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嶽崢嶸何壯哉!黃河如絲天際來。
黃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轂轉秦地雷。
榮光休氣紛五彩,千年一清聖人在。
巨靈咆哮擘兩山,洪波噴箭射東海。
三峰卻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開。
白帝金精運元氣,石作蓮花雲作台。
雲台閣道連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
明星玉女備灑掃,麻姑搔背指爪輕。
我皇手把天地戶,丹丘談天與天語。
九重出入生光輝,東來蓬萊復西歸。
玉漿倘惠故人飲,騎二茅龍上天飛。
譯文華山崢嶸而崔嵬,是何等的壯偉高峻呀!遠望,黃河像細絲一樣,彎曲迂迴地從天邊蜿蜒而來。而後,它奔騰萬里,洶湧激射,山震谷盪地挺進。飛轉的漩渦,猶如滾滾車輪;水聲轟響,猶如秦地焦雷。陽光照耀,水霧蒸騰,瑞氣祥和,五彩繽紛。你千年一清呀,必有聖人出世。你巨靈一般,咆哮而進,擘山開路,一往而前。巨大的波瀾,噴流激射,一路猛進入東海。華山的三座險峰,不得不退而聳立,險危之勢,如欲摧折。翠崖壁立,丹谷染赤,猶如河神開山辟路留下的掌跡。白帝的神力造就了華山的奇峰異景。頑石鑄就蓮花峰,開放於雲霧幽渺的雲台,通往雲台的棧道,一直伸向高深難測的幽冥之處,那裡就住着長生不老的丹丘生。明星玉女傾玉液,日日曦微勤灑掃;麻姑仙子手似鳥爪,最可給人搔背撓癢。西王母親手把持着天地的門戶,丹丘面對蒼天,高聲談論着宇宙桑田。他出入於九重天宇,華山為此增光輝;東到蓬萊求仙藥,飄然西歸到華山。甘美的玉液瓊漿,如果惠予我這樣的好友暢飲,我們就可騎着兩隻茅狗,騰化為龍,飛上華山而成仙。
注釋西嶽:即華山。丹丘子:即元丹丘,李白於安陸時所結識的一位道友,於顏陽、嵩山、石門山等處都有別業。李白從游甚久,贈詩亦特多。「西嶽」兩句:據《華山記》所載,從華山的落雁峰「俯眺三秦,曠莽無際。黃河如一縷水,繚繞岳下」。崢嶸:高峻貌。盤渦轂(gǔ)轉:車輪的中心處稱轂,這裡形容水波急流,盤旋如輪轉。榮光休氣:形容河水在陽光下所呈現的光彩,仿佛一片祥瑞的氣象。都是歌頌現實。千年一清:黃河多挾泥沙,古代以河清為吉祥之事,也以河清稱頌清明的治世。聖人:指當時的皇帝唐玄宗。「巨靈」兩句:據《水經注·河水》引古語:「華岳本一山,當河,河水過而曲行。河神巨靈,手盪腳踏,開而為兩,今掌足之跡,仍存華岩。」三峰:指落雁峰、蓮花峰、朝陽峰。高掌:即仙人掌,華山的東峰。白帝:神話中的五天帝之一,是西方之神。華山是西嶽,故屬白帝。道家以西方屬金,故稱白帝為西方之金精。慎蒙《名山諸勝一覽記》:「李白詩『石作蓮花雲作台』,今觀山形,外羅諸山如蓮瓣,中間三峰特出如蓮心,其下如雲台峰,自遠望之,宛如青色蓮花,開於雲台之上也。」閣道:即棧道。窈冥:高深不可測之處。麻姑:神話中的人物,傳說為建昌人,東漢桓帝時應王方平之邀,降於蔡經家,年約十八九歲,能擲米成珠。自言曾見東海三次變為桑田。她的手像鳥爪,蔡經曾想象用它來搔背一定很好(見《神仙傳》)。我皇:指天帝。談天:戰同時齊人鄒衍喜歡談論宇宙之事,人稱他是「談天衍」。九重:天的極高處。「玉漿」兩句:是說元丹丘或許能惠愛故人(自指),飲以玉漿,使他也能飛升成仙。《列仙傳》說,仙人使卜師呼子先與酒家嫗騎二茅狗(後變為龍)飛上華山成仙。玉漿:仙人所飲之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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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寫黃河的奔騰衝瀉之勢及華山的崢嶸秀偉,運用神話傳說,馳騁想象,使山河更帶有神奇的色彩。
