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定親事勇三郎寄語 獻城關新小姐犯難

第九十二回 定親事勇三郎寄語 獻城關新小姐犯難

書接上回。工伯當緊催坐騎,馬踏鑾鈴響,直奔疆場。等他臨近了,新月娥注目看,就見對面來的這員戰將,若跳下馬平頂身高八尺開外,細腰扎臂膀,雙肩抱攏。頭戴一頂素銀盔,中間凸起,有一根紅纓向後垂着。前邊配着黃金抹額,相襯二龍斗寶。在盔的周圍扎着三圈大大小小的藍絨球,頂門有朵大紅絨球突突亂顫。摟海帶四指寬,上邊排着雪白的亮銀釘,卡得緊繃繃。身披鎖子連環龜背大葉攢成亮銀打造的魚麟甲,內襯一件素征袍。護心鏡冰盤大小,亮如秋水。繫着寶藍色的袢甲絛,獅蠻帶煞腰。護襠魚褟尾,三疊倒掛吞天獸,口內銜銀環,橫搭在鐵過梁後。左右勒征裙,大紅中衣。足蹬銀灰白底戰靴。牢扎亮銀鐙。往臉上觀看,面如觀音,白中透粉,寬天庭,重地閣,兩道劍眉直插入鬢,二目圓睜,皂白分明,四字闊口,大耳有輪。頦下微有墨髯,看年紀也就三十出頭。背後五杆護背旗,素羅鑲心,繡着藍龍,周圍走的是白火焰,金葫蘆罩頂,白穗低垂。胯下一匹白馬,馬頭正中有一個金黃的圓光兒,叫做金頂白龍駒。這馬頭至尾丈二.蹄至背八尺,細七寸兒,大蹄脆兒,螳螂脖兒,吊肚兒,竹扦子耳朵,鞍韂鞧嚼一剗鮮明。馬也精神,人也好看,再配上掌中這條素纓槍,更顯得英姿勃勃。背後有人打着杆三角形的大紅纛旗,白月光里繡着斗大一個「王」字,上邊還有一行小字,離近了看,是「大魔國五虎上將第四名」。王伯當馬到近前,新月娥這兩眼就看愣啦!她心想,敢情大魔國的戰將不淨是黑腦袋黃腦袋、哇呀呀亂叫的,也有好看的。誰見過三國時虎牢關前呂布呂奉先哪?誰見過長坂坡上趙雲趙子龍啊?對面的這位白袍將軍,就好比呂布重生,趙雲再世,真叫人心裡喜愛。她這裡一愣神,那邊徐茂功可就說話了:「我說諸位,你們看見了沒有啊?」「徐先生,您讓我們看什麼呀!」「你們看這員女將,她兩眼直勾勾地看工伯當呢!」眾人注目一看,可不是嘛!

王伯當扣鐙勒馬,說道:「對面這員女將,你報上名來!」新月娥說:「喲,你要問哪,虹霓關總兵八馬將新文理的胞妹,我叫新月娥,你姓什麼叫什麼呀?」「我乃西魏五虎上將第四名,姓王名勇字伯當,綽號人稱勇二郎。」「王將軍,既是你今天出戰,你我撒馬見個高低」「且慢!新小姐,咱們得把話先說明白,前者你連擒我們九將,依仗的是飛刀、金鏢、紅綿套索。身為大將,要靠掌中兵刃定輸贏,這才是君子之戰。你用暗器傷人,就不仁不義,不夠個君子。即便我被擒喪命,我心裡也不佩服你。」「將軍所言極是。皆因我刀法不熟,這才不得不用暗器。再說前者那九將,我跟他們見仗,也不想多耗工夫,用暗器把他們擒過來就完了。咱倆打不同,得多耽擱一陣子。我決不使暗器.你就放心吧!」「好啦!咱們有言在先.不許反悔,你要對天明誓。」「將軍,對着皇天后土,今天我新月娥若用暗器傷你,叫我天誅地滅。」「既如此,看槍!」王伯當馬往上撞,一摔杆,這素銀槍就扎了過去了。新月娥立刀一掛。王伯當使攛把槍,反腕子槍纂奔新月娥左肩頭打去。新月娥立刀又掛,把槍撥了出去。二馬衝鋒過鐙,工伯當回身用槍一罩,新月娥懸襠換腰,橫刀架住。兩人馬走盤旋,打在一處。一個是將中英銳,一個是女中豪傑,刀槍並舉,上下翻飛,兩軍陣中人人看了心中喝采。這邊喊:「新小姐呀,你要多留神哪!」那邊喊:「王將軍哪,你再加把勁哪!」兩邊戰鼓一個勁地敲,兩個人打了足夠七、八個回合,十幾個照面。