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鲁人庙,爰有欹器存。虚侧满乃覆,中正斯不偏。
古来圣人善观物,制器尚象岂无因。迩来丹青者谁子,高堂写入缃缣里。
笔端疑夺炉冶工,挥毫若试浻潦水。体立用无常,虚中应随外。
良工心独苦,妙道谅斯在。始疑宾筵歌祈爵,玉醴当年谢酬酌。
忽似南国咏锜釜,蘋藻而今曾未睹。细观乃辨为欹器,圆象天兮方象地。
至人戒满固如此,千载精蕴犹卓尔。龙头豕腹何足云,徒劳骚客联夜语。
因思持满固有道,沧海善下归万涝。由来造物每忌盈,日中月昃犹难保。
君不见孔氏何有颜若无,德跻贤圣常冲虚。又不见成汤铭盘武箴几,触目警心皆至理。
君从何处得此图,令我熟视倍踌蹰。披图夙夜尚慎旃,无令丹青堂上空留题。
义胆忠肝难胜谗夫 志悲气愤单摧大敌
话说时务达接着前军急报,进入后营,复对冠军说道:“上日有旧仆到自帐中,便谒小将,问彼奚自,据云,前时投在郎府,今罗、钟二大夫有要事通知,嘱彼前来,只作寄家信,暗带书予密呈。郎大夫展阅色喜,使藏好,送与子大夫。及至鸳鸯城,子大夫先已晓得,将此书焚去,只说星速举行,请郎大夫静听,遇便即诣面达。郎大夫修札复钟、罗,命彼回去。因来问可有家报?小将询彼可知书中所言何事?彼言闻得浮石国有人到罗大夫家,却不通知,是否为此?后便闻有拾书事件,子直又来与福厚密谈多时,今将军受屈,非他们暗算,却是何人!须要小心。”
冠军谢道:“深蒙雅爱,留心防备便了。”
次日朝见,浮金主问道:“破岭妙策可曾想得?”
冠军奏道:“臣愚,细想不出。除守待之策,惟有使人入黄云城,嘱余、包设计,将客卿、西山调去,另用庸将,或许可破耳。”
浮金主道:“此策何须冠军费心?久已行过,顾复在内阻塞,不能为力。可另思神算计谋,勿再迟误。”
冠军道:“观浮石臣贤君信,正是昌炽气象,未易图也。”
浮金主道:“然则将所得土地还彼,率兵归国耳?”
冠军道:“费兵费粮,土地亦非易得,何可轻弃?臣愚窃谓,主上可以还都,令将士于此屯田以守,既不须解粮,兵又土著,可乘有机,便行进取。主上率大众为援,庶几万全无失。”
浮金主道:“寡人还师,冠军在此屯田如何?”
冠军辞道:“臣愿随主上归国,请另选贤将镇守。”
浮金主道:“冠军且退,容寡人思之。”
冠军出帐,郎福厚奏道:“韩速之意,便可见矣!所以不敢动者,以大军在此。今欲主上领兵归国,其意何居?而辞镇守者,以书败露之际,虽口假辞,心实拿稳,主上动足,则数百里山川土地皆为所有,藉此以图本国,谁能制之!”
浮金主道:“烛相国言其忠贞不二,何至如此?”
郎福厚道:“相国虽是贤臣,然不知大奸似忠,大诈似愚。平日惑于耳目,深信冠军,设或拔扈,不知相国何以治之?此诸葛孔明误信马谡也!”
浮金主道:“然则将若之何哉?”
郎福厚道:“子直独力恐不胜任,臣素知中大夫罗多材、钟受禄俱属能干,命使协子直尽理,子直驻扎鸳鸯,使罗多材、钟受禄将先所练一万精兵分开,各领五千,于西边地方巡视,随城驻扎,以成犄角之势,而为缓急之援,庶不致误。”
浮金主道:“如此措置亦好,昨报浮石又下岭安营,未见动弹,卿可前去看来。”
郎福厚奏道:“现有下战书在此,让子大夫送来,请主上定夺。”
浮金主道:“尔意若何?”
郎福厚道:“此刻仍使冠军前去,待罗、钟受任,另作道理。”
岛主道:“可召进营议事。”
冠军到来,浮金主道:“浮石送到战书,冠军意下如何?”
冠军道:“岭上有人,非算定不动,今又请战,必有狡谋。臣以为回之便札,且待其师变后,再作道理。”
浮金主道:“冠军且往前营,候寡人之令。”
冠军领命,到鸳鸯城,将士欢呼,俱来参见。前在各处镇守诸校,都重禀明交代。冠军令各归队,金墉、杨善、金汤随着不去。冠军便于帐旁小营内住下,金汤问道:“主上信反间书,欲将冠军废弃,却系郎、子二大夫再三解释,方获免咎,可系真么?”
冠军含笑不答。杨善道:“反间书明系挟仇陷害,冠军理应深辩。”
冠军道:“深辩何益,彼等朋结谋成,分剖百语,不敌暗中片言。惟有烛相国到方能涣释耳。”
金汤道:“当初在聚囊山守住,到也不受此辈瘟气!”
冠军道:“此乱言耳!舍伦弃义,与狂徒何异?惟得草窃之名耳。”
金汤道:“今日方知古来多少变乱,皆奸佞为私,而不顾公,以致激成。假令更加相逼,冠军建议以清君侧之恶,谁得而禁之!”
冠军道:“此乱首也!纯臣岂有此事?昔之叛逆,皆借清君侧,以文其奸,而肆凶恶。我若立心不坚,则于聚囊山时,五将受伤,威敌就擒,长驱直入,谁能阻挡,尚且俯首听命!今君臣之名已定,而复借名妄动,是为乱阶,岂不为千载所笑?嗣后,汝等勿再作如此语。”
杨善道:“主上既受蛊感,小人欲报宿怨,而攘将成之功,不亦危乎!”
冠军道:“吾命定于天,天定应死,无此辈亦不得生;天定不应死,此辈虽穷凶极险,其奈天何!”
二人嗟叹。
只见梁思走来道:“子大夫请议事。”
冠军入帐,子直迎上,礼毕问道:“敌人昨下战书,未曾批回,今日又到,请教如何发落?”
冠军道:“挂起免战牌,使来使将原书回去。”
说犹未了,忽闻鼓声大震,巡军报道:“敌人于三里沟列阵,前锋已到濠边。”
左厢将军稽成怒道:“浮石欺我太甚,小将愿同右厢将军前往破敌!”
子直喜道:“还系将军忠勇,二位可带兵三千军为前锋,我领诸将押阵,冠军守城。”
冠军道:“据不佞意见,仍系闭门以待其敞为是。今彼新来,锐气正盛,未易当也。”
稽成道:“冠军试观之。”
愤愤邀单凤领兵同去。子直率众将接应,俱到阵前。
对面金城银发雪须,提刀搦战。单凤欺其年老,挺枪而出。金城问道:“汝系何人,敢挡将军的马头?”
单凤道:“吾乃浮金国右厢将军单凤,特来取汝白首!”
