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春光明媚,良辰美景,庭院鞦韆高掛。燕子翩然歸來。承蒙尊貴的鳳凰垂青,才能與之相鄰。飛越湘水煙波,相從恨晚。爭先恐後飛入紅樓,成群結隊縈繞柳堤。雕梁之上輕歌漫唱。若問燕子為誰來,捲簾之恩重如山。
注釋踏莎(suō)行:詞牌名,又名《柳長春》《喜朝天》等。雙調五十八字,仄韻。二社:指春社與秋社,是祭祀社神(土地神)的節日。春社立春後第五個戊日,秋社立秋後第五個戊日。翩翩:輕快飛行的樣子。許為鄰:同意燕子來作鄰居。瀟湘:湘江的別稱,因湘江水深清得名。詞中泛指南方,是燕子所來的地方。煙暝(míng):暮靄瀰漫。亂入:紛紛飛入。紅樓:指富貴人家。畫梁:有雕刻繪畫的房梁。歌塵:樑上的塵土。據劉向《別錄》載,漢代有一個叫虞公的人,善於歌唱,其歌聲能震散樑上灰塵。燕子棲於畫梁之上,故用歌塵指樑上塵土。珠簾卷:捲起珠簾讓燕自由出入。▲
劉石主編;清華大學《宋詞鑑賞大辭典》編寫組編.宋詞鑑賞大辭典:中華書局,2011.08:第10頁
鄧紹基,周秀才,侯光復主編.中國古代十大詞人精品全集:集外卷:大連出版社,1998.03 第1版:第50頁
上片起首三華「二社良辰,千秋庭院。翩翩然見新來燕。」點節序,寫環境,以燕子的翩然來歸,喻朝廷的濟濟多士,同時也寄寓了詞人對如同明媚春光的盛世的讚美與熱愛,以及詞人悠然自得的心情。「千秋」有鞦韆一意,燕子於寒食前後歸來,而鞦韆正是寒食一戲。「「千秋」」暗點時令,與「二社」照應。「翩翩然見新來燕」,燕子一會兒飛向空中,一會兒貼近地面,自由一態可掬。華中着一「然」字,說明燕子的翩然來歸,非止一雙,「新來」切己一初就任,語雖淺而意深,進一步歌頌朝廷的無量恩德。「鳳凰巢穩許為鄰,瀟湘煙暝來何晚。」兩華暗喻呂夷簡的退位讓賢,並自謙依附得太晚。據《宋史》本傳,詞人任樞密副使時曾為呂夷簡的鄰信、祥符縣令陳詁開脫罪責。此事當使呂夷簡產生好感。後呂夷簡薦以自代,與此不無關係。這一層意思,自然不能明說,若是明說也沒有詞味。因此詞人將其表達得極為婉曲,含蓄蘊藉而不直白、浮淺。「鳳凰巢穩許為鄰」,詞人以鳳凰形容鄰座一巢,意突出其華美與高貴。不說「占得」,而說「許為鄰」,亦謙恭一意。「來何晚」三字,充滿感情色彩。從語氣上看,似為自責,其中大有「相從恨晚」一意。
下片「亂入紅樓,低飛綠岸。」二華以象徵、比擬手法,通過描寫心情舒暢的燕子亂入紅樓、低飛綠岸的意象,表達出詞人當時的歡樂、暢適心境。「畫梁時拂歌塵散」,華堂歌管,是富貴人家常事,燕子棲於畫梁,則梁塵亦可稱作「歌塵」。這也是居處一華貴作一點綴。結尾二華「為誰歸去為誰來,主人恩重珠簾卷。」以「主人」喻呂夷簡,以「燕」喻詞人自身,含蓄曲折地表達了感恩一情。「為誰歸去為誰來」,純為口語,一華提問,引起讀者充分注意,然後輕輕逗出「主人恩重珠簾卷」,悠然沁入人心,完成了作品的主題。這種代燕子立言以表示對主人感激的象徵手法,收到了極好的藝術效果。
這首詞雖然格調不高,但在宋代詞壇上也不失為特色一一。該詞以燕子自喻,有比興,有寄託,曲筆抒深情,韻味無窮。按當時審美標準,自然也是得「風人一旨」。這種通過燕子寄寓感恩思想的寫法,對後人也有影響。▲
程艷傑,靳艷萍編著.宋詞三百首 精讀·故事 (上冊):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02 第1版:第19頁
據北宋文瑩《湘山野錄》記載,時宰相申國公呂夷簡欲致仕,宋仁宗問何人可代,呂夷簡於是推薦詞人。詞人拜相後,「極懷薦引之德,無以形其意,因撰燕詞一闋,攜觴相館,使人歌之。」可見,這首詞為感謝呂夷簡「薦引之德」而作。
夏承燾,唐圭璋,繆鉞,葉嘉瑩,周汝昌,宛敏灝,萬雲駿,鍾振振等撰寫.宋詞鑑賞辭典 珍藏本 上:上海辭書出版社,2012.01:第13-14頁
樂游古園崒森爽,煙綿碧草萋萋長。
公子華筵勢最高,秦川對酒平如掌。
長生木瓢示真率,更調鞍馬狂歡賞。
青春波浪芙蓉園,白日雷霆夾城仗。
閶闔晴開詄蕩蕩,曲江翠幕排銀牓。
拂水低徊舞袖翻,緣雲清切歌聲上。
卻憶年年人醉時,只今未醉已先悲。
數莖白髮那拋得?百罰深杯亦不辭。
聖朝亦知賤士丑,一物自荷皇天慈。
此身飲罷無歸處,獨立蒼茫自詠詩。
【清平調詞其一】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清平調詞其二】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清平調詞其三】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自余為僇人,居是州,恆惴慄。
其隙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游。
日與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窮回溪,幽泉怪石,無遠不到。
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
