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佞臣盡毀詩書 築阿房大興土木
卻說蒙恬方監築長城,連日趕造,忽又接到始皇詔旨,乃是令他再逐匈奴。蒙恬已返入河南,至此不敢違詔,因復渡河北進,拔取高闕陶山北假等地。再北統是沙磧,不見行人,蒙恬乃停住人馬,擇視險要,分築亭障,仍徙內地犯人居守,然後派人奏報,佇聽後命。嗣有復詔到來,命他回駐上郡,於是拔塞南歸,至行宮朝見始皇。始皇正下令回都,匆匆與蒙恬話別,使他留守上郡,統治塞外。並命辟除直道,自九原抵雲陽,悉改坦途。蒙恬唯唯應命,當即送別始皇,依旨辦理。此時的萬里長城,甫經修築,役夫約數十萬,辛苦經營,十成中尚只二三成,粗粗告就,偏又要興動大工,開除直道,這真是西北人民的厄運,累得叫苦不迭!又況西北一帶,多是山地,層嶺複雜,深谷瀠洄,欲要一律坦平,談何容易。怎奈這位蒙恬將軍,倚勢作威,任情驅迫,百姓無力反抗,不得不應募前去,今日塹山,明日堙谷,性命卻拚了無數,直道終不得完工;所以秦朝十餘年間,只聞長城築就,不聞直道告成,空斷送了許多民命,耗費了許多國帑,豈不可嘆!一片淒涼嗚咽聲。
越年為秦始皇三十三年,始皇既略定塞北,復思征服嶺南,嶺南為蠻人所居,未開文化,大略與北狄相似,惟地方卑濕,氣候炎熇,山高林密等處,又受熱氣熏蒸,積成瘴霧,行人觸着,重即傷生,輕亦致病,更利害的是毒蛇猛獸,聚居深箐,無人敢攖。始皇也知路上艱難,不便行軍,但從無法中想出一法,特令將從前逃亡被獲的人犯,全體釋放,充作軍人,使他南征。又因兵額不足,再索民間贅婿,勒令同往。贅婿以外,更用商人充數,共計得一二十萬人,特派大將統領,克日南行。可憐咸陽橋上,爺娘妻子,都來相送,依依惜別,哭聲四達。那大將且大發軍威,把他趕走,不准喧譁。看官,你道這贅婿商人,本無罪孽,為何與罪犯並列,要他隨同出征呢?原來秦朝舊制,凡入贅人家的女婿,及販賣貨物的商人,統視作賤奴,不得與平民同等,所以此次南征,也要他行役當兵。這班贅婿商人,無法解免,沒奈何辭過父母,別了妻子,銜悲就道,向南進行。途中越山逾嶺,備嘗艱苦,好多日才至南方,南蠻未經戰陣,又無利械,曉得甚麼攻守的方法,而且各處散居,勢分力薄,驀然聽得鼓聲大震,號炮齊鳴,方才有些驚疑。登高遙望,但見有大隊人馬,從北方迤邐前來,新簇簇的旗幟,亮晃晃的刀槍,雄糾糾的武夫,惡狠狠的將官,都是生平未曾寓目,至此才得瞧着,心中一驚,腳下便跑,那裡還敢對敵?有幾個蠻子蠻女,逃走少慢,即被秦兵上前捉住,放入囚車。再向四處追逐蠻人,蠻人逃不勝逃,只好匍匐道旁,叩首乞憐,情願充作奴僕,不敢抗命。敘寫南蠻,與前回北伐匈奴時,又另是一種筆墨。其實秦兵也同烏合,所有囚犯贅婿商人,統未經過訓練,也沒有甚麼技藝,不過外而形式,卻是有些可怕,僥倖僥倖,竟得嚇倒蠻人,長驅直入。不到數旬,已將嶺南平定,露布告捷。旋得詔令頒下,詳示辦法,命將略定各地,分置桂林南海象郡,設官宰治。所有嶺南險要,一概派兵駐守。嶺南即今兩粵地,舊稱南越,因在五嶺南面,故稱嶺南。五嶺就是大庾嶺,騎田嶺,都龐嶺,萌渚嶺,越城嶺,這是古今不變的地理。惟秦已取得此地,即將南征人眾,留駐五嶺,鎮壓南蠻。又復從中原調發多人,無非是囚犯贅婿商人等類,叫他至五嶺間助守,總名叫做謫戍,通計得五十萬人。這五十萬人離家遠適,長留嶺外,試想他願不願呢!近來西國的殖民政策,也頗相似,但秦朝是但令駐守,不令開墾,故得失不同。