说罢,举枪刺入,金城隔开,笑道:“无命小卒,不足污吾宝刀,可速回去,换韩冠军来!”
单凤掣回枪又刺。稽成闻得大怒,催马拎斧喊道:“汝老不知死,口出大言!”
驰到夹攻。战过十余合,金城刀背挑开巨斧,回刀朝单凤头劈下。单凤双手抬着枪杆抵拦,金城刀利手重,将枪杆剁断,单凤连盔带脑,直破到马鞍。稽成自旁转斧劈来,金城闪过,顺往马后仰卧,将刀背掠上,恰恰打入斧头下柄隙中。稽成把持不住,为刀挑脱,落于远地,欲掣剑来砍,心急偏不得出鞘。金城回身转头,轻轻擒其在鞍,归营击下。龚奎忍不住,舞锏向前,众校皆向敌营冲去;浮石诸将亦纷纷而上,各寻对手厮杀,龙街见有绛袍金甲者在阵前指挥,料系子直,暗引二百名狼头军,斜刺里抄将过来。子直只望众将战争,却不曾堤防旁边有兵突至。龙街将到,军士发喊道:“敌将杀来也!”
子直猛然回头,看得切近,魂不附体,连忙转马往阵中奔。众卒向前拦阻,龙街拨却器械,穿出背后,单追子直。阵内着急,只得鸣金,诸校齐回。
东方旭见龙街右手高举金锤,慌取弹丸,认定发去,正中拇指,金锤坠地。龙街忍着不顾,仍然加鞭急赶,子直甚亏所骑的系名驹,龙街终不能及,始挂住单锤,取虎筋弓,抽狼牙箭,审准拽弦。子直跑得正慌,忽然后面马蹄声缓,偷回头,看见箭劈面飞到,魂不附体,急忙抱鞍而伏,正中头盔,将缨射落,子直拚命加鞭。龙街见诸将纷纷回来,拾起盔缨,率领众兵便径归营。
这边子直到得壕边,跌下骑来。守门军拿并后面赶回的将官,扶还城内,口吐白沫,双目紧闭;军中医政将强神壮胆汤灌下,方才苏转。冠军进帐问候,诸将齐来请安。子直问军政司道:“少了多少军士?”
答道:“失了将军单凤、稽成,亲校孙全,副校王发初、魏能、项谷丰、洪兆,并军士三百余名,着伤者颇众。”
子直使记室修本具奏。
浮金主阅毕,见折了许多将士,惊与郎福厚看,道:“自从出兵以来,未尝有此大败。”
郎福厚接本,见稽成遭擒,单凤丧命,失去心腹,冠军并未出阵救援,奏道:“韩速之心迹,益可见矣!袖手旁观,视损兵折将,而若罔闻,稍有心于王事者,何至如此!若不早为绸缪,实为心腹大患!”
浮金主闻言,怒道:“差护卫飞往前营,槛来正法!”
当时太医国万年急奏道:“愿主上息雷霆之怒,使召前来诘问,待其理屈词穷,乃治其罪。今未明白,而先槛逮,素闻冠军与将士恩同父子,或众愤怒而变,敌攻于外,军叛于内,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
浮金主道:“依卿所奏。”
冠军闻召起身。次日近营,见罗多材、钟受禄亦到,二人相邀一同朝见。冠军让其先入,后乃独进。浮金主变色道:“前日出兵,冠军破何阵?斩何将!”
冠军道:“臣受子大夫将令守城,因未上阵。”
钟受禄道:“子大夫文臣,冠军武将,如何文臣临敌,武将守家?”
冠军道:“大夫不知,浮石金城老成练达,加以西山文武足备,近日客卿又来帮助,其锋难樱,并非各处将官可比!前日斗阵,几乎大败,其下岭请战,实有定谋。子大夫问当守当战,不佞力陈当守,避其锐气,待其师老,而后击之。稽、单二将怂慂出兵,子大夫信其言,令不佞守城。非不佞欲守,而请子大夫出战也!”
罗多材道:“闻败缘何不救?”
冠军道:“奉令守城,轻出而城有失,咎将谁归?况闻右偏厢丧,左偏厢擒,面子大夫已回,过吊桥矣!”
郎福厚道:“据冠军道来,丝毫无过,皆子大夫之过?”
罗多材道:“真所谓舍命而获戾,安居而无咎也!”
冠军道:“舍命有益于国则为之,若不知事机而徒舍命,实为误国!居而失事则应取咎,如合理宜则为知机。”
浮金主道:“居而丧二将军,安得谓之无失,犹欲辞咎乎?今限冠军三日获金城,以雪两偏厢之耻,毋得羁迟!”
冠军也不置辩,遵回鸳鸯,仍于小帐内住下。扬善、金汤同来请安,问问事势,冠军俱无所言。
当日罗多材、钟受禄到营,子直接入内帐称谢。子直道:“郎大夫保二位大夫到任,意在分开所练军将。”
罗、钟答道:“另有所嘱。”
子直道:“莫非毕其命乎?”
罗多材道:“多材亦问及此,郎大夫言,其事与子大夫足以了之,不须某等经管。”
子直笑道:“知之矣!”
钟受禄道:“知系何事?”
子直道:“篦数百里膏腴,以润泽耳!”
二人齐笑起来。
子直道:“既蒙顾庶长厚贶下交,何以前日临阵,将官尽力追射?若非躲得快,几乎不得与二公相见。”
罗多材道:“相交系顾庶长,主兵系西山,将官之追,顾庶长不知也。”
子直令龚奎等五十员将校、五千军士,随罗多材往鹭鸶一带城邑地方,邀巡保护;令梁思等五十员将校、五千军士,随钟受禄往芙蕖一带城邑地方,邀巡保护。二人分领去了。
杨善告诉,冠军俱不回答。金汤禀道:“适闻天印用大舰进兵,浮石沿边城塞不能保守,俱为所破,锋势甚锐,今已至猿啼峡矣!”
冠军道:“洋滨水塞,无大险隘,天印猝然而来,是以皆破。然西山、客卿预先自有定算,料难过峡也。”
金汤道:“前日被擒之稽成,浮石放了回来,冠军可问问敌人形势。”
冠军道:“岭上事,问与不问都一样。”
守帐军士禀道:“子大夫请议事。”
冠军行进中营,稽成在坐,见冠军入,俱下阶迎上。冠军问道:“稽将军如何得脱?”
稽成道:“浮石甚畏冠军,西山问道:‘冠军何不出战?’小将言:‘另有奇谋袭汝黄云城矣!’诸人失色。西山道:‘今两国罢兵修好如何?’小将思彼既欲求和,正好借势回国,因答道:‘此事寡君主之,小将不敢与闻,或者将此意转奏,允和与否,小将不能保定。’西山道:‘得将军如此,足矣!’又为小将饯行,令送下来。看岭上面,却不难破,惟有路口各处严紧耳!小将且往老营面奏主上。”
子直道:“且缓,闻主上限冠军三日取金城,报二偏厢之仇,今已第三日,不见动静,谅有奇谋?”
冠军道:“强兵分出,城内疮痍未愈,何能临敌!焉有一人作一阵之理?”