王伯當這槍見縫就鑽,實在是厲害。可是他用平面三槍也好,懶龍翻身鎖喉槍也好,金雞三點頭也好,什麼樣的槍法,這女子都有破法。王伯當心想,哎呀,這槍進不去,是不是我要栽跟頭呀!新月娥心想,你不要以為我就會使暗器,讓你領教領教我這刀法吧!別看她是女將,論武藝在工伯當之上。王伯當這槍有拉空的時候,新月娥若是後手變先手,就能殺傷他。可是碰上這種節骨眼,新月峨一打愣,二馬衝鋒就過去了。常言說,行家看門道,力把看熱鬧大魔國。這邊早有人看出門道來了。誰呀?大刀王君可。他對大夥說:「諸位,你們看出來沒有?伯當賢弟這槍有時拉空那女子一進刀,他就有性命危險。可是那女子猶豫了一下,並不進刀,二馬衝鋒就過去了。」大夥想了想,說:「對呀!王六哥您說的一點不錯,這可有看頭了。徐茂功樂了:「哈哈哈!今天我派王伯當出去,就算派對了。要是我徐茂功出去,新月娥非給我宰了不可。她不傷王伯當,這裡面就有意思了。王伯當倒真想一槍把她挑下馬去,可他這槍就是入不進來。」不提眾人議論,再說疆場之上,新月娥與王伯當已經打了有二十個回合開外。二人再次碰面,王伯當摔杆一槍,新月娥一閃身,說了一句:「王將軍,此處非是講話之地,你隨我來!」一掰馬鐙,就撥馬往西跑下去了。

王伯當心裡一轉,這女子並未輸我,卻叫我跟他往西去,這準是誘敵之計。想到這裡,他扣鐙停馬,役有去追。這時候,徐茂功命人緊擂戰鼓,咚咚咚……王伯當往北瞧了一眼,心說:徐三哥,你今夭簡直是要我的命。擂鼓則進,鳴金則退,軍令不可違,沒辦法,追吧!他一踹蹬,往西追下去了。追來追去,一直追到了虹霓關外西北角上。這兒有一條南北的大道,越過大道,新月娥把馬扣住,看了看四下無人。這時王伯當趕到,在大道東邊也把馬停住了。新月娥掉轉馬頭,面朝東嫣然一笑:「王將軍,你倒過來呀,我有話跟你說。」王伯當說:「哎,新小姐,前者你用誘敵之計使羅士信中了埋伏,今天你還想使這套加害於我,我豈能上當!」新月娥說:「降軍不必多疑。因為羅士信將我哥哥兩膀砸成殘廢,我這才引他墜入陷坑。你我並無舊恨新仇,你儘管過來。方才我已對天明誓,現在再說一遍:我若用暗器、埋伏害你,叫我不得善終!」王伯當聽了她二次明誓,這才催馬過了大道,緊緊跟着她進了西邊一座小松林。新月娥甩鐙離鞍下馬,把刀往地上一杵,把馬拴在刀杆上。王伯當瞧她下馬,也跟着下刀戳槍,把馬拴在槍杆上。新月娥面朝東,摘下護襠魚褟尾,往地上一放,說:「王將軍,請你席地而坐,咱們有話談。」王伯當一時蒙住了,不知她懷着什麼鬼胎。又一想,方才交戰之時,她分明讓了我幾招,說不定她有歸順我國之意,談就談談吧!他也摘下了魚褟尾放在地上。兩人對面席地而坐,相隔着四、五尺遠。王伯當說:「新小姐,你有什麼話,請講當面。」新月娥說:「王將軍,我得先跟你說一說我的身世。我父親原來就是虹霓關的總兵,他臨死之前,奏明大業天子,准我哥哥接替總兵之職;因為哥哥有武無文,又讓我幫辦虹霓關的軍政事務。後來我也看明白了,楊廣乃是一個無道的昏君,他大興土木.勞民傷財,選美女,下揚州,天下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到處起兵反隋,這大隋朝眼看就要完了。」王伯當說:「昏君楊廣多行不義必自斃,新小姐知書達禮,深明大義,可敬可佩。」「我再跟你說說我的家務事,我這哥哥就是不顧惜他妹妹的終身大事。」「新小姐,這話怎講呢呢?」