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识夫人夫,朝衫托京国。继遇夫人弟,幅巾江水北。
自始逮今玆,春秋三十易。当时谈宴末,偶及中闺德。
仪容黯终掩,吾友亦远隔。遥想琴瑟哀,与彼同生戚。
徒存四尺纸,绘作镫火夕。慈母如师严,雒诵殷四壁。
图中最稚儿,玉立今八尺。挂席出彭蠡,就我同书策。
万卷容可收,熊丸不复得。我闻画阏氏,泣涕甘泉侧。
憬彼休屠子,忠孝汉庭则。何况传经家,不匮名当赫。
又闻悲思者,不可为太息。怜吾失母雏,丱发初覆额。
奄垂二十年,感伤衰鬓白。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
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
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
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
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
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
泰山正南面有三谷。
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
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
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
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
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
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
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
大风扬积雪击面。
亭东自足下皆云漫。
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
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
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
或曰,此东海也。
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
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
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
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
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
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
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
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鼓枻出大江,回首枞阳渡。
中有汉帝台,言是射蛟处。
日夕天风吹,青条变枯树。
上有黄鸟吟,下有寒兔顾。
忆昔翠华游,帆樯隔云雾。
中流造新歌,清音发众嫭。
巡游既已疲,神仙不可遇。
为念《祈招》诗,广心焉所务。
善战师无怯,何妨教绮纨。
蛾眉人授孑,虎幄将登坛。
八陈如荼合,重英戴胜攒。
玉阶辞奉帚,翠袖即称干。
虿发垂金甲,柔荑控角端。
更扬兵气壮,那畏袭仇难。
伯业宫中始,军容阃内观。
至今吴苑畔,感念鼓鼙欢。
夷陵西望巴山连,大江出空如堕悬。
奔流一抺蹙沧海,大别黄鹄横障天。
导江至此一夹束,潆洄衣带高楼前。
忆昔赤乌始筑邑,凭轩雷鼓空江填。
此閒开势自明远,钓台樊口谁能贤。
一朝金雁瘗吴郡,何殊穗帐临漳川。
高楼千载几兴复,传芭士女徒哀怜。
因山命名义自当,俗说讵可丹青传。
虞翻地下应大笑,孰逢黄鹤骑飞仙。
我闻谯郡戴仲若,往往野服从䰻畋。
仙人母乃即此是,惜哉林壑空苍烟。
农部腹中有武库,瘴乡幕府尝周旋。
罙入深穴缚虎子,欲效左手如羊牵。
正当千里纵黄鹄,岂将一渚从栖鸢。
嗟余年往道亦废,顾思暇豫偷安便。
陪君欲鼓潇湘柁,湖南未到秋云边。
汉口暮见楼雉影,江风晓踏蛟龙涎。
晴空孑孑上反宇,天幕澹澹垂重渊。
无心坐见白云灭,屹立惟有苍山坚。
人閒万事不须说,跂足当楼聊醉眠。
引用前两句时,原文应为“奔流到海不复回”,错引成了“丹徒王禹卿先生,少则以诗称于丹徒,长人京师,则称于京师。负气好奇,欲尽取天下异境以成其文。乾隆二十一年,翰林侍读全魁使琉球,邀先生同渡海,即欣然往。故人相聚涕泣留先生,不听。入海覆其舟,幸得教不死,乃益自喜日:“此天所以成吾诗也。”为之益多且奇。今集中名《海天游草》者,是也。鼐故不善诗,尝漫咏之以自娱而已,遇先生于京师,顾称许以为可,后遂与交密。居闲盖无日不相求也。一日,值天寒晦,与先生及辽东朱子颖登城西黑窑厂,据地饮酒,相对悲歌至暮,见者皆怪之。其后,先生自海外归,以第三人登第,进至侍读,出为云南临安府知府。赴任过扬州。时鼐在扬州,赋诗别去。鼐旋仕京师,而子颍亦人蜀,皆不得见。时有人自西南来者,传两人滇蜀间诗,雄杰瑰异,如不可测。盖称其山川云。先生在临安三年,以吏议降职,遂返丹徒,来往于吴越,多徜徉之辞。久之,鼐被疾还江南,而子颍为两准运使,兴建书院,邀余主之。于是与先生别十四年矣,而复于扬州相见。其聚散若此,岂非天邪!先生好浮屠道,近所得日进。尝同宿使院,鼐又渡江宿其家,食旧堂内,共语穷日夜,教以屏欲澄心、返求本性,其言绝善。鼐生平不常闻诸人也,然先生豪纵之气,亦渐衰减,不如其少壮。然则昔者周历山水,伟丽奇变之篇,先生自是将不复作乎!鼐既尽读先生之诗,叹为古今所不易有,子颍乃俾人抄为十几卷,日《食旧堂集》。将雕板传诸人,鼐因为之序。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