷,勤勤懇懇,欲追古賢人志士之所為,考論聖人之遺經於千百載之下。以仆之無似,至僅誨語累數百言。感發之餘,豈敢終自廢棄!
又竊謂經學至宋而大明,今宋儒之書具在,而何明經者之少也?夫經非一世之書,亦非一人之見所能定。而學者固守沉溺而不化,甚者又好高自大,聽其言汪洋恣肆,而實無所折衷:此今世之通患也。故欲明經者,不求聖人之心,而區區於言語之間好同而尚異,則聖人之志,愈不可得而見矣。足下之高明,必有以警憒憒者。無惜教我,幸甚!
王生思妙道,獨居自相羊。乃以清夢語,揭之在幽房。
處世實大夢,於夢差為長。擾擾無時清,真精且淪亡。
孰能寡嗜欲,引之大覺鄉。魯侯一何愚,欲往憂無梁。
太清日淵澄,中有生者忙。吾聞接輿言,斯豈大無當!
古之得道者,夏能造冰涼。西方有聖人,清淨聞身香。
飛龍游上天,至冬乃伏藏。誰知疑黃泉,可以登大皇。
到海忽雷雨,高雲起崔巍。紛披船幕濕,錯落酒杯飛。
波浪半天黑,神龍助風威。探遐方未極,初意遂已非。
無緣覲海若,稽首乞天妃。願為一日晴,令我攬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