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故隶周者也。
至秦,开其地,列于中国,始并为闽中郡。
自粤之太末,与吴之豫章,为其通路。
其路在闽者,陆出则阸于两山之间,山相属无间断,累数驿乃一得平地,小为县,大为州,然其四顾亦山也。
其途或逆坂如缘絙,或垂崖如一发,或侧径钩出于不测之溪上:皆石芒峭发,择然后可投步。
负戴者虽其土人,犹侧足然后能进。
非其土人,罕不踬也。
其溪行,则水皆自高泻下,石错出其间,如林立,如士骑满野,千里下上,不见首尾。
水行其隙间,或衡缩蟉糅,或逆走旁射,其状若蚓结,若虫镂,其旋若轮,其激若矢。
舟溯沿者,投便利,失毫分,辄破溺。
虽其土长川居之人,非生而习水事者,不敢以舟楫自任也。
其水陆之险如此。
汉尝处其众江淮之间而虚其地,盖以其陿多阻,岂虚也哉?福州治侯官,于闽为土中,所谓闽中也。
其地于闽为最平以广,四出之山皆远,而长江在其南,大海在其东,其城之内外皆涂,旁有沟,沟通潮汐,舟载者昼夜属于门庭。
麓多桀木,而匠多良能,人以屋室巨丽相矜,虽下贫必丰其居,而佛、老子之徒,其宫又特盛。
城之中三山,西曰闽山,东曰九仙山,北曰粤王山,三山者鼎趾立。
其附山,盖佛、老子之宫以数十百,其瑰诡殊绝之状,盖已尽人力。
光禄卿、直昭文馆程公为是州,得闽山嵚崟之际,为亭于其处,其山川之胜,城邑之大,宫室之荣,不下簟席而尽于四瞩。
程公以谓在江海之上,为登览之观,可比于道家所谓蓬莱、方丈、瀛州之山,故名之曰“道山之亭”。
闽以险且远,故仕者常惮往,程公能因其地之善,以寓其耳目之乐,非独忘其远且险,又将抗其思于埃壒之外,其志壮哉!程公于是州以治行闻,既新其城,又新其学,而其余功又及于此。
盖其岁满就更广州,拜谏议大夫,又拜给事中、集贤殿修撰,今为越州,字公辟,名师孟云。
柳黄半出年将破,溪溜浸苔强万个。
溪头蒲苇各萌芽,山梅最繁花已堕。
物色撩人思易狂,况跻别馆情何那。
城东日晚公将去,纛影未离愁四座。
公于万事不雕镌,心意恢恢无坎坷。
来从奎壁光铓下,笑倚樽筵成郡课。
嗟予龊龊才性下,弃置合守丘樊饿。
公持姓名动人主,祓饰宁嫌笔端挫。
从今清夜思江路,梦送公船先北过。
山茶花开春未归,春归正值花盛时。
苍然老树昔谁种?照耀万朵红相围。
蜂藏鸟伏不得见,东风用力先嘘吹。
追思前者叶盖地,万木惨惨攒空枝。
寒梅数绽少颜色,霰雪满眼常相迷。
岂如此花开此日,绛艳独出淩朝曦。
为怜劲意似松柏,欲搴更惜长依依。
山榴浅薄岂足比,五月雾雨空芳霏。
柳色映驰道,水声通御沟。
虽喜芳物盛,未同故人游。
叩门忽去我,跃马振轻裘。
佩印自兹始,过家当少留。
中园何时到,薇蕨亦已柔。
山翠入幽屐,渚香浮回舟。
阡陌有还往,壶觞时献酬。
应笑天禄阁,寂寥谁见求。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
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
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
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
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
又告于巩曰:“愿有记”。
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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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与风相喷薄,树木可能无叶落。
琅玕散漫不可收,野步满船谁扫掠。
垂杨千树旧所惜,颜色易衰由力弱。
空条尚舞不自休,物意岂能知索寞。
菊花虽开能几许,新酒纵酸犹可酌。
朱颜久已拚销减,岂有功名堪写貌。
衣冠尘土欲更洗,其奈满堤河水浊。
花开叶落须强醉,壮士岂忧常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