「今年我都三十掛零了,我跟我哥哥說,你要給我我婆家,若是大財主我不嫁,他不懂得勤檢,總有敗家那一天。再弄個三妻四妾,我這罪就受上了。做官為宦的我也不嫁,大隋朝一完,他也得跟着完。哪怕是平民百姓,只要他真對我好,我就以身相許。就是隋朝亡了國,也與我無干。沒想到我這哥哥鬼迷心竅,他是要巴結大門子呀!」「噢,不知你哥哥要給你找個什麼人家?」「他打算給我找王公顯宦的後輩,那意思是拿親妹妹做晉見禮,他這總兵還要高升一步。說什麼我也不答應,一直把我耽誤到現在。王將軍,你說我這哥哥可惡不可惡?」王拍當這麼一聽,眼珠一轉,就明自了虹霓關的內幕、新文理的家務和這位小姐的心思。說道:「新小姐,你這哥哥簡直無恥之極。今天你把我做為知已談出這些事,但不知你意欲何為呢?」「將軍,我和你談這些,你還不明白我的心了?」王伯當裝傻充愣:「小姐,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究競你是什麼心,我如何能猜得着呢!要知道你的心,我先得問你一件事。你擒去了我國先鋒官程咬金,是殺了?還是打入木籠囚東解往揚州了?」新月娥聽了,又皺眉,又搖頭:「提起這程咬金哪,人家那做哥哥的哪兒找去。他為了回山東聘妹妹,連皇上都讓了。跟我哥哥一比,簡直天地相差。我要殺了他,不但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他妹妹。他妹妹還等着他攻破五關回家相妹夫去呢。這樣的好人我能殺他嗎?我暫時把他看管起來,將來必定放他。」王伯當心說,程咬金又胡說一通,他多咱有妹妹來着!可嘴上還得捧着點說:「新小姐,要說我四哥程咬金,論起孝悌之道、手足之情,那誰也比不了。你不殺他,就算對了。可是小姐你的心思我還是猜不透呀!」這位小姐搖搖頭,皺皺眉,忽而又帶笑臉,有話要說,就是難以啟齒,最後吞吞吐吐地說:「王將軍哪,你這個人真是死腦筋。」工伯當說:「我自幼小就有這麼個毛病,有點兒死腦筋。」「我這麼說,這意思你還不明白嗎?」「我還是不明自。乾脆你打開閉塞說亮話,讓我明白明白吧!」新月娥被擠對得沒法了,問道:「將軍,我問你,你有妻室嗎?」「小姐,我尚未婚配。」「既是將軍尚未婚配,這可是天意,我打算……」新月娥一狠心,就把臉面放在一邊了。「我打算以身相許將軍,呈獻虹霓關,也免得兩方面損兵折將。我是個知達天命的女子,可不知將軍你意下如何?」說完這話,滿臉通紅。工伯當心說,我早就明白你這心思,就是跟你裝胡塗。既是話已說明,這事好辦了。他沉思了一下,說道:「哎呀,小姐,你提到這婚姻大事,我也說說我的心思。頭則你反對昏君楊廣,二則我們這九將你沒有殺,三則你要放九將,獻虹霓,四則你提出要與我結為夫婦,這就是說,你與我是志同道合之人。小姐對我如此多情多義,人非草木,誰能無情呀!小姐以身相托,我敢不應允!無奈有一節,我是瓦崗軍一員戰將,臨陣收妻,有掉頭之罪呀!」新月娥說:「王將軍你好胡塗,我放九將,獻虹霓,還不能替你將功折罪嗎?」「啊,這話也有道理,我還是應當回去先向元帥稟明此事,元帥認可了,明天我在陣前回復小姐,你看怎樣?」「王將軍,一言為定,咱們上馬回去吧!」「小姐,你把飛刀給我兩隻,好比你用誘敵之計打了我兩飛刀,我大敗逃走,這樣才好遮人耳目。」「還是王將軍想的周到,來吧!」新月娥從皮革囊內抽出兩隻飛刀,遞給王伯當。王伯當接刀在手,一隻杵進護心鏡邊上的甲葉里,外邊露出綠綢條,一隻杵在肩頭的踢庭獸上,外邊露出紅綢條。