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小英雄追打新文理 老恩師氣惱尚師徒

第八十八回 小英雄追打新文理 老恩師氣惱尚師徒

書接上回。裴元慶聽程咬金說,後面八馬將新文理緊緊追來。他認鐙扳鞍上馬,答嗒嗒嗒……直奔南邊大道去了。程咬金兩手摳住馬前蹄膀那兒的鐵過梁,縱身一躥,扔腿上馬。怎麼扔腿上馬呀?他鐙沒啦!催馬緊跟在裴元慶後面,心裡高興:「冒……瞧,勁兒繞!」他這口頭語又想起來啦!再說新文理方才不知道程咬金拐進了松林,一勁兒往下追,追着追着,一想不對頭,怎麼連個人影兒也沒了,八成兒他進了那片松林吧!想到這裡,折回馬奔松林跑去。迎而看見來了一員使錘的小將,小將勒馬站住,仔細看他,若跳下馬平頂身高八尺開外,細腰扎臂膀,雙肩抱攏。頭戴寶監色扎巾,三枝軟翅朝天,上面橫着三排大紅色的絨球,突突亂顫,頂門搓打慈姑葉,紅緞子纏頭。穿一件寶藍色的箭衣,外罩大紅的跨馬服,上繡團花朵朵。左右勒征裙,大紅中衣,粉色厚底的靴子。胯下一匹虎頭花馬,手執一對龍頭錘。而如敷粉,鼻直口方,眉清目秀,甚是英俊。新文理喊:「站住!什麼人?」小將後邊,程咬金打馬上來了,跟着起鬨:「新文理哎,方才我跟你說了吧,我師父是南極仙翁,他知道徒弟有難,派我大師弟白鶴童子救我來了。」新文理一聽,這事都邪門兒,又問了一聲:「呔!你到底是什麼人?」裴元慶把嘴一撇,嘿嘿一聲冷笑:「你就是八馬將新義理嗎?」「正是你家爺爺,報上你的名來!」「你要問,當初我是大魔國前部正印先鋒官,姓裴名元慶。」新文理一聽,什麼白鶴童子,敢情是裴元慶。「哎,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小娃娃。。你不就是在四平山被猛勇大將軍三錘擊走的那個裴元慶嗎?」裴元慶-聽心裡這氣大了:「哎,少說廢話,今天我要你的殘喘性命,快快近前一戰!」新文理眼看就要拿住程咬金,想不到出來個裴元慶擋橫,不由得氣往上撞:「休走,看槍!」排杆一槍,顫顫巍巍,就奔裴元慶胸前扎來了。裴元慶想,你憑仗力大,號稱八馬將,今天我要立錘往出一掛你這槍就算寒磣了。他不歪身,不撥馬,右手錘往下一兜,左手錘從底下-兜,左右一分,就聽嘎楞一聲,雙錘就把槍尖子鎖住了。新文理閉着嘴,運着氣,擱上渾身的力量,壓槍後把,居然沒窩開。兩窩三窩,還是紋絲不動。裴元慶冷笑一聲:「八馬將,你掙不開,我來開!」他右手往右拉,左手往右推,說了聲:「開!」把槍尖子推了出去。跟着搖雙錘,左手錘蓋右手錘,奔新文理頭頂砸來。新文理趕緊把槍梢着往上一舉,叭的一聲,心說不好,覺着渾身不好受,汗珠子刷就下來了。他撥轉馬頭,打馬逃跑。程咬金喊:「三弟,別把他放了,追!」裴元慶催開坐騎,緊追不捨。程咬金放馬緊跟。新文理順着大道往回跑,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程咬金在後面一邊追,一邊撿他丟下的零碎兒,把外手鐙、頭盔、里手鐙、大斧一樣一樣都檢了起來。新文理胯下這匹馬叫紫電獸,跑得不軟,這哥兒倆直追到天擦黑了,還沒有追上。眼前看見虎牢關西比角了,新文理到護城河邊撥馬往東,想進北門。後邊程咬金對裴元慶說:「咱別跟他大拐大抹,走斜線直奔北門就夠上了。」「姐夫說得對。」兩人緊催坐騎斜着就趟下來了。

