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一带滨海煮盐之地,谓之灶泡。袤延数百里,并斥卤不可耕种,荒草粘天,略如塞外,故狼多窟穴于其中。捕之者掘地为井,深数尺,广三四尺,以板覆其上,中凿圆孔如盂大,略如枷状。人蹲井中,携犬子或豚子,击使嗥叫。狼闻声而至,必以足探孔中攫之。人即握其足立起,肩以归。狼隔一板,爪牙无所施其利也。然或遇其群行,则亦能搏噬。故见人则以喙据地嗥,众狼毕集,若号令然,亦颇为行客道途患。有富室偶得二小狼,与家犬杂畜,亦与犬相安。稍长,亦颇驯,竟忘其为狼。一日,昼寝厅室,闻群犬呜呜作怒声,惊起周视无一人。再就枕将寝,犬又如前,乃伪睡以俟。则二狼伺其未觉,将啮其喉,犬阻之不使前也。乃杀而取其革。此事从侄虞惇言。狼子野心,信不诬哉!然野心不过遁逸耳。阳为亲昵,而阴怀不测,更不止于野心矣。兽不足道,此人何取而自贻患耶?
冯夷排浪东南流,偃蹇不受神禹囚。雷车百万坼北走,平吞气欲无徐州。
千里一泻只瞬息,盘涡十丈谁敢投。颠风横簸浪三尺,篙师欲渡时还休。
清河渡口势颇敛,往来南北通咽喉。我来又值十月后,清霜已降洪涛收。
官舫推篷望两岸,寒波犹拍长天浮。微风才觉掠旗脚,高浪已骇冲船头。
龙骧万斛如一叶,欹侧掀舞不自由。众手捩舵呼邪许,樯乌一转回万牛。
屈伸臂顷已十里,瞥然何止鹰离韝。桃花想见三月涨,澒洞万顷风烟浮。
回帆脱手傥一失,咫尺便入鲛宫游。区区忠信宁敢仗,所凭王命轻阳侯。
回头却顾真险绝,微茫淮济非其俦。九折东泻自太古,荡潏为患从商周。
汉唐而下日聚讼,捍御至竟无良筹。书生每喜谈水利,尸祝欲代庖人谋。
世间万事须阅历,百不一效空贻羞。我今鼓枻既得涉,且呼舟子趋邗沟。
挑镫夜读河渠志,咄哉纸上谈戈矛。
大雪幕荒榛,冻云压高树。冲寒上高岭,冈峦莽回互。
苍然暝色合,四望疑无路。迂曲得人踪,一线微通步。
仰睇郁嶒崚,俯窥杳烟雾。隔涧见行人,蠕蠕似蚁附。
高者木杪悬,卑者草际露。前者偻而援,后者耸而赴。
石磴滑屡颠,林风吹欲仆。徒侣递相呼,十步九回顾。
慄然悸心魂,失足愁一误。侧闻定鼎初,狂童此负固。
桓桓李文襄,转战实兹处。仰攻彼尚克,徐行今乃怖。
人生才地悬,宁止恒沙数。丈夫志四方,感激酬知遇。
仗钺良未能,叱驭吾其庶。黾勉趣役夫,去去无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