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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陳圖南二圖 其二》

列子 〔先秦〕

雲台觀下樹離離,一枕清眠夢覺時。卻笑世間疲臥客,勞昏常自比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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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陳圖南二圖 其二 - 賞析

列子

作者:列子

列子(大約公元前450年—公元前375年即戰國年間,享年75歲),戰國前期道家代表人物。名寇,又名禦寇(「列子」是後人對他的尊稱),華夏族,周朝鄭國圃田(今河南省鄭州市)人,古帝王列山氏之後。先秦天下十豪之一,著名的道學者、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教育家。對後世哲學、美學、文學、科技、養生、樂曲、宗教影響非常深遠。著有《列子》,其學說本於黃帝老子,歸同於老、莊。創立了先秦哲學學派貴虛學派(列子學)。是介於老子與莊子之間道家學派承前啟後的重要傳承人物。 

列子其它诗文

《兩小兒辯日》

列子 〔先秦〕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鬥,問其故。

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

」 一兒曰:「我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

」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孔子不能決也。

兩小兒笑曰:「孰為汝多知乎?」。

《第九十七回》

列子 〔先秦〕

  坎藏水火生紅焰 土合陰陽滅白波

  平空飛下白絲一縷,正正的將金背蝦蟆與台上的木板直穿個透。太孛夫人亟看時,一聲響,木板分開一線,那白絲卷着蝦蟆飛過去了,真如紫電一掣,回眸不及。卻就是月君劍丸,其神通越大了。那青白二炁收束起來,無異絲縷之細。舒展時,白炁就似銀漢,青炁就似碧霞。盤旋激射,何止百丈。

  太孛夫人也識得是劍炁,心中暗驚:「前日壞我扶桑杖,是股青炁,而今又是白炁,難道他有兩把神劍?倘或竟飛到我頂門上,將何以御?我在這裡暗算他,不要倒中了他的暗算。」遂將一頂素霓傘蓋住全身,兩面玉葉旗遮護左右兩台,就是天雷也不怕劈下的。還有兩件法寶:一名水精珠,珠中有一紅竅,竅中蘊着烈火,射將出來,渾如一條火蛇,其焰直飛百步之外,着人肌骨,便成灰燼。若使神仙沾了此火,即不能騰那變化。體是水精,而其用返在於火。一名赤瑛管,原是辰砂結成,其色正赤,故以玉瑛為比。管端亦有一紅竅,內中卻含着水銀,其體止長數寸,光滑無比。硃砂為水銀之母,水銀乃硃砂之子,母子相生,是開天闢地產成的奇物。他的水銀射將出來,與珠瀑無異,人若沾染一星,實時骨軟筋酥,身體俱化。縱是大羅天仙,一污了身,那頂上三花、胸中五炁,也就消散。其體是火,而其用卻在乎水。一是水中有火,陰中陽也;一是火中有水,陽中陰也。此二寶互相制而復相濟,唯水精珠中之陽方能濟赤瑛管中之陰,亦唯赤瑛管中之水方能制水精珠中之火,更無別物可以降得此二物的。

  太孛夫人隨喚左右男男女女弟子吩咐道:「我錯看輕了這潑婢子,倒把水蜮、金蝦蟆喪了性命。我今用着我至寶,他必然逃走,汝等可都化作仙鶴飛趕前去,就像銜金棟的一般,把這三個盡行啄來,休得放走!」隨向懷內取出那顆水精珠,托在掌中,說了句「如意吐火」,只見珠心裡躍躍欲動,噴出一道火光來,猶如電線,直射過去,飛作百道焰光,無異列炬,將月君煙霞所化之台登時燒散。曼師亟向坎宮呼口氣,化為驟雨,翻江的潑下,不但不能熄他,返覺火勢越越大了。鮑師亟呼兌宮少女風來以返其火,不意那火竟撲到身上,空中四隻白鶴遂舒爪來攫,鮑師見勢頭不好,即化道金光而逝。

  月君與曼師被火四面裹住,無法可破,亦只得化道清風,直凌霄漢,趕上鮑師去了。直至涿州清涼台上,方才劍了原形。回望時,太孛夫人正在那邊回收火焰,招回仙鶴哩。

  曼師笑道:「你看老鮑這件八卦仙衣,燒去了一半,再走遲些,尊軀也剩半個。」鮑師發嗔道:「你的烈火袈裟原是大士的,所以火不能燒。俗語云:借人衣,不可披。可不羞也咤。」

  曼師大笑道:「不好了,帝師所穿的開闢朝衣也是天孫的,可不羞也咤?」月君道:「曼師以五十步笑百步,怎得人心服?我有龍女所獻的冰綃,是入水不濡、入火不燃的,為師太太另製件八卦衣罷。」曼師道:「倒不如火浣布的,燒了之後,仍然不損,倒比道長的仙衣還好些。」鮑師乃換了件六銖無縫天衣,向曼師道:「你自恃有這件大士袈裟,可只在火里過活,怎的也走了?還敢笑別人呢。」曼師道:「賭着,我與汝大家不走如何?」月君道:「不用戲言,從來水能克火,一定之理。怎麼曼師下這大雨,像個火上添油的?」鮑師道:「若下滅了這火,他的嘴敢是夸個無量無邊。」曼師拍着手道:「迴風返火自燒身,罷罷,我且不說,看你說出甚來。」鮑師笑道:「蠢老尼,你那裡知道,那雨能滅火,風能返火,總是人間之凡火。即如花炮內之火,所籍者不過藥力,雨就不能滅,風亦不能返,何況法寶內之火,又為道術煉成的。」月君道:「還有一喻,人身五性之火延燒起來,縱使日飲涼水,而其火愈熾;日搧涼風,而其熱愈燥。」

  曼師道:「都說得好,且請問怎的治他?」月君道:「你看他珠是水精,而蘊含着火,乃水中之火也,必得火中之水,方可制之。」鮑師道:「誠然,然不可得。我有從治之法,須要得曼師走一遭。」月君恐曼師作難,即忙應聲道:「但請明教,我自會求曼師。」鮑師道:「須得旃檀香木,方能制滅此火。」曼師說:「好誑語!問爾出在何典?」鮑師笑道:「野哉,尼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五行之道,除金生水、土生金之外,如水能生木,而亦能腐木;火能生土,而亦能槁木;木能生火,而亦能滅火。要知木得火而通明,究竟火附木而俱滅;天下有木既成灰而火不熄者乎?」曼師道:「就算做是,是何必用旃檀香木?」

  鮑師道:「燧人氏鑽木,冬取槐檀之火。則知檀為陽木,與陰火適相契合。然此非凡火,若以凡木當之,一燎成灰,而火又延別物。唯旃檀為仙家之木,內胎神火,屬陽。以火引火,同氣相求,謂之從治。從治者,從其性而治之;能治即能制也。而且檀木之性至堅至剛,竭火力以燔之,方得焦枯。此之陽火滅,而彼之陰火亦滅,同歸於盡矣。」月君鼓掌曰:「善哉!列子以傳薪謂火不滅,師以附木謂火亦滅,各有至理。少不得要煩請曼師到西干竺去伐枝檀木的。」曼師道:「不必天竺,我剎魔甥女就有旃檀香林,取枝來打什麼緊!倘若滅不得火時,把這個道姑頭髮燒起來,兀的不是燎毛?」鮑師笑道:「你且小心着,我做首詩來送你:坎坎伐檀兮,負之肩之上兮。不慌不忙,胡瞻爾有此禿賊兮。」

  尚未吟完,月君大笑,曼師忽不見了。

  未幾,從空擲下一株旃檀香樹,曼師卻在樹內鑽將出來。

  鮑師笑道:「多因是拿賊躲在裡面的。」曼師道:「且不與你鬥嘴。」遂一齊飛向前去,仍舊結下層台。曼師大罵:「潑賤人,快把你那話兒放出火來!」太孛夫人自想這件東西除了赤瑛管,更沒有甚破的,就將珠來一灑,噴過去時,竟似條火龍,盤旋抽掣,好生利害。那時旃檀香樹早已植在台中,火焰旋繞在樹間,「嘩嘩剝剝」,片時燒為黑炭,火氣全消,焰光盡滅,月君大喜。曼師又大罵:「怪妖婦,你還有甚話兒,再放些水出來罷!」

  太孛夫人正為水精珠內火熄精枯懊恨之極,忽又聽得罵出這些話來,卻像人知道他有赤瑛管的,沉吟了一會,自忖:「此二寶天生配合,互相制伏的,今珠內之火竟為木降,難道管內之水也有別物可以收得麼?到此地位,不由他不顯出來。」就將赤瑛管握在纖纖玉手,叫聲「如意兒」,早見管眼內湧出一縷素練,長有丈許,散作噴筒相似。有詞為證:

  初看若千百顆珠璣錯落,再看若數百道晶玉輝煌。颯沓疑聞劍戟聲,慘於鋒刃;拉雜似含火爆氣,毒勝硝磺。漫饒你皓月之中,逞其伎倆;可惡他太陽之下,顯此精神。

  曼師笑道:「真箇放出水來了。」說猶未畢,早把層台打滅。

  鮑師大叫:「大叫,沾不得身的!」即遁形去了。曼尼就倒栽蔥撞入地下,月君卻飛上太清。看那水時,也竟向空中射將上來。

  正有許多白鶴,輪翅舞爪,要在那裡攫人,返濺着好些,紛紛墜下。原來都是人變的,頃刻肌膚腐爛。月君太息道:「好狠毒也!」即飛向清涼台。

  鮑師已在台上,曼師卻從台底下鑽將出來,鮑師拍手大笑不已。曼師道:「敢是風了!」鮑師道:』好袈裟,好袈裟!好端端打了個洞兒嗄,險些兒在光頭上也打個小小的洞兒。請問你像恁怎麼樣?」曼師亟脫袈裟看時,肩上打了一孔,惱得三昧火從眼光射出,發作道:「若在有毛的腦蓋上打個窟籠,請問你像什麼樣?」鮑師道:「好,好!連帝師總罵在裡面。潑怪打壞了你袈裟,不能去報仇,返在家裡使威風哩。」月君道:「我知曼師顧不得多少。」曼師道:「真顧不得?我如今只把這潑賤婦扇做飛灰便了!」吐出蒲葵扇,一手擎着,騰身而去。

  月君與鮑師隨後也趕上。

  那時太孛地人因反害了自己徒弟,咬牙切齒道:「這三個潑貨不要慌,拿住了時,只叫他吃些赤瑛管的水,變做掩攢臭蟲,方泄得我的忿!任你騰那變化,也逃不得我天羅地網!且給他迅雷不及掩耳。」隨後握赤瑛管似待。恰好月君等正來了,那管中的水劈面就射,曼師如飛就扌扇。不扌扇猶可,好似虞山的拂水,被風一卷,翻起半空,從上濺下。正要躲時,孛夫人早擲起素霓傘,罩個正着。月君、曼師趁勢坐入地下去了,單單把鮑師罩住。勃夫人忙叫兩個徒弟各執玉葉旗護在四面,自己將赤瑛管的眼兒對着傘的合口處,然後微微揭開,「轂轆」一聲,滾下上滴溜圓的火珠來,好像水精珠一般樣的,只在台上亂滾。

  孛夫人一手去抓時,直跳將起來:卻是寸許長的一位鮑仙師,拱手道:「請了!」即借木遁而去。徑到清涼台。只聽得曼尼說道:「老鮑被他着手了,怎處,怎處?」鮑師現身笑道:「好扇子!他每害熱,叫你打扇去。」曼師道:「有得你說。我這扇子扌扇海海乾,扌扇山山裂,正不知是什麼水,倒扌扇將起來。」月君道:「李長吉詩云:石人清淚如鉛水。好像鉛水。」

  曼師道:「不要真是他話兒裡面的水?」鮑師捧腹大笑道:「這都是你光頭去弄出來的。」月君亦忍不住笑了一回,問鮑師道:「前日師太太治水中的火有從治之法,今這火中之水也可以從治得麼?」鮑師應道:「有正治,即有從治。」曼師冷笑道:「這從治之法,不過出在醫書上,謂相火藏於肝木,所以木之性與火同生,而火之性與木同死。蓋相生而相死者。如今金能生水,你把黃金去治他水罷!」鮑師道:「醫書出自軒皇,具有五行玄微至理。即如從治之法,有寒因寒用,熱因熱用;通因通用,塞因塞用。正治之中,又有從治;從治之中,亦有正治。若執一而論,就是不通的庸醫了。將爾比他,差也不多。」曼師發躁道:「你這嗇夫喋喋利口,而今正治是土克水,你可能把黃土來治他的水麼?」鮑師道:「誠然,后土夫人必能制之。」曼師拍手道:「正治從治,與你不相干一點兒,要卸下擔子給人了。」月君道:「雖然,師太太之說良是。」曼師道:「帝師也說是,可寫角移文,夾個名帖,即着鮑老去請來,看是怎說。」

