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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律 其三》

韓非 〔先秦〕

義正本仁育,信立智不違。上下親疏間,尤指禮為歸。

咄哉申不害,但矜恣睢威。何者為《孤憤》,說更陋韓非。

律學包五德,出彼乃入茲。堂堂復正正,誰似當代規。

第雲民可由,安得民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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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律 其三 - 賞析

韓非

作者:韓非

韓非子生於周赧王三十五年(約公元前281年),卒於秦王政十四年(公元前233年),韓非為韓國公子(即國君之子),漢族,戰國末期韓國人(今河南省新鄭)。師從荀子,是中國古代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政論家和散文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後世稱「韓子」或「韓非子」,中國古代著名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 

韓非其它诗文

《棘刺雕猴》

韓非 〔先秦〕

燕王好微巧,衛人請以棘刺之端為母猴。

燕王說之,養之以五乘之奉。

王曰:「吾視觀客為棘刺之母猴。

」客曰:「人主欲觀之,必半歲不入宮,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陰之間,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見也。

」燕王因養衛人,不能觀其母猴。

鄭有台下之冶者,謂燕王曰:「臣為削者也,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於削。

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鋒,難以治棘刺之端。

王試觀客之削,能與不能可知也。

」王曰:「善。

」謂衛人曰:「客為棘刺之母猴也,何以治之?」曰:「以削。

」王曰:「吾欲觀見之。

」客曰:「臣請之舍取之。

」因逃。

(選自《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

《曾參烹彘》

韓非 〔先秦〕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

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

」妻適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

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

」曾子曰:「嬰兒非與戲也。

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

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

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也。

」遂烹彘也。

(選自《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師曠撞晉平公》

韓非 〔先秦〕

晉平公與群臣飲,飲酣,乃喟然嘆曰:「莫樂為人君!惟其言而莫之違。

」師曠侍坐於前,援琴撞之。

公被衽而避,琴壞於壁。

公曰:「太師誰撞?」師曠曰:「今者有小人言於側者,故撞之。

」公曰:「寡人也。

」師曠曰:「啞!是非君人者之言也。

」左右請除之。

公曰:「釋之,以為寡人戒。

」。

《第五十八回》

韓非 〔先秦〕

  嗣帝祚董生進三策 應主召申公陳兩言

  卻說周亞夫到了大廷,已由景帝派出問官,責令亞夫對簿,且取出一封告密原書,交與閱看。亞夫覽畢,全然沒有頭緒,無從對答。原來亞夫子恐父年老,預備後事,特向尚方掌供御用食物之官。買得甲楯五百具,作為他時護喪儀器。尚方所置器物,本有例禁,想是亞夫子貪占便宜,秘密托辦,一面飭傭工運至家中,不給佣錢。傭工心中懷恨,竟說亞夫子偷買禁物,意圖不軌,背地裡上書告密。景帝方深忌亞夫,見了此書,正好作為罪證,派吏審問,其實亞夫子未嘗稟父,亞夫毫不得知,如何辯說,問官還道他倔強負氣,復白景帝。景帝怒罵道:「我亦何必要他對答呢?」遂命將亞夫移交大理。即廷尉,見前。亞夫子聞知,慌忙過視,見乃父已入獄中,才將原情詳告。亞夫也不暇多責,付之一嘆。及大理當堂審訊,竟向亞夫問道:「君侯何故謀反?」亞夫方答辯道:「我子所買,乃係葬器,怎得說是謀反呢!」大理又譏笑道:「就使君侯不欲反地上,也是欲反地下,何必諱言!」亞夫生性高傲,怎禁得這般揶揄,索性瞑目不言,仍然還獄。一連餓了五日,不願進食,遂致嘔血數升,氣竭而亡,適應了許負的遺言。命也何如。

  景帝聞亞夫餓死,毫不賻贈,但更封亞夫弟堅為平曲侯,使承絳侯周勃遺祀。那皇后親兄王長君,卻得從此出頭,居然受封為蓋侯了。莫非縈私!獨丞相劉舍,就職五年,濫竽充數,無甚補益,景帝也知他庸碌,把他罷免,升任御史大夫衛綰為丞相。綰系代人,素善弄車,得寵文帝,由郎官遷授中郎將,為人循謹有餘,幹練不足。景帝為太子時,曾召文帝侍臣,同往宴飲,惟綰不應召,文帝越加器重。謂綰居心不貳,至臨崩時曾囑景帝道:「衛綰忠厚,汝應好生看待為是!」景帝記着,故仍使為中郎將。未幾齣任河間王太傅,吳楚造反,綰奉河間王命,領兵助攻,得有戰功,因超拜中尉,封建陵侯。嗣復徙為太子太傅,更擢為御史大夫。劉舍免職,綰循資升任,也不過照例供職,無是無非。至御史大夫一職,卻用了南陽人直不疑。不疑也做過郎官,郎官本無定額,並皆宿衛宮中,人數既多,退班時輒數人同居,呼為同舍。會有同舍郎告歸,誤將別人金錢攜去,失金的郎官,還道是不疑盜取,不疑並不加辯,且措資代償。未免矯情。嗣經同舍郎假滿回來,仍將原金送還失主,失主大慚,忙向不疑謝過。不疑才說明意見,以為大眾蒙謗,寧我受誣,於是眾人都稱不疑為長老。及不疑遷任中大夫,又有人譏他盜嫂無行,徒有美貌。不疑仍不與較,但自言我本無兄,從來也因從擊吳楚得封塞侯,兼官衛尉,衛綰為相,不疑便超補御史大夫,兩人都自守本分,不敢妄為。但欲要他治國平天下,卻是相差得多呢!斷煞兩人。

