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
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
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譯文有利於作戰的天氣、時令,比不上有利於作戰的地理形勢;有利於作戰的地理形勢,比不上作戰中的人心所向、內部團結。
一座方圓三里的小城,有方圓七里的外城,四面包圍起來攻打它,卻不能取勝。採用四面包圍的方式攻城,一定是得到有利於作戰的天氣、時令了,可是不能取勝,這是因為有利於作戰的天氣、時令比不上有利於作戰的地理形勢呀。
城牆並不是不高啊,護城河並不是不深呀,武器裝備也並不是不精良,糧食供給也並不是不充足啊,但是,守城一方還是棄城而逃,這是因為作戰的地理形勢再好,也比不上人心所向、內部團結啊。
所以說,使人民定居下來而不遷到別的地方去,不能靠劃定的邊疆的界限,鞏固國防不能靠山河的險要,震懾天下不能靠武力的強大。能行「仁政」的君王,幫助支持他的人就多,不施行「仁政」的君主,支持幫助他的人就少。支持幫助他的人少到了極點,連內外親屬也會背叛他;支持幫助他的人多到了極點,天下所有人都會歸順他。憑着天下人都歸順他的條件,去攻打那連親屬都反對背叛的君王,所以,君子要麼不戰鬥,戰鬥就一定會取得勝利。
注釋天時:指有利於作戰的時令,氣候。地利:指有利於作戰的地形。人和:指得人心,上下團結。三里之城:方圓三里的內城。城:內城。郭:外城。在城外加築的一道城牆。環(huán):包圍。之:代這座城而:連詞錶轉折。夫:句首發語詞,不譯。而:連詞表遞進。天時:指有利於攻戰的自然氣候條件。是:這。也:表判斷語氣,「是」。城非不高也:城牆並不是不高啊。非:不是。池:護城河。兵革:泛指武器裝備。兵,武器;革,甲冑,用以護身的盔甲之類。堅利:堅固精良。利:精良。米粟(sù):糧食。多:充足。委:拋棄。而:然後去:離開。之: 代詞,代「城」。是:代詞,這故: 所以。域:這裡用作動詞,是限制的意思。以: 憑藉。封疆之界:劃定的邊疆界線。封,劃定。封疆:疆界、邊境。固:使鞏固。國:國防。山溪:山河。險:險要的地理環境。威:威服。以:憑藉,依靠之意。兵革:本意是「兵器和鎧甲」,比喻「武力、軍事」。得道者:實施「仁政」的君主。者,什麼的人,此處特指君主。道,正義。下同。失道者:不實施「仁政」的君主。寡:少。之至:到達極點。畔:通「叛」,背叛。之:意思是「到、到達」。至:意思是「極點」。順: 歸順,服從。以: 憑藉。之: 主謂間取消句子獨立性。親戚:內外親屬,包括父系親屬和母系親屬。故:所以。有:要麼,或者。勝:取得勝利。▲
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學語文室.初中語文第五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年12月:151-152
楊伯俊.孟子譯註:中華書局,2012-05
夏平生.四書五經(現代版):新潮出版社,1998年:204-205
中心論點即篇首兩句。孟子提出人個概念:天時、地利、人和,並將這人者加以比較,層層推進。
第一段作者提出中心論點用天時、地利、人和人者相互比較組成。用兩個「不如」強調了「人和」的重要性,同時反映孟子所說的「仁政」。人者之容的比較,實質上是重在前者與後者的比較,強調指出各種客觀及諸多因素在戰爭中都比不上人的主觀條件及「人和」的因素,決定戰爭勝負的是人是不是物。在比較中立論,給人的印象極其深刻。句式相同,語氣十分肯定,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第二段,論證「天時地利人和」。以設置占天時者不能攻破占地利者為例,比較「天時」於「地利」的重要。「人里之城,七里之郭」說明城小是難守;「環是攻之」說明攻城者攻勢強大,占有戰鬥的主動權;「是不勝」說明攻方三敗。戰鬥會以弱者勝、強者敗告終,作者認為攻防之所以敢大軍壓境,是因為在「天時」上占了優勢,但守方可憑藉「地利」進行抵抗;攻方久攻不下,軍心渙散,必然三敗。這樣令人信服地證明了「天時不如地利」這一論斷的正確性。
