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尚總兵小憩三教寺 秦元帥詐開虎牢關

第八十九回 尚總兵小憩三教寺 秦元帥詐開虎牢關

上回書說到從山上下來一支猛虎,向尚師徒胸前撲來。尚師徒也是個急勁,旱地拔蔥站立起來,拔身一躍,手巾鋼鞭正好打到了老虎頭上,對準老虎的腦門叭的一下,老虎嘔的一聲吼叫,就要趴下。正在這工夫,就聽半山坡上嘩楞愣一聲響,見有一人腦袋朝下,腳心朝天,翻着跟頭落了下來。雙足落地,他手中的三股鋼叉正扎在虎腰上。尚師徒細一瞧,老虎身後還中了兩枝箭哪!這才明白,老虎是被人趕下山來的。這時侯,從山坡上又下來兩個別弓帶箭的和尚。那個拿叉的和尚說:「阿彌陀佛!這位將軍,您可謂是協力相幫.這一鞭打得畜生一聲吼叫,我才好叉住它。這支惡虎傷人甚眾,我們奉了師父之命,在山裡頭找了它多少天了。今天給我們尋着,連射兩箭,不想它中箭逃跑,我們將它趕下山來,正好遇上您給了一鞭,我這才得手,除掉這個孽障。我們這裡謝謝您了。」尚師徒一瞧,這幾個和尚舉止不凡,問道:「哎呀,幾位小師父,不知你們在哪座寶剎出家,離這裡遠不?」小和尚們說:「將軍若問,這座山叫百花山,我們是百花山上三教寺的。」尚師徒一聽,心想,久聞有個百花山三教寺,廟裡過去沒有住持,以後來了一位高僧。我老早就想拜訪這位高僧,總是不得空閒。方才我丟馬的那座大廟修飾一新,看來定是三教寺無疑了。想到這兒,就說:「久仰寶剎大名。」小和尚們問:「這位將軍,您貴姓啊?」尚師徒這才把自己的來歷說明。幾個和尚都兩掌一合,打起問訊:「原來您就是金帶總兵官,阿彌陀佛!」尚師徒說「:哎扮,少當家的不要施禮,我這廂還禮了。」「總兵官不必客氣,不知您到此有何公幹呀?」「哎!」尚師徒嘆息了一聲,就把今天追趕秦瓊、馬跳月牙澗以至丟馬的事情說了一遍。接着懇求說:「小師父們,我從旱晨亮隊到現在,水米沒打牙,饑渴難當,又走半天山路,靴子開了綻,腳上打了泡,渾身疼痛,難以行走,請諸位行個方便吧!」小和尚們一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個拿叉的和尚說:「二位師弟,咱們們倒着班背將軍上山,回山里見師父,說明將軍幫助打虎之事。這死虎先放這裡,明天旱晨再來收抬。」「是啦,將軍您就清吧!」尚師徒說:「如此煩勞小師父,我居心不忍啊!」「將軍太客氣了。」說着一個小和尚過來把尚師徒背在背上,幾個人一起往山上走。尚師徒心想,別看我馬上步下技藝精熟,這走山路還真是不行。天黑路險,人家背着我,鍵步如飛,腳底下刷刷帶響。你瞧前面這塊石頭活動了,蹬上去就得滾山;人家蹬上去卻沒事。簡短說吧,三個和尚輪班背尚師徒上山,抄近道走,也就半個時辰,就來到了三教寺的左角門。尚師徒義瞧見了這個角門,心說,角門角門,要不是秦瓊在你這兒轉影璧,我這馬還沒不了呢!越想這事越傷心。小和尚們叫開角門,進了院,來到接待施主的東配殿,把尚師徒放下,請他暫候一時。有人到後邊方丈院禪堂去稟報師父。老和尚聽說尚師徒來了,就說:「哎呀,久聞師徒有大孝之名,徒兒帶路,我去迎按這位將軍!」「是啦!」