再說方才兩軍對陣新文理追程咬金走後,秦瓊跟尚師徒打了一仗,未分勝負各自收兵撤退。在大營里,秦瓊擔心程咬金怎麼樣了,命令兒郎們瞭望。過了一會兒,有人稟報,說有三員戰將騎馬奔護城河北岸來了。秦瓊、徐茂功等人趕緊出營,從遠處一看,前邊跑的果然是新文理,後邊兩人影影形綽綽看不大清楚,好象聽見程咬金在叫喊。這時裴元慶和程咬金走斜線直插過來,眼看快夠上新文理了,裴元慶將一隻右手錘夾在左脅下,手仁下從馬鞍叉子中掏出三丈二的鏈子,一頭挽手套在右腕上,另一頭扣在那隻錘錘把的環上,右手抽出錘來。看準距離,嗖!鏈子錘出手。璞!咚!這一錘沒打着新文理,卻打中了他這馬的後胯,人馬掉到護城河裡。瓦崗眾將齊聲喝采,有的說:「還是咱程四哥有辦法,打了敗仗,又勾一個使錘的來了。」徐茂功仔細一看,說:「這八成兒是裴元慶。」大家都看清了:「對,就是他!」一齊吶喊:「裴將軍哪!快回來呀!」程咬金說:「兄弟,咱們走吧,新文理不會水,非淹死不可。」裴元慶收好鏈子,剛要撥馬回營,一想不能,說:「當初我跟秦元帥賭頭爭印,我就這麼回去,那算什麼英雄啊!」程咬金說:「哎呀,這話也對。這麼辦吧,我們打下五關就奔揚州,到時候李元霸也準會去,咱們會上見,」「好!揚州會我不請必到,姐夫,我走了。」說罷掉轉馬頭奔龍虎莊去了。

程咬金回到營中,拱手說道:「諸位哥哥弟弟們,死不了的程咬金我回來了。」徐茂功說:「好小子,走走走!」大夥擁着程咬金進入中軍寶帳。秦瓊說:「四弟,你把脫險經過說給人家聽聽。」程咬金就把剛才新文理追他,他丟大斧、甩盔鐙的事說了說,又說起他是南極仙翁弟子,故而白鶴童子來救他。徐茂功說:「你要講神說鬼,惑亂軍心,我可重辦你!」程咬金說:「我本來就有點仙根……「推去,捆!」「別捆!別捆!我說實話!這白鶴童子不是別人,正是裴元慶!」他把路遇裴元慶、錘砸新文理的事說明。秦球說:「軍巾正缺戰將,你怎麼不把他帶回來呀?」「二哥,只因當初賭頭爭印,他要到揚州會上戰敗李元霸,才能見你!」秦瓊說:「裴三弟也太認真了。」單雄信說:「四哥脫險,裴元慶錘砸八馬將,可喜可賀,大家唱酒吧!」當下擺酒飲宴不提。

第二天清早,有人稟報:「福壽工邱老將軍到!」秦瓊趕緊命人擂鼓聚將,帶領眾將到後營門迎接。見了那瑞,眾將施禮已畢,將老將軍讓到中軍寶帳居中落坐。邱瑞問了問虎牢關的戰事,說道:「秦元帥,你們打算怎樣取虎牢關哪?」秦瓊說:「尚師徒是個孝子,又有儒將之稱,我們打算曉以大義將他收降。」「啊,你們打算恩收尚師徒,那太好了,我也正為此事前來。你趕緊傳令亮隊,同時拔營,到兩軍陣前就提我來了。我出陣見到尚師徒,叫他頭前帶路,咱們即刻兵進虎牢關。」「哎呀,姨父大人,不知您跟尚師徒有什麼交往,怎麼見面就能叫他歸降啊?」邱老將軍哈哈一笑,這才說出了尚帥徒的來歷。

