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高干云,众林安可到。
汤汤鸣寒溪,偃偃倚翠纛。
侧听心神醒,仰视目睛眊。
风雨天地动,一叶不欹倒。
岂同涧中萍,上下逐流潦。
岂同墙根槐,卷卷秋可扫。
凤凰引众禽,此木阴可焘。
君求百常柱,星日此可造。
般匠世有无,方钟野人好。
横江舍轻楫,对面见青山。
行尽车马尘,豁见水石寰。
地气方以洁,崖声落潺潺。
虽为千家县,正在清华间。
风烟凛人心,世虑自可删。
况无讼诉嚣,得有觞咏闲。
常疑此中吏,白首岂思还。
人情贵公卿,烨烨就玉班。
光华虽一时,忧悸或满颜。
鸡鸣已争驰,骅骝振镳镮。
岂如此中吏,日高未开关。
一不谨所守,名声别妖奸。
岂如此中吏,一官老无瘝。
愔愔谋谟消,汩汩气象孱。
岂如此中吏,明心慑强顽。
况云此中居,一亭众峰环。
崖声梦犹闻,谷秀坐可攀。
倚天巉岩姿,青苍云{左文右扁}斓。
对之精神恬,可谢世网艰。
人生慕虚荣,敛收意常悭。
诚思此忧愉,自应喜榛菅。
相去几年今与古,睢阳几人朱与紫?嗟哉二子独有名,义烈乃能长不死。
当时美人欢未足,一日苍皇行万里。
岂无公卿尊且宠,急反与胡为眼耳。
丈夫感激世莫测,二子引身蒿下起。
忠驱义激鬼神动,漠漠胡沙来此止。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欧阳公作州之二年,构亭曰“丰乐”,自为记,以见其名义。
既又直丰乐之东几百步,得山之高,构亭曰“醒心”,使巩记之。
凡公与州之宾客者游焉,则必即丰乐以饮。
或醉且劳矣,则必即醒心而望,以见夫群山之相环,云烟之相滋,旷野之无穷,草树众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睹,耳新乎其所闻,则其心洒然而醒,更欲久而忘归也。
故即其所以然而为名,取韩子退之《北湖》之诗云。
噫!其可谓善取乐于山泉之间,而名之以见其实,又善者矣。
虽然,公之乐,吾能言之。
吾君优游而无为于上,吾民给足而无憾于下。
天下之学者,皆为材且良;夷狄鸟兽草木之生者,皆得其宜,公乐也。
一山之隅,一泉之旁,岂公乐哉?乃公所寄意于此也。
若公之贤,韩子殁数百年而始有之。
今同游之宾客,尚未知公之难遇也。
后百千年,有慕公之为人而览公之迹,思欲见之,有不可及之叹,然后知公之难遇也。
则凡同游于此者,其可不喜且幸欤!而巩也,又得以文词托名于公文之次,其又不喜且幸欤!庆历七年八月十五日记。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
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
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
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
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
又告于巩曰:“愿有记”。
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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