子直道:“又有战书在此,请教如何批发?”
牙将呈上,冠军接看,大怒道:“欺人太甚!”
取笔批了,即回小帐。
原来金城擒得偏厢报功,西庶长命带进营,捆绑手推入。稽成叩头乞命,西庶长道:“尔如何敢做偏厢将军,可将下去砍来!”
稽成痛哭,捆绑手搀扶出营,客卿道:“且住!浮金冠军得我兵将,数次释放回来,今不若也饶这厮,以答其礼。”
因问稽成道:“冠军何不出战?”
稽成收泪叩头称谢,答道:“前日上国连下战书,子大夫请与计议,冠军言上国准备整齐,不可出战,惟有屯田谨守,以待事机。子大夫不信,令小将同单凤出阵,自己接应,冠军守城。小将遇见老将军,无知狂妄,见斩了单凤,使从背后举斧砍下,不知老将军如何将板斧挑落,小将手无兵器,为老将军所擒,蒙师爷宥赦,感恩不荆”
客卿令再修书,差小校同稽成往鸳鸯城来。
小校持回战书,客卿接看,见后批道:“韩冠军来日单骑破阵。”
客卿愁眉道:“单骑而来,定是愤甚怒极,必须生致无损方好。”
齐集诸将吩咐道:明日战阵,摆于岭下路口,只可缓缠以困之,不得伤残,致误大事。凡兵卒钺、铲、挝、戟、刀、斧、枪、矛俱不必用,拐、盾、梭、锤、鞭、锏、棍、镗无锋利之件听便。步骑各分十二阵,轮旋接斗以诱之。白交引头阵,步兵一千,苗斗、雍伸为副,许衙领骑兵五百押后,盔甲缨章,旗号坐骑,纯用皂色;樊理引第二阵,步兵一千,甘淡、余无好为副,东方杲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黄盔黄甲,皂缨皂章,旗号上黄下皂,坐骑黄马皂装;翼受引第三阵,步兵一千,葛炯、姜汴为副,宫靖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春盔青甲,黄缨黄章,旗号上青下黄,坐骑青马黄装;武备引第四阵,步兵一千,郗珑、于珍为副,蔡邵领骑兵五百押后,盔甲缨章,旗号坐骑,纯用青色;蒲倜引第五阵,步兵一千,倜泉、鼓椽为副,乌刚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黄盔黄甲,青缨青章,旗号上黄下青,坐骑黄马青装;原峤引第六阵,步兵一千,郭晟、孔求为副,何丹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红盔红甲,黄缨黄章,旗号上红下黄,坐骑红马黄装;花鹗引第七阵,步兵一千,赖天雕、赖天鹏为副,华熊领骑兵五百押后,盔甲缨章,旗号坐骑,纯用红色;班伟引第八阵,步兵一千,施绩、权弘为副,游光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黄盔黄甲,红缨红章,旗号上黄下红,坐骑黄马红装;郭昱引第九阵,步兵一千,桓槎、宗政为副,俞炖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白盔白甲,黄缨黄章,旗号上白下黄,坐骑白马黄装;田受引第十阵,邢贯、马毓为副,宇文正领骑兵五百押后,盔甲缨章,旗号坐骑,纯用白色;苍敏引第十一阵,步兵一千,鲁泗、潘沓为副,沈氅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黄盔黄甲,白缨白章,旗号上黄下白,坐骑黄马白装;陶均引第十二阵,步兵一千,褚邕、贺千里为副,公观领骑兵五百押后,皆用皂盔皂甲,黄缨黄章,旗号上皂下黄,坐骑皂马黄装。
中军立巢车一乘,龚垄古尚、山静、邢树四将,备领步兵三百守之。李之东挖深三丈、宽二丈、长三十丈濠沟三道,近车者用机关板陷,外二道用芦席草陷,三陷内各伏挠钩手三百名。沟两头各用骑兵八百名,结方阵,湛欣、谷虚统之;后伏网车二百乘,诸杏、淤光率之。金城、信恒、龙街、铁柱各领骑兵五百名,带何臯、何靛、常言、裴淦、史美、赖熬、桑新、丙璜、佘先、佘佑、窦忠、梁广为以御援兵。何舟率山盈、谷裕、书丹等各偏裨,领步骑屯扎岭麓,看势接应。
十二队外,各处各阵兵将,盔甲章缨旗号,俱须五彩,依方间搭,鲜明艳丽。凡向敌围裹,一、三、五、七、九、十一六阵,皆自西北而旋东南;二、四、六、八、十、十二六阵,皆自西南而旋东北。凡将接战,军士俱奔驰围裹;军士过尽,后阵之将到来,前阵接战之将,俱抽身随兵归阵。十二阵步骑过尽,内外围成,陶均、公观、白交、许衢、樊理、东方杲等兵马列北隅;翟授、宫靖、武备、蔡邵、蒲倜、乌刚等兵马列东隅;原峤、何丹、花鹗、华熊、班伟、放光等兵马列南隅;郭昱、俞炖、田受、宇文正、苍敏、沈氅等兵马列西隅。骑磨步轮,左右交错,兵主围困,将主诱敌,十二阵及车骑将官,转轮接战。步包于内,骑裹于外,务必生擒,切勿损伤。众将得令,各退备办。
西庶长道:“既系单骑,先生胡不觌面招之?”
客卿道:“觌面使子邮两难,反恐致误。古占数理,尚未能即晤也。”
不说当夜备办事务,单说次日诸将领兵下岭,拥着巢车,列成阵势。只见冠军单骑缓缓向阵前来,信恒记起旧事,按纳不住,骤马拨戟迎上。冠军只作不知,斜刺往阵内去。信恒从旁使戟穿上,冠军闪开,信恒便向胁边钩回,光滑莫能得人,不知冠军这副甲,系貘皮攒成,轻而且薄,十层金甲,无比坚固,戟枝虽利,何能钩透?信恒见刺不着,钩不住,怒气转加,奋勇又刺。冠军左手接过挝,右手捉住戟杆。
信恒之戟原有一丈六尺长,见冠军执着杆,用力不能得回,便带转马头,连加数鞭,双手尽力奋夺。冠军将挝挂住,两手擎起戟杆,将信恒悬空提离雕鞍,摔下地来。金城、铁柱骤马早到,冠军见老将,料系金城,便转过戟来接战。铁柱使棒夹攻。信恒被摔,尚未损伤,起来飞步追上那马,翻身跨坐,掣鞭赶回。盘战十余合,三将力弱难支,齐败下去,冠军也不追赶,仍向阵内加鞭。龙街舞起双锤,迎敌三合,左锤乘空击下,为长戟架住;右锤劈面打来,不期那戟串转,自下迎上,将两柄金锤俱震落地。龙街慌将双腿连夹坐骑,直向冠军马旁冲去。冠军回身,使戟飞击,正中肩膊,龙街翻身落马。金城、铁柱两骑赶回,舍死敌住,龙街得脱。
只见白交、苗斗、雍伸三将齐到,喊道:“二位将军少歇,待小将擒此匹夫!”