獨始皇因平定南北,非常快慰,遂在咸陽宮中,大開筵宴,遍飲群臣。就中有博士七十人,奉觴稱壽,始皇便一一暢飲。僕射周青臣,乘勢貢諛,上前進頌道:「從前秦地不過千里,仰賴陛下神聖,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當今分置郡縣,外輕內重,戰鬥不生,人人樂業,將來千世萬世,傳將下去,還有甚麼後慮?臣想從古到今,帝王雖多,要象陛下的威德,實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始皇素性好諛,聽到此言,越覺開懷。偏有博士淳于越,本是齊人,入為秦臣,竟冒冒失失的,起座插嘴道:「臣聞殷周兩朝,傳代久遠,少約數百年,多約千年,這都是開國以後,大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撫有海內,子弟乃為匹夫,倘使將來有田常等人,從中圖亂,淳于越究是齊人,所以僅知田常。若無親藩大臣,尚有何人相救?總之事不師古,終難持久,今青臣又但知諛媚,反為陛下重過,怎得稱為忠臣!還乞陛下詳察!」始皇聽了,免不得轉喜為怒,但一時卻還耐着,便即遍諭群臣,問明得失。當下有一大臣勃然起立,朗聲啟奏道:「五帝不相因,三王不相襲,治道無常,貴通時變。今陛下手創大業,建萬世法,豈愚儒所得知曉!且越所言,系三代故事,更不足法,當時諸侯並爭,廣招遊學,所以百姓並起,異議沸騰,現在天下已定,法令畫一,百姓宜守分安已,各勤職業,為農的用力務農,為工的專心作工,為士的更應學習法令,自知避禁,今諸生不思通今,反想學古,非議當世,惑亂黔首,這事如何使得?願陛下勿為所疑!」始皇得了這番言語,又引起餘興,滿飲了三大觥,才命散席。看官道最後發言的大員,乃是何人?原來就是李斯。李斯此時,已由廷尉升任丞相,他本是創立郡縣,廢除封建的主議,見第二回。得着始皇信用,毅然改制,經過了六七年,並沒有甚麼弊病,偏淳于越獨來反對,欲將已成局面,再行推翻,真正是豈有此理!為此極力駁斥,不肯少容。淳于越卻是多事。到了散席回第,還是余恨未休,因復想出嚴令數條,請旨頒行,省得他人再來饒舌。當下草就奏章,連夜繕就,至翌晨入朝呈上,奏中說是:
丞相李斯昧死上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並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書非秦紀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刺面成文為黥,即古墨刑,城旦系發邊築城,每旦必與勞役,為秦制四歲刑。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龐言息而人心一,天下久安,永譽無極。謹昧死以聞。
這篇奏章,呈將進去,竟由始皇親加手筆,批出了一個可字。李斯當即奉了制命,號令四方,先將咸陽附近的書籍,一體搜索,視有詩書百家語,盡行燒毀,依次行及各郡縣,如法辦理。官吏畏始皇,百姓畏官吏,怎敢為了幾部古書,自致犯罪,一面將書籍陸續獻出,一面把書籍陸續燒完,只有曲阜縣內孔子家廟,由孔氏遺裔藏書數十部,暗置複壁裡面,才得保存。此外如窮鄉僻壤,或尚有幾冊留藏,不致盡焚,但也如麟角鳳毛,不可多得。惟皇宮所藏的書籍,依然存在,並未毀去,待至咸陽宮盡付一炬,燒得乾乾淨淨,文獻遺傳,也遭浩劫,煞是怪事!無非愚民政策。