  景帝又用寧成為中尉。寧成專尚嚴酷,比郅都還要辣手,曾做過濟南都尉,人民疾首,並且居心操行,遠不及郅都的忠清。偏景帝視為能吏,叫他主持刑政,正是嗜好不同,別具見解。看他詔令中語,如疑獄加讞,景帝中五年詔令。治獄務寬,後元年詔令。也說得仁至義盡,可惜是徒有虛文,言與行違,就是戒修職事,後一年詔令。詔勸農桑,禁采黃金珠玉,後三年詔令。亦未必臣民逖聽,一道同風。可見景帝所為,遠遜乃父,史家以文景並稱,未免失實。不過與民休息,無甚紛更,還算有些守成規範。到了後三年孟春,猝然遇病,竟致崩逝,享壽四十有八,在位一十六年。遺詔賜諸侯王列侯馬各二駟,吏二千石,各黃金二斤,民戶百錢,出宮人歸家,終身不復役使,作為景帝身後隆恩。

  太子徹嗣皇帝位,年甫十有六歲,就是好大喜功、比跡秦皇的漢武帝。回顧本書第一回。尊皇太后竇氏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為皇太后,上先帝廟號為孝景皇帝,奉葬陽陵。武帝未即位時,已娶長公主女陳阿嬌為妃,此時尊為天子,當然立陳氏為皇后。金屋貯嬌,好算如願。又尊皇太后母臧兒為平原君,連臧兒所生子田蚡田勝,亦予榮封。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臧兒改嫁田氏,已與王氏相絕,田氏二子怎得無功封侯?即此已見武帝不遵祖制。所有丞相御史等人,暫仍舊職,未幾已將改年。向來新皇嗣統,應該就先帝崩後,改年稱元,以後便按次遞增,就使到了一百年,也沒有再三改元等事。自文帝誤信新埋平候日再中,乃有二次改元的創聞。見五十一回。景帝未知干盅,還要踵事增華,索性改元三次,史家因稱為前元中元後元,作為區畫。武帝即位一年,照例改元,本不足怪,惟後來且改元十餘次,有司曲意獻諛,謂改元宜應天瑞,當用瑞命紀元,選取名號,因此從武帝第一次改元為始,迭用年號相系。元年年號,叫作建元,這是在武帝元鼎三年時新作出來,由後追前,各系年號,後人依書編敘,就稱武帝第一年為建元元年。看官須知年號開始,創自武帝,也是一種特別紀念,垂為成例呢。標明始事,應有之筆。

  武帝性喜讀書,雅重文學,一經踐祚,便頒下一道詔書,命丞相御史列侯郡守諸侯相等,舉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於是廣川人董仲舒,菑川人公孫弘,會稽人嚴助,以及各處有名儒生,並皆被選,同時入都,差不多有百餘人。武帝悉數召入,親加策問,無非詢及帝王治要。一班對策士子,統皆凝神細思,屬筆成文,約莫有三五時,依次呈繳,陸續退出。武帝逐篇披覽,無甚合意,及看到董仲舒一卷,乃是詳論天人感應的道理,說得原原本本,計數千言。當即擊節稱賞,嘆為奇文。原來仲舒少治《春秋》,頗有心得,景帝時已列名博士,下帷講誦,目不窺園,又閱三年有餘,功益精進。遠近學子,俱奉為經師。至是詣闕對策,正好把生平學識,抒展出來,果然壓倒群儒,特蒙知遇。武帝見他言未盡意。復加策問,至再至三。仲舒更迭詳對,統是援據《春秋》,歸本道學,世稱為天人三策,傳誦古今。小子無暇抄錄,但記得最後一篇,尤關重要,乃是請武帝崇尚孔子,屏黜異言。大略說是:

  臣聞天者群物之祖,故遍復包含而無所殊。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無私。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德者君之所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故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夫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慾之謂情,情非制度不節,是故古之王者,上謹於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別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群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臣又聞之:聚少成多,積小致巨,故聖人莫不以晻與暗字通。致明,以微致顯。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於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以致之矣。言出於己,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掩也,言行之大者,君子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者大,慎微者著。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道者萬世無敝,敝者道之失也。夏尚忠,殷尚質,周尚文者,救敝之術,當用此也。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授,而守一道,不待救也。由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大漢繼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夫古之天下,猶今之天下,共是天下,古大治而今遠不逮,安所繆盩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之理與?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動於末,與天同意者也。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民日被朘削,濅以大窮,死且不避,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繁,而奸邪之所以不可勝者也。公儀子相魯,至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慍而拔之,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乎?紅讀如工。夫皇皇求財利,嘗恐乏匱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惟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言居君子之位,而為庶人之行者,禍患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當君子之行,則舍公儀休之相魯,無可為者矣。且臣聞《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邪僻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壹,法度可明,民乃知所從矣。

  這篇文字,最合武帝微意。武帝年少氣盛,好高騖遠,要想大做一番事業,振古爍今,可巧仲舒對策,首在興學,次在求賢,最後進說大一統模範,請武帝崇正黜邪,規定一尊,正是武帝有志未逮,首思舉行,所以深相契合,大加稱賞。當下命仲舒為江都相,使佐江都王非。景帝子,見前。武帝既賞識仲舒,何不留為內用?丞相衛綰,聞得武帝嘉美仲舒,忙即迎合意旨,上了一本奏牘,說是各地所舉賢良,或治申韓學,申商韓非。或好蘇張言,無關盛治,反亂國政,應請一律罷歸。武帝自然准奏,除公孫弘嚴助諸人,素通儒學外,並令歸去,不得錄用。衛綰還道揣摩中旨,可以希寵固榮,保全祿位,那知武帝並不見重,反因他拾人牙慧,格外鄙夷。不到數月,竟將衛綰罷免,改用竇嬰為丞相。嬰系竇太后侄兒,竇太后嘗與景帝說及,欲令嬰居相位。景帝謂嬰沾沾自喜,量窄行輕,不合為相,所以終不見用。武帝也未嘗定欲相嬰,意中卻擬重任田蚡,不過因蚡資望尚淺,恐人不服,並且嬰是太皇太后的兄子,蚡乃皇太后的母弟,斟情酌理,亦應先嬰後蚡,所以使嬰代相,特命蚡為太尉。太尉一官,前時或設或廢,惟周勃父子,兩任太尉,及遷為丞相後,並將官職停罷。武帝復設此官,明明是位置田蚡起見。蚡雖曾學習書史,才識很是平常,只有性情乖巧,口才敏捷,乃是他的特長。自從武帝授為武安侯,他亦自知才具不足,廣招賓佐,預為計畫。入朝時乃滔滔奏對,議論動人,武帝墮入彀中,錯疑他才能邁眾,欲加大位。為此一誤,遂惹出後來許多波瀾,連竇嬰也要被他排擠,斷送性命,這且待後再表。