兩人挺身站起,各自戴好魚褟尾,王伯當提槍上馬,新月娥拔刀上馬,一前一後,原路而回。快到陣前了,工伯當大喊一聲:「哎呀,好厲害呀!我中了飛刀!」後邊的女將擺着大刀叫道:「王伯當,你哪裡走!」緊追不捨。北邊徐茂功等人一瞧這倆人的架勢,這個樂。哈哈哈!……有不明白的就問:「徐三哥,咱們王將軍讓那女子的飛刀打了,前邊一刀,後邊一刀,你怎麼還樂呀?」「哎,你們哪裡知道,這裡頭有戲啊!」那邊虹霓關的兵將一瞧,連忙喊叫:「看見沒有啊?咱們新小姐回來啦!」這時王伯當催與跑回本陣。新月娥不再追趕,也撥馬回到陣內,對手下將官說道:「好個王伯當,真是槍法精奇,我戰不過他,只好把他誘到西邊,給了他兩飛刀,待明日再要他的性命。來呀,收兵!」一聲令下,人馬撤回虹霓關。那邊徐茂功也傳令收兵撤退。

徐茂功回到營內,休息了片刻,就到中軍寶帳看望秦瓊。他問了問秦瓊的病情,知道病好多了,又勸他不要為羅士信陣亡之事過於傷心。秦瓊問道:「三弟,這兩天仗打得怎麼樣呀?」徐茂功屏去左右,就把那天接列箭書,與程咬金商定用離間之計,乃至程咬金等九將被擒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今天王伯當出陣,竟被那新月娥看上了,這可真是天賜良機,看來這虹霓關指日可破了。」秦瓊一聽就明白了:「哈哈!快快命人把王伯當叫來。」徐茂功派人把王伯當喚進中軍帳內。王伯當先向秦瓊問候:「二哥,您這病見好嗎?」秦瓊說:「讓兄弟你惦念,我這病已大好。我想問問你,今日你出戰新月娥,她把你誘到西邊,這是怎麼一國事?」王伯當就把新月娥以身相許的事說了一遍。秦瓊說:「兄弟,這事你打算怎麼辦哪?」王伯當說:「二哥,我想這事得先答應他,藉此機會,咱們把虹霓關騙取過來再說。」秦瓊聽這話,有點不大高興「這個……」這時徐茂功搭碴兒了:「二哥你先等等,讓我問問他。兄弟,這裡沒有外人,你得跟我們說說心裡話。你究竟願意要這新月娥不?」王伯當說:「三哥您問到這兒,說實話,象新月娥那樣文武雙全的美貌女子傾心於我,我怎能不動心哪!況且她為我放九將、獻虹霓,為國為民,我樂於從命。不過這個女子慣使暗器,用埋伏,所行不仁。我就是不喜歡她這一點。聖人有言,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我不能不有所顧忌呀!」徐茂功哈哈一笑:「伯當賢弟,我看你這聖人之書讀得太多有點食古不化了。其實聖人的話也不都是對的,咱們推翻楊廣,是殺無道以就有道,這事要問聖人,他就得說『子為政,焉用殺?』這麼着,咱們造反就造不成了。這種事你得學你程四哥,他沒有讀過聖賢的書,對誅伐無道有好處的事,管它什麼,他都捨命去干。新小姐棄暗投明,這是大好事,別的都在其次,你不要想得太多。」王伯當說:「三哥說的也有道理,您說我該當怎麼辦吧?」「兄弟你聽我的,明天兩軍陣前,再引到一個僻靜之處,你就對她說,我家元帥十分誇獎你知達時務,棄暗投明,只是事不宜遲,就在當夜定更天,你就要放九將,獻虹霓。比如說二更天獻關,咱們三更天就成親,三更天獻關,四更天就成親。至遲三更天,你若不放人獻關,這九將我們不要了,要調兵遣將將你這虹霓關困團圍住,化為齏粉」王伯當聽了一愣:「嗯,我說徐三哥,您這是什麼意思呢?」徐茂功說:「這事夜長夢多,要緊上加緊,聽我的,你就這麼去辦。」「好,就便如此吧!」王伯當領命而去。