金、柱二将退去,三将同上。战过五合,许衢又到,樊理引着甘淡、余无好随后攻来。白交等四将便抽身转东而去。战过数合,东方杲、翟授、葛炯、姜汴、宫靖陆续俱到,交接起来,樊理等带着东方杲向西而去。葛炯系旧芰头城守将,陆益的内侄,想要报仇,使动萱花斧,紧紧逼入。
不觉坐马前失,向冠军怀内撞来,冠军让过,姜汴在后急闪不及,斧锋从面上刮下,冠军顺挝扫去,死于非命。翟授、官靖护着葛炯,随兵归围。
武备、郗珑、于珍方到交锋,蔡邵闻知姜汴丧命,赶至接战,蒲替、车泉、鼓椽已到,不随众去,尽力争持。乌刚策马喊道:“蔡将军,这件功劳让了我们罢!”
蔡邵抵挡不住,正欲奔逃,挝已着身,措手不及,颈折而死。
原峤、郭晟、孔求等第六阵俱到,武备见本阵兵马已过,便不战而去。原峤见挝法周密,况奉军令生擒,料不可得,斗过两合,看花鹗等已到,便抽身邀蒲倜等一同旋去。何丹不服,想道:“虽奉军令生擒,就打死他,难道律上有罪么?”
乃使锤飞舞滚入,冠军挥挝揭上,右臂折断,双锤并落,拖鞍逃脱。
花鹗等四将拦阻在前。花鹗系穆新的妻兄,赖天雕、赖天鹏系黄广大的徒弟,华熊又系花鹗的外甥,诸人素常怀恨,今偏点在一阵,正中心怀。当下花鹗使长戈,赖天鹏使黄金铗,赖天雕使开山斧,华熊使丈八蛇矛,四方围住,尽命争持:铗从头上盖,斧从背后劈,矛向胁边刺,戈自下盘拉,果然各逞所长,十分利害,不肯放松。班伟等见郭昱等第九阵齐到,勒马观阵,便不守待,都旋去了。须臾,赖天鹏中挝,背烂心通。
田受等第十阵已到,俞炖原欲助华熊,恰见花鹗落马,火上添油,大怒,挺着双钩月牙铲奔入。冠军正撇赖天雕、华熊,赶向巢车,俞炖迎个正着,举铲铲入,冠军大怒,隔开还挝,俞炖急闪,中胁而亡。
苍敏等第十一阵迎上。宇文正更耐不住,见赖天雕、华熊在后紧追,便舞大砍刀劈入。三人围住冠军鏖战。苍敏见第十二阵将到,便策马而去。内中潘沓、沈氅二将复翻身回来助杀,缠住不休。冠军击退华熊,策马冲出,宇文正举大砍刀随后劈下。冠军见着影子,勒马略停,挥挝反揭,双臂皆断,仰跌下马。陶均领兵正到,收缰不及,马蹄恰恰踏着宇文正面门,脸扁而死。陶均惊慌,冠军顺挝掠去,措手不及,腰折而亡。褚邕、贺千里大怒奔来,潘沓、沈氅早到,冠军迎回,连挝打杀二将。赖天雕大惊奔逃,褚邕、贺千里不敢前来,随军而去。
冠军再看四面,俱系杂色旗旌,鲜明炫耀,吶喊招摇;诸将在内,步兵在外,骑在步外,网索纵横,团回周围,密如城垒。巢车之下,戈甲森森。冠军向巢车而进,乌刚使矛迎上道:“冠军,尔如釜中之鱼,还不下马,更待何时!”
冠军大怒,正欲来击乌刚,忽闻马后风声,回头看时,只见两员步将持着黄金棒,分左右向马脚扫来——乃系施绩、邢贯。冠军见棒重,马不能当,便翻身下地,就势使挝掀揭,两棒俱被震回。邢贯的棒,却向施绩面上落下,邢贯慌收不及,碰着施绩鼻梁,往后仰倒。邢贯飞奔跑去,冠军顺便使挝筑死。施绩飞转身便斗。
乌刚、孔求使枣木梭,贺千里使连环拐,如飞赶上。冠军横步跨有三丈多远。乌刚策马已到,挺矛向心窝刺来,冠军侧身接着横拉,乌刚用力夺不能转去,便弃矛策马而逃。孔求、贺千里左右两路,齐到并击。冠军击落枣木梭,连环拐已到脊梁,冠军只作不知,翻挝自孔求颐下挑起,伤重仰跌而亡;回身挝下,贺千里脑碎丧命。
大踏步看看将到巢车,脚忽下陷若虚,情知有故,慌将身子蹿高,跃过二丈多远,轻落下来。仍然系陷。急再尽力跃过丈余,脚不能轻,踏入陷中,腾跃不及,正坠入底,黑暗如漆。无数搭挠满身乱上,愤怒使挝旋回数转,全无用处,便向亮孔超升而出。只见军将挨排林立,乃向西边杀去,打开军士,赶往巢车。不觉双脚滑溜,慌留步时,活机早翻,不及转气,跌入板下。钩搭攒来,挥打不退。勃然大怒,先南后北,将伏卒全行击倒。板隙虽有亮光漏下,奈离地三丈多高,伏挝跃打,不能得力。事急计生,看定有土木交搭之处,将打倒陷内的挝搭钩手堆栈二丈多高,走到上面,使挝去掉木处之土,然后钩着楞木,用力拉下,一声巨响,如城倒楼崩。就于响声中腾出,奔到巢车前。
龚垄古尚、山静、邢树四将齐到。龚隆挥着双斧,古尚使的两柄浑铁狼牙棒,山静使两根蒺藜锤,邢树使两口鬼头刀,四员猛将,八件强兵,拦住不放。冠军飞步向西,邢树亦善跨步,随后奔到,双刀并下。冠军斜闪,回手沉挝,盖下双刀,起挝转自邢树当中挑起,锐锋正中粪门。山静、龚隆又到,锤斧并下,冠军闪让起挝,将邢树挑高摔下。山静急躲,龚隆当着,已遭压双斧往旁抛去。古尚望着冠军奔来,不防斧落,砍断足指,痛倒乱滚。冠军左脚踏着古尚脊梁,右脚蹬烂龚隆面孔;山静惊慌之际挝到不能支架,脸嘴括成红肉。四将俱死。
护车将士如墙,使器械拦隔。冠军拨开众兵,打条血路,直往前进,跳上巢车,左三右二,将长杆击折。巢内无人,浑身上下都系众军兵器。冠军大怒,含着挝,持住巢杆,旋身如风,大弯转来,将四周军士扫成肉饼,远的腿断,中间的腰折,近的头碎。贴轮边的反无伤损,只因钩住冠军,冠军大弯转时,将钩尽行折断,兵士持得木柄,乱扫乱打,冠军不睬。看南边有步骑结阵,料道主帅在内,复往南杀去,不见将官迎斗。直到阵前,军士分开,挥挝冲进,两边复合,里面周围都系高车,藏着五兵,机栝暗发,又有漫天栏杆大网,罩盖下来。
冠军见势凶恶,便自轮旁突出,击高打车。湛欣迎上,谷虚领北边车骑,张开围来。湛欣用的系红缨四棱枪,谷虚用的系沉丝铁索枪,齐向冠军刺到。冠军转挝拨开,恰好红缨铁索结住裹紧,忙扯不开。谷虚见挝起势,弃枪飞奔,超乘而逃。冠军挝向湛欣头上盖下,湛欣仰避,恰击着肚,体胖肚肥,挝没入腹,抽挝不觉连身提起,抛去有三丈多高、五丈多远。
冠军亦腾空出阵。满营大小将官,无不愤怒,齐围上来,三盘四面,都系锋刃。冠军奋然,左遮右拨,前挥后打。鏖战多时,褚邕、鲁泗、冯毓、葛炯、苗斗俱被击死;余无好、原峤、郗珑、于珍、田受、东方杲、许衢、翟授俱受重伤;众将始退,杀出步围。华熊复至,举斧劈面砍来,冠军撮开,顺挝打碎马头,华熊跌落,翻身欲逃,挝到毙命。赖天雕领骑兵将士拥到,冠军向前拦击,赖天雕抵挡不住,急闪避时,身已离鞍。冠军便跃上马,接住右脚向高抛去,左脚正被马蹄踏住,撕作两片。骑兵骇退。
金城等到,分布围裹。武备等又带步骑追上,合围起来,比前更加坚固。冲突不出,战得浑身是汗,想道:“现有奇技不用,更待何时!”