  鮑師道:「后土夫人是地祇之主,帝師是太陰之主,怎的學着俗吏用起移文來?」月君道:「我在嵩岳會過夫人,理當親去郭請,不可草草。」鮑師道:「也不消得。后土夫人之精靈無往不有,無處不然,但須志心皈命,默誦寶號三聲,自然駕臨。」

  月君隨三稽首,三誦后土寶誥。早見五色祥雲遍繞清涼台四面,后土夫人已至,只有侍女四人導駕,各提小錦囊二枚。

  月君等恭迎施禮,略敘寒暄。月君又載拜道:「誠以夫人為地祇萬靈之主,不揣冒昧,敢祈聖力,收伏水孛。」后土夫人答拜道:「適已知之。第嫌彼有扶桑杖一枝,恐覺費手。」曼師道:「是,是,是扶桑木,已被帝師劈開了。」遂令取來看時,果是此杖。后土夫人道:「彼下界之後,其同類都來講授道法,如羅星授他赤瑛管,計星授他水精珠,炁星送他素霓傘一柄、玉葉旗兩面。因所畏者唯寡人,群星又取扶桑木一節贈之,他就自恃無敵。今日應是敗亡時候了!」隨取侍女錦囊來,探了二枚土丸在手,向月君道:「這丸是艮土之精,收他水的;這丸是離土之精,收他本身的。」曼師卒然問道:「若扶桑木仍在他手中,夫人何以致之?」后土夫人道:「制扶桑者,是月宮娑羅樹。故此說略費手些。」月群大喜,便稽首請夫人駕行。

  夫人答道:「彼見了寡君,就要遠循。帝師請往,我就在此收他。」於是月君與鮑、曼二師仍飛向舊處。

  太孛夫人早已手握法寶,一股白漿水如弩箭離弦,激射將來。這邊快,那邊又快,一土丸從空墜下,化作一座土山,把這股水壓在裡面,四旁濺起好些水銀珠兒,盡鑽入沙土之內,不留一滴。孛夫人大駭。不知空中又掉下一土丸,端端正正的在頂上,也化作一座土山,把孛夫人壓住,骨軟筋酥,動彈不得。曼師隨舉扇子,向東西兩台上輕輕一搖,可憐那些白鶴弟子,正如遊絲沒影,野馬無蹤。不知孛星何日歸天去,豈料鬼母今朝下界來。試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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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列子 〔先秦〕

  自誇詡龜鷺罹災 唱道情韓湘動眾

  得逍遙處且逍遙,不學人間兩路跑。

  趕得東時西已失,未曾南向北先拋。

  莊生曳尾輕人爵,列子乘風重草茅。

  禍福總緣時下彩,世情爭似道情高。

  不說湘子隱形在綠楊樹下。且說那綠楊樹正靠着湘江岸口,正是湘子前世做白鶴的時節,同那個香獐遊戲的所在。那香獐被呂師貶謫在深潭底下,已經一十八載,終日眼氣吞精,指望一個出頭日子,又不見鶴童來度他。正在沒法,只見岸口有霞光靄氣,曉得是神仙經過,便伸頭探腦,作起波浪,叫做:「弟子今日有緣,湊遇大仙經過,望慈悲方便,救拔則個。」

  湘子聽見聲音,明曉得是香獐叫他,故意大聲問道:「汝是恁麼妖怪?敢在深水下面興風作浪,阻我仙軺?」

  香獐道:「我是一個香獐,十八年前曾與鶴兄結為伴侶,終日在此閒遊戲耍。忽然一日,有鍾、呂兩位神仙在此經過,度化鶴兄去做青衣童子,怪我言語衝突了他,把我貶在這潭水底下。待鶴兄成仙了道,果證飛升,才來度我。我懸懸望眼,再不見鶴兄到來。今日幸遇大仙,實是三生有幸,萬望救度弟子,脫離毛畜,超出愛河,再不敢作歹為非,自貽伊戚。」

  湘子暗想:「玉帝不曾有旨着我度他,師父又不曾吩咐我放他,我如何敢自作自是。」

  便道:「我今日奉旨下凡,來得急了,不曾帶得金丹,教我把恁麼度你?只有交梨、火棗在此,權且與汝二枚。那鶴童已成仙了,不久就來度汝,汝且安心寧耐,不要躁急,又取罪累。」

  言罷,把火棗、交梨丟下水去。那香獐接得在手,三咽下腹,頓覺境地清涼,五內寧謐,點頭稱謝,風恬浪靜。湘子遂斂那祥光,依舊坐在那綠楊樹下。

  話不絮煩。卻說那江潭中間,有一個金線綠毛龜在深凹之處,養活已經百十餘年,只是不曾生得腋翅,飛不上天,向來跟着香獐、白鶴做個小妖兒。自從香獐遭貶,鶴童托胎去後,他便逐日在這潭口曬衣遊玩,遇着人來,連忙縮了下去,人也拿他不着。這一日雖值天時炎熱,氣宇覺得清朗,龜兒恰好浮在水面上,伸出頭來,四下里一望,見湘子坐在綠楊樹下,他也不認得是舊日主人家,只說是漁翁來捉他的,連忙縮了頭,浮浮沉沉的不動。正是:

  背負一團瓢,蹄攢四馬腰。

  風雲難際遇,衣曬在江皋。

  那龜兒在水裡浮來淌去,就是一塊浮石一般。湘子欲待點化,怕他不醒頭,正在猶豫之際,忽有一隻鷺鷥望空飛來,這鷺鷥也是歷了百十個春秋,經了百十番寒暑,江潭內的魚兒、蝦兒,也不知被他吃了多多少少,這時正飛來尋魚蝦兒吃,見綠沉沉的一塊漾在水面上,他只說是一塊石頭,茸茸的綠草兒生滿在上面,一徑展翅停下來,站在他背上吃水。這龜兒覺得背上有些沉重,只道是水蛇兒游來歪廝纏他,便昂起頭來一看,見是只白鷺鷥,心中不忿,大聲喝道:「你是何物?敢大膽立在我背上?」

  那白鷺鷥吃了一驚,道:「清平世界,朗盪乾坤,你是何物,敢來作人言?」

  綠毛龜道:「我是一個金線綠毛龜,在此多年,無生無死。你是那裡來的潑鳥,敢吐人言,明來欺我?」

  白鷺鷥道:「我生長在華岳山中,展翅在瑤池碧落,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汝這般齷齪東西,雖能見夢於楚元王,而不免七十二鑽之苦,只合藏頭縮頸,曳尾泥塗!誰許汝浮沉碧浪,蕩漾清波,口作人聲,驚人忤物?」

  綠毛龜道:「倮蟲三百六十,人為之長;羽蟲三百六十,鳳為之長;鱗蟲三百六十,龍為之長;介蟲三百六十,我為之長。汝雖然翔漢沖霄,不過是羽蟲之未,有恁麼手段,敢胡說漫天大活?」

  鷺鷥道:「世上只有鸚鵡能言,鴝鵒念佛,再不曾見烏龜說話。」

  龜道:「石言於晉,無情之物且然,況我有靈心,何足為異?」

  鷺鷥道:「我莫笑你短,你莫說我長,今日結為兄弟何如?」

  龜道:「各將本身勝處說來,說得過的便是哥。」

  鷺鷥道:我占先了。

  遍體白翎,灑灑揚揚,不讓千年朱頂鶴。

  綠毛龜道:滿身金線,閃閃爍爍,何殊百歲紫衣黿。

  白鷺鷥道:我立水窺魚,影落寒潭成璞玉。

  綠毛龜道:我朝陽向日,殼留池畔賽含珠。

  白鷺鷥道:我舉翼傍紅霞,錦繡窩中添個太真仙子。

  綠毛龜道:我挺身浮綠水,藻萍深處現出碧眼胡兒。

  白鷺鷥道:我頂有叢絲,謾說江邊濯錦。

  綠毛龜道:我胸懷八卦,豈非心上經綸。

  白鷺鷥道:我若吞一粒金丹,指日丹丘羽化。

  綠毛龜道:我若得八仙救度,須臾度脫塵寰。

  白鷺鷥道:我立在清水潭邊,清白羽毛堪入畫。

  綠毛龜道:我趴在綠楊樹下,綠莎甲冑更驚人。

  兩物正在那裡角口,不曾見得高下。不想一個獵戶一步步挨將近來,見白鷺立在那裡伸頭展翅,就像與人說話的一般,他便兜起金絲弓,搭上狼牙箭,把那白鷺一箭就射倒了。這正是:

  左手開弓右手推,穿楊百步有神威。

  雖然不中南山虎,白鷺翻身一命虧。

  那綠毛龜見白鷺鷥被箭射倒,正嘆息間,誰知一個漁翁撐着一隻小船,盪在深潭岸口。綠毛龜見船勢來得洶湧,連忙伸開四足望水深處就走。那漁翁看見他走,也不慌不忙,便把鐵叉照着龜頭叉將去。那龜被鐵叉一下,就叉開了圓殼,流出許多鮮血來。真箇是:

  一把銅叉丈二長,鋒尖銛利勝神槍。

  眼捷手快無空放,烏龜今日見閻王。

  不一時兩個畜生都死於獵戶、漁翁之手。湘子才現出形來,嘆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信非虛語。」

  嘆息未完,想得起來道:「我領了玉帝敕旨,離卻金殿去朝參過王母娘娘,就該去辭別兩個師父,如何竟自下凡,也不對師父說一聲,這是我有罪了。」

  連忙騰雲駕霧,趕到洞府,叫清風、明月稟知鍾、呂兩師。兩師道:「湘子領旨去度沖和子,有恁事又轉來?」

  湘子跪告道:「弟子奉玉帝敕冒,領了寶貝金書,又蒙王母娘娘賜弟子金牌三面,前往永平州昌黎縣度化叔父韓愈,登真了道,證果朝元,特來拜辭師父,望師父指教一二。」

  兩師道:「他現做高官,享大祿,如何便肯棄捨修行?汝須要多方點化,不負玉帝差遣才好。」

  湘子道:「叔父若不回心,弟子作何區處?」

  兩師道:「汝三度他不回心時,繳還金旨便了。」

  湘子道:「謹遵嚴命。」

  正是:

  古洞閒雲已閉關,香風縹緲遍塵寰。

  神仙豈肯臨凡世,為度文公走一番。

  湘子下得山來,將頭上九雲巾捺在花籃裡面,頭挽陰陽二髻,身上穿的九宮八卦跨龍袍,變作粗布道袍。把些塵土搽在臉上,變作一個麵皮黃瘦、骨格伶仃、風魔道人的模樣,手拿着漁鼓、簡板,一路上唱着道情。且說那道情是何等樣說話?有《浪淘沙》為證:貧道下山來,少米無柴。手拿漁鼓上長街,化得錢來沽美酒,自飲自篩。漁鼓響聲頻,非假非真。不求微利與鴻名,一任狂風吹野草,落盡清英。湘子打動漁鼓,拍起簡板,口唱道情,呵呵大笑。那街坊上人不論老的、小的、男子、婦人,都哄攏來聽他唱。見湘子唱得好聽,便叫道:「瘋道人,你這曲兒是那裡學來的?再唱一個與我們聽。」

  湘子道:「俗話說得好,寧可折本,不可餓損。小道一路里唱將來,不曾化得一文錢,買碗面吃,如今肚中飢了,沒力氣唱不出來。列位施主化些齋糧與小道吃飽了,另唱一個好的與列位聽何如?」

  眾人齊聲道:「酒也有,齋也有,只要你唱得好,管取你今朝一個飽罷。」

  那湘子便打着漁鼓、簡板,口中唱道:〔遍地錦〕

  十歲孩童正好修,元陽不漏可全周。金丹一粒真玄妙,身心清淨步瀛洲。

  二十以上娶渾家,活鬼同眠不怕他。只怕金鼎走丹砂,撞倒玲瓏七寶塔。

  三十以上火煙纏,卻似蠶兒繭內眠。渾身上下絲纏定,不鋪蘆席不鋪氈。

  四十年來男女多,精神耗散損中和。思量若是從前苦,急急修來也沒窠。

  五十以上老來休,少年不肯早回頭。直待元陽都耗散,恰似芝麻烤盡油。

  六十以上老乾巴,孫男孫女眼前花。那怕個個活一百,皂角揉殘一把渣。

  七十以上頃刻慌,妻兒似虎我如羊。若有喜來同歡喜,若有憂愁只自當。

  一個老兒七十七,再過四年八十一。耳聾眼瞎沒人扶,苦在人間有何益?