  且說竇嬰田蚡,既握朝綱,揣知武帝好儒,也不得不訪求名士,推重耆英。適御史大夫直不疑免官,遂同舉代人趙綰繼任,並又薦入蘭陵人王臧,由武帝授為郎中令。趙王兩人,既已受任,便擬仿照古制,請設明堂辟雍。武帝也有此意,叫他詳考古制,採擇施行,兩人又同奏一本,說是臣師申公,稽古有素,應由特旨徵召,邀令入議。這申公就是故楚遺臣,與白生同諫楚王,被罰司舂。見五十三回。及楚王戊兵敗自焚,申公等自然免罪,各歸原籍。申公魯人,歸家授徒,獨重詩教,門下弟子,約千餘人。趙綰王臧,俱向申公受詩,知師飽學,故特從推薦。武帝風聞申公重名,立即派遣使臣,用了安車蒲輪,束帛加璧,迎聘申公。

  申公已八十餘歲,杜門不出,此次聞有朝使到來,只好出迎。朝使傳述上意,齎交玉帛,申公見他禮意殷勤,不得不應召入都。既到長安,面見武帝,武帝見他道貌高古,格外加敬,當下傳諭賜坐,訪問治道,但聽申公答說道:「為治不在多言,但視力行何如。」兩語說完,便即住口。武帝待了半晌,仍不聞有他語,兩語夠了。暗思自己備着厚禮,迎他到來,難道叫他說此二語,便算了事,一時大失所望,遂不欲再加質問,但命他為大中大夫,暫居魯邸,妥議明堂辟雍,及改歷易服與巡狩封禪等禮儀。申公已料武帝少年喜事,行不顧言,所以開口提出二語,待他有問再答。嗣見武帝不復加詢,也即起身拜謝,退出朝門。趙綰王臧,引申公至魯邸,叩問明堂辟雍等古制,申公微笑無言。綰與臧雖未免詫異,但只道是遠來辛苦,不便遽問,因此請師休息,慢慢兒的提議。那知宮廷裡面,發生一大阻力,不但議事無成,還要闖出大禍,害得二人失職亡身,這真叫做冒昧進階,自取禍殃哩。

  原來太皇太后竇氏,素好黃老,不悅儒術,嘗召入博士轅固取示老子書。轅固尚儒絀老,猝然答說道:「這不過家人常言,無甚至理。」竇太后發怒道:「難道定要司空城旦書麼?」固知太后語意,是譏儒教苛刻,比諸司空獄官,城旦刑法,因與私見不合,掉頭自退。固本善辯,從前與黃生爭論湯武,黃生主張放獄,固主張征誅,景帝頗袒固說;此番在竇太后前碰了釘子,還是不便力爭,方才退出。那竇太后怒氣未平,且因固不知謝過,欲加死罪,轉思罪無可援,不如使他入圈擊彘,俾彘咬死,省得費事。惡之欲其死,全是婦人私見。虧得景帝知悉,不忍固無端致死,特令左右借與利刃,方才將彘刺死。太后無詞可說,只得罷休。但每聞儒生起用,往往從中阻撓,所以景帝在位十六年,始終不重用儒生。及武帝嗣位,竇太后聞他好儒,大為不然,復欲出來干預。武帝又不便違忤祖母,所有朝廷政議,都須隨時請命。竇太后對着他事,卻也聽令施行,只有關係儒家法言,如明堂辟雍等種種制度,獨批得一文不值,硬加阻止。冒冒失失的趙綰,一經探悉,便入奏武帝道:「古禮婦人不得預政,陛下已親理萬凡,不必事事請命東宮!」處人骨肉之間,怎得如此直率!武帝聽了,默然不答。看官聽說!綰所說的東宮二字,乃是指長樂宮,為太皇太后所居。長樂宮在漢都東面,故稱東宮。詮釋明白,免致閱者誤會。自從綰有此一奏,竟被太皇太后聞知,非常震怒,立召武帝入內,責他誤用匪人。且言綰既崇尚儒術,怎得離間親屬?這明明是導主不孝,應該重懲。武帝尚想替綰護辯,只說丞相竇嬰,太尉田蚡,並言趙綰多才,與王臧一同薦入,所以特加重任。竇太后不聽猶可,聽了此語,越覺怒不可遏,定要將綰臧下獄,嬰蚡免官。武帝拗不過祖母,只好暫依訓令,傳旨出去,革去趙綰王臧官職,下吏論罪。擬俟竇太后怒解,再行釋放。偏竇太后指二人為新垣平,非誅死不足示懲,累得武帝左右為難。那知綰與臧已拚一死,索性自殺了事。倒也清脫。小子有詩嘆道:

  才經拜爵即遭災,禍患都從富貴來;

  莫道文章憎命達,衒才便是殺身媒。

  綰臧既死,竇太后還要黜免竇嬰田蚡。究竟嬰蚡曾否免官,待至下回再表。

  武帝繼文景之後,慨然有為,首重儒生,而董仲舒起承其乏,對策大廷,裒然舉首。觀其三策中語,持論純正,不但非公孫弘輩可比,即賈長沙亦勿如也。武帝果有心鑑賞,應即留其補闕,胡為使之出相江都,是可知武帝之重儒,非真好儒也。第欲借儒生之詞藻,以文致太平耳。申公老成有識,一經召問,即以力行為勉,譬如對症發藥,先究病源,惜乎武帝之諱疾忌醫,而未由針砭也。就令無竇太后之阻力,亦烏有濟?董生去,串公歸,而偽儒雜進,漢治不可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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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韓非 〔先秦〕