只见金城横枪向前道:“冠军既入重地,徒死无益,况国内奸佞朋结,仇隙已深,莫若息马敝邑,免得鄙夫经营,送却性命,取不智之名,贻笑千载!”
冠军大怒道:“匹夫安敢以秽言污辱,且送尔金丸!”
道声未了,飞星早到,金城急举枪欲想隔开,已中手背,弃枪跑回。
平修、山盈又引兵赶到,骁将史美挥斧当面迎来,赖獒举银自后盖打,桑新使矛从右直刺,丙璜用刀向右横劈。战有十余合,史美着挝落马,桑新赶救,挝到,措手不及,眉开口耳,打烂半边。赖獒、丙璜抵敌不住,平修、山盈双枪齐上。冠军撇掉四将,斜刺杀出。赖獒不舍,只道冠军逃走,随后迫上;平修、山盈双枪如飞,齐向胁下挑入。冠军闪过,夹住双枪,挥挝回扫,二将弃枪而逃。赖獒见势不好,回骑便走,冠军发丸正人马腹,赖獒倒下,尚未及地,挝到胸前,击个穿通。丙璜大砍刀当头劈到,冠军转骑刀落,正中马胯,马随倒地。
冠军超空击下丙璜,抓马跨上,向东边冲出。正遇何舟、信恒、武备等各率众将,截住合围,如铁桶一般。左右冲突,虽然着挝者无不毙命,奈将多士众,终不肯退,乃认定东面硬打硬出。何舟令将士随着,围转向东。冠军乃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见南边兵将稍薄,便往南边突来,打得横跌直倒,无人敢拦,方冲出阵。常言等十余裨将当路阻住,冠军数挝打退,俱入阵中,高声喊骂。冠军大怒,举挝冲向马兵多处,挥使如轮,由南到东,无人敢挡。天色将黑,始转马出阵。
回到城边,见门紧闭。金汤在谯楼上望见,喜道:“冠军得胜归来也!”
杨善看道:“冠军果然归来也!”
二人连忙下城,不待子直军令,开开城门接出,大喜道:“此刻是重生相见!”
冠军道:“今日几为敌人所算,若非赖林将军所授飞丸,贻笑不小!”
来到中营,子直接着道:“冠军早晨愤愤而出,数遣探视,初言冠军杀败敌将,继言冲入阵中,后言只闻鼓声,不见出阵。又言鼓声似敌人杀来之状,直恐城池有失,故令闭门。杨善、金汤请率众出救,吾与彼等言,冠军得来即得来,不须汝等出接,若不能出阵,汝等前往,如蛾扑火。彼等情切,上城去望,正望着了!冠军浑身俱系脂血,这场大战,足雪稽、单二将军折阵之耻!”
冠军道:“托国家洪福,全身归营,不致辱国,殊为甚幸。”
答毕,仍回小帐。
再说浮石见冠军已去,鸣金收回残兵,查点将士,信恒烦车骨为飞丸所伤,龙街左肩为飞戟所伤,何丹右腕折断;姜汴、蔡邵、赖天雕、花鹗、俞炖、宇文正、陶均、潘沓、沈氅、施绩、孔求、贺千里、邢树、龚垄山静、古尚、湛欣、褚邕、鲁泗、冯毓、葛炯、苗斗、华熊、赖天鹏、史美、桑新、赖獒、丙璜等俱已战死;平修遭马踏毙;其余裨偏死者四十员,受飞丸伤者五十三员;军士死者一千五百七十三人,受伤者五千余人。客卿令将死者入殓掩埋,伤者敷以灵丹,受飞丸嵌入骨者用鳏琛珠引出另治。这鳏琛珠乃鳏鱼目睛,气能吸金,凡五金入骨,将珠子外引之,当即突出。
安顿已毕,西庶长道:“今次可谓大挫折矣!”
客卿笑道:“子邮将到国中矣,不然亦难立足于浮金!”
西庶长道:“以单骑而扰,恶阵陷坑不能困,木机括法不能留,兵车不能伤,飞网不能伏,毁我巢车,杀我名将,残我雄军,碎我整阵,勇过贲育远矣!浮金主自应爱如肝心,安得弃之,使到我国?又安得使之不立足耶!先生所言,老夫莫解,愿闻其详。”
客卿道:“亘古未有只身入阵破阵者。今子邮之来,愤也!自单驱到后,不见再有将兵出城。子邮愤而战,子直正欲其死,非彼等谋成;浮金主受惑已深,谁人又为子邮去解释呢?”
西庶长道:“虽然今日大胜,上下之疑释,仍然鱼水矣。”
客卿道:“无谗鄙赞诉,日前何至参商?赞诉既行,虽十胜,徒增话柄。”
西庶长道:“选子邮为冠军由于浮金主,素立奇功,今又大胜,此浮金主所昼夜翘望者也,子直安能使之反离?”
客卿道:“浮金老营去此二百余里,鸳鸯兵权又在子直掌握,子邮亲军爱将,多为罗、钟分开,已系孤人,大胜,谁报与浮金主得知?战败,子邮或可暂安,今胜愈犯所忌,岂得安然乎!”
西庶长笑道:“先生料事可谓深矣!子邮实系天才,何计迎入我国,老夫即可含笑入地见先君矣!”
客卿道:“不佞推演太乙,国运应昌,浮金亦未可兼并。子邮终于同列,考之时日,亦不远矣。今各事俱意料布置,预为之备。”
西庶长道:“请先生指使。”
客卿道:“遵令。”
乃飞檄行滋荣平无累、通明龙逊,各交副将权署关事,互相调任,准备候令。授龙街封函吏,特交龙逊,并带狼头虎翼兵,同佘佑、佘先二将往滋荣。龙街去讫。又令邢贯选柁公、挽手、篙工、招手各二名,军士十名,仍用私徒装饰,备办砂船,于独锁渡下三十里、地名汉口停泊,只作贩私待伴,日夜分班瞭望。有本国军将来,即招呼上船,直放至小河口,进出河遇敌自有兵将接应。邢贯得令。
客卿再问周士道:“葫芦卡、独锁渡之间,有镇市名曰虚中,又名束腰,尔可熟识?”