  眾人聽罷,個個誇獎說好。也有遞果餅與他吃的,也有遞酒肴與他吃的,也有出銅錢銀子與他,說道:「風師父,你拿去自買些吃。」

  也有遞尺布,寸絲、麻鞋、草履之類,說道:「與師父結個緣。」

  湘子一一都接了,只吃幾個果子,其餘酒肴並銅錢、銀子、布絲、鞋子之類,隨手又散與市上乞丐。眾人便向前勸道:「這些對象,是我們布施與你的,如何就與了乞丐?莫不是嫌我們不好,不識人知重麼?」

  湘子道:「貧道出家人,全靠施主們喜舍,怎敢憎嫌多寡輕重?只是從古至今,酒色財氣這四個字是人近不得的東西,貧道怎敢飲酒受財,以生餘事?」

  便又點動漁鼓,唱一套《玉交枝》道:

  貪杯無厭,每日價泛流霞瀲灩,子云嘲謔防微漸。托鴟夷彩筆拈,季鷹好飲豪興添,憶蓴鱸只為葡萄釅,倒玉山恁般瑕玷。又不是周晏相沾,槽醃着葛仙翁,曲埋着張孝廉。恣狂情誰與砭?英雄盡你誇,富貴饒他占。則這黃壚畔有禍殃,玉缸邊多危險。酒呵!播聲名天下嫌。

  麼待誰來掛念?早則是桃腮杏臉,巫山洛甫皆虛艷。把西子比無鹽。那裡有佳人將四德兼?為龍厘衾枕是干戈漸,錦片似江山着敵斂。可曾悔戀子穠纖?碎鸞釵,閒寶奩,這風情怎強譫?眼見墜樓人,猶把臨春占。笑男兒,自着鞭;嘆青娥,藏刀劍。色呵!播聲名天下嫌。

  麼富豪的偏儉,奢華的無過是聚斂。王戎、郭況心無厭,擁金穴,握牙籤,可知道分金鮑叔廉?煞強如牢把銅山占。晉和嶠也多褒貶,恰便是朱方聚殲。有齒的焚身,多財的要謙。斗量珠,樹系縑,刑傷為美妹、殺伐因求劍。空有那萬貫錢,到底來亡溝塹。財呵!播聲名天下嫌。

  麼英雄氣焰,貔虎般不能收斂。夷門燕市皆為僭。空僝僽-,在威嚴。探丸厲刃掀紫髯,笑談落得填溝塹。盡淋漓,一腔丹慊,惹旁人血淚橫沾。冷覷王侯暖,守兵鈐,發衝冠,雄猛添。驚惶博浪椎,寂寞烏江劍。恁忘了?泡影與河山,算相爭都無饜。氣呵!播聲名天下嫌。到不如我道人呵!

  〔醉鄉奉〕打漁鼓高歌興添,彩靈芝快樂無厭。大叫高呼,前這後掩。騰雲駕霧,霎時間游遍九天。一任旁人笑我顛。

  眾人聽罷,盡皆喝采道:「這道人雖然有些害瘋,恰是博古通今,知文達理,不比那街坊上弄嘴頭哄騙人的野路貨。」

  那遞酒與湘子的道:「師父,你若不吃我的酒,難為我買來這片心。況且酒是人間之祿,神仙祖代傳留下的,就是劉伶、阮籍-因之而得道成仙。享天祭地,也用着太羹玄酒。師父今日便吃幾杯,也不為害。」

  湘子被他勸不過,只得吃上幾杯,不覺醺醺佯醉,倒在地上。眾人見他醉了,便問道:「瘋道人,你家在哪裡?安身何處?這般醉倒,誰人扶你回去?」

  內中有一個人道:「這個道人倒也有趣,我們問他一個的確,做個手轎兒抬了他去罷。」

  湘子見眾人唧唧噥噥的碎聒,便踉踉蹌蹌,立起身來,呵呵大笑,唱《浪淘沙》道:

  酒醉眼難開,倒在長街。人人笑我不咍咳。動問先生居何處?家住蓬萊。

  眾人見他唱,一齊拍手笑道:「師父道情雖是唱得好,你想是蘇州人麼?」

  湘子道:「我是水平州昌黎縣人,不是蘇州。」

  眾人道:「原來是本地人,怎的不老實,慢說空心話。」

  湘子道:「列位施主在此,貧道不打誑語不瞞天,句句說的是實話,為何說我空心?」

  轉身就走。人人都道:「你看這瘋子!」

  一下里跟着他跑去。正是:

  世上肉眼欠分明,當面神仙認不真。

  虎隱深山君莫問,安排牙爪便驚人。

  畢竟不知湘子走到那裡去,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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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周禮》

列子 〔先秦〕

  漢河間獻王得《周官》,而武帝謂末世瀆亂不驗之書,唯唐太宗夜讀之,以為真聖作,曰:「不井田,不封建,而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人君知此經者,太宗而已。劉歆始用之,蘇綽再用之,王安石三用之,經之蠹也。唯文中子曰:「如有用我,執此以往。」程伯子曰:「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儒者知此經者,王、程二子而已。

  《漢志》謂之《周官經》,《序錄》云:「劉歆始建立《周官經》,以為《周禮》。」意者,《周禮》之名仿此乎?然《後漢書》云:「鄭眾傳《周官經》,後馬融作《周官傳》,授鄭玄。玄作《周官注》。」猶未以《周禮》名也。《隋志》自馬融注已下,始曰《周官禮》。《隋志》、《三禮目錄》一卷,鄭玄撰。今見於《釋文》。

  五峰胡氏云:「《周官》司徒掌邦教,敷五典。司空掌邦土,居四民。世傳《周禮》闕冬官,未嘗闕也,乃冬官事屬之《地官》。」程泰之云:「五官各有羨數,天官六十三,地官七十八,春官七十,夏官六十九,秋官六十六,蓋斷簡失次,取羨數。凡百工之事,歸之冬官,其數乃周。」俞庭椿為《復古編》,亦云:「《司空》之篇,雜出於五官之屬。」九峰蔡氏云:「周公方條治事之官,而未及師保之職。冬官亦闕,首末未備,周公未成之書也。」

  《考工記》,或以為先秦書,而《禮記正義》云:「孝文時,求得《周官》,不見《冬官》一篇,乃使博士作《考工記》補之。」馬融云:「孝武開獻書之路,《周官》出於山岩屋壁。」《漢書》謂:河間獻王得之,非孝文時也。《序錄》云:「李氏上五篇,失《事官》一篇,取《考工記》補之。」《六藝論》云:「壁中得六篇。」誤矣。齊文惠太子鎮雍州,有盜發楚王冢,獲竹簡書,青絲編簡,廣數分,長二尺。有得十餘簡以示王僧虔。僧虔曰:「是科斗書《考工記》,《周官》所闕文也。」漢時科斗書已廢,則《記》非博士所作也。易氏云:「《考工記》非周書也:言周人上輿,而有梓匠之制;言周人明堂,而有世室重屋之制;言溝洫澮川,非遂人之制;言旂旗睳旐,非大司馬、司常、巾車之制。瞇周典大不類。」

  《禮器》:《經禮》三百,鄭氏註:謂即《周禮》三百六十官。《漢志》:《禮經》三百,臣瓚注云:「《周禮》三百,是官名也。《禮經》謂冠昏吉凶。」蓋以《儀禮》為《經禮》也。朱子從瓚說,謂《周禮》乃設官分職之書,禮典在其中而非專為禮設也。

  鄭康成釋經,以緯書亂之,以臆說汩之,而聖人之微指晦焉。徐氏《微言》謂:鄭注誤有三:《王制》,漢儒之書,今以釋《周禮》,其誤一;《司馬法》,兵制也,今以證田制,其誤二;漢官制皆襲秦,今引漢官以比周官。小宰乃漢御史大夫之職,謂小宰如今御史中丞,如此之類,其誤三。鶴山謂:以末世弊法,釋三代令典,如以漢算擬邦賦,以莽制擬國服。止齋謂:以《周禮》為非聖人之書者,以說之者之過也。

  張禹以《論語》文其諛,劉歆以《周官》文其奸,猶以《詩》、《禮》發冢也。禹不足以玷《論語》,而以歆訾《周官》可乎?西山曰:「歆之王田,安石之泉府,直竊其一二以自蓋爾。」

  易氏《總義》云:「府史胥徒,《通典》總言其為六萬三千六百七十五人。」愚考之《通典》,周六萬三千六百七十五員,內二千六百四十三人,外諸侯國官六萬一千三十二人。此乃官數,非謂府史胥徒也。

  嬪御、奄寺、飲食、酒漿、衣服、次舍、器用、貨賄,皆領於冢宰。冕弁、車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皆領於宗伯。此周公相成王,格心輔德之法。周之興也,滕侯為卜正,呂伋為虎賁氏。侍御僕從,罔匪正人。左右攜仆,庶常吉士。及其衰也,昏椓靡共,婦寺階亂,膳夫內史,趣馬師氏,締交於嬖寵。瑣瑣姻亞,私人之子,竊位於王朝。至秦而大臣不得議近臣矣,至漢而中朝得以詘外朝矣,至唐而北司是信,南司無用矣,由周公之典廢也。間有詰責幸臣,如申屠嘉;奏劾常侍,如楊秉;宮中府中為一體,如諸葛武侯,可謂知宰相之職者。唐太宗責房玄齡以北門營繕,何預君事?豈善讀《周禮》者哉!我朝趙普於一薰籠之造,亦制以有司之法;李沆於後宮之立,奏以臣沆不可;趙鼎於內苑移竹,責宦者罷其役,庶幾古大臣之風矣。五峰乃謂周公不當治成王燕私之事,殆未之思也。

  李泰伯曰:「內宰用大夫、士、世婦,每宮卿二人,皆分命賢臣,以參檢內事。漢世皇后詹事,以二千石為之,猶有成周遺意。

  《漢·食貨志》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顏師古註:《周官》太府、玉府、內府、外府、泉府、天府、職內、職金、職幣,皆掌財幣之官,故曰九府。愚按:《爾雅》醫無閭之珣玗琪,會稽之竹箭,梁山之犀象,華山之金石,霍山之珠玉,崑崙之璆琳琅玕,幽都之筋角,斥山之文皮,岱嶽之五穀魚鹽,是謂九府。五峰胡氏《皇王大紀》所述與《爾雅》同,而繼之曰:「尚父立圜法,輕重以銖,通九府之貨。」又按:《史記列傳》吾讀管氏《輕重》、《九府》,劉向《別錄》曰:「《九府》書,民間無有。《索隱》謂其書論鑄錢之輕重。」《鹽鐵論·文學》曰:「管仲設九府,徼山海。」《通典》亦云:「太公立九府之貨。」然則九府,太公立之,管仲設之,其名列於《爾雅》。蓋即管氏書也。《大紀》之說得之,顏注恐非。《曲禮》天子之六府,亦與《大禹謨》之六府異。

  九嬪注,引孔子曰:「日者天之明,月者地之理。」《孝經援神契》之言也。何休《公羊傳·序》引孔子有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孝經鈎命決》之言也。漢儒以緯書孔子所作。康成注《中庸》,亦引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

  宮伯掌王宮之士庶子。漢諸侯子入宿衛,齊王之弟章是也。入京師受業,楚王之子郢客是也。其制猶古。

  奄止於上士,抑其權也。唐太宗詔內侍省不立三品官,不任以事。然內侍並列於六省,開奄尹與政之階,與周典統於冢宰異矣。

  八則,禮俗以馭其民。呂微仲謂:庶民可參之以俗,士以上專用禮。此說非也。《大傳》百志成,故禮俗刑。呂成公謂:禮俗不可分為兩事。制而用之謂之禮,習而安之謂之俗。若禮自禮,俗自俗,不可謂之禮俗。

  王之膳服雖不會,而九式有羞服之式,冢宰所均節也。待王之膳服,不過以關市之賦,則其用簡矣。

  司徒掌教不言財,司馬掌政不言兵。鄉遂九畿,兵財在其中。井田封建,足食足兵之本也。《周官》之法不行,無善教善政,於是憂財用,畏夷狄矣。

  鄉有軍制,無田制。遂有田制,無軍制。《疏》云:「鄭注互見其義。」

  大司徒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匠人建國,晝參諸日中之景,夜考之極星。《詩·定之方中傳》云:「度日出日入,以知東西。南視定,北准極,以正南北。」愚按:《晏子春秋》景公新成柏寢之室,使師開鼓琴。師開左撫宮,右彈商,曰:「室夕,東方之聲薄,西方之聲揚。」公召大匠曰:「室何為夕?」大匠曰:「立室以宮矩為之。」於是召司空曰:「立宮以城矩為之。」明日,晏子朝。公曰:「先君太公立宮,何為夕?」對曰:「古之立國,南望南斗,北戴樞星,彼安有朝夕哉!而以今之夕者,周之建國,國之西方,以尊周也。」公曰:「古之臣乎。」樞星,即極星也。公劉居豳,既景乃岡,然則尚矣。