第人段,論證「地利不如人和」。以擁有良好的地理條件是終不能守為例,比較「地利」與「人和」的輕重。「城高」、「池深」、「兵革堅利」、「米粟多」指明了守方具有優越的「地利」條件,本可以取得戰爭的最後勝利。但結果卻「委是去之」,原因就在於內部不「和」,有好條件也發揮不了作用,反被雖無「地利」是有「人和」的攻者戰勝,這就有力地說明了「地利不如人和」的道理。
以上人段,論證了「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這一觀點。最後段的作用是在前人段論述的基礎上進一步闡發,將論點的範圍由戰爭推及到治國,從是全面體現孟子的政治主張,使文章更具有普遍意義。其次,「得道」實際上也可理解為「得人心」,即「人和」。(得道的意思為施行仁政)得人心者,人心歸順,所到披靡,三人心者,人心相悖,不攻自潰。因是,最後一段絕非多餘的閒筆。
文章脈絡清晰,結構嚴謹,氣勢通暢。▲
史玉濤.三點一測初三語文(上):科技出版社,2004年:263
夏平生.四書五經(現代版):新潮出版社,1998年:204-205
樂游古園崒森爽,煙綿碧草萋萋長。
公子華筵勢最高,秦川對酒平如掌。
長生木瓢示真率,更調鞍馬狂歡賞。
青春波浪芙蓉園,白日雷霆夾城仗。
閶闔晴開詄蕩蕩,曲江翠幕排銀牓。
拂水低徊舞袖翻,緣雲清切歌聲上。
卻憶年年人醉時,只今未醉已先悲。
數莖白髮那拋得?百罰深杯亦不辭。
聖朝亦知賤士丑,一物自荷皇天慈。
此身飲罷無歸處,獨立蒼茫自詠詩。
秪役已雲久,乘閒返服初。
塊然屏塵事,幽獨坐林閭。
清曠前山遠,紛喧此地疏。
喬木凌青靄,修篁媚綠渠。
耳和繡翼鳥,目暢錦鱗魚。
寂寞心還間,飄颻體自虛。
興來命旨酒,臨罷閱仙書。
但樂多幽意,寧知有毀譽。
尚想爭名者,誰雲要路居。
都忘下流嘆,傾奪竟何如。
亡是公聽然而笑曰:「楚則失矣,而齊亦未為得也。
夫使諸侯納貢者,非為財幣,所以述職也。
封疆畫界者,非為守御,所以禁淫也。
今齊列為東藩,而外私肅慎,捐國逾限,越海而田,其於義固未可也。
且二君之論,不務明君臣之義,正諸侯之禮,徒事爭於遊戲之樂,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
「且夫齊楚之事,又烏足道乎!君未睹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
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
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委蛇,經營乎其內。
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
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經乎桂林之中,過乎泱漭之野。
汩乎混流,順阿而下,赴隘狹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洶湧澎湃。
滭弗宓汩,逼側泌瀄。
橫流逆折,轉騰潎冽,滂濞沆溉。
穹隆雲橈,宛潬膠戾。
逾波趨浥,涖涖下瀨。
批岩沖擁,奔揚滯沛。
臨坻注壑,瀺灂霣墜,沈沈隱隱,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
馳波跳沫,汩濦漂疾。
悠遠長懷,寂漻無聲,肆乎永歸。
然後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
於是乎鮫龍赤螭,??漸離,鰅鰫鰭鮀,禺禺魼鰨,揵鰭掉尾,振鱗奮翼,潛處乎深岩,魚鱉讙聲,萬物眾伙。
明月珠子,的礫江靡。
蜀石黃碝,水玉磊砢,磷磷爛爛,采色澔汗,藂積乎其中。