原來尚師徒小時候家住長安城南門外。父親給財主扛活,連累帶餓,很早就死了。撇下寡毋孤兒,母親給人家縫縫洗冼,師徒給村里一個大戶人家放羊。他每天走過村邊學門口,總要探頭探腦往裡看,巴不得自己也能念書,無奈家裡供不起他。學房曾老先生見他伶俐可愛,求學心切,就收下他做學生,不要一點酬勞。尚師徒非常用功,連走路都拿着書本沂。有一回他走路看書,正趕上昌平王邱瑞帶領僕從出城狩獵,差一點沒撞到前邊引馬身上。邱瑞還真沒見過這麼用功的孩子,就把他和他老師都請到府內,讓他們帶一帶自己那個不愛念書的孩兒邱福。曾老先生散了學房,入府教書。師徒他娘也在府里做了一名管家婆。邱福是個獨生子,自幼吃喝玩樂,嬌慣成性,怎麼也念不進書去。四、五年間,陪他念書的尚師徒倒通讀了四書五經,已是滿腹文章錦繡。曾老先生告老還鄉,舉薦尚帥徒接着教邱福。邱瑞考了考尚師徒,即刻應允了。尚帥徒一邊教世子讀書,一邊跟老王爺學習刀槍武藝。到他十八歲那年,已經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了。那一日忠孝王伍建章來串門,在後花園看見他練槍,讚賞不已;又聽他談吐,真是文武雙全。邱瑞說:「老哥哥,對機會您舉薦舉薦我這徒弟,大小不拘,給他謀個差事。」伍建章答應下來。過了不久,虎牢關總兵告缺,伍建章把尚師徒舉薦土去。開皇天子宣尚師徒進宮。在文華殿文試,御筆點題,他做了一篇文章,才華橫溢。在武英殿武試,他打了趟拳,練了回槍,武藝精熟。開皇天子心中高興,派他出任虎牢關金帶總兵官。聽到尚師徒得官,昌平王夫婦滿心歡喜,跟他母親商議,由王爺擇了一個相當人家的姑娘,在王府里為他完了婚配。尚師徒偕親眷上任之前,邱瑞囑咐他對朝廷要忠心耿耿,對百姓要公正廉明。他把恩師的話謹記心裡。

尚師徒做總兵官,果真不貪贓枉法,名聲不錯。在總兵衙里,有一座多年沒有清理過的兵器庫。他派人開庫清理,清來清去,清出了一套盔盒甲包和一個軍刃套子。打開盔盒甲包,是一套完整的盔鎧甲冑。解開軍刃套子,從裡邊抽出一條槍。這條槍很特別,還附帶着一個香爐形的砣子和一條九尺長的鏈子。他向府里人打聽這些東西的來歷,有一個看庫的老軍對他說:「將軍,您大喜了。」尚師徒說:「我喜從何來呀?」「您得寶了」「什麼寶?」「您找到的這幾樣東西,都是當初南陳虎牢關總兵寧祿臣老將軍留下的,準是開皇天子兵伐南陳時,寧老將軍戰敗,來不及取走這些寶物,就兵撇壽春關了。誰也想不到如今這些寶物還埋在庫里。您看,這頂盔叫夜明盔,夜裡打仗,摳開上頭這支丹鳳眼,刷,射出很亮的珠光,照得敵人眼花燎亂。這套甲葉叫柳葉綿竹寶鎧,質地綿軟,刀槍不易穿透。這條槍叫吸水提爐槍,聽說扎到地里能吸取泉水,槍尖後頭有個環,用鏈子掛上這個鐵陀子,可以掄出去殺傷敵人。將軍,您得了這樣的希世之寶豈不是大喜麼?」尚師徒一聽,喜出望外,試了試這身盔鎧,別提多合身了。他心想,要是再有一匹寶馬就好了,於是命人四出張貼告示,重價徵求寶馬良駒。過了一年光景,有一個西突厥來的馬販子牽來匹很怪的馬。這匹黃馬馬頭象虎頭,渾身淨是黑道。尚師徒知道,這種馬在馬譜上叫虎類豹,行走如飛,聲如虎吼。他心裡高興,馬販子要八百兩銀於,不但不駁價,還多賞了三百兩。尚師徒得了寶馬,擺酒款待帳下將土。大家舉杯祝賀:「尚將軍,如今您可稱是四寶俱全了。」他這四寶將的綽號就是從這時叫開了的。