  蔡邕《明堂論》曰:「王居明堂之禮,南門稱門,西門稱闈,故《周官》有門闈之學。師氏教以三德,守王門。保氏教以六藝,守王闈。然則師氏居東門、南門,保氏居西門、北門也。」朱子《大學章句序》王宮有學,蓋謂此。魯孝公之為公子,嘗入京師為國子,人稱其孝。宣王命之導訓諸侯。他書言國子者,唯《周語》焉。

  師氏三德,朱子曰:「至德以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為行本,司馬溫公以之。孝德以知逆惡,趙無愧、徐仲車之徒以之。

  《牧誓》、《顧命》皆言師氏,《雲漢》之《傳》曰:「年穀不登,則師氏弛其兵。」《文王世子》大司成,注以為師氏。而「楀維師氏」,以刺匪其人。「九兩,師,以賢得民」,注謂諸侯師氏,言賢者以身教也。后妃亦有之,《葛覃》云:「言告師氏。」

  保氏九數,鄭司農云:「今有重差、夕桀、句股。」《釋文》:「夕,音的。此二字非鄭注。」愚按:《少儀正義》引鄭司農云:「今有重差、句股。」馬融、干寶等更云:「今有夕桀,各為二篇,未知所出。」則「夕桀」二字,後人附益,非鄭注信矣。劉徽《九章算經序》云:「包犧氏始畫八卦,作九九之術,以合六爻之變。黃帝建《曆紀》,協律呂。隸首作數。周公制禮,有九數。九數之流,則《九章》是矣。漢張蒼、耿壽昌皆善算,因舊文刪補,故校其目。與古或異,而所論多近語。」

  《里宰》以歲時合耦於耡,注云:「耡者,里宰治處也,若今街彈之室。於此合耦,使相佐助。」疏謂:漢時在街置室,檢彈一里之民。《金石錄》有中平二年正月《都鄉正街彈碑》,在昆陽城中。趙明誠失於考《禮注》,而酈氏注《水經》、洪氏《隸釋》,皆以「街」為「衛」,又誤矣。《漢·食貨志》言古制云:「春將出民,里胥平旦坐於右塾,鄰長坐於左塾,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里胥之塾,其即《里宰》所謂「耡」者歟?

  《庖人注》:青州之蟹胥。《釋文》:胥,息徐反。劉音「素」。《字林》先於反,蟹醬也。《集韻》:蝑,蟹醢,四夜切。當從《集韻》。《籩人注》:皗者,析干之,出東海。陸廣微《吳地記》云:「闔閭思海魚,而難於生致。治生魚,鹽漬而日干之,故名為鯗。」讀如「想」。

  《管子·地員篇》:九州之土,為九十物。每土有常,而物有次。群土之長,是唯五粟,次曰五沃,次曰五位,次曰五蘟,次曰五壤,次曰五浮,凡上土三十物,種十二物。中土曰五怸,次曰五纑,次曰五壏,次曰五剽,次曰五沙,次曰五塥,凡中土三十物,種十二物。下土曰五猶,次曰五[弓土],次曰五殖,次曰五觳,次曰五鳧,次曰五桀,凡下土三十物,種十二物。凡土物九十,其種三十六。按:《大司徒》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以土宜之法,辨十二壤之物,而知其種。此篇亦古制之存者。《河圖》謂東南神州曰晨土,正南邛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幵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東北咸州曰隱土,正東揚州曰信土。

  《地員篇》:凡草土之道,各有穀造。或高或下,各有草土。葉下於轝,轝下於莧,莧下於蒲,蒲下於葦,葦下於雚,雚下於蔞,蔞下於荓,荓下於蕭,蕭下於薜,薜下於萑,萑下於茅,凡彼草物有十二衰。註:轝即郁也。衰,謂草上下相重次也。按:《周官》有草人,此豈其遺制歟?

  土圭度地之法,景一寸,地差千里。一分,地差百里。王畿千里以寸為法,五等諸侯之地,以分為法。尺有五寸者,一萬五千里之景也。天地相去三萬里。嘗考《隋、唐志》宋元嘉十九年,測於交州,何承天謂:六百里差一寸。後魏永平元年,測於洛陽,信都芳謂:二百五十里差一寸。然宋之於陽城,魏之於金陵,皆隃度未可據也。唐開元十二年,植表浚儀,大率五百二十六里二百七十步差二寸余,遂以舊說千里一寸為妄。王朴曰:「陽城乃在洛之東偏,開元得浚儀之岳台,應南北弦居地之中。」司馬公《日景圖》云:「日行黃道,每歲有差。地中當隨而轉移。故周在洛邑,漢在潁川陽城,唐在汴州浚儀。」潏水李氏云:「周於陽城測景,說者謂地形西北高,東南下。極星在北,斗亦在北。極星乃天之中也,天之中則地之中。」

  「諸公之地,方五百里」,與《武成》、《孟子》之言不合。子產曰:「列國一同。」《孟子》亦曰:「魯方百里。」《明堂位》乃云:「魯方七百里。」或謂《周官·明堂位》兼附庸而言。《職方氏疏》云:「無功,縱是公爵,惟守百里地。謂若虞公、虢公,舊是殷之公,至周仍守百里國,以無功故也。」愚按:《左氏傳》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皆周所封。謂舊是殷之公,誤矣。

  歲終正治而致事,註:上其計簿。疏云:「漢時考吏,謂之計吏。」今按:《說苑》:晏子治東阿三年,景公召而數之;明年上計,景公迎而賀之。《韓子·外儲說》:西門豹為鄴令,居期年,上計,君收其璽。《新序》:魏文侯東陽上計,錢布十倍。《史記》:秦昭王召王稽,拜為河東守,三歲不上計。然則春秋戰國時,已有上計,非始於漢。

  朱文公曰:「讀曹公、杜牧《孫子》,見其所論車乘人數,諸儒皆所未言。唯蔡季通每論此事,以考《周禮》軍制皆合。」愚按:《孫子·作戰篇》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曹公註:馳車,輕車也。杜牧註:輕車,戰車也。古者車戰,革車、輜車、重車也,載器械財貨衣裝。《司馬法》曰:「一車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廄養五人,樵汲五人。輕車七十五人,重車二十五人,故二乘兼一百人為一隊。舉十萬之眾,革車千乘,校其費用支計,則百萬之眾皆可知也。」《左氏傳》:乙卯,楚師軍於邲。丙辰,楚重至於邲。呂成公謂:凡戰,兵車在前,輜重常在兵車之後。楚重次日乃至,後一日,故無抄擊之患。唐說齋云:「儒者謂甸出七十五人,不知實出百人。其七十五人,戰車也。其二十五人,重車也。」

  古者步百為畝。古之百畝,為今四十一畝一百六十步。古之一井,為今三百七十五畝。竇儼曰:「小畝步百,周之制也。中畝二百四十,漢之制也。大畝三百六十,齊之制也。今所用者,漢之中畝。」《鹽鐵論》御史曰:「古者制田,百步為畝。先帝哀憐百姓,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畝。」《通典》謂:商鞅佐秦,以為地利不盡,更以二百四十步為畝。二說不同。

  《禹貢》之田九等,蒍掩別楚地亦九等,《孟子》、《王制》為五等,而《周官》止三等。解者謂:《大司徒》不易、一易、再易三等,都鄙之制也。《小司徒》上、中、下地三等,六鄉之制也。《遂人》上、中、下地三等,有萊者,六遂之制也。《大司馬》上、中、下地三等,諸侯之制也。

  遂人治野,乃鄉遂公邑之制。匠人溝洫,乃采地之制。鄭康成云:「周制畿內用夏之貢法,稅夫無公田。邦國用殷之助法,制公田不稅夫。」朱文公亦云:「溝洫以十為數,井田以九為數。井田、溝洫決不可合,而永嘉諸儒欲混為一。康成注,分為二是也。」愚按:李泰伯《平土書》云:「周畿內及諸侯一用貢法。」蓋泰伯已與康成異矣,非始於永嘉諸儒也。劉氏《中義》以匠人溝洫,求合乎遂人治野之制,謂遂人言積數,匠人言方法,然《周禮》、《考工》各為一書。易氏謂:匠人前代之制。

  禹盡力乎溝洫,「濬畎澮,距川」。《遂人》五溝五塗之制,因於古也。以水佐耕者豐,稻人掌之。以水佐守者固,司險掌之。自鄉遂之法弛,子駟為田洫而喪田者以為怨。子產作封洫而伍田疇以為謗。晉欲使齊盡東其畝,而戎車是利。甚而兩周爭東西之流,至商鞅決裂阡陌,呂政決通川防,古制蕩然矣。古者內為田廬,外為溝洫。在易之師,寓兵於農,伏險於順,取下坎上坤之象。溝洫之成,自禹至周,非一人之力。溝洫之壞,自周衰至秦,非一日之積。先儒謂井田壞而戎馬入中國,如入無人之境。悲夫!

  人耦牛耦,鄭氏註:合耦並言之。疏謂:周時未有牛耦耕,至漢趙過始教民牛耕。今考《山海經》后稷之孫叔均,始作牛耕。周益公云:「孔子有犁牛之言。冉耕,亦字伯牛。《賈誼書》、《新序》載鄒穆公曰:『百姓飽牛而耕。』《月令》季冬出土牛,示農耕早晚。何待趙過?過特教人耦犁,費省而功倍爾。」

  盬鹽,引池而化,《山海經》鹽販之澤,《穆天子傳》至於盬,晉郇瑕氏之地,而猗頓用是起者也。散鹽,煮水而成,《夏書》青州之貢,《職方》幽州之利,齊之渠展,燕之遼東,而宿沙初作者也。形鹽,物地以出之,周公閱所云「鹽虎形也」。飴鹽,於戎以取之,伊尹所云「和之美」者,大夏之鹽也。後周四鹽之政仿此。古者川澤之饒,與民共之。自《海王》之篇,祈望之守,作俑於齊,至漢二十倍於古。考之《漢志》,鹽官三十有五,唐有鹽之縣一百五。本朝鹽所出者十二路,為池二,為監七,為場二十二,為井六百有九,法益詳而利無遺矣。

  玩物喪志,召公以為戒。凡式貢之餘財,以共玩好之用,恐非周公之典。《無逸》曰:「惟正之供。」

  《外府注》:泉始蓋一品,周景王鑄大泉而有二品。韋昭注《周語》曰:「單穆公云:『古者有母平子,子權母而行。』然則二品之來,古而然矣。」

  古者以射御為藝。孔子曰:「執射乎?執御乎?」《詩》曰:「叔善射忌,又良御忌。」「四黃既駕,兩驂不猗」,御之善也。「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射之善也。學射者多矣。造父之師泰豆氏,尹需之習秋駕,皆學御者也。《說苑》謂:御者使人恭,射者使人端。亦正心修身之法。

  貨賄用璽節,註:今之印章也。《司市注》云:「如今斗檢封。」《職金》云:「楬而璽之。」《左傳》:季武子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戰國策》欲璽者段乾子也。蔡邕《獨斷》云:「古者尊卑共用之。」衛宏云:「秦以來天子為璽,又獨以玉為之,臣下莫敢用。」唐又改璽為寶。《五代史》臣曰:「國以玉璽為傳授神器,遂古無聞。」《運斗樞》曰:「舜為天子,黃龍負璽。」《世本》曰:「魯昭公始作璽。」

  司門正其貨賄。正者,禁其淫侈而歸於正也。注讀為「征」,非是。

  跡人,春秋末,宋猶有是官。《左氏·哀十四年傳》:跡人來告曰:「逢澤有介麋焉。」

  司祿闕。《孟子》云:「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趙氏註:今《周禮》司祿之官無其職,是諸侯皆去之,故不復存。

  《槁人注》:今司徒府中有百官朝會之殿。後漢《蔡邕集》所載,百官會府公殿下者也。古天子之堂,未名曰殿。《說苑》:魏文侯御廩災,素服辟正殿五日。《莊子·說劍》云:「入殿門不趨。」蓋戰國始有是名。《燕禮注》:當東霤者,人君為殿屋也。疏謂:漢時殿屋四向流水,舉漢以況周。然《漢·黃霸傳》先上殿,注謂:丞相所坐屋。古者屋之高嚴,通呼為殿,不必宮中也。

