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体王国,汉制建神区。
环极法北辰,玄筴应萝图。
绮殿祥飙转,丹阙宝气浮。
象魏压辇道,兽环衔金铺。
宫花锦队展,御柳翠銮围。
长生临宇县,亿载握皇符。
琛贽九夷集,梯航百蛮输。
天开睿情怿,道洽臣节孚。
奉觞鳷鹊殿,奏疏承明庐。
元功在献替,昌言列都俞。
殷勤宣大雅,持用补嘉谟。
吕生家浔阳,昂藏若饥鹞。
持刺望门拜,不复资介绍。
手持缥囊书,蝇头写芒秒。
病眼花晕生,力览始能了。
词锋刚且锐,无异晙斯赵。
汗菜尽薅刘,糜芑植如旐。
风枝动姗姗,秋实垂袅袅。
岂比稗与荑,难复称舂捣。
似尔才患多,堪为世珍宝。
文华固交绚,荒志咎非少。
忆当弱龄时,颇亦耽葩藻。
精神应冥会,或梦吞罗鸟。
射侯抗熊犴,万舞持皇翿。
五采染夏翟,三就荐周缫。
自谓颇俊爽,分得天孙巧。
俯视占毕徒,孤篁出丛葆。
有时被余酒,便指腹为稿。
赫蹄薄如叶,鸦蚓恣挥扫。
春苑集秾艳,秋陵失乾薧。
下则陈姬周,上复述轩皞。
古今万沿革,毫发无不考。
终然立门庭,焉敢望宦窔。
古圣制为经,白日行黄道。
流光逮幽隐,烂然天下晓。
谁骋萤爝微,欲以斗玄造。
若非灵台昏,致此明目眇。
曷以七尺躯,不解分白皂。
末俗狂澜奔,湖江决堤堡。
郊原化巨浸,何地有桑枣。
鱼鳖舞神奸,庐舍作洲岛。
非加回障功,未易就平燥。
只缘正学微,本末遂颠倒。
迩来深知非,笔砚稍焚燎。
遗经置枕傍,寤寐事蒐讨。
尚惭弓力微,不足穿鲁缟。
荏苒馀十龄,晦朔几朒朓。
未见宗庙美,忧心惄如捣。
尔才十倍丕,雅志复精皦。
当思不远复,改辙谢缠绕。
蒸沙岂乐饥,裹粮足充饱。
先庐长山东,结兰以为橑。
非独繁牙签,亦自饶鱼稻。
念尔何当来,相与探深窈。
躬行验所知,勿惮心形剿。
翻翻逐时移,毋类风中纛。
皮革可登器,所贵在柔鞄。
大羽金瓜镝,亦务端其笴。
千里孰云遐,举足始一蹻。
煌煌作圣功,须知此其兆。
勉旃复勉旃,勿谓吾言矫。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
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
跨马行,则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
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栗。
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
其难至如此。
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
嗜奇之士恨焉。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
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
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
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
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
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矣。
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
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
余幼时即嗜学。
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
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
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 。
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
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
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
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
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
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
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盖余之勤且艰若此。
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余者乎?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
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
余朝京师,生以乡人子谒余,撰长书以为贽,辞甚畅达。
与之论辨,言和而色夷。
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
其将归见其亲也,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
谓余勉乡人以学者,余之志也;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予者哉?。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
美人别我城南去,几见楼头凉月生。南浦沈书寻素鲤,东风将恨与新莺。
丁香枝上同心结,九曲灯前白发明。花托芳䰟随鹊梦,草移愁色上帘旌。
物华半老燕脂苑,春影轻笼翡翠城。歌扇但疑遮月面,舞衫犹记倚云筝。
因弹别鸐心如剪,为妒文鸳绣懒成。宫烛不啼偏有泪,湘桃无语自多情。
岩南树密晨乌集,江北潮回暮渚平。幸有梦中能聚首,唤醒恨杀短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