一年易過,便是始皇三十五年,始皇厭故喜新,又欲大興土木,廣築宮殿,乘着臨朝時候,面諭群臣道:「近來咸陽城中,戶口日繁,屋宇亦逐漸增造,朕為天下主,平時居住只有這幾所宮殿,實不敷用。從前先王在日,不過據守一隅,所築宮廷,不妨狹小,自朕為皇帝後,文武百官,比前代多寡不同,未便再拘故轍。朕聞周文都豐,周武都鎬,豐鎬間本是帝都,朕今得在此定居,怎得不擴充規制,抗跡前王!未知卿等以為何如?」群臣聞命,當然連聲稱善,異口同辭。於是在渭南上林苑中,營作朝宮,先命大匠繪成圖樣,務期規模闊大,震古鑠今,各匠役費盡心思,才得制就一個樣本,呈入御覽。復經始皇按圖批改,某處還要增高,某處還要加廣,也費了好幾日工夫,方將前殿圖樣,斟酌完善,頒發出去,令他照樣趕築;此外陸續批發,次第經營。匠役等既經奉命,就將前殿築造起來,役夫不足,當由監工大吏,發出宮刑徒刑等人,一併作工,逐日營造。相傳前殿規模,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分作上下兩層,上可坐萬人,下可建五丈旗,四面統有迴廊,可以環繞,廊下又甚闊大,無論高車駟馬,盡可驅馳。再經殿下築一甬道,直達南山,上面都有重檐復蓋,迤邐過去,與南山相接,就從山巔豎起華表,作為闕門。殿闕既就,隨筑後宮,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不消細說。監工人員,與作工役夫,統已累得力盡筋疲,才算把前殿營造,大略告就。偏始皇又發詔令,說要上象天文,天上有十七星,統在天極紫宮後面,穿過天漢,直抵營室。今咸陽宮可仿天極,渭水不啻天漢,若從渭水架起長橋,便似天上十七星的軌道,可稱閣道。因此再命加造橋樑,通過渭水。渭水兩岸,長約二百八十步,築橋已是費事,且橋上須通車馬,不能狹隘,最少需五六丈,這般巨工,比築宮殿還要加倍。始皇也不管民力,不計工費,但教想得出,做得到,便算稱心。需用木石,關中不足,就命荊蜀官吏,隨地採辦,隨時輸運。工役亦依次徵發,逐屆加添,除匠人不計外,如宮徒兩刑犯人,共調至七十萬有奇。他尚以為人多事少,再分遣築宮役夫,往營驪山石槨,所以此宮一築數年,未曾全竣,到了始皇死後,尚難完成。惟當時宮殿接連,照圖計算,共有三百餘所,關外且有四百餘所,復壓至三百多里,一半已經築就,不過裝璜堊飾,想還欠缺,就中先造的前殿,已早告成。時人因他四阿旁廣,叫做阿房。其實始皇當日,欲俟全工落成,取一美名,後來病死沙邱,終不能償此宿願,遂至阿房宮三字,長此流傳,作為定名了。實是幻影。
且說始皇既築阿房宮,不待告竣,便將美人音樂,分宮布置,免不得有一番忙碌。適有盧生入見,始皇又惹起求仙思想,便問盧生道:「朕貴為天子,所有製作,無不可為,只是仙人不能親見,不死藥無從求得,如何是好!」盧生便信口答道:「臣等前奉詔令,往求仙人,並及靈芝奇藥,曾受過多少風波,終未能遇,這想是有鬼物作祟,隱加阻害。臣聞人主欲求仙術,必須隨時微行,避除惡鬼,惡鬼遠離,真人便至;若人主所居,得令群臣知曉,便是身在塵凡,不能招致真人,真人入水不濡,入火不爇,乘雲駕霧,到處可至,所以萬年不死,壽與天地同長。今陛下躬親萬機,未能恬淡,雖欲求仙,終恐無益。自今以後,願陛下所居宮殿,毋使外人得知,然後仙人可致,不死藥亦可得呢。」全是瞎說。這一席話,說得始皇爽然若失,不禁欷歔道:「怪不得仙人難致,仙藥難求!原來就中有這般阻難,朕今才如夢初覺了。但朕既思慕真人,便當自稱真人,此後不再稱朕,免為惡鬼所迷。」面前就是惡鬼,奈何不識。盧生即順勢獻諛道:「究竟陛下聖明天縱,觸處洞然,指日就可成仙了。」指日就要變鬼了。說畢,即頓首告退。看官試想始皇為人,雖然有些痴呆,究竟非婦孺可比;況併吞六國,混一區宇,總有一番英武氣象,為甚麼聽信盧生,把一派荒誕絕倫的言語,當作真語相看,難道前此聰明,後忽愚昧麼?小子聽得鄉村俗語云:聰明一世,懵懂一時,越是聰明越是昏,想始皇一心求仙,所以不多思索,誤入迷途呢。
