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潮動鳴艫,出浦縱方舟。
舉箔見茲山,巋然峙中流。
朱堂出煙霧,縹緲若瀛洲。
十年入夢想,一日恣尋游。
屐屨上層閣,披襟當九秋。
地勢已瀟灑,風飆更颼颼。
遠挹蜀浪來,旁臨滄海浮。
壺觴對京口,笑語落揚州。
久聞神龍伏,況睹鷙鳥投。
行緣石徑盡,卻倚岩房幽。
頗諧雲林思,頓豁塵土憂。
昏鍾滿江路,歸榜尚夷猶。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歐陽公作州之二年,構亭曰「豐樂」,自為記,以見其名義。
既又直豐樂之東幾百步,得山之高,構亭曰「醒心」,使鞏記之。
凡公與州之賓客者游焉,則必即豐樂以飲。
或醉且勞矣,則必即醒心而望,以見夫群山之相環,雲煙之相滋,曠野之無窮,草樹眾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睹,耳新乎其所聞,則其心洒然而醒,更欲久而忘歸也。
故即其所以然而為名,取韓子退之《北湖》之詩云。
噫!其可謂善取樂於山泉之間,而名之以見其實,又善者矣。
雖然,公之樂,吾能言之。
吾君優遊而無為於上,吾民給足而無憾於下。
天下之學者,皆為材且良;夷狄鳥獸草木之生者,皆得其宜,公樂也。
一山之隅,一泉之旁,豈公樂哉?乃公所寄意於此也。
若公之賢,韓子歿數百年而始有之。
今同游之賓客,尚未知公之難遇也。
後百千年,有慕公之為人而覽公之跡,思欲見之,有不可及之嘆,然後知公之難遇也。
則凡同游於此者,其可不喜且幸歟!而鞏也,又得以文詞託名於公文之次,其又不喜且幸歟!慶曆七年八月十五日記。
臨川之城東,有地隱然而高,以臨於溪,曰新城。
新城之上,有池窪然而方以長,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臨川記》雲也。
羲之嘗慕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此為其故跡,豈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強以仕,而嘗極東方,出滄海,以娛其意於山水之間;豈其徜徉肆恣,而又嘗自休於此邪?羲之之書晚乃善,則其所能,蓋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
然後世未有能及者,豈其學不如彼邪?則學固豈可以少哉,況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為州學舍。
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書『晉王右軍墨池』之六字於楹間以揭之。
又告於鞏曰:「願有記」。
推王君之心,豈愛人之善,雖一能不以廢,而因以及乎其跡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學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後人尚之如此,況仁人莊士之遺風餘思被於來世者何如哉! 慶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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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田南山下,禾黍忽已秋。
糟床待此注,豈止衣食謀。
窮陰迫霜霰,不可遲揫收。
吾黨二三子,晨行已寒裘。
久苦城中囂,至山諒優遊。
況已除險穢,新堂置岩幽。
窗軒眾峰出,階墀水淙流。
良材未成種,草樹亦已稠。
寒花開照耀,谷鳥樂啾啁。
心與珍境接,佳興固已遒。
而況饋朝夕,甘美日可搜。
黃雞肥落俎,清酤湛盈甌。
時鮮鱠冰鯽,余滋拆丹榴。
此味何以侑,文辭頗賡酬。
晝務誡遺滯,夜工督舂揄。
因觀透穡勞,始覺奉養優。
此樂詎非幸,人生復何求。
送子固自起,往意不可留。
芙蓉花開秋水冷,水面無風見花影。飄香上下兩嬋娟,雲在巫山月在天。
清瀾素礫為庭戶,羽蓋霓裳不知數。台上遊人下流水,柱腳亭亭插花里。
闌邊飲酒棹女歌,台北台南花正多。莫笑來時常著屐,綠柳牆連使君宅。
溪蠻昔負命,殺氣凌南州。
城郭漲煙火,堂皇嘯蜉蝣。
被發盡冠巾,吾人反縲囚。
行剽至杪忽,歸載越山丘。
驅攘事雖定,收合信瘡疣。
不有異澤沾,何令余患瘳。
寒風在林鳴,君馬不能留。
初佩太守章,慨然任人憂。
問俗灰燼餘,咄唶令心謀。
士材為世用,因難乃知尤。
煩苛一蕩滌,幽遠遍懷柔。
四封鳴雞犬,五穀被原疇。
里閭多娛宴,歌鼓震溟陬。
明義每所希,古人不難侔。
日月有常運,志士無安輈。
山川自茲始,努力千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