尚師徒四寶在身,心中尋思:我得了寧祿臣老將軍盔鎧槍三寶,尚不知寧老將軍還在不在人世,有沒有後輩。萬一有一天被寧家後輩兒孫碰上,質問我:「尚師徒,我們老人家的蘭寶,為什麼到你身上了?」我怎麼答對人家呀?這事我還得查訪清楚,日子一長,他終於打聽出來了。原來開皇年間,靠山王楊林第三次攻打南陳,連破三關。馬嗚關總兵秦彝、長春關總兵程澤臣、壽春關總兵寧祿臣都被楊林打死。寧祿臣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了秦彝,秦彝死後,不知去向。二女兒嫁給了恩師邱瑞,正是自己的師娘。他心想,我替我師娘守護這三寶,還不是理當的嗎!這下心裡踏實了。虎牢關是從中原通往南方的咽喉要道,昏君楊廣即位以後,很重視這裡的防務。為了收買人心,他下詔表彰尚師徒對大隋朝忠心耿耿,堅如砥石。逢年過節,總要嘉獎、稿勞虎牢關的三軍將士。尚師徒自然念念不忘楊廣的好處,為他守關賣命。

返回頭來再說西魏中軍寶帳里,福壽王邱瑞說完了尚師徒的來歷,就問秦瓊:「秦瓊你說,就憑我對尚師徒以往的恩情,我到陣前勸他棄暗投明,他能不歸順西魏麼!這一來,咱們不就大搖大擺地進虎軍關了嗎?」秦瓊、徐茂功等人都說:「老王爺,這事還真差不多,興許咱們要進虎牢關了。」正這兒說着,忽聽遠處號炮聲響,有人進來稟報:「啟稟元帥,尚師徒又亮了隊,單要秦元帥出陣。」邱瑞一聽,說:「哈哈!我出去見他,咱們虎牢關歐馬了。」秦瓊當下傳令點兩千人馬,響炮亮隊。兩軍對圓,就見尚師徒手執吸水提爐槍,胯下這匹虎類豹盤旋亂轉。兒郎們吶喊,單要秦瓊出陣。邱瑞說:「秦瓊你沉住了氣,待我撒馬。」秦瓊說:「來呀,給老王爺擂七通戰鼓!」按軍中規矩,普通戰將出陣擂一通鼓,先鋒官擂兩通鼓,元帥擂三通鼓,尚師徒一聽。對面擂了五通鼓,人還沒出來呢,心說今天不知是什麼大人物出陣會我?直頂!響了七通鼓,他往北注目一看,就見過來一匹紫馬,馱着一位老人,若跳下馬平頂九尺身軀,膀闊腰圓,長得很富態。頭戴三叉紫金冠,周圍絨球相配,冠頂上有個三股叉頭。身穿狸猩大紅坐蟒,前心繡龍探爪,後心配蟒翻身,腰橫玉帶,大紅中衣,粉色厚底靴子。寬天庭,重地閣,長圓臉膛,皺紋堆壘,色如生羊肝。兩道劍眉,二目圓睜,皂白分明,準頭端正,四字闊口,大耳有輪,滿部白髯飄撒胸前。肋下佩着一口寶劍,左手按着劍柄,右手捋着白髯。背後坐纛旗上寫的明白:「西魏福壽工,中間斗大的一個「邱」字。尚師徒看清了,哎呀一聲,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原來這位老將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恩師到了。二馬碰面,吁!……老將軍把馬扣住,說:「尚師徒,你還認識我嗎?」尚師徒說:「恩師,念弟子有盔鎧在身,不能下馬給您行全禮了。」說到這兒,一橫槍,在馬上貓腰行了個禮。邱瑞說:「師徒呀,我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古人有這麼句話:『君不正臣投外國,父不正子奔他鄉。』而今我已然是西魏福壽王了。」「老師,當初二打瓦崗的事情,我有所耳聞,都說您歸降瓦崗也是被逼無奈,事之必然。」「你也甭管我做得對不對了,咱們就說今天。既是我來了,你趕緊掉轉馬頭進虎牢關,為師跟着你,西魏人馬隨後就到,我們要在虎牢關里歇馬,你就獻關吧!」尚師徒見恩師也來勸降,心中不樂,說道:「恩師此言差矣。我尚師徒是恩師您一手栽培起來的,您教我讀孔孟之書,習周公之禮。古人有話:『食君之祿,必當分君之憂。』瓦崗寨一夥雖然也有幾個象秦瓊那樣的仁義之士,可說了歸齊都是些殺人的閃犯,劫路的強盜,變節的官吏。我是堂堂總兵將軍,對朝廷忠心耿耿,鯤鵬豈能與燕雀齊飛,猛虎怎會和鼠輩同行。今日各為其主,恩師也不必勸我了,您還是回去,換他們別人上來,與我決一雌雄。」邱瑞滿以為憑他對尚師徒天高地厚的恩情,幾句話就能把他說降,沒想到這小子執迷不悟,直氣得渾身顫抖,體似篩糠,話也說不利落了:「你、你……」抖起槍杆,顫顫巍巍。槍還沒有刺出,渾身熱血往頭上涌,老頭兒眼前一黑,呱唧噗!掉下馬來,氣絕身亡。尚師徒一看此情,哎呀一聲,撥馬返回。那邊秦瓊看見姨父落馬,生死不知,趕緊命人搶回本陣,鳴金收兵。尚師徒也命令人馬撤回關內,緊閉城門。