自經始皇迷信邪言,遂令咸陽附近二百里內,已成宮觀二百餘所,統要添造復道甬道,前後聯接,左右遮蔽,免得遊行時為人所見,瞧破行蹤。並令各處都設帷帳,都置鐘鼓,都住妃嬙,其餘一切御用物件,無不具備。今日到這宮,明日到那宮,一經趨入,便是吃也有,穿也有,侑觴伴寢,一概都有。只是這班宋子齊姜,吳姬趙女,撥入阿房宮裡,伺候顏色,打扮得齊齊整整,裊裊婷婷,專待那巫峽襄王,來做高唐好夢。有幾個僥倖望着,總算不虛此生,仰受一點聖天子的雨露。但也不過一年一度,仿佛牛郎織女,只許七夕相會,還有一半晦氣的美人,簡直是一生一世,盼不到御駕來臨,徒落得深宮寂寂,良夜淒淒。後人杜牧嘗作阿房宮賦,中有數語云: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內多怨女,外多曠夫,興朝景象,豈宜若此!那始皇尚執迷不悟,鎮日裡微行宮中,不使他人聞知。且令侍從人員,毋得漏泄,違命立誅。侍從自然懍遵,不過始皇是開國主子,究竟不同庸人,所有內外奏牘,仍然照常批閱,凡一切築宮人役,勞績可嘉,便令徙居驪邑雲陽,十年免調。總計驪邑境內,遷住三萬家,雲陽境內,遷住五萬家,又命至東海上朐界中,立石為表,署名東門。他以為皇威廣被,帝德無涯,那知百姓都願守土著,不樂重遷,雖得十年免役,還是怨多感少,忍氣吞聲。始皇何從知悉?但覺得言莫予違,快樂得很。
一日遊行至梁山宮,登山俯矚,忽見有一隊人馬,經過山下,武夫前呵,皂吏後隨,約不下千餘人,當中坐着一位寬袍大袖的人員,也是華麗得很,可惜被羽蓋遮住,無從窺見面目。不由的心中驚疑,便顧問左右道:「這是何人經過,也有這般威風?」左右仔細審視,才得據實復陳。為了一句答詞,遂令始皇又起猜嫌。小子有詩詠道:
欲成大德務寬容,寧有苛殘得保宗!
怪底秦皇終不悟,但工溪刻好行兇。
究竟山下是何人經過。容至下回發表。
始皇之南征北略,已為無名之師,顧猶得曰華夷大防,不可不嚴,乘銳氣以逐蠻夷,亦聖朝所有事也。乃誤信李斯之言,燒詩書,燔百家語,果奚為者?詩書為不刊之本,百家語亦有用之文,一切政教,恃為模範,顧可付諸一炬乎?李斯之所以敢為是議者,乃隱窺始皇之心理,揣摩迎合耳。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豈一人所得而私?始皇不知牖民,但務愚民,彼以為世人皆愚,而我獨智,則人莫予毒,可以傳世無窮。庸詎知其不再傳而即止耶!若夫阿房之築,勞役萬民,圖獨樂而忘共樂,徒令怨女曠夫,充塞內外,千夫所指,無疾而死,況怨曠者之數不勝數乎!其亡也忽,誰曰不宜!
太極奚河圖,河圖非太極。矧復贅無極,哀哉何太息。
何不觀古聖,一一已默識。□湖為作圖,交擾而曲屈。
是孰知五行,五行皆妙質。不可離合論,渾渾體自一。
安得孔子生,邪說俱蕩滌。哀哉復哀哉,太息復太息。
孟軻談一本,孔子號無我。
聖賢超警趣,不作流俗墮。
故能貫堪輿,中立而不頗。
黃冠宗無為,衲子只打坐。
言若高峭甚,又與聖賢左。
須於真實處,大海穩扶柁。
須於疑似間,曲戶牢着鎖。
世道震遂泥,人心履俱跛。
競作夔憐蟀,徒勞螟祝臝。
芥庵之心鏡,淵珠光徹顆。
常時足歡娛,此日類坎軻。
乃能貞其頤,不為名利雜。
敲棋聲落枰,哦詩氣摧垛。
此外澹一視,泰山如草蓏。
未妨師孔孟,匪涉佛老情。
汩余抱孤戇,匪惟縶庸瑣。
涉世雖雲闊,詣理猶未妥。
正性水下月,邪焰風中火。
因子當自強,朝聞夕死可。
高爽清涼郡,登臨佳麗都。
上連三蜀重,旁挾兩淮趨。
天分光牛斗,溪行走舳艫。
新林天際浦,青草柳邊湖。
丁令鶴歸晚,琴高鯉疾驅。
高城布渠答,近市表浮屠。
龍具深耕雨,牛車富入租。
鍾魚廣教飯,簫鼓敬亭巫。
禱請俱先詣,齋修必盡愚。
虔恭問杯珓,疇昔夢摴蒱。
桃李萬家邑,魚鹽百賈區。
棋爭三品勝,錢為七郎輸。
湖上同皇甫,樓中記獨孤。
五雲裘可作,天馬錦應無。
射的穿雲白,蓮房照水烏。
山精今及采,鷹爪得同拘。
右史隸題榜,太和存漏壺。
劘牙虞吏像,衣褐卯神圖。