小和尚頭前走着,到了外院東配殿客堂,一掀簾,說:「尚將軍,我師父迎接您來了。」尚師徒一瞧後邊這位老和尚,個頭八尺多高,細腰扎臂,雙肩抱攏。沒戴帽子,新剃的頭,又有點歇頂,燭光一照,鋥光瓦亮。白臉膛,寬天庭,重地閣,滿臉皺紋堆壘,胸前飄擺一部燦白髯。身穿黃僧衣,灰褲子,腳上是自襪子、開口僧鞋。手執拂塵,精神抖擻。他趕緊上前跪倒磕頭:「師父在上,弟子尚師徒給您行禮了。」老和尚搶行幾步,把尚師徒攙起來:「哎呀,尚將軍身為金帶總兵,如此大禮參拜,洒家擔待不起。」尚師徒說:「以小拜老理當如此,老師父過謙了。」「將軍請坐。徒兒,把後邊悶好的茶拿來。」兩人落坐。老和尚說:「適才聽徒兒言講,若無將軍一鞭之助,難得除此惡虎,我這裡當面謝過了。阿彌陀佛!」說着合掌致意。尚師徒說:「事乃湊巧,何勞師父掛齒。」這兒正說着打虎的事情,小和尚把茶端上來了。尚帥徒只覺股清香撲鼻,拿起茶杯,問道:「師父,您這是什麼茶呀?」老和尚說「將軍在虎牢關常喝的是菜莉花茶,此茶有所不同。在百花山澗下有種野菊花,用它來熏素茶,清香異常。這種菊花喝上幾杯,一天之內鼻子裡都留有菊香。』尚師徒呷了一口茶,說:「哎呀,我還真沒喝過這種菊茶,果然不同凡品。」老和尚知道尚師徒奔波了一天,必得餓了,吩咐徒兒把酒菜擺上,不多時,美酒佳肴擺了一桌於。菜很奇特,尚師徒都沒見過。老和尚說:「將軍,喝灑吧!」尚師徒見桌上擺着兩個酒杯,就問:「哎,師父,您也喝?」「我來陪伴將軍,哪有不喝之理。」說着把灑斟上。尚師徒知道,出家人講究五領四帶,是絕對禁酒的。什麼叫五領四帶呢?看出家人的衣服領子那個茬口,要是一條,就是普通和尚,領子越多,職分越高;到了五領,就是廟裡的住持僧了。這五領有說道,就是要禁絕殺、盜、婬、妄、酒。僧袍腋窩下有兩帶一結,胯骨這兒也有兩帶一結,叫做四帶。這四帶也有說道,就是不准貪嗔痴愛。尚師徒一看老和尚端起酒杯就喝,夾起肉菜就吃,心裡納悶,又不敢問,怕問出麻煩來,這頓飯就甭吃了。老和尚用筷子指着一盤菜說:「將軍,別瞧你身為總兵官,敢說這菜你沒吃過。你嘗嘗這是什麼?」尚師徒夾了一點,膩乎乎的,往嘴裡一擱,覺着肉很嫩,味道鮮美。就說:「師父,我嘗出是肉,可說不上是什麼肉?」老和尚笑了笑說:「這菜叫鹿肉糊,是用採獵來的小鹿的肉,加上好佐料做成的。你再嘗嘗這狼肝,狼肝最下酒。」尚師徒心說,沒想到今天我跑廟裡開竅來了。老和尚一邊指給他吃,一邊講解,讓他把百花山裡的飛禽走獸、奇瓜野菜嘗了個遍。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和尚可就問了:「將軍,聽說瓦崗軍兵伐虎牢關,你這仗打得怎麼樣啊?」尚師徒長嘆一聲,就把秦瓊三次奪走虎類豹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老和尚說:「這麼說,仗打得不太好啊!」「師父,我這兒正火燒着心哪!」「將軍,你打算怎麼辦哪?是固守?是歸降?你究竟對當今大業天子怎麼看?咱們閒談談吧!」「師父,人人都說當今萬歲無道,可是他待我不薄;我若獻關投降,就是一個不忠不義、得恩忘報之人。」「將軍所言差矣!昏君無道,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天下百姓恨得咬牙切齒。有這麼句話,知達時務,方為俊傑。你若獻關歸降西魏,不但合乎民心,而且你的老娘和妻子、孩兒可保無虞,那真可謂是仁義兼具、忠孝兩全了。我是一個出家人,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再不愛打聽塵事,見將軍品德出眾,這才破例地以良言相勸,不知將軍以為然不?」「多謝師父美意。不瞞您說,前幾日在兩軍陣前,我的老恩師也是這樣勸我。我是想,為朝廷大將者,容情便不能盡忠,食君之祿當分君之憂。不想恩師聽我說出不肯歸降的活,競至氣死了。哎,天地君親師,我是難以顧將周全了。」「啊!你的恩師是誰?」「您要問哪,就是那昌平王邱老將軍,如今已是西魏的福壽王了。」老和尚一聽,頓時臉上變色,說:「哎呀,阿彌陀佛,善哉呀善哉,邱老將軍,當初你在南陳為官,看到陳後主無道,毅然歸降了大隋,九老興隋之中你名列七老之位。可嘆你聰明一世懵懂一時,競為了一個小小的徙兒,命喪虎牢關。尚將軍,既然陣前逼死恩師,對恩師之言,你打算聽不聽呢?」尚師徒見這位老和尚真為恩師之死動了心,卻不知怎麼回事,就回答說:「師父,我本無意歸降,現在又落下個逼死恩師的罵名,此時再降,不但愧對大隋,更為天下人恥笑。即使西魏能容我,我自己也無滋無團員了。事已至此,我只有橫下條心,與虎牢關共存亡了。」老和尚聽罷,捋髯一笑,說:「徒兒們,將軍的酒不夠再給續灑,菜不夠再給續菜,把蒸食再給熱熱,讓將軍吃飽了,喝足了,還是你們四個人背將軍回虎牢關,以酬謝協助打虎之意。尚將軍,你這兒慢漫吃着喝着,洒家要安歇去了。」尚師徒趕緊上前:「師父,您別走我還有話請教」他伸手去抓袍袖,沒有抓住。老和尚也不作答,一甩袖走開了。這位老和尚不是別人,正是取名自然,綽號雲龍僧的雙槍將定彥平。他見尚師徒是個牛心犟性之人,就不再相勸,徑自去了。待尚師徒酒飯用過,四個小和尚背他下了山,不必細表。