周士道:“小人虽常往来,但镇中各事,记忆不清。现有小旗扈搏,原系虚中镇生长,赶牲口为业,后被小人鸠合,作东道主人,他即在束腰镇开歇店,因私砂禁严,贩卖者少,来投小人,蒙金将军赏给名小旗,现在营内。欲知镇事,须问扈搏。”
客卿道:“汝可唤来。”
周士出营领进。扈搏叩头,客卿问道:“尔在束腰镇开客店么?”
扈搏道:“小人曾经开过,而今改业了。”
客卿道:“共有几多屋舍?”
扈搏道:“门面系草房六间,中进三进,俱系四合瓦房,共二十间。后院头口厂篷十二间,笼总铺草房六大间。草房后犹有大竹园。”
客卿唤铁柱附耳吩咐,又与扈搏道:“尔同周士等前去,回来自有重赏。”
扈搏领命前去。
第二日,客卿令金城、信恒查点各营军土疮痍,“现在神气充壮能战者共有若干人?”
二将军行来报道:“共四万五千余人。”
次日客卿令谷裕领兵三千,由双眉坞入山谷藏伏,谍得浮金大兵行动,再过绀水洋,屯扎石城接应。龙逊、乌刚颁兵三千,由岭内脚至鱼腮坞、老蛟潭,逾笔床峰,于下埋伏,瞭望蜒游渡争战,则出救应。五日无闻,即由金坑埠上船,由乱石岛过洋,屯扎靖波城,接应平无累。令齐修、何方楼领裨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于岭下左边下塞。原来齐修因金墉调去百结关,防守疏懈,便挣开槛车,连夜越城逃回。令何舟、何靛领裨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于岭下右边下塞。令金城、信恒领裨将二十员,带一万人马,于路口下寨。其余兵将随西庶长守岭。
再说稽成受子直教了密话,到后营朝见。浮金主问道:“尔被擒去,如何得回?”
稽成奏道:“小臣见单凤受伤,举斧自金城背上急砍,不防大斧被挑,小臣思夺他的刀,误为所擒。到岭上时,西老儿劝降,小臣宁死不肯。西老儿大怒,叱道:‘作速枭示。’旁边坐有少年者,大约系什么客卿,说道:‘且住。问他可与冠军有交?’小臣因闻前日有遗书事务,乃假应道:‘与冠军至交。’少年向西老儿道:‘稽成既系冠军交好,今若伤之,未免冠军面上不好看,可放他回去,帮助冠军。’西老儿方令放还。”
郎福厚道:“这话未必真。”
稽成道:“若不真,小将如何得脱?”
浮金主道:“可见冠军么?”
稽成道:“昨日见冠军批战书云:‘来日单骑破阵’,不知此刻如何?”
郎福厚道:“单骑焉能破阵,定有他故。”
浮金主道:“有什么他故,无非欲通言语,免本国军士见闻耳!”
郎福厚、稽成齐道:“圣鉴远出臣等万倍!”
郎福厚道:“前日主上欲使将官调回钱锐为前锋将军,以抵冠军之职,今稽成虽败,然宁死不降,犹可将功折罪。请召回钱锐,即使稽成守芙蓉,以保前锋有人,不至临时纷乱。”
浮金主点头道:“寡人几乎忘之。”
乃授稽成兵符,往召钱锐,稽成谢恩而出。
当有黄门官进奏道:“鸳鸯城子大夫报章到。”
郎福厚接上拆开,浮金主看道:“冠军果单骑出城,入彼阵矣。”
过了两个时辰,又有报章奏:“冠军入阵,只闻鼓声,不见出阵,未知系何道理?”
半夜又有奏章报道:“已单骑回来,其中恐有缘故,请主上睿鉴。”
郎福厚道:“单人独骑于千军万马中,欲进便进,欲出便出,好易事也!”
浮金主道:“两下心昭,假战出入,何有阻碍?其鼓声大震者,使我军疑为真战也;单骑归者,计较已定,归来时而发也。今留于前营,或里应外合,将若之何!且再召回话之,看他什么言语支吾。”
此时,福厚道:“圣虑精微,非臣等能及万一。请快往鸳鸯城去召冠军。”
浮金主准奏,正欲命白额虎去召,忽见黄门官奏道:“探军探得双龙岛进兵,大胜浮石数阵,破得城邑颇多,不日即可到黄云城。”
浮金主大喜。正是:海舶柁桅遭毁坏,扁舟顺利征欢欣。
不知双龙如何战胜,破城得地,且听下回分解。
彭昌 尹琳 彭玗 陈贶 沈彬
彭昌者,其先陇西人。世习儒学,为乡里所推。初,唐相牛僧孺其祖远仕交广,罢秩还至郴衡间,为山贼所摽掠。唯僧孺母子获存,遂亡入江南,止于庐陵禾川焉。迨长为母所训,遂习先业。县之北有山名絮芋,源下有古台,古老传为聪明台,其下有涌水曰聪明泉。古今学者多此成业。僧孺乃舍其上而肄业,迨十数年,博有文学。会母死,遂葬于县之西南才德乡大学里。既随计入长安。以文投吏部韩退之,与皇甫湜大为知遇。
使候其出,乃往署门以誉之。凡自遣补而下,迨百人皆刺谒焉。
由是声华蔚然,擢上第。不十数年累秩相辅。时昌四世祖居于僧孺母墓之侧,应诸科举至京师,僧孺闻而引与见。问其坟陵,彭氏幼而不知,默不能对。及归为修其茔,会僧孺罢相,出镇襄阳,未几暴薨。故其坟未曾封。至今本县图经俱载聪明泉侧有牛相读书堂,余址尚存。其墓所左右前后峰峦绝秀,宛如侍卫,曲涧流波迂回而去,颇为人所钦慕,而世之子孙或农或儒,世不绝人焉。
尹琳者,其先名濯者为晋平南将军,广州刺史,封鄱阳侯。
濯死葬于庐陵永新县积庆乡。今坟犹存。而诸尹仅数百家,皆其子孙也。唐开元中尹氏女姿容颇丽,性识敏慧,不因保母而妙善唱歌。因重阳与群女戏登南山文峰,而同辈命之歌。乃颦眉缓颊,怡然一曲,声逗数十里。故俗耆旧云:"尹氏之歌闻于长安。"时刺史因行部至邑闻而问之,左右或进入宫,封为唱歌供奉,日受恩宠。喉音妙绝,为天下第一。于时海内乐人及至王公贵戚共以邑名呼为尹永新。佥曰:"自秦青娥之后,一人而已。"后改元,大会燕于含光殿,尽放长安百姓及戎狄之长入观大内,时燕方酣,百戏繁剧,而群音嚣喧,无由遏御,圣情烦挠,左右计无所出。高力士因推永新出,才歌一声,群噪皆默。于是皇襟洞豁,至夕而终。今存始歌处,后人号为玉女峰,为立庙祠,四时祭祀。或天邑愆亢,祷之能雨。及唐末有任翰林火学士者改其乡才德里为大学里,琳之子孙乃其后焉。