「西嶽」兩句。此詩開篇,就以「西嶽崢嶸何壯哉」的突發唱嘆,寫華山的雄偉,起勢宏遠突兀,接着便展現登山遠眺所見到的黃河之雄姿。接着四句寫黃河。先寫河的觸山動地的洶湧澎湃之勢,繼寫河的急流盤旋成渦,聲如巨雷,最後寫河水在陽光下,反映出燦爛輝煌的色彩,並把它和人的命運連繫起來。出人意外的是,詩人對黃河的勾勒,卻用了飄忽的輕筆:「黃河如絲天際來!」與「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雄奇景象迥異,這是因為詩人此刻是在煙雲縹緲的華山絕頂;從萬仞之上,遠眺數千里外的盤曲黃河,正有細曲「如絲」「天際」來的奇妙感覺。而且詩人描述的重點是華山,用這樣的輕筆勾勒,較之於重筆渲染黃河的壯闊,更可以反襯華岳的高峻入雲。然而,黃河畢竟是狂暴不羈的,在它奔騰至華山腳下的時候,就不再輕細「如絲」,簡直是波山浪海了。因此,詩人之筆亦突然夭矯而行、力挾千鈞:「黃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轂轉秦地雷」——它那蓄勢「萬里」的排浪,使山嶽為之震撼;疾浪受阻,便沸怒而折,翻捲起巨輪般轉動的漩渦,發出震撼三秦的雷鳴。這景象的確驚心動魄。
然而這一切都是華山尚未開闢、黃河中途受阻的虛境。詩人的思緒此刻已飛向了遠古。傳說大禹理水之前,華山與對岸的山峰相連一片,擋住了滾滾黃河。大禹到來以後,指揮河神巨靈,將山巒橫擊為二,黃河才得以暢流。那擊開的兩半,就是現在隔河相峙的華山和首陽山。詩中的「榮光(華光)休氣(瑞氣)紛五彩」二句,於驚雷震盪聲中,忽作舒徐悠長之音,正表現了聖人大禹降臨黃河的自信閒暇之態。接着便有巨靈擘山的壯觀一幕:詩人以「咆哮」狀貌巨靈擘山的盛怒,以「洪波噴射」描摹山分浪奔的奇景。其運筆亦如巨靈和怒浪,顯示出李白所獨具的「疾雷破山、顛風簸海」(謝榛《四溟詩話》)之勢。「三峰卻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開。白帝金精運元氣,石作蓮花雲作台。」剛剛擊開的三峰(即華山「落雁」、「蓮花」、「朝陽」三峰),被巨靈震得慌忙退立,才免於傾覆之災;但在翠崖丹谷之上,還留下了河神凌厲的掌印(即今華山東北的「仙人掌」)。與巨靈神的悍蠻擘山、不顧而去相比,西方之帝(白帝)就顯得可愛多了:他仿佛要撫慰受擊的山巒,竟暗運天地之氣,一夜之間,將華山的頂峰,化作了一朵「蓮花」,並讓繚繞的白雲,變為雲台(即雲台峰)承托着它——華山自此後便如青碧的蓮花,盛開於萬裏白雲之上。這就是詩中第一節所描繪的華山奇景。由於這描繪充分發揮了詩人的浪漫主義想象,並且交織着黃河的濤聲駭浪和繪紜多姿的往古神話,顯得格外壯麗和嫵媚。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造出一個神奇縹緲之境,為友人的「出場」作鋪墊。
