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別黃鶴樓,蹉跎淮海秋。
俱飄零落葉,各散洞庭流。
中年不相見,蹭蹬游吳越。
何處我思君?天台綠蘿月。
會稽風月好,卻繞剡溪回。
雲山海上出,人物鏡中來。
一度浙江北,十年醉楚台。
荊門倒屈宋,梁苑傾鄒枚。
苦笑我誇誕,知音安在哉?
大盜割鴻溝,如風掃秋葉。
吾非濟代人,且隱屏風疊。
中夜天中望,憶君思見君。
明朝拂衣去,永與海鷗群。
昔別黃鶴樓,蹉(cuō)跎(tuó)淮海秋。
昔日你我在黃鶴樓分別之後,我一直游離在淮海一帶,大好時光也全都虛度。
黃鶴樓:故址原在湖北武昌黃鵠礬上。蹉跎:失時。淮海:指今江蘇揚州一帶。
俱飄零落葉,各散洞庭流。
想當年,你我在洞庭湖分離,如同洞庭湖的支流一樣分散各方,如同落葉一樣各自飄零。
各散洞庭流:此句言如匯入洞庭湖的支流一樣各自分散。
中年不相見,蹭(cèng)蹬(dèng)游吳越。
時值中年依然沒能再相見.失意的我獨自一人在吳越漫遊。
蹭蹬:失意,不得志。
何處我思君?天台綠蘿月。
我在什麼地方恩念你呢?是天台山的月光正在照耀着綠蘿的時候。
天台:山名。在今浙江天台縣北。綠蘿:即女蘿、松葛,地衣類植物。
會稽(jī)風月好,卻繞剡(shàn)溪回。
會稽的風光是多麼美好,剡溪水在周圍縈迴。
會稽:今浙江紹興。剡溪:在今浙江嵊縣南。
雲山海上出,人物鏡中來。
一度浙江北,十年醉楚台。
自從北渡浙江以後,十年的時間都在楚王的宮殿樓台上飲酒吟詩,沉醉不已。
楚台:楚地的樓台。古楚地包括今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蘇、浙江和河南部分地區。
荊門倒屈宋,梁苑傾鄒(zōu)枚。
才智壓倒了那荊門的屈原、宋玉,也可以令梁園的鄒陽和枚乘傾倒。
荊門:荊州荊門山。倒:壓倒。屈宋:屈原與宋玉,古代著名作家,他們都是荊州人。梁苑:西漢梁孝王的兔園。傾:超越。鄒枚:鄒陽和枚乘,古代著名作家,他們都曾做過梁孝王的賓客。
苦笑我誇誕,知音安在哉?
才華如此卓絕,卻不見知音在何處,對此我只能苦笑。
誇誕:浮誇放誕。
大盜割鴻溝,如風掃秋葉。
而今時局動亂,安祿山叛軍猖獗,像秋風掃落葉一樣。
大盜:指安祿山。鴻溝:今河南賈魯河。曾是楚漢的分界線。如風掃秋葉:此句形容安史叛軍破壞的厲害。
吾非濟代人,且隱屏風疊。
而我卻不是那個可以拯救時局的人,只好在這屏風疊隱居。
濟代:濟世。唐人避唐太宗李世民諱,改「世」為「代」。
中夜天中望,憶君思見君。
夜半時分,我仰望天空,思念着你啊,想要和你相見。
中夜:夜半。
明朝拂衣去,永與海鷗群。
明天我就要拂衣歸去了,從此以後永遠都要隱居避世了。
永與海鷗群:此句指歸隱。
本篇歷敘與王判官聚散行跡,並因世亂而歸隱廬山屏風疊。其所以退也,非所謂「社稷蒼生曾不系其心膂」(宋羅大經《鶴林玉露》),乃報國無門也。