天交四鼓,離虎牢關西門還有四、五里地,小和尚們放下尚師徒,向他告別。尚師徒連連稱謝。小和尚們走後,尚師徒整了整盔鎧,在腰間掛好單鞭,自己慢慢往前走,已里惦念着虎牢關的得失,老娘以及妻子、孩兒的安危。尤其是老娘,現在也不知怎樣了?常言說,有再生的兒女,沒有再生的爹娘。萬一娘有個好歹,自己可怎麼活呀!走了一程,東方就要破曉了。到了關廂,天光漸漸發亮,他往東邊城樓上注目一看,哎呀一聲,咕咚!就坐到地上了。好容易緩過這口氣來:「娘啊!……」放聲痛哭。怎麼?城樓旗杆上己經換上了西魏的旗號,虎牢關失守了!

縣返回頭來再說秦瓊,自從在三教寺巧得虎類豹,他沒走虎牢關的北門外,以防隋軍發現,而繞道進了西魏大營的後營門。瓦崗眾將見到秦瓊,都過來問候:「二哥,您往西這麼一走,我們都不放心。派人往西尋找,不見蹤影。後來究競怎麼樣了?」秦瓊把月牙澗歷險和巧得虎類豹的經過一說,大夥都說:「二哥,您好險哪!」秦瓊說「好險?好比是二世為人,就這月牙澗!」有的問:「您這黃驃馬死了,虎頭鑒金槍尖子折了,得了尚師徒這虎類豹和吸水提爐槍,還打算歸還他嗎?」「這就得看尚師徒了。他若歸降咱們,我得成全他這四寶將,這東西仍然是他的。他若不降,那沒說的,馬也好,槍也好,都是我的了。」徐茂功說:「弟兄們,咱們擺酒,為二哥慶賀吧!」不多時,酒席擺上,眾將一邊喝着,一邊聊着。徐茂功對秦瓊說.「二哥,我看今晚定更天,咱們可以點炮亮隊,您到吊橋前叫陣,說你家總兵尚師徒已經被我置於死地,這裡有他的槍、馬為證,讓他們趕緊獻城。這可是咱們詐破虎牢關的好機會!」秦瓊說:「三弟,咱哥兒倆想到一處了,看來大軍今晚就要進虎牢關了。」吃完喝完,天黑下來,秦瓊傳下命令。三軍將士聽說要進虎牢關了,都高高興興地作好準備。

