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貢》:「 青州有鉛、松、怪石。
」 解者曰:「 怪石, 石似玉者。
」 今齊安江上往往得美石, 與玉無辨,多紅黃白色,其文如人指上螺,精明可愛, 雖巧者以意繪畫有不能及, 豈古所謂「 怪石」者耶?凡物之丑好, 生於相形, 吾未知其果安在也。
使世間石皆若此, 則今之凡石復為「 怪」 矣。
海外有形語之國,口不能言, 而相喻以形; 其以形語也,捷於口;使吾為之,不已難乎?故夫天機之動,忽焉而成,而人真以為巧也。
雖然,自禹以來怪之矣。
齊安小兒浴於江,時有得之者。
戲以餅餌易之;既久,得二百九十有八枚。
大者兼寸,小者如棗、栗、菱、芡。
其一如虎豹,首有口鼻眼處,以為群石之長,又得古銅盆一枚,以盛石,挹水注之粲然。
而廬山歸宗佛印禪師適有使至,遂以為供。
禪師嘗以道眼觀一切, 世間混淪空洞,了無一物;雖夜光尺璧與瓦礫等,而況此石; 雖然, 願受此供。
灌以墨池水, 強為一笑。
使自今以往,山僧野人,欲供禪師,而力不能辦衣服飲食臥具者,皆得以淨水注石為供, 蓋自蘇子瞻始。
時元豐五年五月,黃州東坡雪堂書。
譯文《禹貢》上說:「青州產鉛、松、怪石」,解釋的人說:「怪石,就是石頭中像玉石的。今齊安江上經常有人撿到好看的石頭,和玉石沒有區別,多是紅黃白色,上面的花紋就像人手指上的螺紋,精巧透明,十分惹可愛。即使畫工再好的人也認為繪畫比不了這石頭的妙處,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怪石」嗎?
凡是時間萬物的美醜之別,都是互相比較產生的結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假如世間的石頭都像這樣,那麼現在看起來覺得很平凡的石頭反而會變成「怪石」了。海外有用「形語」的國家,他們彼此不說話,而是做比劃交流。他們用動作比用語言方便多了。要是讓我用比劃代替言語的話,不也是很難嗎?所以說,這些由神秘大自然產生,一下子就創造出來的,在凡人看來就非常的精巧。即使這麼說,從禹那時起人們就一直認為這種石頭很怪異。
齊安的小孩到江邊游泳,經常撿到奇怪的石頭。我用餅子做誘餌與他們交換了石頭;沒多久,就得了二百九十八枚。大的有寸長,小的像棗、栗、菱、芡。
其中有個像虎豹,頭上還有口鼻眼,我把它當作群石的首領。又得到一個古銅盆子,用它來裝石頭,再往裡面註上水,感覺璀璨發亮的。恰巧廬山的歸宗佛印禪師有使者來訪,就認為是我用的供品了。
禪師用悟道的眼光觀察一切,把世上烏七八糟的東西都看成空洞之物、已經不為世事羈絆,視夜明珠和美玉珍寶與瓦礫等同(的超級脫俗之人啊),更何況這種石頭呢?即便如此,我還是願意接受把這種東西作為我的供品。灌上墨池水,勉勉強強就當個笑話吧。假如說今後,山僧野人中想要供奉禪師又沒錢辦好衣食住行而用淨水注石頭作為供奉的人,都是從我這開始的。
注釋怪石供:奉獻怪石,以供陳設玩賞。《禹貢》:我國最早的古地理文獻,書中把當時的中國劃分為九州,下文的青州即是古九州之一。歸宗: 即歸宗寺,原為王羲之故宅, 後舍宅為寺,寺中有王羲之洗墨池。佛印:僧人, 名了元,與蘇軾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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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官居冷如水,誰従我游顏氏子。