開篇「昔別黃鶴樓,蹉跎淮海秋」二句,飄然而來,寫的是公元726(開元十四年),詩人離開蜀中,自湖北順江而下,在金陵、揚州一帶漫遊的往事。屈指算來,流光已經過去整整三十年,自己仍然功業無成,一個「昔」,一個「蹉跎」,包含了無限的感慨。
「俱飄」二句,牽入王判官。自己與王判官分手,就像落葉隨風飄散,又像洞庭湖的諸多支派各自流向天之一方。
這一別就是多年。青年惜別,至中年仍未能相見。自己雖曾於公元742(天寶元年),得道士吳筠舉薦,應詔赴京,但至公元744(天寶二載),便為讒言所中,而賜金還山。自己於是再次放浪江湖,漫遊吳越。這裡用了一個「蹭蹬」,蹭蹬者,失道也,反映出詩人政治上失意之後的悲憤心情。
當詩人政治上失意之時,只有美好的大自然能給詩人以心靈的慰藉。那天台山上翠綠的藤蘿,剡溪水面清朗的風月,海上變幻的雲山,水中清徹的倒影,無不令人心曠神怡,樂而忘返。然而置身於山水風月之間。有一件事詩人始終未能忘卻,那就是「思君」,時時思念自己的朋友王判官。
李白極重朋友交誼,尤致慨於知音之難得。詩人是很自負的,認為自己的才氣,足可以傾倒生於荊州的屈原、宋玉,在梁孝王門下為客的鄒陽、枚乘。但世人多笑我浮誇放誕,我的知音究竟在哪裡呢?言外之意,只有您王判官是我的知音,可惜這樣的知音是太少了。
「大盜』』以下急轉,由對往事的追憶轉入當前的現實。「大盜」者,竊國之盜也,指安祿山。「割鴻溝」言其侵占地方之廣,「掃秋葉」言其為害之烈。而被掃一方以「秋葉」喻之,也隱約可以見出詩人對唐軍軟弱渙散、缺乏戰鬥力的不滿。
「濟代」即濟世,唐人避李世民(唐太宗)諱而改。「吾非濟代人」是作者的憤激之言,「且隱屏風疊」是作者此時不得不作出的抉擇。這是一個痛苦的抉擇。越是這樣的時刻,詩人就越是企盼知音,思念自己的知心朋友,然而儘管夜中長望,仍然是思君不見,這更使詩人感到無限的孤獨和悵惘。但無論如何,詩人決心拂衣而去,立即踏上隱居的道路,永遠與自由飛翔的海鷗為友。這一願望詩人曾經多次表述過,但詩人的初心是「功成拂衣去,歸入武陵源」(《登金陵冶城西北謝安墩》),而這次的表述卻是面臨着國難當頭、自己卻不能有所作為的痛苦現實,這對詩人的政治理想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因此本詩的情調便於豪放和曠達之中又帶有激憤和傷感。
此詩作於公元756(天寶十五載),當時洛陽以北的廣大地區,已盡為安史叛軍所占。當時李白為了躲避「安史之亂」,帶着宗氏夫人到廬山躲避。這是李白第三次到江州,這次他隱居在廬山屏風疊達半年之久,並修建了讀書草堂,期間寫下此詩。
嘗高謝太傅,攜妓東山門。
楚舞醉碧雲,吳歌斷清猿。
暫因蒼生起,談笑安黎元。
余亦愛此人,丹霄冀飛翻。
遭逢聖明主,敢進興亡言。
白璧竟何辜?青蠅遂成冤。
一朝去京國,十載客梁園。
猛犬吠九關,殺人憤精魂。
皇穹雪冤枉,白日開昏氛。
太階得夔龍,桃李滿中原。
倒海索明月,凌山采芳蓀。
愧無橫草功,虛負雨露恩。
跡謝雲台閣,心隨天馬轅。
夫子王佐才,而今復誰論?