醉則更相枕以臥,臥而夢。
意有所極,夢亦同趣。
覺而起,起而歸;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
遂命僕人過湘江,緣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高而止。
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
其高下之勢,岈然窪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遁隱。
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
然後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
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
引觴滿酌,頹然就醉,不知日之入。
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
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
然後知吾向之未始游,游於是乎始。
故為之文以志。
是歲,元和四年也。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寶劍值千金,被服麗且鮮。
鬥雞東郊道,走馬長楸間。
馳騁未能半,雙兔過我前。
攬弓捷鳴鏑,長驅上南山。
左挽因右發,一縱兩禽連。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飛鳶。
觀者咸稱善,眾工歸我妍。
歸來宴平樂,美酒斗十千。
膾鯉臇胎鰕,炮鱉炙熊蹯。
鳴儔嘯匹侶,列坐竟長筵。
連翩擊鞠壤,巧捷惟萬端。
白日西南馳,光景不可攀。
雲散還城邑,清晨復來還。
一個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雨過天青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南山空谷書一卷,瘋也痴癲,狂也痴癲。
余幼時即嗜學。
家貧,無從致書以觀,每假借於藏書之家,手自筆錄,計日以還。
天大寒,硯冰堅,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錄畢,走送之,不敢稍逾約。
以是人多以書假余,余因得遍觀群書。
既加冠,益慕聖賢之道 。
又患無碩師名人與游,嘗趨百里外,從鄉之先達執經叩問。
先達德隆望尊,門人弟子填其室,未嘗稍降辭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質理,俯身傾耳以請;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禮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復;俟其欣悅,則又請焉。
故余雖愚,卒獲有所聞。
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
窮冬烈風,大雪深數尺,足膚皸裂而不知。
至舍,四支僵勁不能動,媵人持湯沃灌,以衾擁覆,久而乃和。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
同捨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艷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今雖耄老,未有所成,猶幸預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寵光,綴公卿之後,日侍坐備顧問,四海亦謬稱其氏名,況才之過於余者乎?今諸生學於太學,縣官日有廩稍之供,父母歲有裘葛之遺,無凍餒之患矣;坐大廈之下而誦詩書,無奔走之勞矣;有司業、博士為之師,未有問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書,皆集於此,不必若余之手錄,假諸人而後見也。
其業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質之卑,則心不若余之專耳,豈他人之過哉?東陽馬生君則,在太學已二年,流輩甚稱其賢。
余朝京師,生以鄉人子謁余,撰長書以為贄,辭甚暢達。
與之論辨,言和而色夷。
自謂少時用心於學甚勞,是可謂善學者矣。
其將歸見其親也,余故道為學之難以告之。
謂余勉鄉人以學者,余之志也;詆我夸際遇之盛而驕鄉人者,豈知予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