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卓荦士,出知诗书胄。
眉目俨如画,幽花眩晴昼。
踉跄忽来谒,进退颇温茂。
自言宅偃师,家昔千金富。
大父名法从,累累印悬绶。
文辞补元化,求者辄奔走。
继此簪缨余,矜庄事雕镂。
无食不凫翠,有衣总文绣。
兰舟盟津水,蜡屐穀城岫。
或骑紫骝马,深林出从兽。
黄须年少儿,执矢列先后。
一发巧中肋,欢声溢郊囿。
狼兔悬宝鞍,归来荐清酎。
燕姬白如雪,时唱清角侑。
人意天上郎,雌伏不敢雊。
一旦黄金尽,其事乃大谬。
渔樵来争席,傔媵或昂脰。
愤来气屡绝,十起九颠仆。
折节去读书,攻苦分句投。
初如蛇入筒,渐类雏脱矰。
把笔学为文,众色纷采就。
又恐误儒冠,杂艺亦兼究。
雅琴辨商宫,古文参篆籀。
六物推休祥,八卦占爻繇。
更参九箴法,俞穴别肤腠。
闻棋与握槊,赌胜欲起斗。
不觉疾声呼,有若熊虎吼。
最便结风舞,唯恐技难售。
偶逢玳筵张,肴核列饤饾。
酒酣两耳热,徐起整衿袖。
文鸾侧惸翎,皓鹤仰褰噣。
蹑节眄盘鼓,回旋逐音奏。
虽得诸工怜,不博两眉皱。
使者天上来,会合诚薢茩。
负书亟从之,何翅杵投臼。
三河及幽并,无地不驰骤。
登高或吊古,感时更怀旧。
恨无息肩所,若沈疴待灸。
前年往龙漠,气序异常候。
八月雪即飞,一夜三尺厚。
今年度庾岭,热气甚蒸镏。
老梅虽未花,铁干倚云瘦。
欲俟喘息定,阴厓聊宿留。
王虺长过竹,矫首出嵚窦。
日光夹明镜,铄我汗如沤。
闲目但待噬,有术不暇祝。
性命鸿毛轻,几被山鬼蹂。
年来自惩创,此险安可复。
俯思十载间,行事贱如畜。
徒然召悲辛,寸禄焉能收。
即将巢云松,终老友猿狖。
予闻心鼻酸,宛若身在疚。
于时十月交,日月会龙犭尨。
霜风吹人急,层衣悉穿漏。
百龄驹过隙,胡不重栖宿。
须知学践形,庶不惭载覆。
勺水当离尊,赠诗比粮糗。
归欤勿久留,吾言不能又。
吕生家浔阳,昂藏若饥鹞。
持刺望门拜,不复资介绍。
手持缥囊书,蝇头写芒秒。
病眼花晕生,力览始能了。
词锋刚且锐,无异晙斯赵。
汗菜尽薅刘,糜芑植如旐。
风枝动姗姗,秋实垂袅袅。
岂比稗与荑,难复称舂捣。
似尔才患多,堪为世珍宝。
文华固交绚,荒志咎非少。
忆当弱龄时,颇亦耽葩藻。
精神应冥会,或梦吞罗鸟。
射侯抗熊犴,万舞持皇翿。
五采染夏翟,三就荐周缫。
自谓颇俊爽,分得天孙巧。
俯视占毕徒,孤篁出丛葆。
有时被余酒,便指腹为稿。
赫蹄薄如叶,鸦蚓恣挥扫。
春苑集秾艳,秋陵失乾薧。
下则陈姬周,上复述轩皞。
古今万沿革,毫发无不考。
终然立门庭,焉敢望宦窔。
古圣制为经,白日行黄道。
流光逮幽隐,烂然天下晓。
谁骋萤爝微,欲以斗玄造。
若非灵台昏,致此明目眇。
曷以七尺躯,不解分白皂。
末俗狂澜奔,湖江决堤堡。
郊原化巨浸,何地有桑枣。
鱼鳖舞神奸,庐舍作洲岛。
非加回障功,未易就平燥。
只缘正学微,本末遂颠倒。
迩来深知非,笔砚稍焚燎。
遗经置枕傍,寤寐事蒐讨。
尚惭弓力微,不足穿鲁缟。
荏苒馀十龄,晦朔几朒朓。
未见宗庙美,忧心惄如捣。
尔才十倍丕,雅志复精皦。
当思不远复,改辙谢缠绕。
蒸沙岂乐饥,裹粮足充饱。
先庐长山东,结兰以为橑。
非独繁牙签,亦自饶鱼稻。
念尔何当来,相与探深窈。
躬行验所知,勿惮心形剿。
翻翻逐时移,毋类风中纛。
皮革可登器,所贵在柔鞄。
大羽金瓜镝,亦务端其笴。
千里孰云遐,举足始一蹻。
煌煌作圣功,须知此其兆。
勉旃复勉旃,勿谓吾言矫。
少年趋京洛,京洛多繁华。
迅河日流驶,崇芒郁巍峨。
宛马游龙行,文轩流水过。
晨夕骋般乐,张筵陈绮罗。
观禊濯曾涧,行酒上阳坡。
宛转七盘舞,萦环北里歌。
中有岩栖士,如同颜阖家。
寻云因剪木,饮窦却搴萝。
时盼城阙中,流尘深如何。
自咤逸德殷,颇兴贤达嗟。
及时不行乐,长有好容华。
昔吴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
故人曰:“诺,期返而食。
”起曰:“待公而食。
”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
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
起之不食以俟者,恐其自食其言也。
其为信若此,宜其能服三军欤?欲服三军,非信不可也!。
檄谕齐鲁河洛燕蓟秦晋之人曰: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历以弟酖兄,至于弟收兄妻,子烝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礼义者,御世之大防。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方今河、洛、关、陕,虽有数雄,忘中国祖宗之姓,反就胡虏禽兽之名,以为美称,假元号以济私,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遥制朝权,此河洛之徒也;或众少力微,阻兵据险,贿诱名爵,志在养力,以俟衅隙,此关陕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为名,乃得兵权。及妖人已灭,兵权已得,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为生民之巨害,皆非华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渡江,居金陵形势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湖湘汉沔,两淮徐邳,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雠,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谕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其体之!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