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秋》

素心怀素志，逐我炎炎世。寒瘦外无情，酸咸内有味。

剪愁幽梦中，倚醉清芬里。最惜鬓边霜，深镌秋记忆。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箱，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十年挥素学临池，始识王公学卫非。

草圣未须因酒发，笔端应解化龙飞。

公漪爱我草书好，画成即遣作今草。角扇屏风总不辞，龙蛇飞动为君扫。

古来草圣称张芝，神变无方吾所师。点画精微尽天纵，岂惟劲骨兼丰肌。

二王笔精复墨妙，思极天人无不肖。率意超旷我亦工，研精体势未知要。

汉人遗法久无传，用笔从来贵极圆。怀素颇得草三昧，夏云随风任盘旋。

米芾神锋每太峻，大黄远射力愁尽。张旭颠草虽自然，亦伤雄壮终非晋。

我今学草常苦迟，未能变化犹矜持。裙滑无多羊氏练，水清安得伯英池。

伯喈作书必纨素，欲购千端与毫兔。仲将如漆墨盈箱，左伯光妍纸无数。

为君乱作一笔书，心手窈冥随所如。蛟龙拿攫恣夭矫，骤雨飘风教有馀。

秾纤折衷更精熟，每日淋漓须百幅。君之散隶亦入神，以之相易须神速。

君有尊人草篆精，凡夫赵氏同飞名。故君法书具清识，感激知己深余情。

笔力会当友造化，安得闭门日多暇。右军筋骨亦精心，与君八分早相亚。

夜雨打疏寮。不住潇潇。一灯红瘦不禁挑。脉脉怀人愁独坐，坐又无聊。

听尽漏迢迢。心字香消。相思人远梦都遥。何日西窗同剪烛，絮语深宵。

落花红雨春阴薄。薄阴春雨红花落。清院一声莺。莺声一院清。

碧波烟霭隔。隔霭烟波碧。魂断最黄昏。昏黄最断魂。

秋声几阵连飞雁。梦断随肠断。欲将愁怨赋歌诗。

叠叠竹梧移影、月迟迟。

楼高倚望长离别。叶落寒阴结。冷风流得未残灯，静夜幽庭小掩、半窗明。

一扇新凉一叶蕉，戏分嫩绿带云摇。定从怀素庵中折，曾向王维画里描。

入手便教秋飒飒，沁心犹觉雨潇潇。携来莫惹弹文至，有竹千竿夏自消。

斋居积阴晦，馀寒生我衣。新霜斗朔风，微雨翳朝晞。

庭荒绝来躅，惄然怀素徽。鸣雁何翛翛，天际恣北飞。

而我无羽翼，安土聊乐饥。流光不暇易，搔首叹熹微。

曰余怀素志，将子有知音。即兹山与水，何必弦鸣琴。

扪茑亦同干，酌泉时共斟。无言徒脉脉，相偶意弥深。

宣文学士吾季父，草书往往追怀素。

玉堂多暇日临池，方驾长沙美无度。

闻道尊公居豫章，亦以能书相颉颃。

锦囊长纸霜玉洁，清醉时时临数行。

云霄恍若鸾凤翥，风雨欻起蛟龙骧。

宣文已矣君未老，一字可直黄金榼。

山阴别后惊捐馆，零落狸毫并象管。

白鹅池冷绿苔深，铜雀砚寒清露满。

吾庐兵后住江村，玉堂佳帖无一存。

却忆君家文献在，香奁犀轴付诸昆。

出处有时节，行藏无定期。游踪何落落，归路莫迟迟。

璞玉还堪琢，骊珠不可遗。要将怀素宝，售此盛明时。

脱巾造朝市，委辔即田庐。

虽云怀素尚，出处亦自如。

吾宗信端谅，宪宪为世儒。

顷以才令选，来司中秘书。

光荣耀士林，侧伫翔天衢。

一朝拂衣去，意与张邴俱。

出饯北郭门，踟蹰立路隅。

雨余夏郊绿，时觉晴云驱。

专城秩匪卑，还家意复舒。

谁云离念恶，兹行翻足娱。

徒伤万里客，送别在三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