  ○四皓名

  四皓之名,見於《法言》。《漢書·樂書》多不同,前輩嘗辨之。王元之在汝日,以詩寄畢文簡曰:"未必頸如樗里子,定應頭似夏黃公。"文簡謂綺里季夏,當為一人,黃公則別一人也。《杜詩》云:"黃、綺終辭漢。"王逸少有《尚想黃綺帖》。《陶詩》云:"黃、綺之南山。"又云:"且當從黃、綺。"《南史》,阮孝緒辭梁武之召云:"周德雖興,夷、齊不厭薇蕨;漢道方盛,黃、綺無間山林。"蓋各以首一字呼之。於是元之遂改此句,後皆以文簡為據。然漢刻四皓神坐,一曰園公,二日綺里季,三曰夏黃公,四日里先生。按《三輔舊事》云:"漢惠帝為四皓作碑。"當時所鐫,必無誤書,然則元之所用非誤也。蓋昔人論四皓,或雲園、綺,或雲綺、夏,亦未必盡舉首一字。或淵明自讀作"綺里季、夏",亦不可知。周燮曰:"追綺季之跡。"《世說》曰:"綺季,東園公,夏黃公,里先生,謂之四皓。"《姓書》有綺里先生,季,其字也。是則為夏黃公,益可信矣。

  按《風俗通紀》,楚鬻熊之後為圈。鄭穆公之子圈,其後為姓。至秦博士逃難,乃改為園。《陳留風俗記》乃圈稱所撰。蓋圈公自是秦博士。周庚以嘗居。園中,故謂之園公。《陳留志》謂圈公名秉字宣明。蔡伯喈集有圈典,魏有圈文生,皆其後也。

  古字祿與通用,故《樂書》作。鄭康成於《禮書》,皆作祿。《陳留志》則又作,唐李涪嘗辨之矣。然《史記·留侯世家》注云:"東園公姓庚,以居園中,因以為號。夏黃公姓崔名廣字少通,齊人,隱居夏里,故號夏黃公。里先生,河內人,太伯之後,姓周名術字元道。京師號曰霸上先生,一日里先生。"此又何邪?又《吳俗紀》云:"先生吳人,姓周氏。今太湖中有祿里村,頭寨,即先生逃秦聘之地。"《韓詩》:"虎有爪兮牛有角,虎可搏兮牛可觸。"蔡氏註:"角、觸,協音也。"淳化中,崔判國子監,有字學。太宗問曰:"李覺嘗言四皓中一人姓,或云:用上加一撇,或云:用上加一點,果何音?"曰:"臣聞刀下用乃榷音,兩點下用乃鹿音。用上一撇一點,俱不成字。"然角里作角里,亦非也。後漢有善叔,乃讀作覺音,何邪?

  ○作文自出機杼難

  曾子固熙寧間守濟州,作北渚亭,蓋取杜陵《宴歷下亭》詩:"東藩駐皂蓋,北渚陵清河"之句。至元祐間,晁無咎補之繼來為守,則亭已頹毀久矣。補之因重作亭,且為之記。記成,疑其步驟開闔類子固擬《峴台記》,於是易而為賦,且自序云:"或請為記,答曰:'賦,可也。'"蓋寓述作之初意雲。然所序晉、齊攻戰,三周華不注之事,雖極雄瞻,而或者乃謂與坡翁《赤壁》所賦孟德、周郎之事略同,補之豈蹈襲者哉!大抵作文欲自出機杼者極難,而古賦為尤難。惟陳言之務去,戛戛乎其難哉!雖昌黎亦以為然也。

  ○端平入洛

  端平元年甲午,史嵩之子申,開荊湖閫,遂與孟珙合韃兵夾攻蔡城,獲亡金完顏守緒殘骸以歸。乃作露布以誇耀一時,且繪八陵圖以獻,朝廷遂議遣使修奉八陵。時鄭忠定丞相當國,於是有乘時撫定中原之意。會趙葵南仲,范武仲,全子才三數公,惑於降人谷用安之說,謂非扼險無以為國,於是守河據關之議起矣。乃命武仲開閫於光、黃之間,以張聲勢,而子才合淮西之兵萬餘人赴汴。六月十二日離合肥,十八日渡壽州,二十一日抵蒙城縣。縣有二城相連,背渦為固,城中空無所有,僅存傷殘之民數十而已。沿途茂草長林,白骨相望,虻蠅撲面,杳無人蹤。二十二日至城父縣,縣中有未燒者十餘家,官舍兩、三處,城池頗高深,舊號小東京雲。二十四日入亳州,總領七人出降。城雖土築,尚堅。單州出戍軍六百餘人在內,皆出降。市井殘毀,有賣餅者云:"戍兵暴橫,亳人怨之。前日降韃,今日降宋,皆此軍也。"遂以為導,過魏真縣、城邑縣、太康縣,皆殘毀無居人。七月二日,抵東京二十里紮寨,猶有居人遺蹟,及桑棗園。初五日,整兵入城。行省李伯淵,先期以文書來降,願與谷用安、范用吉等結約。至是,乃殺所立大王崔立,率父老出迎,見兵六、七百人。荊棘遺骸,交午道路,止存民居千餘家,故宮及相國寺佛閣不動而已。

  黃河南舊有寸金堤,近為北兵所決,河水淫溢。自壽春至汴,道路水深有至腰及頸處,行役良苦,幸前無敵兵,所以能盡進至此。子才遂駐汴,以俟糧夫之集。而潁川路鈐樊辛、路分王安,亦以偏師下鄭州。二十日,趙文仲以淮東之師五萬,由泗、宿至汴,與子才之軍會焉。因謂子才曰:"我輩始謀據關守河,今已抵汴半月,不急趣洛陽、潼關何待邪?"子才以糧餉未集對,文仲益督趣之,遂檄范用吉提新招義士三千,樊辛提武安軍四千,李先提雄關軍二千,文仲亦以胡顯提雄關軍四千,共一萬三千人。命淮西帥機徐敏子為監軍,先令西上,且命楊義以廬州強勇等軍一萬五千人繼之,各給五日糧。諸軍以糧少為辭,則諭之以陸續起發。於是敏子領軍,以二十一日啟行,且令諸軍以五日糧為七日食,蓋懼餉饋或稽故也。