  《大宗伯疏》:《星備》云:「五星初起牽牛,歲星一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歲而周天。熒惑日行三十三分度之一,三十三歲而周天。鎮星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歲而周天。太白日行八分度之一,八歲而周天。辰星日行一度,一歲而周天。」《馮相氏疏》:《星備》云:「明王在上,則日月五星皆乘黃道。」《保章氏疏》:《星備》云:「五星更王相休廢,其色不同。王則光芒,相則內實;休則光芒無角,不動搖;廢則少光。色順四時,其國皆當也。」《星備》之書,僅見於此。隋、唐《志》皆不著錄。

  周五禮之別,三十有六。唐五禮之儀,一百五十有二。《唐志》云:「自梁以來,始以當時所行,傅於《周官》五禮之名,各立一家之學。」

  九韶之舞,注云:「當為大韶。」愚謂:「九韶」之名尚矣,不必改字。《說苑》:孔子至齊郭門之外,遇一嬰兒,挈一壺,相與俱行。其視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謂御曰:「趣驅之,趣驅之!韶樂方作。」孔子至彼,聞韶,三月不知肉味。齊景公作《徵招》、《角招》,蓋舜樂之存者。劉原父云:「《九招》者,九名。予識其三焉,祈、徵、角之謂也。」《山海經》:夏後開得《九辯》、《九歌》以下,始歌《九招》於大穆之野。《帝王世紀》:啟升後十年,舞《九韶》。《竹書》曰:「夏後開儛《九招》。」《史記》禹乃興《九招》之樂,《索隱》曰:「即舜樂《簫韶》九成。」艾軒謂:勸之以《九歌》,即《九招》之樂。《呂氏春秋》:帝嚳命咸黑作為舞聲,歌《九招》、《六列》、《六英》。帝舜令質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德。然則《九招》作於帝嚳之時,舜修而用之。秦唯《韶》、《武》二樂存。

  班固《律曆志》述劉歆之言,以律為下生,呂為上生。鄭康成以黃鐘三律為下生,以蕤賓三律為上生。梁武帝《鐘律緯》謂:班固夾鍾中呂,過於無調。鄭康成有昇陽而無降陽。陳用之《禮書》謂:自子午以左皆上生,子午以右皆下生。以鄭說為是。張文饒《翼元》曰:「十二月之律以候月,六十日之律以候日。月律當一下一上,依次而生。日律當用蕤賓重上生。司馬遷、劉歆之法,月律也。呂不韋、淮南、京房之法,日律也。《晉志》取司馬而非淮南,梁武是京房而非班固,皆非通論。」

  大卜三兆,其頌皆千有二百。夏後鑄鼎繇曰:「逢逢白雲,一南一北,一西一東。九鼎既成,遷於三國。」懿氏占曰:「鳳凰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姜。」成季卜曰:「間於兩社,為公室輔。」驪姬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衛侯繇曰:「如魚窺尾,衡流而方羊裔焉。」漢文兆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皆龜繇也。

  卜師四兆,鄭氏鍔以理推之,謂:方兆,占四方之事也,漢武帝發《易》占,知神馬從西北來。功兆,占立功之事也,楚司馬子魚卜戰令龜。義兆,占行義之事也,惠伯曰:「忠信之事則可。」弓兆,有射意,後世有覆射之法。

  《龜人》六龜,《易》十朋之龜。《爾雅》十龜。《唐六典》:辨龜九類五色,依四時用之。

  《列子》夢有六候,與《占夢》同。《噩》作「蘁」。東坡曰:「高宗言夢,文王、武王言夢,孔子亦言夢。其情性治,其夢不亂。」西山曰:「正夢不緣感而得,余皆感也。」

  《大祝》九祭,九曰「共祭」。注云:「共,猶授也。王祭食,宰夫授祭。《孝經說》曰:『共綏執授。』」疏云:「《孝經說》,《孝經緯》文。共綏執授,謂將綏祭之時,共此綏祭以授屍。」愚謂:疏謂綏祭,非也。《後漢·禮儀志》注《孝經援神契》曰:「尊三老者,父象也。謁者奉幾,安車軟輪,供綏執授。」宋均曰:「供綏,三老就車,天子親執綏授之。」永平二年《養老詔》,亦有「安車軟輪,供綏執授」之語。蓋取《孝經緯》。

  鄭司農注「肅拜」:但俯下手,今時撎是也。項氏云:古之拜,如今之揖,折腰而已。介冑之士不拜,故以肅為禮,以其不可折腰也。其儀特斂手向身,微作曲勢。此正今時婦人揖禮也。漢時婦人之拜,不過如此。或謂自唐武氏始尊婦人,不令拜伏,誤矣。周天元令婦人拜天台,作男子拜,則雖虜俗,婦人亦不作男子拜也。《內則》尚右手者,言斂手右向,非若今用手按膝作跪也。男之尚左亦然。今考太祖問趙普拜禮:何以男子跪而婦人不跪?普問王貽孫,對曰:「古詩『長跪問故夫』,婦人亦跪也。唐武后時,婦人始拜而不跪。」普問所出,對曰:「唐張建章《渤海記》備言之。」

  《眡祲》掌十煇之法,占日旁之氣也。二鄭解,其同者六,其異者四。《大卜》「掌三夢之法,其經運十,其別九十」,謂占夢之正法有十也,一運而九變,十運而九十變。注以「經運」為「十煇」,先儒謂日之煇光。夢之變通,其占不同,不當改「運」為「煇」。

  《大史》「正歲年以序事」,註:中數曰歲,朔數曰年。中數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朔數三百五十四日。《漢·歷志》曰:「閏所以正中朔也。」或謂:周以建子為正,而四時之事,有用夏正建寅者。用建寅則謂之歲,用建子則謂之年。《洪範正義》從冬至及明年冬至,為一歲。

  《馮相氏》「致日致月」,註:冬至日在牽牛,景丈三尺。夏至日在東井,景尺五寸。此長短之極。春分日在婁,秋分日在角,而月弦於牽牛、東井。《左氏傳》:日月之行,分同道也,至相過也。《正義》云:「春分朔則日在婁,望則月在角。秋分朔在角,望在婁。婁、角天之中道,故晝夜等。冬至朔則日在斗,望則月在井。夏至朔在井,望在斗。斗、井南北,故晝夜長短極。冬至古日在牽牛,今在斗。鄭注與孔疏異,曆法歲差也。

  《保章氏》「星土」,按《乙巳占》論十二次云:「北方之宿,主吳、越;火午之辰,在周邦。天度均列,而分野殊別。一次所主,或亘萬里,跨數州,或於寰內不布一郡。《國語》歲在鶉火,有周之分野。今豐鄗當秦宿,而周分隸豫州,理實難詳。至如熒惑守心,宋景禳其咎;實沈為祟,晉侯受其殃。事驗時有相應。」賈公彥謂:吳、越在南,齊、魯在東,今歲星或北或西,不依國地所在。此受封之日,歲星所在之辰,國屬焉故也。或云:「十二次可言者一,其惟析木乎?」尾箕艮維燕,可以言東北。

  「十有二歲」,註:歲星為陽,右行於天,太歲為陰,左行於地,十二歲而小周。潏水云:「歲星在天,歲陰在地。《天官書》曰:『歲陰在攝提格,歲星在星紀。歲陰在單閼,歲星在玄枵。』自嘉祐丁酉,驗之多差,近年尤甚。歲星常先月余,近年以來,常先一百二十餘日。」愚考《大衍曆議》曰:「歲星自商、周迄春秋之季,率百二十餘年而超一次。戰國後,其行寖急,至漢尚微差,及哀、平間余勢乃盡,更八十四年而超一次。」三山陳氏謂:如《左氏》之說,則寅而在卯,午而在亥;如《史記》之說,則寅而在丑,辰而在亥。以次推之,皆不同。《汲冢·師春》謂:歲星每歲而成一分,積百四十四年而滿本數,則為超辰之限。

  《外史》「達書名」,鄭康成謂:古曰名,今曰字。字者,滋也。《聘禮》記云:「百名以上書於策,不及百名書於方。」王文公云:「文者,奇偶剛柔,雜比以相承,如天地之文,故謂之文。字者,始於一而生於無窮,如母之字子,故謂之字。」夾漈謂:獨體為文,合體為字。主類為母,從類為子。六書象形、指事,文也;會意、諧聲、轉注,字也;假借者,文與字也。諧聲與五書同出,五書尚義,諧聲尚聲。《說文》形也,以母統子;《廣韻》聲也,以子該母。字書,眼學;韻書,耳學。《中庸或問》曰:「司徒教民,書居其一。外史達書名於四方,大行人又九歲一諭焉。其制度之詳如此。秦以小篆、隸書為法,而周制始改。」

  《鎛師注》引《春秋傳》「賓將趨」,今《左傳》作「掫」。《環人注》引「御下[扌兩]馬」,今作「兩」。《職方氏注》引《國語》「閩芊蠻矣」,今作「蠻芊」。

  《司爟》,鄭司農引《鄹子》,與《論語》馬融引《周書·月令》同。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季夏取桑柘,秋取柞楢,冬取槐檀。王劭曰:「《周官》四時變火以救時疾,火不數變,疾必興。聖人作法,豈徒然也。晉時有以洛陽火度江者,代代事之,相續不滅,火色變青。」東漢《禮儀志》:日夏至,浚井改水。日冬至,鑽燧改火。改水,唯見於此。

  水有疏導,火有出納,山林金錫之地,皆為之厲禁。時而用之,先王財成輔相之妙也。《鹽鐵論》大夫曰:「五行,東方木而丹章有金銅之山,南方火而交趾有大海之川,西方金而蜀隴有名材之林,北方水而幽都有積沙之地。此天地所以均有無,通萬物也。」《管子》: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出鐵之山三千六百九。《唐六典》:天下水泉三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有九。

  漏刻之法,晝夜百刻。易氏云:「十二時,每時八刻二十分,每刻六十分。」王昭禹云:「寅、申、巳、亥、子、午、卯、酉八時,各八刻。辰、戌、丑、未四時,各九刻。」愚謂:易氏之說與古法合。司寤氏掌夜時,註:謂夜晚早,若今甲、乙至戊。疏云:「甲、乙則早時,戌、亥則晚時。」愚按:衛宏《漢舊儀》中黃門持五夜,甲、乙、丙、丁、戊夜,今謂之五更。疏以「戊」為「戌」,誤矣。馬融以昏明為限,鄭康成以日出入為限,有五刻之差。蔡邕以星見為夜,日入後三刻,日出前三刻,皆屬晝。鄭與蔡校一刻。王伯照云:「晝夜長短,以岳台為定。九服之地,與岳台不同,則易箭之日,亦皆少差。」

  「職方氏」,《漢樊毅修西嶽廟記》作「識方氏」。《史通》云:「《周書·職方》之言,與《周官》無異。」

  兗州,其浸盧維。注云:「當為『雷雍』,字誤也。」顏師古曰:「盧水在濟北盧縣。」《說文》:濰水出琅邪箕屋山,東入海,徐州浸。《夏書》:濰、淄其道。鄭讀非也。

  王有三朝:一曰治朝,在路門之外,宰夫、司士掌之。二曰燕朝,在路門之內,大仆掌之。三曰外朝,在皋門之內,庫門之外,朝士掌之。內朝二,外朝一。《唐六典》:承天門,古之外朝。太極殿,古之中朝。兩儀殿,古之內朝。

  鄭康成因《左氏》「三辰旂旗」之文,謂:王與公同服九章之袞。考之經,無所見。《司服》云:「公自袞冕而下如王之服。」則袞冕而上之章,日月星辰也。冕十二旒,取法天數,豈同服九章無君臣之別哉!《郊特牲》王被袞以象天,註:謂有日月星辰之章。此魯禮也,豈有周服九章而魯乃服十二章者乎?漢明帝采《周官》、《禮記》、《尚書·皋陶篇》乘輿服,從歐陽氏說,備十二章,得古制矣。

  五刑之法,疏謂:宮刑至隋乃赦。崔浩《漢律序》:文帝除肉刑而宮不易。《書正義》:隋開皇之初,始除宮刑。按《通鑑》:西魏大統十三年三月,除宮刑。非隋也。

  孫君孚《談圃》謂:《周官》贊牛耳,荊公言取其順聽,不知牛有耳而無竅,本以鼻聽。有人引一牛與荊公辯。今按《周禮義》云:「牛耳,屍盟者所執。」無順聽之說,蓋荊公聞而改之。