定更以後,虎牢關城樓上的隋軍將士忽聽對面響了三聲號炮,人喊馬叫。「往前進哪!進虎牢關啊!」霎時間,燈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晝一般。守城的將官都在納悶:怎麼黑更半夜響炮攻城呀?忽見西魏元帥秦瓊來到護城河吊橋前,吁……扣鐙停馬,高聲喊叫:「虎牢關城上人等聽真今天我與你家總兵尚師徒在正西百花山下一戰,尚師徒被我一槍刺死。你們觀看,我乘騎的就是他的虎類豹,手執的就是他的吸水提爐槍。你等若知達時務,趕快開城投降,若不達時務,我大軍殺進城去雞犬不留。事在緊急,速速決斷!」城上的將官們一瞧,總兵爺的寶馬寶槍,果然為秦瓊所得;總兵爺走了一天未見轉回,派人遍尋不得,看來是定死無疑了。得知主帥身死,軍心無主。管事的將官說了一聲「於脆咱們獻關吧!」一言既出群起響應:「獻關哪!歡迎瓦崗軍啊!」一會兒工夫,這城門就開了,吊橋放下來了。秦瓊率領西魏人馬魚貫而入。誰奔哪裡,管什麼事,頂先早已布置好,現在依令而行,很快占領了四門四關,城外四周都留下人馬駐紮。秦瓊唯恐尚師徒的母親和妻子有險,讓虎牢關的兵士帶路,趕忙遘奔總兵府的內宅。

這時候,總兵府內宅里,尚師徒的母親和妻子提心弔膽。總兵爺出戰秦瓊,一天不見回來,生開未卜啊!定更以後,忽然有人來報:「老夫人,少夫人,了不得啦!」接着就把北門外秦瓊喊的話產說了一遍頓。頓時它太太痛哭兒子,總兵夫人痛哭丈夫。這時又有人來報:「老太太!守城將官聽說老爺陣亡,獻關投降了,西魏人馬已經進了關了!……」老太太哎呀一聲,對兒媳婦說:「姑娘,城破家亡,你我不能等着挨刀,聽我的,趕緊拴套!」兒媳婦不明白:「娘,拴什麼套?」「哎,咱們快點死呀!」這娘兒倆在炕上找了兩條帶子,蹬着窗戶台,在窗戶上頭拴了兩個套。老大太說:「姑娘,叻們一路走吧!」尚師徒的五歲小兒子尚山已經懂點事了,他在旁邊一看,拽着他媽大哭:「媽媽,奶奶,您們要幹什麼呀?」老太太已經吊上了,尚山看見,更使勁地扯住媽媽的衣襟哭。尚夫人心如刀絞,哭着說:「我苦命的孩兒呀!媽媽不能活啦!」尚山哭得更厲害:「媽媽,您別死,媽媽,我跟您一塊兒死!」正在這工夫,就聽外邊有人說話:「秦元帥,就在這北屋西裡間。」外邊說着話,屋裡尚夫人已經吊上了。秦瓊跟着四個兵丁闖進屋來,一瞧,哎!晚了一步,娘兒倆已經上了吊,這孩子扒在窗台上大聲哭喊:「媽,奶奶!」秦瓊命兵丁趕緊把這娘兒倆從套上卸下來,連撅帶叫。老太太吊得旱,己經氣絕身死。尚夫人剛剛吊上,經過急救,終於緩過這口氣,剛明白過來,可就哭了:「完了哇!」秦瓊上前勸說:「這位夫人,不要再行拙事了。我跟你說,你丈夫沒有死。」「啊?你是誰?我是西魏元帥,姓秦名瓊,字表叔寶。」「啊!就是你把我丈失扎死的?」「尚夫人,沒有這回事。我要跟你有一句謊言,叫我秦瓊不得善終。到不了天亮,他就該回來了。」接着就把前情說了一遍。尚夫人聽說丈夫真的括着,心裡踏實些了,哭着說:「秦元帥既是我丈夫活着,我這兒謝謝您了。」尚山在旁邊,「媽,媽!」哭喊不停。秦瓊說:「尚夫人,全不看,你還不看你這孩子嗎?啊,來人哪!趕緊把老夫人哲時停放到外間屋,等尚將軍回來再料理後事。」說罷退出內宅,向尚府婆子丫環交代,要照看好夫人、公子。一些家人忙着裝殮老夫人不提。

虎牢關的老百姓早已聽說瓦崗軍是仁義之師,今天把義軍盼來,苦日子熬出了頭,誰都不睡覺了,起來歡迎義軍進城。瓦崗軍進城以後,即刻出榜安民,四門四關都換上了西魏的旗號。老百姓把隋朝的旗號都撕了,一邊撕,一邊痛罵昏君楊廣。大事已定,秦瓊命令西門、北門守城將士加倍留心,大開城門,等候尚師徒歸來。