  至中牟縣,遂遣其客戴應龍回汴趣糧。且與諸將議,遣勇士諭洛,獨胡顯議為不合。敏子因命顯以其所部之半,以扼河陰。二十六日,遣和州寧淮軍正將張迪,以二百人潛赴洛陽。至夜,逾城大噪而入,城中寂然無應者。蓋北軍之戍洛陽者,皆空其城誘我矣。逮晚,始有民庶三百餘家登城投降。二十八日,遂入洛城。二十九日,軍食已盡,乃采蒿和面作餅而食之。是晚,有潰軍失道,奔迸而至。云:"楊義一軍,為北兵大陣衝散。今北軍已據北牢矣。"蓋楊義至洛東三十里,方散坐蓐食,忽數百步外,山椒有立黃紅傘者,眾方駭異,而伏兵突起深蒿中,義倉卒無備,遂致大潰,擁入洛水者甚眾,義僅以身免。於是在洛之師,聞而奪氣。

  八月一日,北軍已有近城下寨者,且士卒飢甚,遂殺馬而食。敏子與諸將議進止,久之,無他策,勢須回師。遂遣步軍兩項往劫東西寨,自提大軍濟洛水而陣。北軍衝突,堅勿動。初二日黎明,北軍以團牌擁進接戰,我軍分而為三,並殺四百餘人,奪團牌三百餘,至午不解。而軍士至此,四日不食矣。始議突圍而東。會范用吉下歸順人楚並者獻策曰:"若投東,則正值北軍大隊,無噍類矣。若轉南登封山,由均、許走蔡、息,則或可脫虎口耳。"事勢既急,遂從之。北軍既知我遁,縱兵尾擊,死傷者十八九。敏子中流矢,傷右胯幾殆,所乘馬死焉。徒步間行,道收潰散,得三百餘人。結陣而南,經生界團,結砦柵,轉斗而前。凡食桑葉者兩日,食梨棗者七日,乃抵浮光。樊顯、張迪死焉。

  敏子前所遣客戴應龍,自汴趣糧赴洛,至半道,逢楊義軍潰卒,知洛東喪衄之耗,遂馳還汴,白南仲、子才。二公相謂曰:"事勢如此,我輩自往可也。"帥參劉子澄,則以為無益。抵暮,下令促裝。翌日昧爽起發,眾皆以為援洛,而前旌已出東門,始知為班師焉。

  是役也,乘亡金喪亂之餘,中原ㄈ擾之際,乘機而進,直抵舊京,氣勢翕合,未為全失。所失在於主帥成功之心太急,入洛之師無援,糧道不繼,以致敗亡,此殆天意。後世以成敗論功名,遂以貪功冒進罪之,恐亦非至公之論也。此事得之當時隨軍幕府日紀,頗為詳確。近於忠信嘗編《三京本末》,與此互有同異焉。

  ○端平襄州本末

  趙忠肅公方,開閫荊襄日久,軍民知其威聲。端平甲午冬,朝廷以其子范武仲為荊湖制置大使,鎮襄陽,蓋欲其紹世勛,作藩屏也。至郡,則倚王、樊文彬、李伯淵、黃國弼數人為腹心,朝夕酣狎,了無上下之序。民訟邊備,一切廢弛。且諸將不能協濟,反自相忌嫉。而一時幕府,亦袖手坐觀成敗而已。

  乙未五月,唐州守楊亻先稟議,因言本州統制軍馬郭勝有異志。蓋楊、郭有隙非一日矣。楊之來,郭已疑之。及楊受犒歸,趙乃以檄召郭勝,於是郭之反謀始決。六月二日,趙下令以襄陽簿廳置勘院,將以勘郭勝也。先是,趙幕客蔣應符往司唐州,遂泄其謀於郭。初六日,乘楊亻先朝拜天貺節,遂閉城,率眾射死亻先於涼轎中。凡回易錢之在州者千餘萬皆掠取之。且下令曰:"百姓及忠義軍大軍之屯戍在城者,皆不殺。"即密遣人求北援。

  初七日,反報至襄陽,時制閫諸客,方命妓宴趙楷於城西檀溪,趙忽急召兩制機議事,時趙括夫瑞州人,以制干權,章清孫以襄ヘ權,始知唐州之事已泄。初八日,命忠衛都統江海領兵。初九日,先鋒行兵號二萬。又命隨州守臣全子才節制諸項捕賊軍馬,攝棗陽軍劉子澄策應,趙楷監軍。三人者,皆以西師之敗鐫責,趙欲於此立功,以為復官之地。

  七月二日,北軍至唐州、棗林,全、劉聞之遁去。先又調德安守王策援,亦不至,反俱以捷聞。全、王至襄,凡痛飲半月而回。既而探報益急,寇已半渡黃河。而王歸德安,以黃州克敵軍叛(即李藏器之軍留黃陂上者)德安境,遣人招納四千八百餘人,意欲阻撓淮西制帥楊恢,趙欣然從之。九月十日,聞王帶所納叛軍來,襄人疑其反覆不常,而末如之何。趙忽令諸門不許出一人一擔,而所置緝捕司帶行人孫山等察探,變是為非,於是襄人愈側足矣。二十三日,棗陽告急,趙復不遣援兵。自此,京西諸郡俱叛。十一月一日,北軍首領亻奔盞,至襄陽江北對壘,不戰而敗。遣李師古持書與趙,趙不啟封,焚之。十一日,北哨入南關,即追逐,斬守關趙寧以徇。十九日,北騎至襄陽城下,約六、七千人,下寨於檀溪山。二十日,戰於上閘口。余哲軍敗,喪數千人,再戰,勝之。二十一日,北軍始退。十二月,北軍自峽州回,戰於江北樊城。我師少勝,則以大捷聞。