  《萍氏》幾酒,猶妹土之誥也。禹惡旨酒,《易·未濟》之終,以濡首為戒,曷嘗導民以飲,而罔其利哉!初榷酒酤,書於《漢武紀》,其流害萬世,甚於魯之初稅畝。

  《大戴記·朝事篇》取《周官·典命·大行人》,朱子《儀禮經傳》,以為朝事義。

  《考工記》貉逾汶則死,先儒以汶為魯之汶水。《列子釋文》云:「案《史記》『汶』與『岷』同,謂汶江也。今江邊人云:『狐不渡江。』《說文》貉,狐類也。逾越大水,則傷本性。」

  有虞氏上陶。舜陶河濱,器不苦窳。周陶正猶以虞閼父為之。

  周人上輿。《中庸或問》:軌者,車之轍跡,輿之廣六尺六寸。其轍跡在地者,相距之間,廣狹如一,無有遠邇,莫不齊同。至秦然後車以六尺為度。

  《輪人注》:揱,讀為「紛容揱參」之「揱」。疏云:「今檢未得。」愚謂:即《上林賦》紛溶萷蔘。

  《冶氏注》:鋌,讀如「麥秀鋌」之「鋌」。《表記注》:移,讀如「禾汜移」之「移」。六字未知出何書,疏不釋其義。或者農書所載歟?移,昌氏反。

  潏水云:「粟氏為量。鄭玄以方尺積千寸,此乃九章米粟法。某家舊有一古銅敦,乃周成王時物。甘人侵扈,命正人出師復扈邦,賜有功師氏,而數亦皆備。

  《嘉量》之銘,《祭侯》之辭,皆極文章之妙。而梓人筍虡之制,文法奇古,有飛動之狀。蓋精於道者,兼物物而後能制器。《莊子》謂:梓慶削木為鐻,鐻成,見者驚猶鬼神。以天合天,道與藝俱化,豈物物刻雕之哉!

  《大戴記·投壺篇》云:「嗟爾不寧侯,為爾不朝於王所。故亢而射,女強食。食爾曾孫侯氏百福。」此《祭侯》之辭也,與《梓人》同而略異。萇弘設射不來,不來者諸侯之不來朝者也。侯者,射垛也,因祭寓意,以為諸侯之戒。

  《司儀》問君,君問大夫,君勞客。注云:「問君曰:『君不恙乎?』對曰:『使臣之來,寡君命臣於庭。』問大夫曰:『二三子不恙乎?』對曰:『寡君命使臣於庭,二三子皆在。』勞客曰:『道路悠遠,客甚勞。』勞介則曰:『二三子甚勞。』」疏云:「未知所出何文,或雲是孔子聘問之辭,亦未得其實。」愚按:《說苑》魏太子擊封中山,遣倉唐使於文侯。文侯召倉唐見之,曰:「擊無恙乎?」倉唐曰:「唯唯。」如是者三,乃曰:「君出太子而封之國,君名之,非禮也。」文侯怵然變容,問曰:「子之君無恙乎?」倉唐曰:「臣來時拜送書於庭。」鄭氏所述,蓋古禮也。《大行人注》亦云:「問不恙。」

  《周禮》,劉向未校之前,有古文,校後為今文。古今不同。鄭據今文注,故云「故書」。朱子曰:「八法、八則、三易、三兆之類,各有書。屬民讀法,其法不可知,如戰之陣,其陣法不可見矣。」

  《冥氏注》鄭司農云:「讀為『冥氏《春秋》』之『冥』。」按《儒林傳》:冥都傳顏氏《春秋》之學。疏謂:若《晏子》、《呂氏》之類,非也。

  王肅《聖證論》譏短鄭康成,謂:天體無二,郊、丘為一,禘是五年大祭先祖,非圜丘及郊。祖功宗德,是不毀之名,非配食明堂。皆有功於禮學,先儒韙之。《聖證論》今不傳,《正義》僅見一、二。唐《禮志》曰:「讖緯亂經,鄭玄主其說。以禋祀祀昊天上帝,此天也。玄以為天皇大帝者,北辰耀魄寶也。兆五帝於四郊,此五行精氣之神也。玄以為靈威仰、赤熛怒、含樞紐、白招拒、汁光紀者五天也。由是有六天之說。顯慶二年,禮官議六天出緯書,南郊、圓丘一也,玄以為二。郊及明堂祭天,而玄以為祭太微五帝。啟蟄而郊,郊而後耕,而玄謂周祭感帝靈威仰,配以后稷,因而祈谷。皆繆論也。

  古未有筆,以書刀刻字於方策,謂之削。魯為《詩》、《書》之國,故《考工記》以魯之削為良。

  沙隨程氏曰:「《禹貢》冀州之北,不可畫五服之地。《周官》雍州之西,不可畫九畿之地。」

  《師氏》:使其屬帥四夷之隸,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門外。司隸帥四翟之隸,使皆服其邦服,執其邦兵,守王宮。唐太宗擒頡利,其酋長帶刀宿衛,亦古制也。然結社率之變,幾至危殆。蓋先王德化之盛,非太宗所能及。慕冠帶百蠻之名,而不虞後患。《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遂師》「抱磨」,音「歷」。《史記·樂毅書》「故鼎反乎磨室」,徐廣註:磨,歷也。《戰國策》、《新序》作「曆室」。蓋古字通用。

  《大史》大師抱天時,注云:「大出師,則大史主抱式,以知天時。」《史記·日者傳》:旋式正棋。《唐六典》太卜令三式曰:「雷公太一。六壬其局以楓木為天,棗心為地。」六壬之說,許叔重曰:「水者,准也。」生數一,成數五,以水數配之為六壬也。遁甲者,推六甲之陰而隱遁也。本黃帝、風后之術。孤虛者,一畫為孤,無畫為虛,二畫為實。以六十甲子定四方,占其孤虛實而向背之。《吳越春秋》計倪曰:「孤虛,謂天門地戶也。」

  鄭剛忠《解義》,如「冕服九章」、「授田三等」、「治兵大閱,旗物之互建」、「六鄉六遂,師都之異名」、「陰陽之祀,有用牲之疑」、「九畿之國,有朝貢之惑」、「豆區鍾釜,有多少之差」、「世室重屋,非明堂之制」,皆辯明使有條理。

  古者,國有閒田,田有餘夫,夫有閒民,民有羨卒,不盡其財力也。至秦而自實田,至漢而核墾田,至隋而閱丁口,至唐而括逃戶隱田,於是財殫力盡,民無樂生之心矣。

  取士之制,其塗有三:諸侯三年一貢士,侯國之士也;鄉大夫興賢能,王畿之士也;大司樂教國子,國之貴遊子弟也。

  漆林之徵二十而五。漆以飾器用而已。舜造漆器,群臣咸諫,防奢靡之原也。種漆成林,重其征,所以抑末而返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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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列子》

列子 〔先秦〕

咄咄兩小兒,多言空爾為。

後之日無定,不覺心有期。

尺棰探蒼溟,俱令傍者嗤。

誰謂不能決,孔兵乃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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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劉通府》

列子 〔先秦〕

昨跨蒼虬恣馳騁,曉拂君山莫襄郢。飄飄列子御風行,出入有無凌倒影。

十郡宗藩聯戚畹,尺步繩趨咸整整。乳哺赤子如哺雛,抑塞誅求杜干請。

干請誅求事慘傷,犬羊盡化為豺狼。仰天戟手祝來世,有身只願生湖湘。

戚畹如君豈多見,投我明珠閃驚電。三年不食亦伸眉,語及民艱淚如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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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虛子歌》

列子 〔先秦〕

馮虛子,清且脩,藐觀萬物如浮漚。金莖一柱出天表,青田孤鶴橫高秋。

大鵬摶風九萬里,下視塵寰渺煙水。蜃樓縹緲危接天,夜半月明常獨倚。

四方上下隨所之,茫茫積氣將焉依。居無室廬轍無跡,鰲背豈有三山為。

空中雞犬劉安宅,我亦因之寄遐適。飛光浩浩不少留,回首人間非宿昔。

列子禦風已千載,莊生化蝶今安在。水中漉月亦好奇,管里窺天竟無底。

太虛太虛問不應,銀河耿耿凝寒冰。丹台紫府不可登,願歸大化何由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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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劇·李雲英風送梧桐葉》

列子 〔先秦〕

楔子

(沖末扮任繼圖引正旦李氏上,雲)小生姓任名繼圖,字道統,本貫西蜀人也。渾家姓李名雲英,乃故丞相李林甫之孫女。小生攻習詩書,兼通武藝,有同堂朋友哥舒翰,守御西蕃,遣使臨門。取小生參贊軍事,小生則索走一遭去。渾家,你在家中權時過遣,我到彼處建立功業,博得一官半職,還來與你同享富貴,有何不可?(正旦雲)男兒,你去不爭,目今安祿山作亂,人不顧生,倘有不測,教妾一身,如之奈何?(任繼圖雲)渾家不知,自古修文演武,取功名於亂世,終不然戀酒貪花,墮卻壯志。從來道: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那時稱我平生之願,腰金衣紫,蔭子封妻,榮顯鄉閭,也是好事。渾家休得阻當,小生便索登程也。(正旦雲)男兒既然堅意要去進取功名,一路上小心在意者!(唱)

【仙呂】【賞花時】雨淚流紅翠袖斑,錦被分香鳳枕閒。無計鎖雕鞍,江空歲晚,何處問平安!(同下)

第一折

(外扮牛尚書同張千上,雲)老夫尚書牛僧孺是也。從天子幸蜀,有一女子李雲英,乃李林甫孫女,被軍中所擄。他說原有夫主,老夫收留在家,夫人每每勸我納為侍妾。老夫想來,冠至敝不可棄之於足。履雖新不可加之於首。此女相門之家,納之為妾,此心安忍?因此認為義女,教俺親生女孩兒金哥拜為姐姐,就學他針指女工。待雲英家信通時,還他夫婦完聚;若他丈夫沒了,就與他嫁個良婿,豈非陰騭?今日俺夫人大慈寺中燒香去,左右,收拾轎馬,一同小姐隨侍夫人走一遭去來。(下)(正旦引梅香上,雲)妾身丈夫任繼圖。前往西蕃,進取功名。自他去後,有安祿山作亂,陷了長安,天子幸蜀,妾身被軍中所擄。幸得牛尚書收買妾身,留養府中,以為義女,教他女孩兒拜妾身為姐姐。雖是坐享富貴,則夫婦分離,不知音耗,這煩惱如之奈何!目今春間天道,花柳爭妍,對此美景良辰,越添離別之苦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鏡破釵分,粉消香褪,縈力寸。酒美花新,總是思家恨。

【混江龍】韶華將盡,三分流水二分塵。悶懨懨人閒白晝,靜巉巉門掩青春。白鸚鵡頻傳花外語,錦鴛鴦將避柳邊人。囀曉日鶯聲恰恰,舞香風蝶翅紛紛。映樓閣青山隱隱,漾池塘綠水粼粼。過節序偏增感嘆,對鶯花謾自傷神。桃似火,草鋪茵,歌聲歇,笑聲頻。則為我眼中不見意中人,因此上今春不滅前春悶。流淚眼桃花臉瘦,鎖愁腸楊柳眉顰。(雲)當日妾身不合容他去了,致有今日也呵!(唱)

【油葫蘆】悔殺當初不自忖,輕將羅袂分,今日個錦箋無路托鴻鱗。我如今瘦岩岩腰減羅裙褪,他那裡急煎煎人遠大涯近。昨日是秋,今日是春。嘆光陰有盡情難盡,無計覓行雲。

【天下樂】可正是一樣相思兩斷魂,青也波春,斷送了人,嘆孤身恰如飛絮滾。虛飄飄離亂人,孤另另多病身,對輕風憔悴損。

【那吒令】瓊梳插綠雲,顯青天月痕;湘裙盪曉雲,污春衫酒痕;鮫綃翦素雲,搵啼妝舊痕。打疊起心上愁,拽紮起眉尖恨,雖則是強點朱唇。(梅香雲)姐姐,快來着些!(卜兒扮老夫人上)(正旦雲)母親,您孩兒到也。(行科)(唱)

【鵲踏枝】隨侍着母親,去遊春,列兩行侍妾丫環,簇擁定繡轂雕輪。虞候們行得來大緊,早來到聳青霄金碧山門。(虛下)

