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聞句踐國,昔有鴟夷子。沼吳收雋功,扁舟五湖裡。
又聞越東山,安石真奇士。一局別墅棋,失笑屐折齒。
緬懷百世風,可以肅頑鄙。峨峨禹穴山,滔滔浙江水。
山川今猶昔,寧無安與蠡。為我謝二公,幸為蒼生起。
昔年著腳窮深幽,藕花十里煙波秋。騎驢踏月楊柳市,買舟聽雨菰蒲洲。
酒樓倚天沸歌管,繁華轉眼如雲浮。山川悠悠尚如昨,歲月匆匆不可留。
君不見錢唐江上潮,早潮生兮晚潮落,滔滔東去何時休。
有美人兮天一方,弭絳節兮擷瓊芳。瑤環瑜珥鏘琳琅,修竹蕭蕭翠袖長。
芝宮芙館椒為堂,青瑣窗戶白玉床。一笑滿酌天瓢漿,簸弄驪龍明月光。
欲往從之路茫茫,愛而不見空彷徨。安得騎麟鞭鳳凰,飛霞翩翩高頡頏。
白雲縹緲遙相望,憑誰寄取雙瓊璫。
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
蓋士方窮時,困厄閭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禮於其嫂,買臣見棄於其妻。一旦高車駟馬,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跡,瞻望咨嗟;而所謂庸夫愚婦者,奔走駭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此一介之士,得志於當時,而意氣之盛,昔人比之衣錦之榮者也。
惟大丞相魏國公則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為時名卿。自公少時,已擢高科,登顯仕。海內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蓋亦有年矣。所謂將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厄之人,僥倖得志於一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以驚駭而誇耀之也。然則高牙大纛,不足為公榮;桓圭袞冕,不足為公貴。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聲詩,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夸一時而榮一鄉哉!
公在至和中,嘗以武康之節,來治於相,乃作「晝錦」之堂於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其言以快恩仇、矜名譽為可薄,蓋不以昔人所夸者為榮,而以為戒。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為何如,而其志豈易量哉!故能出入將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至於臨大事,決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矣!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彝鼎而被弦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
余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嘗竊誦公之詩,樂公之志有成,而喜為天下道也。於是乎書。
尚書吏部侍郎、參知政事歐陽修記。
貫休手寫一十六羅漢,其二乃在南海訶子林。昔游真跡未得見,念之三十五載縈人心。
白頭重作嶺南客,故人期我虞翻宅。僧廊亂後花木猶瓏璁,蕹菜春生滿池碧。
循廊轉入精廬深,一幅居然掛東壁。古綃尚白石轉青,恰於石罅安疏欞。
一僧俯首力寫經,自准以下祇半形。芬陀利花貝多葉,棕櫚筆管毛猩猩。
不知金天之西何處得石硯,毋乃昆吾玉切新出硎。
一僧卻立侍巾瓶,靜如沙鷺翹涼汀。窗鐙不剪信明滅,桫欏樹底風泠泠。
窗前千歲老猿拱,雙臂平叉兩肩聳。筍鞋桐帽木葉衣,想見霜濃寒到踵。
精誠能令感金石,何況群生知怖恐。禪月師,流傳三絕,畫書詩。
詩編巨岳集,書有姜體遠本周之史籀秦相斯,未若畫品更崛奇。
即如此幅遠出意匠表,或疑入定真容仿佛親見之。
不然調鉛殺粉能爾為。訶林僧,神物藉汝能世守。
不見《宣和》舊譜遺蹟久雲亡,豫章西山雲堂院中亦何有。
我欲賺汝去,莫飲我,缸面酒。我欲奪汝歸,玉鴉叉,不在手。
世間豈少珊瑚鐵網珍珠船,自今貯之伏梁闇檻庶可全。
大節貞於石,烈錚錚,兵戈叢里,淋漓罵賊。九死不辭刀見血,分裂金閨弱質。
盡愧煞,鬚眉人物,生就秋風荼蓼命,況傷心,少小成孤特,銘表字,待誰泐。
憶從烽火流離日,問人閒,裙釵多少,煙埋霧塞。衰草茫茫斜照里,何許英魂招得,更無處,搜尋玉骨。
千載春申江上月,照孤城,常作冰霜色,泰山重,死應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