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忠双节堂 百户范震,文正公之后,祖亨、父英俱死于战,祖母陈氏、母陶氏皆守节》
忠节名堂是阿谁,相传宋相旧家规。提戈报国捐生日,断发号天誓死时。
两叶并追麟阁武,一门重继柏舟诗。无因执笔书青简,纪述惭非太史辞。
北江论藏书,数等意甚备。推原正缺失,考订家为最。
何人可当此,惟数钱与戴。其次辩板片,错认不少贷。
是谓校雠家,抱经覃溪类。又次曰收藏,异本广收致。
下供博士览,上或补金匮。天一阁嶙峋,瓶花斋珍袐。
昆山传是楼,海内共惊视。又如嗜宋刻,所获多精致。
旨意纵未窥,年日务省记。邬镇鲍处士,吴门黄主事。
斯为赏鉴家,可喜亦其次。乃若钱景开,陶氏五柳辈。
湖州施汉英,巧掠仍贩卖。旧家有中落,贱取计必遂。
富室苟好书,索价每十倍。其风斯下矣,掠贩诚逐利。
徐侯刻丛书,艺林极宝贵。庶几比荛翁,后贤恃《津逮》。
稚存语虽谑,颇亦饶风味。聊题《随庵图》,世变堪嗟慨。
《双忠双节堂 百户范震,文正公之后,祖亨、父英俱死于战,祖母陈氏、母陶氏皆守节》
忠节名堂是阿谁,相传宋相旧家规。提戈报国捐生日,断发号天誓死时。
两叶并追麟阁武,一门重继柏舟诗。无因执笔书青简,纪述惭非太史辞。
人生伉俪情,所愿偕白首。二九归陶家,三八为孀妇。
抱持襁中儿,辛苦难具论。矢心只如一,儿大今有孙。
紫凤衔天书,光华见旌表。孙长登科名,更觉门庭好。
皇天佑节义,降福无穷期。永歌荣节堂,聊继柏舟诗。
孔愉庙边溪水长,石壁岩下飞泉香。居士住此几寒暑,只见四山青又黄。
今年春雨摧麦芒,六月稻穗乾欲僵。烦公焦劳坐黄堂,何不趣公归赞襄。
为时开阁阴与阳,不令此忧遗君王。我君有如坐甑内,口顾怫郁不得骧。
公欲令我苏肺肠,白衣致酒甚沛滂。瓶粟未空陶氏仓,得酒且到王生乡。
更招山前老漫郎,渠家曲柄荷可觞。
乾隆丁亥冬,葬三妹素文于上元之羊山,而奠以文曰:
呜呼!汝生于浙,而葬于斯,离吾乡七百里矣;当时虽觭梦幻想,宁知此为归骨所耶?
汝以一念之贞,遇人仳离,致孤危托落,虽命之所存,天实为之;然而累汝至此者,未尝非予之过也。予幼从先生授经,汝差肩而坐,爱听古人节义事;一旦长成,遽躬蹈之。呜呼!使汝不识《诗》、《书》,或未必艰贞若是。
余捉蟋蟀,汝奋臂出其间;岁寒虫僵,同临其穴。今予殓汝葬汝,而当日之情形,憬然赴目。予九岁,憩书斋,汝梳双髻,披单缣来,温《缁衣》一章;适先生奓户入,闻两童子音琅琅然,不觉莞尔,连呼“则则”,此七月望日事也。汝在九原,当分明记之。予弱冠粤行,汝掎裳悲恸。逾三年,予披宫锦还家,汝从东厢扶案出,一家瞠视而笑,不记语从何起,大概说长安登科、函使报信迟早云尔。凡此琐琐,虽为陈迹,然我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旧事填膺,思之凄梗,如影历历,逼取便逝。悔当时不将嫛婗情状,罗缕记存;然而汝已不在人间,则虽年光倒流,儿时可再,而亦无与为证印者矣。
汝之义绝高氏而归也,堂上阿奶,仗汝扶持;家中文墨,眣汝办治。尝谓女流中最少明经义、谙雅故者。汝嫂非不婉嫕,而于此微缺然。故自汝归后,虽为汝悲,实为予喜。予又长汝四岁,或人间长者先亡,可将身后托汝;而不谓汝之先予以去也!
前年予病,汝终宵刺探,减一分则喜,增一分则忧。后虽小差,犹尚殗殜,无所娱遣;汝来床前,为说稗官野史可喜可愕之事,聊资一欢。呜呼!今而后,吾将再病,教从何处呼汝耶?
汝之疾也,予信医言无害,远吊扬州;汝又虑戚吾心,阻人走报;及至绵惙已极,阿奶问:“望兄归否?”强应曰:“诺。”已予先一日梦汝来诀,心知不祥,飞舟渡江,果予以未时还家,而汝以辰时气绝;四支犹温,一目未瞑,盖犹忍死待予也。呜呼痛哉!早知诀汝,则予岂肯远游?即游,亦尚有几许心中言要汝知闻、共汝筹画也。而今已矣!除吾死外,当无见期。吾又不知何日死,可以见汝;而死后之有知无知,与得见不得见,又卒难明也。然则抱此无涯之憾,天乎人乎!而竟已乎!
汝之诗,吾已付梓;汝之女,吾已代嫁;汝之生平,吾已作传;惟汝之窀穸,尚未谋耳。先茔在杭,江广河深,势难归葬,故请母命而宁汝于斯,便祭扫也。其傍,葬汝女阿印;其下两冢:一为阿爷侍者朱氏,一为阿兄侍者陶氏。羊山旷渺,南望原隰,西望栖霞,风雨晨昏,羁魂有伴,当不孤寂。所怜者,吾自戊寅年读汝哭侄诗后,至今无男;两女牙牙,生汝死后,才周睟耳。予虽亲在未敢言老,而齿危发秃,暗里自知;知在人间,尚复几日?阿品远官河南,亦无子女,九族无可继者。汝死我葬,我死谁埋?汝倘有灵,可能告我?
呜呼!生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哭汝既不闻汝言,奠汝又不见汝食。纸灰飞扬,朔风野大,阿兄归矣,犹屡屡回头望汝也。呜呼哀哉!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