(任繼圖上,雲)小生任繼圖,自參哥舒翰軍事,離家不久,安祿山作亂,殘破京師,天子幸蜀。小生家眷存亡,未知下落,每日愁思。今安祿山被擒,天下大定,至尊還京,小生方得還家。今往大慈寺過,權且歇馬,約着友人花卿之子花仲清,來此同游。怎麼還不見來?小生見佛殿在側,粉壁光淨,口占一詞,詞寄[木蘭花慢],以寫思家離別之懷。(做寫科,詞雲)等閒離別,一去故鄉音耗絕。禍結兵連,嬌鳳雛鸞沒信傳。落花風絮,杜鵑啼血傷春去。過客愁聞,佇立東風欲斷魂。小生不留姓字,寫了出門,還候花仲清咱。(下)(卜兒同正旦上,雲)點上燈燭來,待我燒香也。(正旦出佛殿,做行廊下科,雲)前面行的那秀才,看他模樣,好與我男兒一般。向我前試認咱。(任繼圖雲)我尋花仲清去來。(正旦唱)

【寄生草】是何處風流客,誰家年少人?他轉迴廊忙把身軀褪,我隔雕欄不敢題名問,他出山門不肯回頭認。莫不是遊仙夢裡乍相逢,多管是武陵溪畔曾相近。

(雲)俺母親等去燒香,索去點上燈燭來。(做點燈科,雲)請夫人上香。(做見詩科)(唱)

【金盞兒】字體草連真,詞句煞清新。包藏着四海三江悶,走龍蛇筆陣起煙雲。(帶雲)莫不是我男兒麼?(唱)看時頻滴淚,讀罷暗消魂。可恰才題句客,兀的不傒幸殺斷腸人!(帶雲)這字體好似俺男兒的。(唱)

【醉中天】這書學宗秦漢摹唐晉。這筆陣流三峽掃千軍。好與俺男兒字逼真,一點畫從頭兒認,字法兒不差了半分。既傳芳信,不題名卻為何因?(雲)雖然如此,天下人寫的字多有一般的,未審是與不是,索和一首,若是俺丈夫見了,必尋我也。我試寫在此咱。(唱)

【後庭花】捻霜毫訴事因,別夫君又幾春。思往事渾如夢,恨不的上青山便化身。拂綽了駐間塵,(雲)我依着他韻,也做一首咱。(唱)待酬前韻,兩三行字體勻,說當年夫婦恩。願兒夫親見聞,任傍人胡議論。

【青哥兒】也是我一旨、一言難盡,潑殘生進退、進退無門,恰便似月待圓花待春。想當日阮肇劉展,采約尋真,花雨香雲?隔斷凡塵。尚兒自笙歌迎入,畫堂春,他也有姻緣分。

(雲)寫完了。試念咱。(詞雲)臨歧分別,一旦恩情成斷絕,烽火相連。雁帖魚書誰與傳。

身如柳絮,沾泥不復隨風去。杜宇愁聞,啼斷思鄉怨女魂。(卜兒雲)殿上燒香咱。(卜兒見正旦寫詞,怒科,雲)雲英,你是裙釵女流之輩,何故賡和他人詞章,豈不出醜?(正旦雲)母汞,孩兒見此詞與俺丈夫任繼圖寫的無異。以此和一首在後面。倘若真箇是俺男兒,他必來尋妾身也。(唱)

【賺煞】聽孩兒訴衷情,休嗔忿,(卜兒雲)你是個女孩兒,題詩恐怕旁人恥笑。(正旦唱)有共他每笑哂,非是荒淫惹外人。(卜兒雲)你題甚詩?(正旦唱)這詞又不是道春情子曰詩云,暗傷神,雨淚紛紛,低首無言聽處分。(卜兒怒雲)雖然如此,你是女子,賡和他人詞章,是何體面?(正旦雲)母親息怒,孩兒再不敢了也。(唱)則今日從朝至昏,不離分寸,酩子裡向晚妝樓,目斷楚台雲。(同下)

第二折

(外扮花仲清上,雲)小生乃節度使李光遠手下偏將花卿之子花仲清是也。從小隨父親習學兵法,自誅逆賊段子章,累建大功,朝廷不蒙重用,以此閒居。小生有友人任繼圖,此人乃飽學才子,因哥舒翰請他參贊軍事,不意祿山作亂,回至家中,妻子被擄,家計一空。此人發志,與小生至此,同應科舉。適間同至郵亭,小生馬要飲水,以此落後了,只索縱馬趕他去咱。(下)(任繼圖上,雲)小生任繼圖,到此大慈寺中歇馬,壁間寫下一詞釋悶。回至家中,妻女已被擄去,不知存亡。小生想來,夫妻會合聚散,自有定數,愁之何益?目今朝廷開文武科場,憑着我胸中萬卷文章,且鏖戰一番,若得一官半職,以顯父母,豈不美哉?適同友人花仲清約至此寺中,借一禪房安下候選。待之久矣,不見他來,且往禪房下安歇去咱。(下)(正旦同小旦引梅香上,雲)秋風颯颯,落葉飄飄。秋間天道,颳起這般大風,越感動我思鄉煩惱。妹子,你看是好大風也呵!(唱)

【正官】【端正好】薦新涼,消殘暑,落行雲頃刻須臾。翻江攪海驚濤怒,搖脫秋林木。

【滾繡球】盪岸蘆,撼庭竹,送長江片帆歸去,動群山萬籟喧呼。他翻手雲,覆手雨,沒定指性兒難據,亂紛紛敗葉凋梧。則為你分開丹鳳難成侶,吹斷征鴻不寄書,使離人感嘆嗟吁。

(雲)妹子,這風有貴賤大小。(小旦雲)姐姐,這風怎麼有貴賤大小?(正旦唱)

【倘秀才】有一等入椒桂穿洞房的似大王般敬伏,有一等揚腐儒起陋巷的以庶民比喻。他也曾感動思鄉漢高祖,催張翰,憶純鱸,休官出帝都。(小旦雲)姐姐這風真箇大哩(正旦唱)

【滾繡球】卷三層屋上茅,度兒聲砧上杵,颼、颼、颼,吹散了一天煙霧,送扁舟飄蕩江湖。破黃金菊蕊開,墜胭脂楓葉舞,向深山落花滿路。去時節長則是向東南巽位藏伏。入羅幃冷清清勾引動懷怨閨中女。渡關河寒凜凜徯落殺思歸塞下夫,驚起老樹啼烏。(做風吹梧葉科,正旦拾葉雲)妹子,你看怎生風吹一片葉子來?我與你將描筆兒寫一首詩在上,天若可憐,借這大風吹這葉兒上詩到家,教俺丈夫知我音耗咱。(小旦雲)姐姐,這千山萬水,怎能勾到那裡也!(正旦題詩科,詩云)試翠斂蛾眉,為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書作相思字。此字不書名,此字不書紙。書在秋葉上,願逐秋風起。天下有情人,為我相思死。天下薄情人,不解相思意。有情與薄情,知他落何地。(做手拈葉子,對天祝告科,雲)風呵,可憐見妾身流落他鄉,願借一陣知人心解人意慈悲好風,吹這葉子到俺兒夫行去。(唱)

【倘秀才】風呵!你略停止呼號怒容咱告覆,暫定息那顛狂性聽咱囑付,休信他剛道雌雄楚宋玉。敢勞你吹噓力,相尋他飄蕩的那兒夫,是必與離人做主。

(雲)風呵,你是必聽我分付來(唱)

【呆骨朵】你與我起青萍一陣陣吹將去,到天涯只在斯須。休戀他醉瓊姬歌扇桃花,休搖動攪離人空庭翠竹。休入桃源洞,休過章台路。遞一葉起商飈梧葉兒,恰便似寄青鸞腸斷書。

(雲)風呵,兀的不侯傒殺人也!方才撼山拔樹,飛沙走石般起,投至央及你,可倒定息了。我想來,天意多管是囑付不到,你不肯吹這葉子去,只索再囑付你咱。(唱)

【叨叨令】你管他送胡笳聲斷城頭暮,休道他攪旌旗影動邊城戍。休戀他逐歌聲羅綺筵前舞,休從他傳花信桃李園中入。你是吹來也麼哥,是吹來也麼哥,直吹到受淒涼鰥寡兒夫行駐。

(雲)你看,一陣大風起也。(唱)

【伴讀書】順手兒吹將去,一葉兒隨風度。刮馬兒也似回頭不知處,謝天公肯念俺離人苦。飄然有似神靈助,旋起階除。

【笑和尚】忽、忽、忽,似神仙鳴佩琚,颼、颼、颼,似列子登雲路,疏、疏、疏,王吉玎璫檐馬兒聲不住。嗤、嗤、嗤,鳴紙窗,吸、吸、吸,度天衢,刷、刷、刷,墜落斜陽暮。

(雲)四季之中,風雖一般,中間有各別處。妹子,你聽我說這四季風與你聽咱。(唱)

【三煞】到春來向樓台度歌聲輕敲檀板黃金縷,入庭院扇和氣香引瓊漿白玉壺。園花鳴條,溪河解凍,柳叫青搖,桃萼紅舒。花飛錦機,草偃青苔,梅落瓊酥。簾垂檻曲,寒料峭透羅廚。

(小旦雲)姐姐,這夏天風可是如何?(正旦唱)

【二煞】到夏來竹床枕簟涼生處,茶罷軒窗夢覺余。波皺魚鱗,扇搖蟬翼,香裊龍涎,簾漾蝦須。水面相牽荷蒂,池頭遠遞蓮香,波心搖落荷珠。涼生院宇,送微雨出雲衢。

(小旦雲)這秋冬可是怎生?(正旦唱)

【煞尾】到秋來啾啾響和蛩吟絮,颯颯吹斜雁影孤。感動秋聲八月初,采扇題清班婕好,對景悲秋宋大夫。江上紛紛折敗蘆,田內瀟瀟偃禾黍。則送流螢入座隅,積漸雕零岸柳疏,荏苒荷盤老柄枯,飄盡丹楓落井梧。女怨淒涼滴淚珠,悲向晚窗憶征旅。到冬來羊角呼號最狠毒,走石飛沙滿路途。透入氈簾酒力徂,寒助冰霜透體膚,裊盡清香冷篆爐。凜冽嚴凝掛冰箸,刮面穿衣怎遮護?四季中間無日無,惟有秋深更淒楚。怎當他,協和芭蕉夜窗雨。(同下)

第三折

(任繼圖上,雲)恰才迎候友人花仲清,至郵亭徘徊半晌,尚不見來,不免在寺中消遣去咱。(入廊下,見葉科,雲)這裡怎生有一片葉子從空飛將下來?我拾起來看波。(做拾葉科,雲)多管是那一個知我失了渾家,故作此詩。想天與姻緣,夫妻必有完聚的日子。我且上殿去遊玩咱。(做上殿,看壁上和詩科,雲)這詩是我昔日題下詞章,又有人賡和在後。這一段姻緣,須有着落。且回禪堂中歇息去來。(詩云)正是牢落空門嘆索居,姻緣他日竟何如。天涯遊子多羈思,腸斷梧桐葉上書。(下)(牛尚書上,雲)老夫牛僧孺是也。目今文武狀元及第,這兩個狀元,都也生得好表人物。俺那金哥孩兒長成了,待結彩樓,等狀元遊街時拋繡球,接絲鞭,求取佳配。這義女雲英孩兒是姐姐,索教夫人盡問他,一來看他有守志的心也無,二來先及其疏,後及其親,禮也。索請夫人商議。夫人在那裡?(卜兒、正旦、小旦同上)(正旦雲)妾身自與兒夫分離,至今三載,音信杳無。雖在此坐享富貴,眉頭心上,一點相思,甚日放的下也呵?(唱)?

【中呂】【粉蝶兒】粉悴脂憔,悶懨懨暗傷懷抱,困騰騰劃損眉梢。畫堂深,朱戶悄,雁書不到。情緒蕭條,影兒孤,鏡鸞羞照。

【醉春風】人去玉簫閒,雲深外鳳杳。夢魂無夜不關山,何日是了,了。長則是錦被撈籠,綺窗嗟嘆,書樓凝眺。

(小旦雲)姐姐,母親喚哩,須索去見來。(見科)(正旦雲)母親,喚妾身有何言語?(卜兒雲)孩兒,喚你有句言語和你商量,趁你年少,尋個良婿與你,心下如何?(正旦唱)

【迎仙客】老尊親錯見了,失節罪難逃,妾身況兼年紀小。(雲)我想雁有雌雄一對,沒了一個,再不入群,永為孤雁。(唱)若婿了再求婿,這是人不如鳥。母親意下量度,(雲)我是個相門之女,再嫁事於人。(唱)則恐被傍人笑。

(帶雲)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唱)

【紅繡鞋】一來是先王禮教,二來是唐宰相根苗,(卜兒雲)今日主張不從,再休後悔。(正旦唱)弦斷無心覓鸞膠。(卜兒雲)你敢待守丈夫的消耗麼?(正旦唱)芳心懸玉杵,舊約在藍橋,哎!則我個雲英怎生便嫁了?