彭玗者,籍为庐陵人,少好学,通经传。唐梁之际,天下阻兵。遂以门藉率群胥。有大志常快快不乐于吏事。每日肆坦不从职务。时曹皆鄙之。一旦,吏酋李氏因私命侪属燕饮,而玗不之召。自往赴之,见十数辈已会久之,李不具馔。玗知其忌已,遂去。伪遗其帽于席,行数里,乃复往,见其宴笑饮舀,玗乃含笑取帽而去,叹曰:"大丈夫当取富贵列鼎俎,何必狎此鼠辈而聚饮啜乎"其妇闻之曰:"请以箱奁之资易酒馔以致报,何叹恨之有。"玗从之。乃召李氏,主客皆至,酒酣,谓众客曰:"玗不调,不能从事于诸君。请自此决退耕于农矣。"既归乡里,有山名王岭。遂破家鬻产冶铁为兵,宰牛练楮为甲胄。与兄弟唱召义师,以自卫乡党为名。得勇力无赖五百余人。玗乃建立偏裨,与约号令。闻于郡县,守宰未能禁。未几,会群盗数千,攻剽抚州。虽钟传都督江西八郡不能制御。时南城人危全讽兄弟亦起义师,结连玗并力攻之。斩其贼帅,众盗奔溃。传闻其勇敢,不获制之。遂表全讽为抚州刺史,玗为吉州刺史。玗归本郡,乃广城池,务农训兵,禁人赌博。时有数卒为窃,玗乃斩之于市而以令众庶。玗欲报李,使人诱之,博于其家。李未之知,遂围之,尽诛其妻孥数十口。其偏裨将校袁大虫等十数辈因私言曰:"使君今已位重,皆言吾等力成其功,而诸将并无分禄之地。"玗窃闻之,因雪寒,伏甲于幕下,夜会诸将军,宴乐酒醉,因尽杀之。及杨行密据有江淮,而钟传死,南昌已归顺。玗强项不从,虑势孤弱,使通好潭州楚穆王马为援。因与危全讽及信州危仔昌、虔州卢览子等数州聚兵下攻。方进取江州,行密日遣大将周本征之。玗等逆战于象牙潭,为本所败,退走。乃使兄弟立寨于新淦二十里风冈拒之。
时寨中得玉笥山道士刘守真,能驱鬼神。每吴兵掠寨,刘则噀水调角,风雨电雷倏忽而起,吴不能攻,迨数年。一夕刘死,遂战不利,弃寨而还。玗夙将既先诛戮,无以御敌,乃抛郡退保朱川。遂连马氏,因尽掠百姓户口几千余家入彬衡。马氏以玗为柳州刺史,兄弟皆莅县邑,迨十年而玗死。因乡酋龙宝光裂裳为旗,夜呼内外,曰:"有欲返江南者请从此行。"凡得数百户迨千余人以归。其副使发兵数百遮之,宝光乃帅丁壮执大斧长刀临水拒之,相与战退追兵而还。至今王岭风冈寨址存焉。及马氏归顺江南,余民皆至,惟玗之子孙耻而不返。初玗既入湖南,行密使掘其坟,上坟陵惟见大蛇长二犬许,目未开遂杀之,玗亦死。
处士陈贶者,闽中人,少孤贫,好学。出游庐山刻苦修进,诗书蓄数千卷,有诗名闻于四方。慵于取士,宇于山麓。岁时伏腊,庆吊人事,都未暂往。时辈多师事之。有季父为桑门,每赖其给。有诗数百首,骨务强梗,出于常态,颇有闽仙之致,脍于人口。其中有《景阳台怀古》云:"景阳大庙地,运极自依依。一会皆同是,到头谁论非。酒浓沉远虑,花好失前机。
见此兴亡事,正当家国肥。"嗣主闻之,以吊帛徵之。乃袱巾绦带,布裘鹿鞟,引见宴语,因授以官。贶不受,苦辞。嗣主见其言语朴野,翔集疏逸,不却其志,因锡以粟帛放还旧居,十余年卒,时及七十。贶五十方娶,有庆之者曰:"处士新郎燕尔安乎"贶答曰:"呵呵,仆少处山谷,莫预世事,不知衣裾之下有此珍美。"及更咍及就徵,或问:"细君置之何所"
对曰:"暂寄师叔寺中。"或曰:"妇人年少,为德不一,何不防闲。"答曰:"锁之矣。"或曰:"其如水火何"贶曰:"钥匙亦付之矣。"淳质如此。名士过其故居多著咏焉。
沈彬者,筠阳高安人。少好学读书,有能诗之誉。属唐末离乱,随计不捷,南游湘湖,隐云阳山十年许。与浮图辈虚中、齐已以诗名互相吹嘘,为流辈所慕。寻归乡里,访名山洞府,与学神仙,慕乔松虚无之道,往来多之玉梁閤皂二山,入游息焉。先主移镇金陵,旁罗隐逸名儒宿老,命郡县起之,彬赴辟命。彬知其欲取杨氏,因献《观画山水图诗》有云:"须知手笔安排定,不怕山河整顿难。"先主夙闻其名,览之而喜,遂授秘书郎,入赞世子。未几,以老乞骸骨归,乃授吏曹郎致仕,年将八十,修养不怠。嗣主至南昌,彬乃撑舟往见。嗣主以畴昔师授,令免拜跪嗣主,顾问对曰:"老臣自处山野,不知老之将至,世事不与,因山妻谓臣曰:"汝主人郎君今为天子,何不往拜异免寒饥以毕残龄。'臣不觉欢悸忘老。"而嗣主甚加哀悯,问其子息,对曰:"臣垂老有子,尚幼。"遂署秘书省正字,厚赐粟帛盐货放还。寻卒。彬生平虚怀好道,积有年岁,观其出处未见功效。然彬近居阜上,有一大树可数拱,未殂前常指之谓家之曰:"吾死可葬于是。"既葬,穴其处,乃古冢尔。观其间俨然且绝朽腐之物,复见一石灯,台上有漆,一益圹头获一铜牌,上镌篆文云:"隹城今已开,虽开不葬埋。
漆灯犹未爇,留待沈彬来。"由是坟之。其子廷瑞亦为道士,性嗜酒,酷于风雅,常游守宰之门。皆贵之,呼为沈道者。然坦率不由刺候,每直造阶置而坐者数数矣。会宰治讼繁剧,廷瑞辄醉至,因忌而戏之曰:"沈道者何日道成时"廷瑞乃应声夺笔就几而书曰:"何顺问我道成时,紫府清都自有期。手握灵□人不识,体含仙骨俗争知"云云。宰乃惭谢,常衣褐单弊稍覆其体,虽至穷冬凝氵互风雪凛冽,不加纩帛,而姿颜若故。
或人怜遗之衣服,亦多转施贫寒。或佯遗忘而已。后卒于玉笥山,死之日,有人见乘舟江上而去。后视其坟,陷裂尺余矣。