  自十月初,下令清野,凡襄四境民居竹木無孑遺。至是,物價踴貴,諸將日飲。亡何,用散樂段得仙者佐歡,繞城躍馬,殊不介意。二月五日,始遣王帶克敵軍往均州光化軍巡邏,逗遛不進,僅至小樊,乃以收復兩郡捷聞。是日,朝廷遣鎮江都統李虎,號無敵軍,偕光州都統王福所部軍,至襄策應,而克敵軍不能自安矣,趙遂急遣王曼避之。趙出城迓虎,虎傳朝廷宣諭之命,趙涕泣謝恩。乃對虎慷慨,共十餘大觥以歸。無敵軍即宣言欲剿除克敵,云:"不因你瞞番人在此,如何我瞞四千里路來。"十四日,王回,趙令戍郢州,恃平日狎,不從,必欲入城。十六日,下令大宴,犒諸制領。於是克敵愈疑,公出怨言,襄人愈皇皇矣。有以其言密告趙內機檢者(趙之侄),宴遂中止。二十日,止宴李虎、王、王福、楊茂先、李伯淵、黃國弼、夏全於府,大醉極歡,達旦而罷。二十一日,克敵軍往南門燒紙,蓋合謀也。夜三鼓,縱火於市東竹竿巷口,及於諸處縱火發喊,搶入制府轅門,為門內軍射殺二人,復至東市劫掠,擐甲露刃,不許救撲。至二十三日火方熄。趙帥於南門城上,呼王詰問,李虎適在旁,云:"好斬。"言未脫口,而首已斷,身皆分裂矣。趙遂下令,凡背心有紅月號者,皆斬,克敵軍號也。於是刀刃亂下,死者多無辜,然叛軍未盡剿也。未時,火復自南門起,凡官民之居,一而空。漕使李伯度、教官羅叔度兩家避難東城上,亦為叛軍焚殺。二十三日,遣李伯淵往江北剿殺叛軍,未回,克敵軍遂殺其家,因乘亂劫掠民居尤酷。趙帥於是先焚其父威惠廟,遂同李虎、黃國弼、夏全及回回四人,潛出西門,失去制司印。城中久之方覺,遂皆狼狽奔逃而出矣。

  是日,江北忠衛軍亦反。趙至荊州,復遣都統江海戍荊門。有軍校獲制司印來獻,趙補以統領之職。是時叛亂相仍,趙乃嚴刑以安反側。於教場後掘地,方三丈,深二丈。以石作窗為地牢,上覆以土,下施丑械,懸梯而下,以准遣胡主之。

  大抵襄州之禍,萌於趙武仲之來,成於王招納克敵軍,激於李虎無敵軍之至。自岳武穆收復,凡一百三十年,生聚繁庶,不減昔日。城池高深,甲於西陲。一旦灰燼,禍至慘也。

  先是郡廳相對,有雅歌樓,雄麗特甚。一日,趙方坐衙,忽睹樓中妓女人物,雜還宴飲。趙怒,以為僚屬置宴,略不避忌。亟遣人覘之,則樓門扃甚嚴,凝塵滿室,識者已疑其不祥。章叔恭時為ヘ,一夕,坐中堂閱案牘,至夜分,忽若有人自後呼之曰:"快去!快去!此地不久也。"心疑之而未深信,越月而亂作。益知禍患有定數,鬼神固已先知矣。此事皆章叔恭得之目擊雲。

  ○趙氏靈璧石

  趙邦永,本姓李,李全將也。趙南仲愛其勇,納之,改姓趙氏。入洛之師,實為統軍。嘗過靈璧縣,道旁奇石林立,一峰巍然,Β秀潤。南仲立馬旁睨,撫玩久之。後數年家居,偶有以片石為獻者,南仲因詫諸客以昔年符離所見者。邦永時適在旁,聞語即退。才食頃,數百兵舁一石而來,植之庭間,儼然馬上所見也。南仲駭以為神,扣所從來,則云:"昔年相公注視之際,意謂愛此,隨命部下五百卒輦歸,而未敢獻。適聞所言,始敢以進。"南仲為之一笑。

  ○南園香山

  事有一時傳訛,而人競信之者,閱古之敗,眾惡皆歸焉。然其間率多浮誕之語,抑有乘時以醜名惡聲,以詆平日所不樂以甘心者,如犬吠村莊等事是也。姑以《四朝聞見錄》所載一事言之。謂蜀帥獻沈香山,高五丈,立之南園凌風閣下。今慶樂園,即昔之南園也。所謂香山,尚巍然立於閣前,乃枯耳,初非沉香也。推此以往,人言未可盡信也如此。余嘗戲賦絕句云:"舊事淒涼尚可尋,斷碑閒臥草深深。凌風閣下槎牙樹,當日人疑是水沈。"

  ○李泌錢若水事相類

  李泌在衡岳,有僧明瓚號懶殘。泌察其非凡,中夜潛往謁之。懶殘命坐,撥火中芋以啖之,曰:"勿多言,領取十年宰相。"(《李泌家傳》及《甘澤謠》)錢若水為舉子時,見陳希夷於華山。希夷曰:"明日當再來。"若水如期往,見一老僧與希夷擁地爐坐。僧熟視若水久之,不語,以火箸畫灰,作"做不得"三字。徐曰:"急流勇退人也。"若水辭去。後為樞密副使,年才四十致仕。老僧者,麻衣道者也。(《邵氏聞見錄》)

  又若水謁華山陳摶,曰:"目如點漆,黑白分明,當作神仙。"有紫衣老僧曰:"不然。他日但能富貴,急流中勇退人也。"(《明道雜誌》)

  又若水謁陳希夷,曰:"子神清氣一,可致神仙。"遂招白閣道者決之,乃以為不然。(《畫墁錄》)

  又法雲佛國禪師惟白,傳康節《易》學甚精熟,未嘗語人。元符辛巳,鄭達夫以大宗丞召佛國,即招達夫飲,並約妙應大師伯華同席。顧妙應曰:"如何?"妙應曰:"決作,決作。"佛國乃語達夫曰:"君異日必為相,直待蔡元長、張天覺顛沛之後,即爰立矣。"已而果然。(《鑒堂遺事》)

  以上數說,皆同而微異,豈即一事演而為數說乎?大抵近世雜說,率多剿入,不可盡信,故余表而出之。

  ○用事偶同

  歐陽公《非非堂記》曰:"是是近乎諂,非非近乎訕,不幸而過,寧訕無諂。"坡翁為劉壯輿作《是是堂》詩云:"閒燕言仁義,是非安可無;非非義之屬,是是仁之徒;非非近乎訕,是是近乎諛。"

