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文瑛居大云庵,环水,即苏子美沧浪亭之地也。亟求余作《沧浪亭记》,曰:“昔子美之记,记亭之胜也。请子记吾所以为亭者。”
余曰:昔吴越有国时,广陵王镇吴中,治南园于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孙承祐,亦治园于其偏。迨淮海纳土,此园不废。苏子美始建沧浪亭,最后禅者居之:此沧浪亭为大云庵也。有庵以来二百年,文瑛寻古遗事,复子美之构于荒残灭没之余:此大云庵为沧浪亭也。
夫古今之变,朝市改易。尝登姑苏之台,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苍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阖闾、夫差之所争,子胥、种、蠡之所经营,今皆无有矣。庵与亭何为者哉?虽然,钱镠因乱攘窃,保有吴越,国富兵强,垂及四世。诸子姻戚,乘时奢僭,宫馆苑囿,极一时之盛。而子美之亭,乃为释子所钦重如此。可以见士之欲垂名于千载,不与其澌然而俱尽者,则有在矣。
文瑛读书喜诗,与吾徒游,呼之为沧浪僧云。
浮图文瑛(yīng)居大云庵(ān),环水,即苏子美沧(cāng)浪亭之地也。亟(qì)求余作《沧浪亭记》,曰:“昔子美之记,记亭之胜也。请子记吾所以为亭者。”
文瑛和尚居住在大云庵,那里四面环水,从前是苏子美建造沧浪亭的地方。文瑛曾多次请我写篇《沧浪亭记》,说:“过去苏子美的《沧浪亭记》,是写亭子的胜景,您就记述我修复这个亭子的缘由吧。”
浮图:僧人。苏子美:苏舜钦,字子美,祖籍梓州铜山(今四川中江)人,后移居开封。宋景祐元年(1034)进士,官至集贤殿校理,监进奏院,因故除名,隐居苏州,建沧浪亭。今集中有《沧浪亭记》。
余曰:昔吴越有国时,广陵王镇吴中,治南园于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孙承祐(yòu),亦治园于其偏。迨(dài)淮海纳土,此园不废。苏子美始建沧浪亭,最后禅(chán)者居之:此沧浪亭为大云庵也。有庵(ān)以来二百年,文瑛(yīng)寻古遗事,复子美之构于荒残灭没之余:此大云庵为沧浪亭也。
我说:从前吴越建国时,广陵王镇守吴中,曾在内城的西南修建了一个园子,他的外戚孙承佑,也在它的旁边修了园子。到吴越被宋国灭亡时,这个园子还没有荒废。最初苏子美在园中造了沧浪亭,后来人们又在沧浪亭的遗址上修建了大云庵,住进了和尚。这是从沧浪亭到大云庵的演变过程。大云庵至今已有二百年的历史了。文瑛寻访亭子的遗迹,又在废墟上按原来的样子修复了沧浪亭。这是从大云庵到沧浪亭的演变过程。
吴越:五代十国之一,钱镠所建立,占有今浙江及江苏西南部、福建东北部地区。传五主。广陵王:钱元璙,字德辉,钱镠子。曾为苏州刺史。元瓘时进检校太师中书令。后封广陵郡王。孙承祐:钱塘人。吴越主钱俶纳其姊为妃,因擢处要职,曾为中吴军节度使。后随钱俶归宋。淮海纳士:指吴越国主钱俶献其地于宋。
夫古今之变,朝市改易。尝登姑苏之台,望五湖之渺(miǎo)茫,群山之苍翠,太伯、虞(yú)仲之所建,阖(hé)闾(lǘ)、夫差之所争,子胥(xū)、种、蠡(lǐ)之所经营,今皆无有矣。庵与亭何为者哉?虽然,钱镠(liú)因乱攘窃,保有吴越,国富兵强,垂及四世。诸子姻戚,乘时奢僭(jiàn),宫馆苑囿,极一时之盛。而子美之亭,乃为释子所钦重如此。可以见士之欲垂名于千载,不与其澌(sī)然而俱尽者,则有在矣。