(卜兒雲)父親搭蓋彩樓,教你同金哥妹子共求佳配。你是他姐姐,索先問你。若實有守志的心呵,也隨的你。教你引金哥妹子登彩樓拋繡球,你心下如何?(正旦雲)母親言者當也。(卜兒雲)既然如此,就勞你和金哥妹妹添妝則個。(正旦雲)妹子添妝罷,越顯的十分顏色也呵!(唱)

【普天樂】玉娉婷,新梳掠,曲彎彎柳眉青淺,香馥馥桃臉紅嬌。腰肢一捻輕,舉止十分俏,便似畫真兒描不成如花貌。有三般兒比並妖嬈,(卜兒雲)是那三般兒?(正旦唱)若耶溪西施戲瓢,九龍池玉環鬥草,鳳凰台秦女吹簫。

(雲)夫人,教小姐登樓去也。(卜兒雲)老相公,俺且回後堂中去來。(先下)(正旦引小旦上樓科,雲)好彩樓也呵!(唱)

【上小樓】這彩僂百尺其高,勢壓着南山北嶽。六曲闌干,四面簾櫳,一片旌旄。彩扇交,錦帳飄,余珠錯落,盼望他嬌滴滴裊香風玉人來到。(小旦雲)姐姐。你扶我上彩樓去來。(做上樓科)(正旦唱)

【幺篇】倩人扶登玉梯,似天仙下九霄。蘭麝氤氳。環珮玎璫,繡幕飄颻。準備了,等待著長安年少,但不知那新狀元有甚些風調。

(外作鼓樂迎二狀元科)(正末雲)我兄弟二人得了文武狀元,今日誇官,這是甚麼人家,結起彩樓了也?(正旦唱)

【脫布衫】噴香風撲鼻葡萄,揭青天聒耳笙簫。列翠袖金釵兩行,光綽綽從人爭導。

【小梁州】煙裊金爐寶篆燒,傍雲錦衣飄,群仙引領下青霄。忙傳報,蹀躞馬蹄遙。

(雲)妹子,你看狀元來了也。(唱)

【幺篇】雀屏銀燭相輝耀,隱芙蓉繡褥光搖。重奏樂,人歡笑,六街喧鬧,春色醉仙桃。(任做見正旦掉眼科)(正旦雲)你看這狀元,赴了瓊林宴也。(唱)

【石榴花】狀元微醉據鞍轎,猩血錦宮袍。嘶風緩轡玉驄驕,猛抬頭覷着多嬌。(小旦拋繡球下科)(正旦雲)看繡球哩!(任繼圖雲)山妻未知下落,若貪富貴,乃不義之人也。(做不接科)(正旦唱)見狀元高點玉鞭梢,似躊躇待接還拋。既然他有意來推凋,又索別打那英豪。

【鬥鵪鶉】再尋個鳳友鸞交,分甚麼文強武弱。(正旦看外科)(唱)只要得女貌郎才,不枉了一雙兩好。有福分先奪春風翡翠巢,(小旦打着花狀元遞絲鞭科)(正旦雲)妹子,後面狀元接了絲鞭也。(唱)美姻緣天湊巧。成就了錦片前程,常則是同歡到老。

【耍孩兒】歡聲鼎沸長安道,得志當今貴豪。小登科接着大登科,播榮名喧滿皇朝。始知學乃身之寶,惟有讀書人最高。宮花斜插烏紗帽,紫袍稱體,金帶垂腰。

(末指旦,雲)這個婦人,好似我的渾家。(旦雲)這個狀元好面熟也呵!(唱)

【三煞】那狀元意遲遲點着玉鞭,不轉睛廝覷着。(帶雲)這狀元是俺男兒也呵!(唱)撲簌簌淚點兒腮邊落。他形容好似俺親夫婿,欲待相親又恐錯認了。不敢分明道,知他真心兒認我,莫不是有意兒相調?(各做意兒科)(正旦唱)

【二煞】這狀元慢加鞭催玉騣,那狀元故徘徊將寶鐙挑,我倚欄縱目頻瞻眺。莫不是老天旨念離人苦,今日街頭廝抹着?(任做仔細認科)(正旦唱)那狀元臨去也金鞭裊。他口兒里作念,意兒里斟酌。(帶雲)妹子,下去見父親母親去來。(唱)

【煞尾】一星星告與父母,好共歹從他窨約。那狀元多是張京兆,若得相逢把黛眉掃。(同下)

第四折

(牛尚書同夫人上,雲)姻緣姻緣,事非偶然。當朝有文武狀元遊街,教金哥女孩兒拋繡球,接絲鞭。先打着文狀元,躊躇一回,把鞭梢擋住繡球;第二打着武狀元,接了絲鞭,成其佳配。有義女雲英,對老夫言道,文狀元與他男兒一般模樣。這狀元覷着雲英,兩意徘徊,勒馬相覷,似有廝認之意,彼各快快而回。老夫想來容易,今日是吉日良辰,取狀元過門與金哥女孩兒成親,就請那文狀元為送客,席上教雲英出來行禮,便知端的。左右那裡?大排筵會,請狀元過門者!(做接科)(任繼圖上,雲)小官任繼圖,一舉及第。昨日武狀元遊街,有牛尚書家中小姐,在彩樓上拋下繡球,打着小生。小生想,失了渾家,未知下落,擋住繡球,策馬過了。比後打着武狀元,成其姻眷。此日小生望見樓上一女子,好似小官失了的渾家。此女亦覷着小生,眷戀不已。四目相盼,各有廝認之意。想他是牛尚書府第,不敢造次,又恐錯認,今日荷蒙尚書請小官為送客,伴着花狀元。左右,接了馬者。(正旦上,雲)今日金哥妹子成親,狀元過門,父親喚妾身行禮相見,索走一遭也呵!(唱)

【雙調】【新水令】華堂褥隱繡芙蓉。似錦妝成桃源仙洞。這狀元簪花在玉殿前,那狀元折桂在月宮中。孔雀屏風,今日個已高中。

【駐馬聽】和羽流宮,一派笙歌徹太空;烹龍炮鳳,滿堂羅綺靄香風。想當初雲英不利廣寒宮,裴航空作遊仙夢。只今日藍橋路不通,玄霜玉杵成何用?(正旦與任見科)(背雲)這個狀元,好似俺男兒也。(唱)

【喬牌兒】都只在嫣然笑一中,偷把幽情送。他含顰不語把肩兒竦,推將寶帶松。

(任繼圖低問雲)渾家緣何在此?(正旦雲)原來果然是我丈夫。(唱)

【沉醉東風】為兵戈擔驚受恐,折夫妻斷梗飄蓬。泣枕鴛,悲衾鳳,誰知道這搭兒重逢。猶道相看是夢中,捱了些淒涼萬種。

(牛尚書怒雲)狀元,你是個讀書人,怎生不知禮?小女乃裙釵女流,與你有何親故?(任同旦跪科,雲)小生自往西蕃,安祿山作亂,殘破京師,渾家李氏被擄,不知去向。秋間在大慈寺中安下,以待科舉入場,在壁間吟和詞章,是渾家所作。小生又於廊下拾得梧桐葉兒,葉上有詩一首,亦是渾家所作,小生錦囊收貯,常揣在懷內。不料今日荷蒙相公收留在宅上,此恩難報也。(牛尚書問正旦,雲)緣何你去寺中吟和詞章來?(正旦雲)我跟隨母親燒香去來,見壁上字體似男兒所作,以此吟和來。(牛尚書雲)梧葉上的詩有麼?(正旦雲)曾有來。(任繼圖雲)因何至此?(正旦唱)

【川撥棹】想當日恨沖沖,亂離間家業空。浪跡浮蹤,水遠山重。逃命出槍尖劍鋒,謝大恩人廝敬重。

(牛尚書雲)你是女子,何故題詩在梧葉上?況這深沉院宇,誰與你寄將出去?那時你又不知狀元下落,中間豈無別情?(正旦唱)

【七弟兄】當日正女功,於撏着繡絨,畫樓中,忽聞聽遠院琴三弄。離鸞別鳳恨匆匆,淚雙垂把不住鄉心動。

【梅花酒】倚欄杆數斷鴻,起陣狂風,吹落梧桐,飄入簾櫳。手親題一首詩,寫離恨在其中。為家鄉信未通,題待罷告天公,替雁帖當魚封。風捲起入長空,任南北與西東。

【收江南】呀!我則道風吹一去杳無蹤,似題紅葉出深宮,淚痕相映墨痕濃。喜今朝再逢,想昨宵魂夢與君同。

(牛尚書雲)既然姻緣會合,不是俺做大。一向收留在俺府中為女,也是天數。不然,那兵荒馬亂,定然遭驅被擄。我便做你的丈人,也做得過。請同花狀元並居東床,着你團圓。大排筵宴,做個慶喜的筵席者!(眾拜,成禮科)(正旦唱)

【鴛鴦煞】我則道涼宵衾枕無人共,誰承望洞房花燭笙歌送。樂事重重,喜氣融融。暢道人月團圓,魚水和同,依舊的舉案齊眉,到老相陪奉。若不是這一葉梧桐,險些兒失落了半世夫妻舊恩寵。(任繼圖詩云)夫妻守節事堪憐,仗義施恩宰相賢。金榜掛名雙及第,洞房花燭兩團圓。

題目任繼圖天配鳳鸞交

正名李雲英風送梧桐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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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調】殿前歡_壽陽妝,更》

列子 〔先秦〕

壽陽妝,更何須蘭被借溫芳。玉妃不臥鮫綃帳,月戶雲窗。前村遠驛路長,空惆悵,憑誰問花無恙?被春愁曉夢,瘦損何郎。

萬花叢,殢韶光肯放彩雲空。痴呆呆未解三生夢,嬌滴滴一捻春風。歌喉邊笑語中,秋波送,依約見芳心動。被啼鶯戀住,江上歸鴻。

海棠庭,這紅妝也見主人情。被東風吹軟新歌詠,都為花卿。黃鵠飛白鹿鳴,山林興,佳麗相輝映。是煙霞翠袖,錦帳雲屏。

小樓紅,隔紗窗斜照月朦朧。繡衾薄不耐春寒凍,簾幕無風。篆煙消寶鼎空,難成夢,孤負了鸞和風。山長水遠,何日相逢。

作閒人,向滄波濯盡利名塵。回頭不睹長安近,守分清貧。足不襪發不巾,誰嗔問?無事縈方寸,煙霞伴侶,風月比鄰。

壽陽人,玉溪先占一枝春。紅塵驛使傳芳信,深雪前村。冰梢上月一痕,雲初褪,瘦影向紗窗上印。香來夢裡,寂寞黃昏。

八葫蘆

酒杯濃,一葫蘆春色醉山翁。一葫蘆酒壓花梢重,隨我奚童。葫蘆干興不窮,誰人共,一帶青山送。乘風列子,列子乘風。

酒頻沽,正花間山鳥喚提壺。一葫蘆提在花深處,任意狂疏。一葫蘆夠也無,臨時覷,不夠時重沽去。任三閭笑我,我笑三閭。

酒新篘,一葫蘆春醉海棠洲。一葫蘆未飲香選透,俯仰糟丘。傲人間萬戶侯,重酣後,夢景皆虛謬。莊周化蝶,蝶化莊周。

酒頻頻,一葫蘆風味扶詩興。一葫蘆仗挑相隨定,荷插銀瓶。愛詩家阮步兵,寬沽興,身世都休競。螟蛉蜾蠃螟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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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芳績詩 其二》

列子 〔先秦〕

濩落人寰七十年,年來三見海成田。生當虞夏神農後,夢在壺丘列子前。

性定自能潛福地,機忘真已入寥天。因思千古同昏旦,幾席羹牆尚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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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夢》

列子 〔先秦〕

心期涼夢久,雨過野雲廬。落葉生清響,亂流橫古墟。

且之渾沌界,不讀聖賢書。一榻隨安臥,如乘列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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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列子 其二》

列子 〔先秦〕

形動而生影,聲動而生響。無動而生有,自然非勉強。

有形必有終,死生互消長。茫茫天地間,那能常俯仰。

鬼者即是歸,當作歸家想。死人為歸人,生人行何往。

一人失其家,世必為狂盪。天下皆失家,曾莫知其枉。

聖人一生死,去來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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