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
此三者,吾遺恨也。
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於廟。
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
至於誓天斷髮,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於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得益。
」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
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
歐陽修,字永叔,廬陵人。四歲而孤,母鄭,守節自誓,親誨之學。家貧,至以荻畫地學書。幼敏悟過人,讀書輒成誦。及冠,嶷然有聲。
修始在滁州,號醉翁,晚更號六一居士。天資剛勁,見義勇為,雖機阱在前,觸發之不顧。放逐流離,至於再三,志氣自若也。
鴨腳生江南,名實未相浮。
絳囊因入貢,銀杏貴中州。
致遠有餘力,好奇自賢侯。
因令江上根,結實夷門秋。
始摘才三四,金奩獻凝旒。
公卿不及議,天子百金酬。
歲久子漸多,累累枝上稠。
主人名好客,贈我比珠投。
博望昔所徙,蒲萄安石榴。
想其初來時,厥價與此侔。
今也◇中國,籬根及牆頭。
物性久雖在,人情逐時流。
惟當記其始,後世知來由。
是亦史官法,豈徒續君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