蠍走收宵螫,蜂讙保穴雛。
泉甘黃薜舊,茶雋白雲腴。
幽寂谷留馬,凌歊舟若鳧。
山登天柱石,水暖句溪蒲。
洞啟三天秘,灘愁六刺迂。
輕煙藏石女,微雨浴花姑。
半夜笛聲起,臨軒桂影敷。
謝公亭別范,孔子井猶洙。
舟起鷺前導,橋橫龍未雩。
子安飛遠近,杜宇訴朝晡。
示爽歸田約,懷冰灑篆娛。
白公謝霞綺,荀媼進雕胡。
神王能旁達,心閒免外虞。
白龜飛入楚,赤馬棹通吳。
孤枕喧鼯鼠,南亭聽蟪蛄。
貢先紅毯貴,俗尚褐袍粗。
蟬蛻裴丞相,聰明陸大夫。
劉詩送拄杖,班傳出葫蘆。
露柱從師指,金杯受賜殊。
漢書國史法,心要藏經郛。
鮒活有奇術,歸還真夢驅。
苦心思懿老,一缽走元孚。
潛隱大中主,躬行外域膜。
儲神天北極,繫念水西隅。
內屏如來地,當陽造化爐。
千年猶可想,一絕定非諛。
昔在中書省,親聞大禹謨。
土階臨黼座,文石上絲絇。
紅繞當階藥,陰留一院梧。
不才持史筆,有愧但書廚。
卜築隨鯤徙,囚山與鵬俱。
忘懷從北院,歸命只南廬。
作賦先招隱,移文卒謝逋。
晚歸真發覆,豈意辱噓枯。
黃屋南巡岳,侯圭畢會塗。
時持莘野鼎,來采會稽菰。
聖主新更化,羈臣首辨誣。
書修天祿閣,游並道山儒。
汩沒顏容改,因循歲月徂。
此生甘泛梗,餘論許分符。
節近書雲日,輪驅畫鹿朱。
川華冰片合,山曲臥屏紆。
入臘占三白,登堂展七扶。
人家多露積,村鼓不鳴桴。
身奉三年最,魂收一紀逾。
可無人嘆息,粗免鬼揶揄。
夜引星朝斗,晨瞻日出嵎。
兩旗嘆潦倒,五馬忘崎嶇。
嚴瀨猶如睦,崑山恐是蘇。
深憐百口逐,只辦四方糊。
旋磨魚千里,彌縫金十奴。
何如今守馥,猶愧舊官呼。
笏有看山拄,歌無擊缶嗚。
江山真肺腑,魚鳥自葭莩。
正賴管城子,能抬墨客徒。
李梅詩格律,斑竹政規模。
事省囚寬系,年豐酒易沽。
近分駟監,遣牧決波騟。
苗獮申軍法,蕃宣奉帝俞。
校旗推妙手,齧鏃視張弧。
杼軋絲雙繭,篁包米一桴。
遇風專戒火,聽雨甚憂圩。
酒盞經旬把,歌茵特地鋪。
賜金夸魏絳,雇曲少周瑜。
碩果園林密,春山雨露濡。
木瓜紅鏤體,銀杏綠勻膚。
栗發風前罅,柑垂霜後株。
蟻侵梨釀蜜,盤走芡圓珠。
野蔌多將{上艹下左禾右旱},春盤細剪蔞。
誰同九日菊,難得一枝萸。
水閱尋魚鶒,沙連合陣鸕。
愛閒多閉閣,因事或操觚。
每捷慚銅缽,工夫體轆轤。
僧談曾接會,老境合師瞿。
窗月重重鏡,松風一一竽。
飫餐佳境蔗,旋鱠早秋鱸。
本是煙霞痼,何疑山澤癯。
計難出柏馬,收必在桑榆。
舊事論新事,今吾非故吾。
意中不足致,身外復何須。
朝市安能隱,田園久已蕪。
斯言誠有味,端不減醍醐。
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難,二曰法授聖,三曰化及民。殷有仁人曰箕子,實具茲道以立於世,故孔子述六經之旨,尤殷勤焉。
當紂之時,大道悖亂,天威之動不能戒,聖人之言無所用。進死以並命,誠仁矣,無益吾祀,故不為。委身以存祀,誠仁矣,與亡吾國,故不忍。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其明哲,與之俯仰;晦是謨范,辱於囚奴;昏而無邪,隤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蒙難也。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為聖師。周人得以序彝倫而立大典;故在書曰「以箕子歸作《洪範》」,法授聖也。及封朝鮮,推道訓俗,惟德無陋,惟人無遠,用廣殷祀,俾夷為華,化及民也。率是大道,叢於厥躬,天地變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歟?