「雲台」八句以神話故事和現實的人物並寫,似幻似真,並以此娛悅元丹丘。言云台的閣道連接着高不可測的雲霄之處,有明星、玉女二仙女來侍灑掃,麻姑為人搔背,手爪很輕。我皇把守着九天的門戶,元丹丘與天談論着宇宙形成的問題,出入於高高的九重天上,往來於蓬萊與華山之間。「雲台閣道(棧道)連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這兩句從雲煙幽渺之中,勾勒友人閒步雲台的姿態,使友人帶有了飄飄欲仙的風神。「丹丘」之名,恰是《山海經》神話中的不死之國。故詩人直接以「不死」二字,將他一語呼出,顯得既詼諧、又有情。元丹丘之去到華山,即將度過的,無非是隱逸山崖的清寂歲月而已。但在詩人筆下,卻化作了如夢如幻的連翩奇遇:傳說中的華山仙子(明星),慌不迭地為他「灑掃」庭壇;手如鳥爪的「麻姑」,為他「搔背」時,下爪竟還那樣輕靈。至於接待過漢武帝的瑤池王母,年事已高,就只好請她看守門戶了。倘若友人想「捫天摘匏瓜(星名)」,或許還有機會與天帝攀談上幾句哩——「明星玉女備灑掃」四句,將元丹丘隱跡華山的生活,描摹得美妙、奇幻。原來互不相關的神話傳說,一經詩人信手拈來,便絢爛相映、頓成化境。「九重出入生光輝,東求蓬萊復西歸。玉漿倘惠故人飲,騎二茅龍上天飛!」詩人想象自己的友人,從此將光輝閃閃地出入於九重之天,或者迅疾如飛地往返於仙境蓬萊。或許他還能像傳說中的老翁一樣,誤入嵩山大穴,得到仙人的「玉漿」之贈。想到這裡,詩人不禁向友人脫口而呼:「倘得「玉漿」,可別忘了讓我也分享一杯呵!到時候,我就與你像傳說的漢中卜師、酒店老婦一樣,騎上仙人的「茅狗」,剎那間化作飛「龍」,直上雲天。」悠然神往的結語,表現出詩人對神仙飛升的嚮往與仰慕。
全詩運筆收放自如,「縱之則文漪落霞,舒捲絢爛」,收之則「萬騎忽斂,寂然無聲」(王世貞《藝苑巵言》)。明人陸時雍稱李白七古「想落天外,局自變生」、「有舒雲流水之妙」。《西嶽雲台歌送丹丘子》正可當此美譽而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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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丘子即元丹丘,是一位「素與煙霞親」的遊仙,與李白情志相投,友誼深厚。這首詩是在公元744年(唐玄宗天寶三載)李白送別元丹丘赴華山作仙遊時寫的,當時李白四十四歲,已經被賜金放還,離開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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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丘而望遠海,六鰲骨已霜,三山流安在?扶桑半摧折,白日沉光彩。
銀台金闕如夢中,秦皇漢武空相待。
精衛費木石,黿鼉無所憑。
君不見驪山茂陵盡灰滅,牧羊之子來攀登。
盜賊劫寶玉,精靈竟何能。
窮兵黷武今如此,鼎湖飛龍安可乘?。
心愛名山游,身隨名山遠。
羅浮麻姑台,此去或未返。
遇君蓬池隱,就我石上飯。
空言不成歡,強笑惜日晚。
綠水向雁門,黃雲蔽龍山。
嘆息兩客鳥,裴回吳越間。
共語一執手,留連夜將久。
解我紫綺裘,且換金陵酒。
酒來笑復歌,興酣樂事多。
水影弄月色,清光奈愁何。
明晨掛帆席,離恨滿滄波。
吾家青萍劍,操割有餘閒。
往來糾二邑,此去何時還。
鞍馬月橋南,光輝歧路間。
賢豪相追餞,卻到棲霞山。
群花散芳園,斗酒開離顏。
樂酣相顧起,征馬無由攀。
安石泛溟渤,獨嘯長風還。
逸韻動海上,高情出人間。
靈異可並跡,澹然與世閒。
我來五松下,置酒窮躋攀。
征古絕遺老,因名五松山。
五松何清幽,勝境美沃洲。
蕭颯鳴洞壑,終年風雨秋。
響入百泉去,聽如三峽流。
剪竹掃天花,且從傲吏游。
龍堂若可憩,吾欲歸精修。
辟邪伎作鼓吹驚,雉子班之奏曲成,喔咿振迅欲飛鳴。
扇錦翼,雄風生。雙雌同飲啄,趫悍誰能爭。
乍向草中耿介死,不求黃金籠下生。天地至廣大,
何惜遂物情。善卷讓天子,務光亦逃名。所貴曠士懷,
朗然合太清。