鴻鷫鵠鴇,鴐 鵝屬玉,交精旋目,煩鶩庸渠,箴疵?盧,群浮乎其上,泛淫泛濫,隨風澹淡,與波搖盪,奄薄水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於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嶄岩參嵳,九嵕嶻嶭。
南山峨峨,岩陁甗崎,摧崣崛崎。
振溪通谷,蹇產溝瀆,谽呀豁閕。
阜陵別島,崴磈葨廆,丘虛堀礨,隱轔鬱壘,登降施靡,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散渙夷陸,亭皋千里,靡不被築。
揜以綠蕙,被以江蘺,糅以蘪蕪,雜以留夷。
布結縷,攢戾莎,揭車衡蘭,槀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持若蓀,鮮支黃礫,蔣苧青薠,布濩閎澤,延曼太原。
離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郁菲菲,眾香發越,肸蠁布寫,晻薆咇茀。
「於是乎周覽泛觀,縝紛軋芴,芒芒恍忽。
視之無端,察之無涯,日出東沼,入乎西陂。
其南則隆冬生長,湧水躍波。
其獸則?旄貘嫠,沈牛麈麋,赤首圜題,窮奇象犀。
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涉冰揭河。
其獸則麒麟角端,騊駼橐駝,蛩蛩驒騱,駃騠驢騾六庵注。
「於是乎離宮別館,彌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璧璫,輦道纚屬,步櫩周流,長途中宿。
夷嵕築堂,累台增成,岩窔洞房,頫杳眇而無見,仰攀橑而捫天,奔星更於閨闥,宛虹扦於楯軒,青龍蚴蟉於東箱,象輿婉僤於西清,靈圄燕於閒館,偓佺之倫,暴於南榮。
醴泉涌於清室,通川過於中庭。
盤石振崖,嶔岩倚傾。
嵯峨磼礏,刻削崢嶸。
玫瑰碧琳,珊瑚叢生,琘玉旁唐,玢豳文鱗,赤瑕駁犖,雜臿其間,晁采琬琰,和氏出焉。
「於是乎盧橘夏熟,黃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朴,梬棗楊梅,櫻桃蒲陶,隱夫薁棣,答沓離支,羅乎後宮,列乎北園。
崒丘陵,下平原,揚翠葉,扤紫莖,發紅華,垂朱榮,煌煌扈扈,照曜鉅野。
沙棠櫟櫧,華楓枰櫨,留落胥邪,仁頻並閭,欃檀木蘭,豫章女貞,長千仞,大連抱,夸條直暢,實葉葰楙,攢立叢倚,連卷欐佹,崔錯癹骫,坑衡閜砢,垂條扶疏,落英幡纚,紛溶箾蔘,猗狔從風,藰蒞卉歙,蓋象金石之聲,管籥之音。
偨池茈虒,旋還乎後宮,雜襲絫輯,被山緣谷,循阪下隰,視之無端,究之無窮。
「於是乎玄猨素雌,蜼玃飛鸓,蛭蜩蠼猱,獑胡豰蛫,棲息乎其間。
長嘯哀鳴,翩幡互經。
夭蟜枝格,偃蹇杪顛。
隃絕梁,騰殊榛,捷垂條,掉希間,牢落陸離,爛漫遠遷。
若此者數百千處。
娛游往來,宮宿館舍,庖廚不徙,後宮不移,百官備具。
「於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獵。
乘鏤象,六玉虬,拖蜺旌,靡雲旗,前皮軒,後道游。
孫叔奉轡,衛公參乘,扈從橫行,出乎四校之中。
鼓嚴簿,縱獵者,河江為阹,泰山為櫓,車騎雷起,殷天動地,先後陸離,離散別追。
淫淫裔裔,緣陵流澤,雲布雨施。
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羆,足壄羊,蒙鶡蘇,絝白虎,被班文,跨壄馬,凌三嵕之危,下磧歷之坻。
徑峻赴險,越壑厲水。
椎蜚廉,弄獬豸,格蝦蛤,鋋猛氏,羂騕褭,射封豕。
箭不苟害,解脰陷腦,弓不虛發,應聲而倒。
於是乘輿弭節徘徊,翱翔往來,睨部曲之進退,覽將帥之變態。
然後侵淫促節,儵夐遠去,流離輕禽,蹴履狡獸。
轊白鹿,捷狡兔,軼赤電,遺光耀。
追怪物,出宇宙,彎蕃弱,滿白羽,射游梟,櫟蜚遽。
擇肉而後發,先中而命處,弦矢分,藝殪仆。
然後揚節而上浮,凌驚風,歷駭猋,乘虛無,與神俱。
躪玄鶴,亂昆雞,遒孔鸞,促鵔鸃,拂翳鳥,捎鳳凰,捷鵷鶵,揜焦明。
道盡途殫,回車而還。