嗚乎!當其周時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已去,向使紂惡未稔而自斃,武庚念亂以圖存,國無其人,誰與興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則先生隱忍而為此,其有志於斯乎?
唐某年,作廟汲郡,歲時致祀,嘉先生獨列於易象,作是頌云:
蒙難以正,授聖以謨。宗祀用繁,夷民其蘇。憲憲大人,顯晦不渝。聖人之仁,道合隆污。明哲在躬,不陋為奴。沖讓居禮,不盈稱孤。高而無危,卑不可逾。非死非去,有懷故都。時詘而伸,卒為世模。易象是列,文王為徒。大明宣昭,崇祀式孚。古闕頌辭,繼在後儒。
(孔子以季桓子受齊女樂,諫不從,望龜山而作。
龜山在太山博縣。古琴操云:予欲望魯兮,龜山蔽之。
手無斧柯,奈龜山何)
龜之氛兮,不能雲雨。龜之枿兮,不中樑柱。龜之大兮,
祗以奄魯。知將隳兮,哀莫余伍。周公有鬼兮,嗟余歸輔。
夫治亂,運也;窮達,命也;貴賤,時也。故運之將隆,必生聖明之君。聖明之君,必有忠賢之臣。其所以相遇也,不求而自合;其所以相親也,不介而自親。唱之而必和,謀之而必從,道德玄同,曲折合符,得失不能疑其志,讒構不能離其交,然後得成功也。其所以得然者,豈徒人事哉?授之者天也,告之者神也,成之者運也。
夫黃河清而聖人生,里社鳴而聖人出,群龍見而聖人用。故伊尹,有莘氏之媵臣也,而阿衡於商。太公,渭濱之賤老也,而尚父於周。百里奚在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不才於虞而才於秦也。張良受黃石之符,誦三略之說,以游於群雄,其言也,如以水投石,莫之受也;及其遭漢祖,其言也,如以石投水,莫之逆也。非張良之拙說於陳項,而巧言於沛公也。然則張良之言一也,不識其所以合離?合離之由,神明之道也。故彼四賢者,名載於籙圖,事應乎天人,其可格之賢愚哉?孔子曰:「清明在躬,氣志如神。嗜欲將至,有開必先。天降時雨,山川出雲。」詩云:「惟岳降神,生甫及申;惟申及甫,惟周之翰。」運命之謂也。
豈惟興主,亂亡者亦如之焉。幽王之惑褒女也,祅始於夏庭。曹伯陽之獲公孫強也,徵發於社宮。叔孫豹之昵豎牛也,禍成於庚宗。吉凶成敗,各以數至。咸皆不求而自合,不介而自親矣。昔者,聖人受命河洛曰:以文命者,七九而衰;以武興者,六八而謀。及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故自幽厲之間,周道大壞,二霸之後,禮樂陵遲。文薄之弊,漸於靈景;辯詐之偽,成於七國。酷烈之極,積於亡秦;文章之貴,棄於漢祖。雖仲尼至聖,顏冉大賢,揖讓於規矩之內,誾誾於洙、泗之上,不能遏其端;孟軻、孫卿體二希聖,從容正道,不能維其末,天下卒至於溺而不可援。
夫以仲尼之才也,而器不周於魯衛;以仲尼之辯也,而言不行於定哀;以仲尼之謙也,而見忌於子西;以仲尼之仁也,而取仇於桓魋;以仲尼之智也,而屈厄於陳蔡;以仲尼之行也,而招毀於叔孫。夫道足以濟天下,而不得貴於人;言足以經萬世,而不見信於時;行足以應神明,而不能彌綸於俗;應聘七十國,而不一獲其主;驅驟於蠻夏之域,屈辱於公卿之門,其不遇也如此。及其孫子思,希聖備體,而未之至,封己養高,勢動人主。其所遊歷諸侯,莫不結駟而造門;雖造門猶有不得賓者焉。其徒子夏,升堂而未入於室者也。退老於家,魏文候師之,西河之人肅然歸德,比之於夫子而莫敢間其言。故曰:治亂,運也;窮達,命也;貴賤,時也。而後之君子,區區於一主,嘆息於一朝。屈原以之沈湘,賈誼以之發憤,不亦過乎!