再說尚師徒,他回到虎牢關西門前,看到旗號變了,料定準是秦瓊用寶槍、寶馬詐開城門,奪了關隘。想到老娘和妻兒性命難保,能不傷心痛哭嗎!他哭着走過護城河吊橋,來到城門前。城樓上下兒郎們喊道:「四寶將軍您回來了,您怎麼不進城呀?」尚師徒說:「諸位,我不能進城。不問可知,準是你家元帥詐破了虎牢關。煩勞大家給回稟一聲,讓秦瓊到城樓答話。」「好吧!您這兒候着。」即時有人到總兵衙門向秦瓊等人稟報。秦瓊、徐茂功和五員上將來到西門城樓之上。秦瓊對下面站着的尚師徒說:「尚將軍,你回來了,怎麼不進城啊?」尚師徒說:「二哥,我三次丟槍失馬,這只能怨我自己失神。你詐破虎牢關,我也不能怪你,兩國相爭,各保其主嗎!」我只問你一件事,我媽活着沒有?」秦瓊心裡早有準備,說話一點絆兒沒打:「兄弟,老太大活着呢!」「二哥,那就請把他老人家領到城樓之上,讓我們母子相見。」「那好,弟兄們,請老太太去!」跟着徐茂功、王伯當、謝映登、王君可就下了城樓,哪兒請老太太去呀?老太太的靈在總兵府里停着呢!這哥兒兒個早核計好了。到了總兵府,見到尚師徒的夫人。徐茂功說:「夫人,尚將軍回來了。」尚夫人又驚又喜,「噢,他回來了!」「煩勞夫人到城樓上去一趟,跟他回話,就說老太太平安健在。要是說你婆母娘自盡身死了,他是決活不了。你丈夫要是死了,你依靠何人哪!你就照着我們的主意辦,尚將軍進城以後,你就甭管了,我們自有安排。」「是了,我一定照着各位爺囑咐的說。」一會兒工夫尚夫人跟着徐茂功等人上了城樓。尚師徒抬頭觀看,心裡一愣,怎麼我媽沒來,她來了?莫不是娘親遭難?他問道:「賢妻,你為什麼上城?」尚夫人說:「老爺,我聽說你回來了,前來看你。」尚師徒把眼一瞪,氣勢洶洶地說:「我請媽上城,你倒來了,其中必有緣故。你說實話,媽怎麼樣了?要是不說實話,可別說我宰你!」尚夫人一聽,嚇得渾身哆嗦:「這個……」大夥一瞧,這事要糟。跟着尚夫人一邊哭一邊說:「爺呀,我不敢跟你說瞎話。就把娘兒倆聽到尚師徒死訊起自盡,老太太身死,自己遇秦瓊相救的事說了一遍。舊社會講究夫權,為婦人者要講什麼三從四德七貞九烈十則八不許,加起來有那麼好兒十條管着,被封建禮教壓得喘不過氣來。丈夫一瞪眼,尚夫人敢不說實話嗎,尚師徒聽說老太太死了,「哎呀,媽呀!……」痛哭失聲。秦瓊好心相勸:「兄弟,老太太已經不在了,人死不能復活,再哭也沒用了。念及你的夫人、幼子,還是進城吧。咱們哥兒倆還有說的呢!」尚師徒哭了一陣之後,根本不理秦瓊,還是沖他的夫人一瞪眼:「我問你,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活着?說!」尚夫人哆里哆嗦地說:「我聽秦元帥說你還活着,我得見見你呀,要說你真的死了,我能活着嗎?」「呸!你就應當跟媽一塊兒死,活着伺候媽,死了伺候媽,懂嗎?」尚夫人聽了這話,止住了眼淚,把心一橫;「爺,我現在再死,晚不晚哪?」「你早就該死.現在己經晚了!」徐茂功一聽,急忙說:「決快揪住這位夫人。」話音未落,有人上前,一把設揪住。尚夫人往前一躥,頭朝下,噗的一聲,墜地身亡。城上眾將看了,大吃一驚。現在我們看,尚夫人這舉動不是痴愚嗎?在封建社會裡,當皇上的都拿這套騙人,君叫巨死巨不死是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是為不孝,夫叫妻死妻不死是為不節。遵夫命墜城向死,這叫殉歲。這位夫人讓封建禮教害苦了,她死得太冤了。這時候,尚師徒見妻子!屍橫城下,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跟着摘下夜明盔,取下單鞭,把袢甲絛、獅蠻蠻帶解下來,,脫掉柳葉綿竹寶鎧,一樣一樣放在上。秦瓊問道:「尚將軍,這是為何?」尚師徒說:「二哥,我跟您說說這套盔鎧的來歷。想當初我到虎牢關上任,讓人清理武器庫從舊物堆里找到了這套寶盔寶鐺,還有那支吸水提爐寶槍。我打聽這此東西原來是準的?有沒有人承繼?到底讓我打聽着了,該當承受這三件寶物的正是二哥您。」秦瓊聽了一愣「啊?怎麼應當我承受啊?」尚師徒說那是當然了。聽看庫老軍言道,這三件寶物原來都是南陳總兵寧祿巨老將軍的,隋軍南下,寧老將軍撤兵之時沒有來得及帶走,就丟在庫里。後來又打聽到寧老將軍已經陣亡,他膝下無兒,所生二女,大女兒就是您的生母,二女兒就是昌平王夫人,也就是我的師娘。寧老將軍沒有子嗣,您是他的親外孫,是不是應當承受這份家當啊?大夥聽了,心中暗想,嘿,這事尚師徒打聽的明明白自,說出來條條有理。秦瓊這才明白了三寶的來歷,說:「兄弟,就算該我承受,又當如何呢?」尚師徒說:「我得了這三寶之後,又買到虎類豹這匹寶馬,所以人稱我是四寶將。我用了您的三寶,今日要還您四寶。寶槍、寶馬您已經得去了,我再把這寶盔、寶鎧還給您。」秦瓊連忙擺手,說:「兄弟何出此言。你如果歸降我國,這四寶還都給你,都知道你是四寶將啊」「二哥,這四寶我是決不要了。我只求您一件事情。幸虧我有個五歲孩兒尚山,字表元培,我要把他托給您做養子,請您把他教養成人。這事您一定得答應我。我這孩子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生人,請您記下來。」秦瓊聽說這話有點不妙,趕緊勸說:「將軍你要想開點,請即進城一敘,你願為官可以為官,願留可留,願走可走。你執意不降,我也不能相強。現在你已經無家可歸了,可以將孩兒尚山送金墉城我家撫養,我也有個五歲孩兒,名叫秦興,字表懷玉,讓他們一起讀書、習武。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秦叔寶既出此言,將軍你還不相信嗎?」尚師徒聞聽此言,雙膝跪倒:「二哥呀,我這兒給您磕頭道謝了!」說罷順手拾起鋼鞭,說了一句:「娘親啊,您等一等孩兒,我追您去了!」叭!一鞭打在自己頭頂上,噗通一聲,死屍栽倒就地。秦瓊心裡一驚,兩眼落淚。徐茂功說:「二哥,有什麼淚可掉的,這樣愚忠愚孝之人也只能如此。」