消遙乎襄羊,降集乎北紘,率乎直指,晻乎反鄉。
蹷石闕,歷封巒,過鳷鵲,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馳宣曲,濯鷁牛首,登龍台,掩細柳。
觀士大夫之勤略,均獵者之所得獲,徒車之所轥轢,步騎之所蹂若,人臣之所蹈籍,與其窮極倦谻,驚憚讋伏,不被創刃而死者,他他籍籍,填坑滿谷,掩平彌澤。
「於是乎遊戲懈怠,置酒乎顥天之台,張樂乎轇輵之宇。
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虡,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之歌,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川谷為之盪波。
巴渝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顛歌,族居遞奏,金鼓迭起,鏗鎗闛鞈,洞心駭耳。
荊吳鄭衛之聲,韶濩武象之樂,陰淫案衍之音,鄢郢繽紛,激楚結風。
俳優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娛耳目樂心意者,麗靡爛漫於前,靡曼美色於後。
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妖冶嫻都,靚妝刻飾,便嬛綽約,柔橈嫚嫚,嫵媚孅弱。
曳獨繭之褕紲,眇閻易以恤削,便姍嫳屑,與俗殊服,芬芳漚鬱,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宜笑的皪;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於側。
「於是酒中樂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
朕以覽聽餘閒,無事棄日,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於此。
恐後葉靡麗,遂往而不返,非所以為繼嗣創業垂統也。
』於是乎乃解酒罷獵,而命有司曰:『地可墾闢,悉為農郊,以贍萌隸,隤牆填塹,使山澤之人得至焉。
實陂池而勿禁,虛宮館而勿仞,發倉廩以救貧窮,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出德號,省刑罰,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與天下為更始。
』「於是歷吉日以齋戒,襲朝服,乘法駕,建華旗,鳴玉鸞,游於六藝之囿,馳騖乎仁義之塗,覽觀《春秋》之林,射《狸首》,兼《騶虞》,弋玄鶴,舞干戚,載雲?,揜群雅,悲《伐檀》,樂樂胥,修容乎禮園,翱翔乎書圃,述《易》道,放怪獸,登明堂,坐清廟,次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內,靡不受獲。
於斯之時,天下大說,鄉風而聽,隨流而化,芔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德隆於三王,而功羨於五帝。
若此故獵,乃可喜也。
若夫終日馳騁,勞神苦形,罷車馬之用,抏士卒之精,費府庫之財,而無德厚之恩,務在獨樂,不顧眾庶,忘國家之政,貪雉兔之獲,則仁者不繇也。
從此觀之,齊楚之事,豈不哀哉!地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闢,而人無所食也。
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
」於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諱,乃今日見教,謹受命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