历史在变迁,朝代在改易。我曾经登上姑苏台,远眺浩渺的五湖,苍翠的群山,那太伯、虞仲建立的国家,阖闾、夫差争夺的对象,子胥、文种、范蠡筹划的事业,如今都已消失殆尽了,大云庵和沧浪亭的兴废,又算得了什么呢?虽然如此,钱镠趁天下动乱,窃据权位,占有吴越,国富兵强,传了四代,他的子孙亲戚,也借着权势大肆挥霍,广建宫馆园囿,盛极一时,而子美的沧浪亭,却被和尚如此钦重。可见士人要想垂名千载,不与吴越一起迅速消失,是有原因的。
姑苏之台:姑苏台,在今苏州城西南。据传是春秋末期由吴王阖闾、夫差两代君主所建,工程浩大。越灭吴,被焚毁。五湖:这里指太湖。太伯:周先祖太王长子,相传太王欲传位给季历,他和弟弟仲雍避居江南,开发吴地,为吴国的始祖。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虞仲:即仲雍。阖闾:一作阖庐,即姬光。他派专诸刺杀吴王璙,代立为王,屡败楚兵,曾攻入楚都郡。后为越王勾践战败。夫差:吴王阖闾之子。继位后,誓报父仇。在夫椒大败越兵,后又被越王勾践所攻灭。子胥:伍员,字子胥。吴国大臣。种:文种,越国大夫。蠡:范蠡,越国大夫,他们都是春秋末吴越争霸的主要人物。澌然:灭尽的样子。
齐虏得官乃以口,臣朔长饥索升斗。朱鸟归肆行翾翾,我春辞家秋未还。
读书佳句坐叹息,诗梦已落吴淞间。旗亭一曲黄河上,四座无言独心赏。
天街夜凉如水明,阑干曲录环碧城。愿接云軿与天语,美人颜色苕之荣。
眼中少年今老矣,安陵昔日繁华子。前鱼已自为人怜,蛛丝还能助我喜。
万古牢愁未入弦,欲竟此曲无人弹。丈夫意气属有在,挂席千里难追攀。
我欲随君且入剡中去,李白一生自爱游名山。
林虑吾郡山,弃之来浚都。子实浚都人,乃得居林虑。
出疆必载质,浮海或乘桴。圣贤义有在,并介遂殊途。
静言复自咎,九徵有不渝。袁闳筑土室,苑粲安一车。
六月拥裘卧,异世真同符。何当云壑里,添我一茅庐。
苍梧月落乌号霜,寒泉幽凝金井床。绮疏光流大星白,梦惊万里长城亡。
女郎报父收囹圄,匍匐将身赎无所。官家圣明如汉主,妾心愧死缇萦女。
井临交衢下通海,海枯衢迁井不改。银瓶同沈意有在,万岁千春露神采。
魂今归来风泠然,思陵无树容啼鹃,先王墓木西湖边。
《甘菊数本旧植之地沮洳湫隘颇有悴色十一月二十三日移植墙下明日小雨数刻欣然便有生意》
小草偷微生,崛强沮洳间。托根倘失所,憔悴无好颜。
嗟哉一大地,宁无尺寸闲。造物惜不与,无乃亦太悭。
栎社岂不恶,盘错未易刊。下可百牛蔽,上可星斗干。
此物有远韵,何人悯清孱。我移东篱栽,往近九畹兰。
天心固有在,生理似可还。小雨喜霢霂,低枝湿斓斑。
春苗已足采,落英行可餐。为我制颓龄,使我升飞仙。
物微自有知,报君以长年。
沛公三尺剑,欲溺章甫冠。莫致鲁二生,佐命惟彭韩。
举世尚功利,有若蜹慕酸。末造不可支,问玺生雄奸。
真人握赤符,援臂鼎再安。灼知受病源,极力回狂澜。
异时南阳亲,缘附攀龙翰。矧如吾子陵,久要平生欢。
何至变姓名,坐钓七里滩。三聘始一往,矫矫如孤鸾。
惟知贵天爵,不羡人间官。欲为故人留,终愧负素餐。
而况故人情,安保不易阑。君房真痴人,乃欲相控抟。
醉后偶伸足,岂料星象干。始知市朝隘,不及山林宽。
归来富春山,山色终耐看。岂无秦山商,亦有周溪磻。
出处虽不同,同在济世难。先生意有在,未易浅近观。
东都贵节义,公实闿其端。流风数百载,犹足愧老瞒。
云台不可画,汉史不可刊。至今桐江鱼,不上俗士竿。
纷纷往来舟,含羞登公坛。口虽强模写,颡泚胆亦寒。
世代山云移,功业山花残。惟有东西台,终古青巑岏。
孤霞冠山椒,明月流清湍。高人不可见,慨古空长叹。
未忘世故似梅仙,謦欬那离狗马间。肯信片言功若药,坐使四海安如山。
从来疗疾应须艾,宁有艾丸如许大。扁鹊先知今岂无,和缓高谈良有在。
钱郎志气绝可人,不减风流温太真。新诗欲嗣汲黯直,陋巷更甘原宪贫。
我有故园依北阜,松菊归来知好否。著鞭愿子勉为先,我已摧颓瞠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