  子由《彈呂惠卿章》云:"放,違命也,推其仁則可以托國;食子,徇君也,推其忍則至於弒君。"山谷《懷半山老人》詩云:"啜羹不如放,樂羊終愧巴西。"其意蓋指惠卿也。

  二公豈相蹈襲者邪?其用事造語,若出一轍,而不以為嫌也。然《韓非子》所載放,乃是西巴,恐一時偶誤耳。

  ○方翥

{甫}田方翥試南宮,第三場欲出納卷,有物礙其足,視之,則一卷子,止有前二篇,其文亦通暢,不解何以不終卷而棄於地也。翥筆端俊甚,以其緒餘足成之,並攜出中門,投之幕中,一時不暇記其姓名,翥既中第,亦不復省問。他年,翥為館職,偶及試闈異事,因及之。偶有客在坐,同年也,默不一語。翼日,具冠裳造方,自敘本末。言:"試日,疾不能支。吾扶拽而出,所謂試卷者,莫記所在,已絕望矣。一旦榜出,乃在選中。恍然疑姓名之偶同,幸未嘗與人言。亟入京物色之,良是,借真卷觀之,儼然有續成者,竟莫測所以。今日乃知出君之筆,君,吾恩人也。"方笑謝而已。

  按馮京知舉,張芸叟賦公生明,重疊用韻,已而為第四名,竊怪主司鹵莽。及元祐中,使金過北門,馮為留守,始修門生敬酒,適馮因言:"昔忝知舉,秘監賦重疊用韻,以論策佳,輒為改之,擢置高第,頗記憶否?"芸叟方飲,不覺酒杯覆懷,再三愧謝。與此略同。

  ○喬文惠晚景

  喬文惠行簡,嘉熙之末,自相位拜平章軍國重事,年已八秩矣,時皆以富貴長年羨之。而公晚年子孫淪喪,況味尤惡,嘗作《上樑文》云:"有園有沼,聊為卒歲之游;無子無孫,儘是他人之物。"又《乞歸田裡表》云:"少、壯、老,百年已逾八帙;祖、子、孫,三世僅存一身。"聞者憐之。

  ○趙伯美

  趙嘉慶,字伯美,素號忠直,然性頗猜忌褊躁,故所至與物多忤。淳祐庚戌,盱江峒寇猖獗,以府丞吳蒙明發知建昌軍。至則撫勞剿除,漸致安靖,朝廷獎勞之。未幾,以病丐祠,有旨轉一官,別與差遣。時伯美在後省,遂繳寢轉官之命。既而再乞祠,遂主玉局。而伯美復繳其祠,且謂:"前奏稽遲,是必賊蒙使其兄司農丞革,坐局行賕,遏截御筆之所致。以區區支壘,瑣瑣下流,輒敢倚同氣以置局於輦下,植死黨而為阱於國中。乞收回玉局之命,並從尚書省札下吳革,責戒勵狀。仰今後不得懷奸事上,徇欲欺君。如或不悛,重置典憲。"省札既下,吳農丞辨析狀云:"革弟蒙,分符罔功,以病丐祠。增秩改麾,既被繳駁,聖恩寬大,遂畀祠廩。或予或奪,惟上所命。且革濫綴班行,治事有公宇,退食有公廨,何謂置局?何謂行賕?況弟蒙始於請祠,終於得祠,初非干進,何事營求?蓋弟蒙之取怒嘉慶者,祗緣丁未歲同官京推,以女求婿,屢請不諧,遂成讎隙。求盱江僚屬之薦舉,則有書;求盱江公庫之文籍,則有目。厚貌深情,機阱莫測。況於革,尤為無辜。且所謂責勵狀者,乃州縣警吏民之文。仰惟國家待士以禮,三百年間,未聞有此典故。革粗識事體,安敢辨白。但乞將革罷斥,遠跡仇怨,實拜公朝之賜。"有旨吳革知南安軍。而伯美復上章辨證,且於繳蔡榮疏內,謂榮與革結為死黨,滋長其惡,議欲與之報復。

  後二年,伯美為湖南憲,牟氵榮叔清知衡陽。行移之間,微有牴牾。伯美遂上章劾叔清,報可稍稽,復疑為叔清鄉相謝瀆山方叔所匿,遂再疏按之,且言沈匿之弊。謝相大不能堪,遂於榻前奏陳,將承受蘇鏞斷遣,仍作勘會云:"據湖南提刑趙嘉慶,昨於奏狀稱,已按知衡州牟氵榮,久而未下,謂是相府遏奏。尋令臨安府追上承受,及通奏進銀台司等人根究,俱稱即不曾有奏投進。所有牟氵榮,既是外台已按,雖是未見按章,先合施行。"奉旨牟氵榮與祠。隨有御筆云:"趙嘉慶劾牟氵榮,初無奏牘,輒誣大臣以沈匿之事,力肆攻詆。然以在外小臣,乃敢欺罔君上,誣謗宰臣。且不顧廉恥,行賕賂吏,尚氣節者,得如是乎?國朝典故,凌蔑宰相,罪在不恕。朕不欲已甚,姑鐫一秩罷任,以為翼虛駕偽,虧國體,壞綱紀者之戒。"

  明年,謝罷相,董榘堂槐繼之。嘉慶為大蓬供職,後復有申省狀云:"重念嘉慶重遭誣罔,沮於威勢,不容分疏。但誣奏傳播萬里,而元來按發之事,未能暴白天下。承受蘇鏞,久已叛去,忽得其狀,具述前相之子,使其仆任康祖誘脅,打回元奏因依。乃是事未發以前,牟氵榮自知在郡酷虐有罪,懼為民訴,先已馳告謝修,修遂令任康祖誘脅蘇鏞,遇有嘉慶章奏,須先袖呈相府。先奏實被謝修分付以水濕打回。第二奏既到,謝修自知敗露,卻將蘇鏞送獄,妄令供析。欲乞敷奏施行,俾元來屈抑,稍得暴白於四方。"得旨與改正理選月日。