單說西魏營內,把邱瑞抬到中軍帳內,眾將一看老將軍已經死就,怎麼撅,怎麼叫也不濟事了。秦瓊抱着姨父的遺體放聲痛哭:「姨父啊!」大夥掉着眼淚說:「二哥不要過於悲痛,咱們還是辦理國事要緊。」秦瓊命人找了一口上好的棺材把福壽王盛殮起來,按照本國規矩,王爺去世,所有旗號下半旗,合營掛孝,祭奠七日。七目過後,秦瓊派將土送王爺靈柩回金墉城,自己給姨娘和兩姨兄弟邱福都寫了信。徐茂功寫了個奏摺,把福壽王因氣致死之事報與西魏王知道。

再說尚師徒那天陣前氣死邱瑞之後,回到虎牢關總兵府,到後堂見到母親,把這事將長抹短一說。老太太又急又氣,說:「好小子,你競敢陣前逼死恩師!我的好王爺呀!……」說着大哭起來。尚師徒跪下說:「媽呀!孩兒我忠孝不能兩全,這也是為難的事呀!」好不容易才把母親勸解過來。得知西魏營內合營掛孝,祭奠七日,尚師徒命人在府內擺設一個靈堂,中間放上恩師邱瑞的牌位,他和母親,妻子也祭奠了一番。

祭奠諸事己畢,到第八天頭上,秦瓊傳令亮開大隊,在虎牢關前響喊連聲。尚師徒聞報,說:來呀,點一千人馬,出關迎敵!」不多時,人馬貫出城門,兩軍對圓。秦瓊來到陣前,叫道:「尚師徒近前答話。」尚師徒抬腿摘下吸水提爐寶槍,馬到疆場。二人碰面,尚師徒橫槍低頭,說:「多謝秦二哥承辦恩師喪儀,我這廂有禮了。」秦瓊說:「哼,用不着你多禮。告訴你,我父親名諱秦彝,當初在南陳為官,邱老將軍乃是我的親姨父。尚師徒,我原以為你是一名儒將,沒想到卻是個忘恩負義之人。你敢不敢隨我往西,我有話對你言講!」說着一掰外手鐙,馬往西下去了。尚師徒這才知道秦瓊是邱瑞的內侄,也不知他要講些什麼,心說往西就往西,找怕你何來,撥馬追上前去。虎牢關的兵丁們一瞧,啊!這二位怎麼又往西了?一通喊叫:「尚將軍哪!您可千萬當心,看住您那虎類豹呀!」尚師徒一聽,心說難道他還要三奪虎類豹,今天說死了我不下馬,倒瞧這馬怎麼丟。前邊緊跑,後邊緊追,不多時就越過虎牢關的西北角了。