再說新月娥同王伯當陣前定婚之後,回到總兵府內,心裡越想越歡喜,這一回相着個如意郎君終身有靠了。可王伯當是響馬中人,但不知他人品究竟如何。又想,這樁婚事我哥哥必定阻攔,我該拿他怎麼辦哪?想到這裡,又犯起愁來。想來想去,忽然想起程咬金,他原來是大魔國的皇上,又是個天下難找的大好人,我何不問問他,讓他幫我想想辦法呢?她命手下女兵到監里提出程咬金,把他帶到總兵府大廳審問。不多時,程咬金進了大廳,見這裡只有新刀娥一個人在帥案前坐着,趕緊拱手:「大姑您一向可好呀?」新月娥說:「程將軍,別老大姑大姑的,你坐下,我有話問你。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吧?」老程坐下說道:「哪裡哪裡,承蒙小姐關照,哥兒幾個待我不錯,真是好吃好喝好待承」「我今兒找你來,是向你打聽一個人。我在陣前遇到西魏一員戰將,名喚王伯當。我問你,這個王伯當他為人怎麼樣啊?」新月娥說這話時臉漲得通紅,很不好意思。程咬金多機靈啊,一聽就明白了:「大姑您問王伯當呀,好人,好人!」新月蛾說「當初他也是個響馬頭兒吧?」程咬金說「哎喲,人家王伯當跟我這賣私鹽的可不一樣。他在京都兵馬司里當過將軍,識文斷字,知書達禮。後來看出楊廣無道,才造反啦!論起為人做事,比我也強多了。當初我秦二哥被困潞州天堂縣,當鐧賣馬。單雄信不知底細,買了秦二哥的馬,王伯當知道了,跟單雄信大吵了一通,拉着他去找秦二哥賠禮。後來秦二哥在皂莢林用鐧誤傷人命,王伯當到處奔走,托人求情,這才免了死罪。我老程娶不上媳婦,人家王伯當特意跑趟上馬關,把裴元慶的姐姐接來,跟我成了親。要不然,我現在還打光棍兒哪!」新小姐一聽,工伯當這人品真叫不錯,又說「程將軍,你對你妹妹那麼好,我也拿你當親哥哥看待。你替我出個主意,我打算許配王伯當,呈獻虹霓關,你看這事怎麼樣?」程咬金拊掌大笑:「哈哈!那太好了,您要跟王伯當成親,那可是造化,我恭喜您啦!」「我哥哥要是不樂意呢?」「哎,您好好勸勸他,一起獻關歸降。」,新月娥點了點頭,說:「程將軍,還得讓你們九位在牢中忍耐一時,到時候聽我的信。此事千萬別泄漏出去。」「新小姐,我知道了。」新月娥又命女兵把程咬金押回牢房,暫且不表。

一夜無書,到第二天清早,雙方又亮開了大隊。徐茂功一聲令下,王伯當一拱襠,這馬又貫出去了。那邊新月娥裝模作樣地說.「諸位將軍們,給我壓住陣腳,昨天我打了王伯當兩飛刀,不想傷得不重,今天他又出來了,持我上陣擒他!」說罷撒馬上陣了。兩人碰面,假裝着鬥了斗口,打了三合。王伯當說.「戰你不過,待我去也!」撥馬往西跑下去了。新月娥喊了一聲:「王伯當,你跑得了嗎?」也跟下去了。兩人又來到頭天談話的松林之內,各自下馬,插槍戳刀,拴好馬匹,席地而坐。新月娥微微一笑:「將軍,昨天回去,你很好吧?」王伯當心說,這是沒話找話說。「跟小姐回話,我很好,小姐昨天你沒累着嗎?」「我也很好,不覺得累。咱倆的事,你跟你家元帥說了嗎?」「當然說了。我家元帥乃至文官武將都贊成小姐和我的婚事,都誇你棄無道歸有道,真是女中丈大。可有一節,我家元帥是這麼說的,事不宜遲,今晚就要你放九將,獻虹霓。定更天獻關,咱們二更天成親;二更天獻關,咱們三更天成親。要是過了三更天還不獻關,那可就……」「啊,那怎麼樣呀?「哎,我家元帥有話,說虹霓關彈丸之地,何足為慮,少時調來強兵猛將將它團團圍住。過了三更夭還不獻關,我們九將也不要了,要將此關化為齏粉。」