我衰且病君亦窮,衰窮相守正其理。
胡為一朝舍我去,輕衫觸熱行千里。
問君無乃求之與,答我不然聊爾耳。
京師萬事日日新,故人如故今有幾。
君知牛行相君宅,扣門但覓王居士。
清詩草聖俱入妙,別後寄我書連紙。
苦恨相思不相見,約我重陽嗅霜蕊。
君歸可喚與俱來,未應指目妨進擬。
太一老仙閒不出,(張安道為太一宮使。
)踵門問道今時矣。
因行過我路幾何,願君推挽加鞭箠。
吾儕一醉豈易得,買羊釀酒従今始。
余至黃州二年,日以困匱,故人馬正卿哀余乏食,為於郡中請故營地數十畝,使得躬耕其中。
地既久荒為茨棘瓦礫之場,而歲又大旱,墾闢之勞,筋力殆盡。
釋耒而嘆,乃作是詩,自愍其勤,庶幾來歲之入以忘其勞焉。
廢壘無人顧,頹垣滿蓬蒿。
誰能捐筋力,歲晚不償勞。
獨有孤旅人,天窮無所逃。
端來拾瓦礫,歲旱土不膏。
崎嶇草棘中,欲刮一寸毛,喟焉釋耒嘆,我廩何時高。
荒田雖浪莽,高庳各有適。
下隰種秔稌,東原蒔棗栗。
江南有蜀士,桑果已許乞。
好竹不難栽,但恐鞭橫逸。
仍須卜佳處,規以安我室。
家童燒枯草,走報暗井出。
一飽未敢期,瓢飲已可必。
自昔有微泉,來従遠嶺背。
穿城過聚落,流惡壯蓬艾。
去為柯氏陂,十畝魚蝦會。
歲旱泉亦竭,枯萍黏破塊。
昨夜南山雲,雨到一犁外。
泫然尋故瀆,知我理荒薈。
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獨在。
雪芽何時動,春鳩行可膾。
(蜀人貴芹芽膾,雜鳩肉作之。
)種稻清明前,樂事我能數。
毛空暗春澤,針水聞好語。
(蜀人以細雨為雨毛。
稻初生時,農夫相語稻針出矣。
)分秧及初夏,漸喜風葉舉。
月明看露上,一一珠垂縷。
秋來霜穗重,顛倒相撐拄。
但聞畦隴間,蚱蜢如風雨。
(蜀中稻熟時,蚱蜢群飛田間,如小蝗狀,而不害稻。
)新舂便入甑,玉粒照筐筥。
我久食官倉,紅腐等泥土。
行當知此味,口腹吾已許。
良農惜地力,幸此十年荒。
桑柘未及成,一麥庶可望。
投種未逾月,覆塊已蒼蒼。
農夫告我言,勿使苗葉昌。
君欲富餅餌,要須縱牛羊。
再拜謝苦言,得飽不敢忘。
種棗期可剝,種松期可斫。
事在十年外,吾計亦已愨。
十年何足道,千載如風雹。
舊聞李衡奴,此策疑可學。
我有同舍郎,官居在灊岳。
(李公擇也。
)遺我三寸甘,照座光卓犖。
百栽倘可致,當及春冰渥。
想見竹籬間,青黃垂屋角。
潘子久不調,沽酒江南村。
郭生本將種,賣藥西市垣。
古生亦好事,恐是押牙孫。
家有十畝竹,無時客叩門。
我窮交舊絕,三子獨見存。
従我於東坡,勞餉同一餐。
可憐杜拾遺,事與朱阮論。
吾師卜子夏,四海皆弟昆。
馬生本窮士,従我二十年。
日夜望我貴,求分買山錢。
我今反累生,借耕輟茲田。
刮毛龜背上,何時得成氈。
可憐馬生痴,至今誇我賢。
眾笑終不悔,施一當獲千。
香靉雕盤,寒生冰箸,畫堂別是風光。
主人情重,開宴出紅妝。
膩玉圓搓素頸,藕絲嫩、新織仙裳。
雙歌罷,虛檐轉月,餘韻尚悠揚。
人間,何處有,司空見慣,應謂尋常。
坐中有狂客,惱亂愁腸。
報道金釵墜也,十指露、春筍纖長。
親曾見,全勝宋玉,想像賦高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