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官騎蒼龍,龍行欲上天。
手攀時且住,浩若乘風船。
不知幾何長,足尾猶在淵。
下有二從臣,左右乘魚黿。
矍鑠相顧視,風舉衣袂翻。
女子侍君側,白頰垂雙鬟。
手執雉尾扇,容如未開蓮。
從者八九人,非鬼非戎蠻。
出水未成列,先登揚旗旜。
長刀擁旁牌,白羽注強拳。
雖服甲與裳,狀貌猶鯨{左魚右亶}。
水獸不得從,仰面以手扳。
空虛走雷霆,雨電晦九川。
風師黑虎囊,面目昏塵煙。
翼從三神人,萬里朝天關。
我從大覺師,得此詭怪編。
畫者古閻子,於今三百年。
見者誰不愛,予者誠已難。
在我猶在子,此理寧非禪。
報之以好詞,何必畫在前。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
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疏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陰陽之事。
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
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
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
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
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從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奸,固足以敗國。
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
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
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
此人之至情也。
今也不然,衣臣虜之衣。
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
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
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
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
」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嘆。
孰知禍之至於此哉?不然。
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
木之生,或櫱而殤,或拱而夭;幸而至於任為棟樑,則伐;不幸而為風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則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
其最幸者,漂沉汩沒於湍沙之間,不知其幾百年,而其激射齧食之餘,或仿佛於山者,則為好事者取去,強之以為山,然後可以脫泥沙而遠斧斤。
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幾何,不為好事者所見,而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勝數?則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
予家有三峰。
予每思之,則疑其有數存乎其間。
且其孽而不殤,拱而夭,任為棟樑而不伐;風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為人之所材,以及於斧斤之,出於湍沙之間,而不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後得至乎此,則其理似不偶然也。
然予之愛之,則非徒愛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愛之而又有所敬焉。
予見中峰,魁岸踞肆,意氣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
二峰者,莊栗刻削,凜乎不可犯,雖其勢服於中峰,而岌然決無阿附意。
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枯松怪石霜竹枝,中有可愛知者誰。
我能知之不能說,欲說常恐天真非。
羨君筆端有新意,倏忽萬狀成一揮。
使我忘言惟獨笑,意所欲說輒見之。
問胡為然笑不答,無乃君亦難為辭。
晝行書空夜畫被,方其得意尤若痴。
紛紛落紙不自惜,坐客爭奪相謾欺。
貴豪滿前謝不與,獨許見贈憐我衰。
我當枕簟臥其下,暮續膏火朝忘炊。
門前剝喙不須應,老病人誰稱我為。
丈夫正多念,老大不自安。
居家不能樂,忽忽思中原。
慨然棄鄉廬,劫劫道路間。
窮山多虎狼,行路非不難。
昔者倦奔走,閉門事耕田。
蠶谷聊自給,如此已十年。
緬懷當今人,草草無復閒。
堅臥固不起,芒背實在肩。
布衣與肉食,幸可交口言。
默默不以告,未可遽罪愆。
驅車入京洛,藩鎮皆達官。
長安逢傅侯,願得說肺肝。
貧賤吾老矣,不復苦自嘆。
富貴不足愛,浮雲過長天。
中懷邈有念,惝怳難自論。
世俗不見信,排斥僅得存。
昨者東入秦,大麥黃滿田。
秦民可無飢,為君喜不眠。
禁軍幾千萬,仰此填其咽。
西蕃久不反,老賊非常然。
士飽可以戰,吾寧為之先。
傅侯君在西,天子憂東藩。
烽火尚未滅,何策安西邊。
傅侯君謂何,明日將東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