,新月娥說:「好,將軍你不是說到這兒了嗎?只管放心,至遲二更天,我必定獻關。難道男子漢說話一句頂一句,我是個女子,說話就不算數嗎?咱們別耽誤時間了,我再給你一把飛刀,各自回去吧!」王伯當接過飛刀,插在護背旗中間。二人抄起軍刃,一同上馬還是一前一後,跑回陣前。王伯當在前邊喊:「哎呀,我二次中了飛刀,好厲害呀!」新月娥在後邊,相隔着一箭遠,在馬上揮舞繡絨刀:「王伯當,你哪裡走,快快下馬受死!」虹霓關兵將一看議論紛紛:「看見沒有了跟昨天一樣,倆人又回來啦!……」兩人各回本陣,雙方收兵撤退,虹霓關城門緊閉。

新月娥到總兵府前下了馬,兵丁們把馬接過去。她剛要上台階,抬頭一看他哥哥新文理在台階上站着呢!新文理每天都要等妹妹回來報告戰情。頭幾天他聽妹妹說,殺了仇人羅上信,擒了程咬全,又連擒了八將,心裡很高興。昨天聽說妹妹跟王伯當打到西邊去了,沒有殺死或擒住敵人,就有點起疑心。他向一個親信打探王伯當的長相、打扮和武藝,得知王伯當長的挺好看,年紀和小姐差不多,武藝不相上下,更懷疑這裡面有事。就讓這個親信到城樓上監視,有什麼動靜趕緊來稟報。今天早上亮開大隊,工夫不大,這親信就來了,說:「總兵爺,今天兩軍對陣,王伯當又出來了,您的小妹也出去了,兩人打了三合可又往西了。「哎呀,我得看看去。」新文理氣往上撞,聾拉着倆胳膊,剛邁出大門坎兒,聽見人說已經收兵撤退了。這時新月娥來到大門口,見哥哥站在台階上,愣了一下神,趕緊一萬福:「哥哥,我這兒給你行禮了!」「妹妹,你隨我來。」「哥哥,有事嗎?」「有點事。」「你等我把盔鎧卸了呀!」「不必,你就戴着盔鎧跟我走吧!」兩人來到新文理住的院子,進入屋內。東方氏一見,叫了聲「妹妹。」新月娥一萬福:「嫂子,你好。」新文理說「妹妹你坐下,這兩天仗打得怎麼樣啊?」新月娥說:「頭幾天打得挺好,沒想到這兩天對面出來個王伯當,他的槍法精奇,小妹我贏不了他。昨天我打了他兩飛刀,今天又打了他一飛刀,都打中了,可沒有打到致命處。」「妹妹你說完了嗎?這屋裡就是我和你嫂子,沒有外人。我聽說昨天你就跟王伯當往西邊去了,方才又跟他往西邊去了,回來就收兵撤退。我問你,這究競是怎麼回事呀?」新月娥一聽,十分氣惱。心說好啊,原來你在暗地裡監視着我呢!「哥哥,要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新文理說「妹妹,這麼說吧。哥哥我雖說對不起你,至今還沒讓你成其婚配。就憑你文武雙全,才貌出眾,無名無姓的凡夫俗子,我能讓你下嫁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是打算給你找個宦門之後,門當戶對,不過很不好找,這樣就把你的終身大事給耽誤了。」這幾句話可戮到新月娥肺管子上了。她騰的一下站起來,可就瞪眼了:「哥哥,你先等等,是我催你啦?有這麼句話,有父從父,可誰讓咱爹死得早呢,無父從兄,就是說,得聽你的。不知你看出什麼毛病來啦?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呢?」一聽這話,新文理火冒三丈:「這、這、這……妹妹,現在是兩國相爭、各為其主啊,就算哥哥我多疑,沒有這回事更好,要有這事,我得勸勸你,可別鬧出笑話來!」「哥哥你多此一舉!你從哪裡說起!」新月娥啪一抖手就出去了。