尚師徒想起秦瓊兩次奪走虎類豹,越想越氣,在馬上高聲喊叫:「咳!秦瓊,今天你想三奪虎類豹,這焉得能夠。你敢撥轉馬頭,我要不掛上金鎖提爐,用絕命槍殺你,就算我錯了。」其實,他說錯了,今天秦瓊往西誘他,並非想奪他的虎類豹,只是想找個僻靜地方再勸他獻出虎牢關。一聽後邊尚師徒說出絕話來了,秦瓊不敢再撥回馬同他講話,只好一個勁兒往西跑。跑出二十多里地去,前邊是個漫山坡,便催馬順着一條小路上了山。前文書表過,秦瓊胯下這匹黃驃馬原來是他父親秦彝做南陳馬鳴關總鎮時的坐騎,父親陣亡後,輾轉周折到了他手裡,父子爺兒倆先後騎了近四十年,實在是老得不行了。剛才這麼一通跑,黃鏢馬力盡筋皮疲,渾身是汗。上得山來,唏溜溜一聲吼叫,那意思是告訴秦瓊:主人,我簡直跑不動啦!秦瓊也明白這意思,心說想不到今天這事鬧成這樣。這時尚師徒騎着虎類豹追上山來,叫道:「秦瓊!上天追你到靈霄殿,下海追你到水晶宮,你哪裡走!」秦瓊催馬緊走幾步,就聽山下傳來聲音如牛吼一般,走近一看,心說壞了!這裡橫着由南到北的一道山澗,水深莫測,濁浪翻騰,聲音很天。澗邊豎着一塊立石,上兩塗刻着三個紅字:「月牙澗。」聽後邊馬蹄聲,尚師徒只差兒箭遠就追上了。秦瓊把心一橫,摘下魚褟尾扔在就地,虎頭鏨金槍遞到右手,到崖沿上,雙腳一點,倆鐙啪啪一磕馬肚子,那意思是告訴黃驃馬:前邊可是山澗哪,你能越過去還有生路,越不過去,你我就墜澗身亡了。黃驃馬往前一瞧,吼叫一聲,那意思是回答秦瓊:主人,要是倒退些年,越這山澗不算什麼,如今我老了,不中用了。後邊尚師徒也看見山澗了,心說我也得作準備,他喊道:「秦瓊,你站住,大澗橫路,你還走得了嗎?快快回來,你我決一死戰!」秦瓊不顧一切縱馬來到澗邊一處離對岸最窄的地方,說窄,也夠兩丈多遠。這馬明白,到了這個地步,只好到哪兒說哪兒了!秦瓊往上一提韁,嗖!這馬向對岸飛躍。到底黃驃馬年老力衰,它前腿搭在西邊澗沿上了,後腿可就懸空了。秦瓊心說不好,趕緊長起身來,槍尖朝下,往前一探,嘭!把槍尖就扎在前邊一塊石頭縫裡了。兩手撐着槍杆,順勢一悠身,跳上澗沿。一瞧好險呀!怎麼?這槍尖子折了。前文書表過,秦瓊使的虎頭鏨金槍的槍尖子象老虎嘴裡止出的舌頭,虎頭和槍尖不是一塊鋼打造的。在四平山,他和李元霸較力,槍被雙錘鎖住,甩出去碰到石頭上,虎口裡那段槍頭裂了豁,他一直不曾發現。今大還算便宜,槍頭從裂豁這兒斷開,好在虎頭在石頭縫裡別着,他這才能跳了過來。再一瞧黃騾馬,不好,馬肚子底下正好有一塊三尖的石頭。馬提後腿,噗!石尖扎到馬肚子裡,這馬就掛在月牙潤西沿上了。秦瓊唉了一聲,心說我今天槍折馬死鞍子散,無端災禍一齊來。幸虧我預先摘了魚褟尾,不然我命休矣!尚師徒在東沿上正瞧,說:「秦瓊,誰讓你詭計多端,現在你槍折馬死,這是報應臨頭了!」秦瓊扔了毀壞的槍,從鐵過梁判官頭上摘下那對瓦面金裝憫,抱在懷裡,轉身往西,撒腿就跑。尚師徒催馬臨近月牙澗東沿,一看澗寬水急,也二乎了。他雙鐙一磕馬肚子,好象是說前邊是大澗,那匹馬可掛到西沿上了,你怎麼樣?這匹虎類豹一回頭,嗯了一聲,如同回答他的主人不就這條澗嗎?這算什麼呀!再比這寬點咱們也過得去呀!那黃驃馬好比七、八十歲的老人,跳不過澗去;這虎類豹正在六歲口,好比三十多歲的壯年,當然不在乎跳潤。尚師徒長腰提氣,就聽嗖的一聲,虎類豹落到了西沿岸上。秦瓊使出人飛的本領,快步向前。尚師徒高喊:「秦瓊,你哪裡走!」在後邊催馬緊追。