尚師徒自盡之後秦瓊趕緊命人出城抬回他的屍體,拾回夜明盔、柳葉綿竹寶鎧和那隻單鞭。又讓人找了一口楠木棺材,把尚師徒盛殮起來。喪儀已畢,把尚師徒的靈柩埋在他母親旁邊,與他的夫人並葬,陵墓前立碑銘刻他在虎牢關任職的始末。秦瓊寫了兩封家信,一封給母親,一封給妻子,說明尚師徒托籬寄子之事。徐茂功寫了個奏摺,由秦瓊和他落款,將虎牢關之戰諸般大事上奏西魏王李密。秦瓊派幾名親信將校攜帶奏摺和這兩封家信,並護送尚山迴轉金墉城。

非止一日,這一行人回到瓦崗山。秦瓊的母親寧氏和妻子賈氏收到家信將尚山安置家中。西魏王李密看過奏摺,知道虎牢關已經攻下,心中大喜。即刻下旨犒賞三軍,歇兵三日,兵伐虹霓關。

西魏工的旨意傳到虎牢關,軍民人等十分歡悅。三日過後,秦瓊命令留下少量人馬鎮守虎牢關,三聲號炮響,戰鼓隆隆,人喊馬叫,全軍起程,浩浩蕩蕩殺奔虹霓關而去。這才引出爭奪虹寬關的一場惡戰,且聽下回。

興唐傳
興唐傳
《興唐傳》小說又名《大隋唐》、《興唐全傳》,相關古典小說有清乾隆年間英雄傳奇小說《說唐演義全傳》、明代《大唐秦王詞話》等。 北京流傳的評書《隋唐》以清末「評書大王」雙厚坪所說內容最為豐富、完整,惜其底本未能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