新月娥回到自己院中。她手下有四個貼身的丫環,都是從窮苦人家買來的,奴隨主性,名喚新梅、新蘭、新竹、新菊。見小姐回來,都迎上前去:「小姐,您回來啦?」「嗯,我回來了。」到了屋中,四個丫環幫助她卸下盔鎧甲胃,換下便服。新梅關心地問:「小姐,今天您這一仗勝敗如何呀?」「小丫頭們,甭問這個!」新菊見小姐滿臉怒氣,忙問:「小姐,您眼誰生氣了?「不要打聽!」新月娥上床躺下了,閉上眼睛,那意思是我得睡一會兒。這四個丫環沒敢再說什麼,都在旁邊守候着。眼看日落西山,天就要黑了,新竹過來叫她「小姐,該吃晚飯了,您醒醒啊!」其實呀,她根本就沒睡,在哪兒閉着眼睛想主意呢!她想,今天跟王伯當約定,夜裡三更以前獻關,方才跟哥哥這麼一吵嘴,這事不好辦了。聽新竹喚她吃飯,她噌就起來了:「來呀,給我擺酒!」「是啦!」平日她不大喝酒,今夭她派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丫環們給她擺好,在旁邊伺候着。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喝這酒,一邊喝着,一邊想着。一會兒,叭!一蹲盅。揚揚頭,又低低頭,皺皺眉,閉閉眼,睜開眼拿起酒盅來還喝。這四個丫環心說,我家小姐今兒怎麼啦?素常設這毛病呀!喝來喝去,天已經黑了,這壺酒幹了,一滴也倒不出來了。「我說蘭子,去再給我拿酒來!」「喲,小姐,您往日可沒喝過這麼多灑,這壺您得喝兩、三回,今兒您可是喝得不少了。」「管得着嘛,我愛喝!我讓你拿去,你就給我拿去!快點!」「是啦!」新蘭到外邊取了一嘟嚕酒來。新月娥拿起酒盅,說:「這小盅要它幹什麼呀!」啪!扔地下就摔了。「給我拿個碗來!」新梅說:「是啦!」趕緊拿過一個碗來。就見小姐拔了酒嘟嚕的塞子,噔噔噔倒了一滿碗,端起碗來,三口就下去了。」丫環們瞧着納悶,今天這可是邪事。一會兒工夫就聽遠方梆!……嘡!……天交初鼓。新月娥一聽梆子響,在椅子上顛了一下,嘴裡喲了一聲。」丫環們忙問:「小姐,您怎麼啦?」「唉!這個催命的梆子,要命的鑼!我就懶得聽這個!」「到時候就得交更,你懶得聽也得聽呀!」這些小丫環哪知道她的心事,就見她左一口,右一口,一碗幹了又一碗。喝來喝去呀,梆梆!……嘡嘡!……已經二更了。新小姐喝得臉上泛起紅暈,皺着眉出神。新梅斗膽問道「小姐,今天您這酒喝凶了,興許有什麼心事磨不開吧?」新月娥向四個丫環看了看說「我說梅子、蘭子、竹子、菊子。」「是,小姐。」「你們四個都是我貼身的丫環。」新蘭說:「是呀,我們伺候您這麼些年了,敢說跟您一條心。您有什麼心事就跟我們說說吧!」「你們要問哪……」新月娥就把陣前與王伯當定親、約定今夜三更以前獻關的事說了一遍。四個丫環一聽,怪不得小姐這麼熬喝呢!新蘭說:「小姐,你提起這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應當如此。不過有一節,拿您這哥哥怎麼辦哪?」「唉,我就是為這件事發愁。」跟着就把跟哥哥拌嘴鬧僵的事一說。丫環們都替小姐發愁。新梅說:「哎喲,小姐!您怎麼繞住了?現在總兵爺已經成了殘廢,兵權在您手裡,您好好勸勸他。他若肯降就好了,若不肯降也沒什麼,您三更獻關,他還管得了嗎?」新小姐一聽,心裡豁亮起來,說:「好,我就去勸勸試試。」說罷就奔新文理住的院子去了。要知後事如何,下回交代。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