追來追去,就見前邊影影綽綽有一座大廟。秦瓊跑到廟前,見左角門開着,一頭鑽了進去。尚師徒隨後趕到左角門外,叭一扣鐙,下馬戮槍,;把馬拴到槍上,摘下魚褟尾橫搭在馬軍鞍橋上。從馬上摘下了那根十三節亮銀鞭,闖進了左角門。迎面有個裡影壁,他一邊喊:「秦瓊,哪裡走!」一邊從左邊繞過影壁。一瞧!嚯!院裡中間是大殿,左右東西配殿,頭裡有鐘鼓二樓,立着兩根旗杆,是挺大挺新的一座廟宇。尚藥徒站這兒往各處觀看,不見秦瓊,一想壞了,是不是方才我從影壁左邊轉進來,他從影壁右邊轉出去了呢?他想的一點不錯,秦瓊剛才正是藏在影壁後面,聽見尚帥徒的喊叫聲、腳步聲從左邊過來,他急忙從右邊轉了出去。尚師徒忽聽廟外有嘩愣愣的響聲,心說糟了,我這虎類豹又要丟,趕緊燒過影壁,衝出角門。看見秦瓊手裡提着吸水提爐槍,在馬的判官頭上已經掛好雙鐧,正在認鐙扳鞍,翻身躍上虎類豹。他急忙喊叫:「唉喲!秦_哥,你站住,剩下我一個人怎麼辦呀?」秦瓊說:「兄弟,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了。」說着打馬往南跑下去了。

尚師徒又生氣,又後悔,想我上陣之時抱定宗旨不下馬,怎麼迷里迷糊地到廟前下馬了呢?沒辦法,馬隊改步隊慢慢對付着走吧!他往東過不去月牙澗,只好往南轉,設法下山。這南坡上高一頭矮一頭,怪石林立,沒有正經道路。有的地方坡陡路滑,只能慢慢往下溜。走來走去,已經日落西山。眼看下到坡根,就是一馬平川地了。心想這片平川有二十多里地,靠兩條腿,我什麼時候才能走到虎牢關哪?他好不容易走到山坡下,已經大汗淋漓,累得不願動了。正好山坡下有個石墩子。他搶行幾步,坐到石墩子上,面朝北,西邊是山坡,東邊是平川,在這兒喘氣歇息。他越想這事越不妙,萬一秦瓊騎着我的虎類豹詐開虎牢關,可就要前功盡棄,連我媽和妻子、孩兒都難保呀!想着想着,天已大黑了可巧今天正是望日,十五的月亮掛上了東邊樹悄。忽聽上邊嗚!……叭啦啦!……就見從西山坡上滾下許多碎石來。一股風吹下來,腥臭難聞。心說不好,今天我倒霉到家了。聽人家講過,龍行有雨,虎行有風,是不是老虎來了?想到這裡,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抬頭往嶺下一雕瞧,果然有一隻猛虎露出了半個身子。誰都知道,虎乃獸中之王,口似火盆牙似鑽,千丈山川只一躥,碰上它就難得活命。就見這支猛虎顯出身形,一躥兩躥三躥,叭叭叭躥下山來。衝着尚師徒,兩個前爪一抬,就撲過來了。要知尚帥徒性命如何,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