層飆振六翮,不日思騰鶱。
我縱五湖棹,煙濤恣崩奔。
夢釣子陵湍,英風緬猶存。
徒希客星隱,弱植不足援。
千里一回首,萬里一長歌。
黃鶴不復來,清風奈愁何!
舟浮瀟湘月,山倒洞庭波。
投汨笑古人,臨濠得天和。
閒時田畝中,搔背牧雞鵝。
別離解相訪,應在武陵多。
天目之山自西來,群龍迴繞青蓮台。千年翠氣鬱不散,化成樓閣重重開。
上人自是僧中寶,黃鶴峰前坐來好。天風吹動雜花林,山色溪聲談未了。
昨者鳳凰銜紫泥,潮音卻渡海門西。海門月照白毫相,濁水倒影澄摩尼。
我亦前身許玄度,半生頗有煙霞趣。夜來八萬四千言,笑對黃花獨無語。
趁西風、且登黃鶴,揮毫先奏秋賦。燕山桂種清芬在。人物翩翩如許。堪羨處。長安近、蟾宮相繼金閨步。佳哉盛舉。看精淬龍泉,厚培鵬背,自此要津去。
荊州事,多幸鄉情相予。幾番燈柝棋墅。轉頭江闊輕帆速,夢入吳松鷗鷺。君記取。舊王粲、曾言信美非吾土。故人相語。為細數艱難,滿頭雪白,無奈戍邊苦。
黃山高哉,巋然為江東之巨鎮兮,
壁立於兩浙之上游。摩天戛日以直上,
陽枝陰派盤數州。西海不知兩根本,
行人但覺雲飛浮。嘗試芒鞋竹枝迨乎其間兮,
一溪桃杏紅爛漫,萬壑松柏寒颼颼。
懸崖絕磴可望不可到兮,古木倒掛險更遒。
上有靈泉瀑布千萬道,如銀河自天爭瀉而競注兮,
砅雷濺雪隱現穿林幽。中有青鸞黃鶴千萬對,
雄倡雌和迭舞而交鳴兮,深林自適復有雪白數點之猿猴。
山中自昔無曆日,花開葉落成春秋。
殘英脫葉不如其所從來兮,但見夫澗谷之間桃花如扇,
松花如纛,竹葉如笠,
蓮葉如舟。菖蒲九節{煨火換飠}白鹿,
靈芝三秀眠青牛。人間三月春已暮,
洞中花卉春長留。奇香異氣逐風去,
散落塵世誰能酬。黃山高哉,
雲際峰尚可畫,雲外一峰畫不得,
霜繒鋪了掉首休。丹砂一峰燭天爭日月,
九龍一峰拔地張旗旒。天都一峰傑出於三十六峰兮,
星斗森羅掛珠殿,日月對殿瓊瑤樓。
中有一人兮龍冠而鳳裘,左容成兮右浮丘。
我時收卻釣竿樵具作一束,投諸曹阮溪中流。
浴余身兮湯泉,風余袂兮帝所。
夔鼓隱隱兮管啾啾,水精盤兮碧玉甌。
帝酌我兮勞我,左右為余兮凝眸。
指余以南峰石壁記,授余以紅鉛黑汞大丹頭。
黃山高哉,余鈄覽秀巢雲練其下,
坐令萬物不生疵癘黍盈疇。
長飆吹散五峰雲,化作群龍到東海。我亦乘風下九江,青天俯視樓船在,寰中冰炭煮日月,物外滄桑幻煙靄。
吳章嶺上看雲還,夕陽明滅千萬山。誰倚山堂映酒看,鏡邊五老回朱顏。
半角樓台自朝暮,夢飛不到闌干殷。忽驚腳踏天梯古,李白精魂在何許。
當日綢繆為別離,人生跬步多歧路。贈此悲酸千載心,涕淚因風灑吳楚。
玉杖西還黃鶴樓,瀟湘南去更悠悠。明朝回首一千里,瀑布殘陽天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