艤棹秦淮日,中秋萬客船。水門高夾岸,河道曲通廛。
港對青林直,洲橫皓鷺鮮。會憐桃渡楫,離惜柳亭鞭。
木志嬋娟墓,香埋睥睨顛。賞心飛觀出,旌德舊題鐫。
沙白寒籠月,波清暝宿煙。酒家知是否,商婦唱依然。
兒病留三月,身閒近半年。游山情亹亹,弔古筆翩翩。
寺覓清涼邃,堂窺德慶懸。雉墉尋古址,虎踞出層巔。
處峻生堪戮,袁劉死合甄。山腰舟萬竹,峰頂上千川。
楚甸前開闢,吳山後接連。似垣環泰一,如陣擁中權。
江觸崖根轉,潮沖石角旋。莫愁迷系艇,王浚罷揚旃。
離殿逃唐暑,精藍變竺乾。雖知悲李主,未免佞金仙。
兌野情方倦,春墟興已遄。門經白下過,溝傍冶亭沿。
舊驛分攜處,新園欲餞邊。路趨鍾阜近,人畏谷靈專。
軒冕吾無欲,文移汝勿儇。半山悲故相,晚歲悅空詮。
零落逢詩板,荒寒見采椽。騎驢當獨往,挾冊想深研。
僧刻前朝詔,農耕繞舍田。爭堆猶在眼,說字已成筌。
後嶂當胸闊,中峰覆頂圓。披山安萬柱,聚衲演三元。
突兀留髡塔,煒煌志老筵。齊梁陳繼踵,刀尺拂隨肩。
木末幽軒綴,雲間小徑穿。定林庵莽蒼,功德水潺湲。
洗硯池涵月,栽松干拂天。搖搖支敗屋,草草訂遺篇。
壇祀陽郊僣,岩居少海偏。未窮山背屐,已迫日西韉。
朔易需明旦,周遭了勝緣。雞籠殘兀兀,玄武斷涓涓。
閱士常於此,傾城每往焉。因高營玉帳,就下列金鋋。
憶昨南朝盛,開湖後苑妍。汎舟崇宴席,應詔想英躔。
牲酒叢祠瀆,香燈佛屋虔。草堂鍾唄肅,蘭籍鼓簫闐。
蔣尉官為帝,周儒宅化禪。神兵功易誑,俗駕恥難湔。
南陌開朱闕,三橋跨碧漣。觀台誇鳳翥,講席偉牛牽。
李白愁難解,蕭延蔽莫蠲。浮雲迷帝所,花雨眩胡祆。
朱雀波聲小,烏衣草色蔫。詎詢華屋礎,誰見大航舷。
鬱郁長干迥,岧岧崒堵騫。芳巒青宛宛,香徑綠芊芊。
秀水橫塘外,平池曲檻前。一春來士女,千兩擁輜軿。
郭內清溪好,州東舊跡傳。名園花隱映,甲第錦蟬聯。
門巷喧車馬,樓台沸管弦。若非江令出,即是褚公還。
綺院摧荒圃,瑤池逗淺濺。空餘楊裊裊,時有芰娟娟。
新閣虛堪愛,危橋淨可憐。花殘思戰柵,神遇想靈淵。
步月逢嬌魄,彈霜引膩咽。金簪花恍惚,銀碗意微綿。
復有陳宮井,深依北壘堧。哀聲啼斷綆,辱色玷清泉。
欄石文雖暗,亭碑義更宣。桐彫疑隕黛,花墜憶飄鈿。
狎客謠瓊樹,姀嬪踏寶蓮。自矜魚目比,寧悟鵲毛填。
珠玉施窗帶,沉檀制屋櫋。鬼工三閣就,神器一朝捐。
證聖無存瓦,台城絕斷磚。永為前鑒渴,長使後車悛。
右轉遵琳館,西郛記冶埏。誰知黃土貴,下有玉人眠。
事變明高節,時艱別巨賢。光華三卞死,磊落一門全。
俗愛風流久,人無操行堅。忠肝甘虎口,孝骨委蛟涎。
子岫王公竁,寅岡將相阡。麒麟紛雜遝,翁仲藹蹁躚。
獨美斯邱石,堪同信史編。六朝多勝槩,孤冢孰爭先。
我有耽幽癖,家無買墅錢。隨身憑拄杖,系腳賴行纏。
此地聞疇素,陪京冠幅員。孫劉同相宅,王謝迭扶邅。
今歲知何幸,茲來得所便。侵星齎糗餌,借力荷輿箯。
吟笑髭頻斷,登臨頸屢延。山川窮表里,善惡究薌膻。
愧匪詩三百,空成字一千。更須無黨注,還與鄭玄箋。
君不見陶公不能謁督郵,君不見李白願識韓荊州。
嗟君結交二千石,古之杜毋今君侯。君侯佩印牧青社,桑棗萬家春滿野。
羔幣繽紛聘士人,中和宣布勞謳者。聞君下榻郡齋時,多暇登樓日賦詩。
不署議曹參府事,但隨上計朝京師。燕山嵯峨雪三尺,燕市酒徒共朝夕。
君侯召對將有期,門下竊譏客無益。君不見王生嗜酒一何能,渤海片言漢帝稱。
卿寺今須賢太守,知君不愧水衡丞。
孤雲落日魚龍界,橫山又在孤雲外。一朝坐我橫山中,回顧反覺人寰隘。
就中最愛吳家亭,浪花堆里一點青。干山在南紹山北,亭山正直中間停。
天風飄飄吹我袂,自覺蓬瀛不難至。安得劉伶李白共此舉瑤觴,百川吸盡無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