然則聖人所以為聖者,蓋在乎樂天知命矣。故遇之而不怨,居之而不疑也。其身可抑,而道不可屈;其位可排,而名不可奪。譬如水也,通之斯為川焉,塞之斯為淵焉,升之於雲則雨施,沈之於地則土潤。體清以洗物,不亂於濁;受濁以濟物,不傷於清。是以聖人處窮達如一也。夫忠直之迕於主,獨立之負於俗,理勢然也。故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前監不遠,覆車繼軌。然而志士仁人,猶蹈之而弗悔,操之而弗失,何哉?將以遂志而成名也。求遂其志,而冒風波於險塗;求成其名,而歷謗議於當時。彼所以處之,蓋有算矣。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故道之將行也,命之將貴也,則伊尹呂尚之興於商周,百里子房之用於秦漢,不求而自得,不徼而自遇矣。道之將廢也,命之將賤也,豈獨君子恥之而弗為乎?蓋亦知為之而弗得矣。
凡希世苟合之士,蘧蒢戚之人,俛仰尊貴之顏,逶迤勢利之間,意無是非,贊之如流;言無可否,應之如響。以窺看為精神,以向背為變通。勢之所集,從之如歸市;勢之所去,棄之如脫遺。其言曰:名與身孰親也?得與失孰賢也?榮與辱孰珍也?故遂絜其衣服,矜其車徒,冒其貨賄,淫其聲色,脈脈然自以為得矣。蓋見龍逢、比干之亡其身,而不惟飛廉、惡來之滅其族也。蓋知伍子胥之屬鏤於吳,而不戒費無忌之誅夷於楚也。蓋譏汲黯之白首於主爵,而不懲張湯牛車之禍也。蓋笑蕭望之跋躓於前,而不懼石顯之絞縊於後也。故夫達者之筭也,亦各有盡矣。
曰:凡人之所以奔競於富貴,何為者哉?若夫立德必須貴乎?則幽厲之為天子,不如仲尼之為陪臣也。必須勢乎?則王莽、董賢之為三公,不如楊雄、仲舒之闃其門也。必須富乎?則齊景之千駟,不如顏回、原憲之約其身也。其為實乎?則執杓而飲河者,不過滿腹;棄室而灑雨者,不過濡身;過此以往,弗能受也。其為名乎?則善惡書於史冊,毀譽流於千載;賞罰懸於天道,吉凶灼乎鬼神,固可畏也。將以娛耳目、樂心意乎?譬命駕而游五都之市,則天下之貨畢陳矣。褰裳而涉汶陽之丘,則天下之稼如雲矣。椎紒而守敖庾、海陵之倉,則山坻之積在前矣。扱衽而登鐘山、藍田之上,則夜光璵璠之珍可觀矣。夫如是也,為物甚眾,為己甚寡,不愛其身,而嗇其神。風驚塵起,散而不止。六疾待其前,五刑隨其後。利害生其左,攻奪出其右,而自以為見身名之親疏,分榮辱之客主哉。
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正人曰義。故古之王者,蓋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也。古之仕者,蓋以官行其義,不以利冒其官也。古之君子,蓋恥得之而弗能治也,不恥能治而弗得也。原乎天人之性,核乎邪正之分,權乎禍福之門,終乎榮辱之算,其昭然矣。故君子舍彼取此。若夫出處不違其時,默語不失其人,天動星回而辰極猶居其所,璣旋輪轉,而衡軸猶執其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貽厥孫謀,以燕翼子者,昔吾先友,嘗從事於斯矣。
請成相。世之殃。
愚暗愚暗墮賢良。人主無賢。
如瞽無相何倀倀。請布基。
慎聖人。愚而自專事不治。
主忌苟勝。群臣莫諫必逢災。
論臣過。反其施。
尊主安國尚賢義。拒諫飾非。
愚而上同國必禍。曷謂罷。
國多私。比周還主黨與施。
遠賢。近讒。
忠臣蔽塞主勢移。曷謂賢。
明君臣。上能尊主愛下民。
主誠聽之。天下為一四海賓。
主之孽。讒人達。
賢能遁逃國乃蹷。愚以重愚。
暗以重暗成為桀。世之災。
妬賢能。飛廉知政任惡來。
卑其志意。大其園囿高其台。
武王怒。師牧野。
紂卒易鄉啟乃下。武王善之。
封之於宋立其祖。世之衰。