  是歲冬,察官朱應元劾伯美:"向者,持節湖南,不理民訟,惟理贓錢。不問虛實之有無,但責郡吏之代納。兜攬民訟,交通關節,為郡將所持,遂生怨隙。"遂用此罷去。

  ○二蘇議禮

  《禮》家如聚訟,雖兄弟亦不容苟同。其大者,無如天地之祭分合一議。自昔諸儒之論,不知其幾,今姑摭二蘇之議言之。東坡則據《周頌·昊天有成命·序》云:"郊祀天地也。"以為此乃合祭天地之明文。潁濱乃據《周禮》為說,謂冬至祀天於圓丘,夏至祀地於方澤。其後朝廷迄從坡說,合祭以至於今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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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華存叔授官鴻臚》

韓非 〔先秦〕

十年投璧感知難,今見雲霄掌上看。業就韓非初著說,賦成揚子一遷官。

春風故郁含香省,曉月長懸典客冠。綿蕞漢儀君解未,建章新闕在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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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舟單兄韻三首 其二》

韓非 〔先秦〕

客路逢君眼乍明,笑談差慰旅魂驚。世情真比黃河濁,詩句偏同綠酒清。

蘇季揣摩知欲就,韓非孤憤正難平。男兒一上燕丹墓,肯羨黃金買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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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史 其二》

韓非 〔先秦〕

韓非韓公子,說秦欲亡韓;謀策未見用,身先死說難。

李斯師荀卿,燔書發難端;富貴三十年,三族並誅殘。

非死因斯譖,斯死墜高奸;中懷既不祥,禍伏似鋒攢。

偉哉張子房,報韓心力殫;功成從赤松,身退名亦完。

悠悠千載下,去取隨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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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韓非傳》

韓非 〔先秦〕

諫鼓招言事蔑聞,昧時自鬻更紛紛。

胸中著許堤防策,不救危身肯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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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立齋先生十首以有官居鼎鼐無宅起樓台為韻 其六》

韓非 〔先秦〕

薰蕕不同性,涇渭不同趨。由來區以別,那使強合污。

老聃守道德,韓非事刑誅。二人共一傳,能信千古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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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任少卿書 / 報任安書》

韓非 〔先秦〕

  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少卿足下:

  曩者辱賜書,教以慎於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勤勤懇懇。若望仆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此也。僕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之遺風矣。顧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獨鬱悒而無誰語。諺曰:「誰為為之?孰令聽之?」蓋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何則?士為知己者用,女為說己者容。若仆大質已虧缺矣,雖材懷隨和,行若由夷,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發笑而自點耳。書辭宜答,會東從上來,又迫賤事,相見日淺,卒卒無須臾之間,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從上雍,恐卒然不可為諱,是仆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請略陳固陋。闕然久不報,幸勿為過。

  仆聞之:修身者,智之符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義之表也;恥辱者,勇之決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後可以托於世,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禍莫憯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丑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孔子適陳;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同子參乘,袁絲變色:自古而恥之!夫以中材之人,事有關於宦豎,莫不傷氣,而況於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雖乏人,奈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之豪俊哉!仆賴先人緒業,得待罪輦轂下,二十餘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備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積日累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遊光寵。四者無一遂,苟合取容,無所短長之效,可見於此矣。鄉者,仆亦嘗廁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議。不以此時引維綱,盡思慮,今已虧形為掃除之隸,在闒茸之中,乃欲仰首伸眉,論列是非,不亦輕朝廷、羞當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僕少負不羈之才,長無鄉曲之譽,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伎,出入周衛之中。仆以為戴盆何以望天,故絕賓客之知,忘室家之業,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務一心營職,以求親媚於主上。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

  夫仆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異路,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餘歡。然仆觀其為人,自守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蓄積也,仆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一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仆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足歷王庭,垂餌虎口,橫挑強胡,仰億萬之師,與單于連戰十有餘日,所殺過當。虜救死扶傷不給,旃裘之君長咸震怖,乃悉征其左、右賢王,舉引弓之民,一國共攻而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然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自流涕,沬血飲泣,更張空弮,冒白刃,北首爭死敵者。陵未沒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後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仆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淒怛悼,誠欲效其款款之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之名將,不能過也。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於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於天下矣。仆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會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曉,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遊說,遂下於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因為誣上,卒從吏議。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此真少卿所親見,仆行事豈不然乎?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而仆又佴之蠶室,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

  仆之先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曆,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所畜,流俗之所輕也。假令仆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以異?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特以為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樹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傳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厲也。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在檻阱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故士有畫地為牢,勢不可入;削木為吏,議不可對,定計於鮮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箠,幽於圜牆之中。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搶地,視徒隸則心惕息。何者?積威約之勢也。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謂強顏耳,曷足貴乎!且西伯,伯也,拘於羑里;李斯,相也,具於五刑;淮陰,王也,受械於陳;彭越、張敖,南面稱孤,系獄抵罪;絳侯誅諸呂,權傾五伯,囚於請室;魏其,大將也,衣赭衣,關三木;季布為朱家鉗奴;灌夫受辱於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鄰國,及罪至罔加,不能引決自裁,在塵埃之中。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審矣,何足怪乎?夫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以稍陵遲,至於鞭箠之間,乃欲引節,斯不亦遠乎!古人所以重施刑於大夫者,殆為此也。

  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父母,顧妻子,至激於義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今仆不幸,早失父母,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卿視仆於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節,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仆雖怯懦,欲苟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且夫臧獲婢妾,猶能引決,況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也。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仆竊不遜,近自托於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略考其行事,綜其終始,稽其成敗興壞之紀,上計軒轅,下至於茲,為十表,本紀十二,書八章,世家三十,列傳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會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仆誠以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且負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所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身直為閨閣之臣,寧得自引深藏於岩穴邪?故且從俗浮沉,與時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推賢進士,無乃與仆私心剌謬乎?今雖欲自雕琢,曼辭以自飾,無益,於俗不信,適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書不能悉意,故略陳固陋。謹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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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自序》

韓非 〔先秦〕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

  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子,大夫雍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弊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辨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旨,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於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聖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聖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聖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於《春秋》,謬矣。」

  於是論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於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黃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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