讒人歸。比干見刳箕子累。
武王誅之。呂尚招麾殷民懷。
世之禍。惡賢士。
子胥見殺百里徒。穆公得之。
強配五伯六卿施。世之愚。
惡大儒。逆斥不通孔子拘。
展禽三絀。春申道綴基畢輸。
請牧基。賢者思。
堯在萬世如見之。讒人罔極。
險陂傾側此之疑。基必施。
辯賢罷。文武之道同伏戲。
由之者治。不由者亂何疑為。
凡成相。辯法方。
至治之極復後王。慎墨季惠。
百家之說誠不祥。治復一。
脩之吉。君子執之心如結。
眾人貳之。讒夫棄之形是詰。
水至平。端不傾。
心術如此象聖人。□而有勢。
直而用抴必參天。世無王。
窮賢良。暴人芻豢仁人糟糠。
禮樂滅息。聖人隱伏墨術行。
治之經。禮與刑。
君子以脩百姓寧。明德慎罰。
國家既治四海平。治之志。
後勢富。君子誠之好以待。
處之敦固。有深藏之能遠思。
思乃精。志之榮。
好而一之神以誠。精神相反。
一而不貳為聖人。治之道。
美不老。君子由佼以好。
下以教誨子弟。上以事祖考。
成相竭。辭不蹷。
君子道之順以達。宗其賢良辯其殃孽□□□。
請成相。道聖王。
堯舜尚賢身辭讓。許由善卷。
重義輕利行顯明。堯讓賢。
以為民。氾利兼愛德施均。
辯治上下。貴賤有等明君臣。
堯授能。舜遇時。
尚賢推德天下治。雖有賢聖。
適不遇世孰知之。堯不德。
舜不辭。妻以二女任以事。
大人哉舜。南面而立萬物備。
舜授禹以天下。尚德推賢不失序。
外不避仇。內不阿親賢者予。
禹勞心力。堯有德。
干戈不用三苗服。舉舜甽畝。
任之天下身休息。得后稷。
五穀殖。夔為樂正鳥獸服。
契為司徒。民知孝尊弟有德。
禹有功。抑下鴻。
辟除民害逐共工。北決九河。
通十二渚疏三江。禹傅土。
平天下。躬親為民行勞苦。
得益皋陶。橫革直成為輔。
契玄王。生昭明。
居於砥石遷於商。十有四世乃有天乙是成湯。
天乙湯。論舉當。
身讓卞隨舉牟光。□□□□道古賢聖基必張。
□□願陳辭。世亂惡善不此治。
隱諱疾賢。良由姦詐鮮無災。
患難哉阪為先聖知不用愚者謀。前車已覆。
後未知更何覺時。不覺悟。
不知苦。迷惑失指易上下。
忠不上達。蒙掩耳目塞門戶。
門戶塞。大迷惑。
悖亂昏莫不終極。是非反易。
比周期上惡正直。正直惡。
心無度。邪枉辟回失道途。
已無郵人我獨自美豈無故。不知戒。
後必有恨後遂過不肯悔。讒夫多進。
反覆言語生詐態。人之態。
不如備。爭寵疾賢利惡忌。
妬功毀賢。下斂黨與上蔽匿。
上壅蔽。失輔勢。
任用讒夫不能制。郭公長父之難。
厲王流於彘。周幽厲。
所以敗。不聽規諫忠是害。
嗟我何人。獨不遇時當亂世。
欲對衷言不從。恐為子胥身離凶。
進諫不聽。剄而獨鹿棄之江。
觀往事。以自戒。
治亂是非亦可識。□□□□托於成相以喻意。
請成相。言治方。
君論有五約以明。君謹守之。
下皆平正國乃昌。臣下職。
莫游食。務本節用財無極。
事業聽上。莫得相使一民力。
守其職。足衣食。
厚薄有等明爵服。利往卬上。
莫得擅與孰私得。君法明。
論有常。表儀既設民知方。
進退有律。莫得貴賤孰私王。
君法儀。禁不為。
莫不說教名不移。脩之者榮。
離之者辱孰它師。刑稱陳。
守其銀。下不得用輕私門。
罪禍有律。莫得輕重威不分。
請牧祺。用有基。
主好論議必善謀。五聽循領。
莫不理續主執持。聽之經。
明其請。參伍明謹施賞刑。
顯者必得隱者復顯民反誠。言有節。
稽其實。信誕以分賞罰必。
下不欺上。皆以情言明若日。
上通利。隱遠至。
觀法不法見不視。耳目既顯。
吏敬法令莫敢恣。君教出。
行有律。吏謹將之無敵鈹滑。
下不私請。各以所宜舍巧拙。
臣謹脩。君制變。
公察善思論不亂。以治天下。
後世法之成律貫。
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內。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