政宣上帙十
起宣和四年九月二十七日癸未,尽十月二十日乙巳。
二十七日癸未辽人萧后遣使纳款奉表称臣。
封氏编年曰:萧后闻长胜军降甚惧召蕃汉百官议曰:大金人马已入奉圣州今。又易州高凤涿州郭药师归宋国步艰难宗社将倾今欲与卿等议其去就两国孰可倚者苟可托国吾将从之纳款臣属亦无恨也。。若使天锡有嗣断不干预只今事议去就,或谓金人方强宜附大宋百年信誓枳有后曰:二说皆可取遂遣永昌宫使萧容乾文阁待制韩昉使本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言尚书都官员外郎张仅使金国皆奉表称臣。
萧后表曰:辽国太后臣妾萧氏言。盖闻溟海纳汙繄众流而毕会太阳舒照岂爝火以犹飞方天下之大同故圣人之有作拊心悼往饮泣陈辞伏念妾先世乘唐晋之季年割燕云:之外地暨逢圣运已受齐盟义笃一家誓传百禩孰谓天心改卜国步多艰先王遇板荡之馀励兴复之志始历推戴奄致沦沮爰属。
恂剺俾续礻仑祀常欲引干戈而自卫与社稷以偕亡伏念生灵重罹涂炭与其蹈执迷之咎曷。若为奉上之勤伏遇皇帝陛下四海宅心兆人为命敷文德以柔远奋武怒以训练时必将拯救黎元混一区宇仰承严命敢稽归款之诚庶保馀年犹荷永绥之惠今差永昌宫使萧容乾文阁直学士韩昉等诣阙奉表陈奏以闻臣妾萧氏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德兴元年九月初十日辽国太后臣妾萧氏上表。
二十九日乙酉取易州。
先是二十二日刘光世得宣司檄令应易州即遣别将冯宣庆以精骑五百夜趋易州僧明赞远迓王师具言已占据易州讫高凤与宣庆等共守回申都统司二十六日童贯移檄杨可世与刘光世合军兵共抚易州下涞水扶沟赴涿州与大军会禀延庆节制。且戒体国辑睦无得以私害公延庆可世素有隙忌娟略同可世部安肃兵驻军孤山与光世合发檄书复。又互争高下气相尚不服叱咄军中诪张有异论参谋宇文虚中与监军邓珪平之命分营凡三日至易州至二十九日副都统何灌日中持使节至易州城外太师高凤少卿王悰领军民僧道万人莫不感悦锣鼓香花迎劳王师是日入城抚定官民阅诸府库。
封氏编年曰:西路统制刘光世与契丹迎战於易州之南古燕城光世稍却易州人赵秉渊杀城中契丹疲军州人大悦,於是遣人迎王师纳款卫尉少卿王悰以城降。
涿易两州皆下百官诣紫宸殿称贺拜郭药师等官有差。
郭药师恩州观察使依旧知涿州军州事张令徽左武大夫洮州防御使刘舜臣武功大夫秦州防御使甄五臣武翼大夫怀州刺史赵鹤寿右武大夫恒州刺史龚诜赵拱韩璧并朝请朝散大夫直秘阁馀将校各有差令赵鹤寿敕告敕并犒物回令於十月一日与药师等来易州与大兵曾燕京所管三十馀处连乡兵五十馀万悉应王师以常胜军八千易州义兵五千并隶刘延庆前军为乡导仍自涿州屯泊於雄州。
郭药师者渤海之铁州人也。善战虏(改作辽)以为裨将领常胜军常胜军本谓之怨军辽人始以征伐女真为女真所败多杀其父兄乃立是军使之报怨女真。
故谓之怨军然怨军初未尝报怨每女真兵入则怨军从以为乱女真退则因而复服常以为苦天祚与群下谋杀怨军除其患故其中郭药师等反杀其首领而降都统萧干遂拜金吾大将军俾守涿州屡以胜我及九大王死萧后摄位药师知燕中势将亡遂决策首以涿州来降则常胜军实反覆之徒然虏(改作燕)中号健斗者也。其副曰:张令徽其下。又有四将号彪官每彪五百人则常胜军本二千人本朝收复之後因增至二万其後。又增号五万实燕人之先以城降者故朝廷宠异之。
十月一日丙戌郭药师来易州。
是日郭药师等以数骑来易州参副都统何灌犒劳讫俾赴宣抚司公参。
赵良嗣与乌歇(改作乌页)等赴金人军前。
燕云:奉使录曰:奉御笔处分由济南德博渡黄河过邢洺取井陉路至代州朝谷寨先是大金国主阿骨打(改作阿固达)已亲领兵甲数万初欲趋中京戏道中闻契丹主聚兵於五国崖亟领兵袭之八月十二日战於狗泊之地生擒契丹都统伪(删此字)驸马萧规天祚引数骑脱身遁去及夏国引兵数万袭天德军女真都元帅遣其偏将甯木割(改作尼楚赫)娄宿孛堇(改作罗索贝勒)统兵七千与夏人逆战於阿磨水夏人败走是时秋霖积潦山水适至河暴涨人马溺死者少右其数金人已再杀败契丹。又战败夏国兵骄气(改作气甚)锐所至杀掠无辜其下大厌之(删所至至此十一字)因秋成遂来傍边阿骨打(改作阿固达)屯奉圣州之东粘罕(改作尼堪)兀室(改作乌舍)屯应州之南甯木割(改作楚赫)娄宿(改作罗索)屯洪州之西牧马休兵请议事於朝廷。
茆斋自叙曰:是年八月宣司回军至河间府上委刘延庆都统陕西大集兵力谋复燕仆时随宣司在河间窃闻延庆与幕府议持重不可进兵使女真军马先入居庸关收下燕京然後多以岁币赎之此为万全仆以为。若使女真入关後必轻侮(删此字)中国为患甚大用兵务在神速遂条论利害上宣司言不使女真入关其利有五使之入关其害有六九月尚书省经抚房劄子(王黼当笔将枢密院应於边路务军事尽隶所置经抚房施行枢密院不得预)差马扩充奉使大金国使副前去济南府已来等候国信使赵良嗣同取登州海路前去奉使仍充送伴大金国通议使副(金人缘曷鲁大迪乌之回疑我有谋。又自以已不报师期一面进兵取大辽中京据山後地土闻南朝委童贯举三路大兵趍燕地遂遣徒姑旦乌歇高庆裔等来使以修好。
为名。且以窥觇我也。
注曷鲁改作赫噜徒姑旦改作图克坦乌歇改作乌页)至青州奉御笔据代州奏按报阿骨打(改作阿固达)巳到奉圣州(在云:中府之东乃唐新州契丹改作奉圣州)仰赵良嗣马扩送伴使人取代州路过界前去奉使(阿骨打。盖闻我军入燕境已数交锋虑我自取燕而已不得岁入故亲来以决机会注阿骨打改作阿固达)仆因询良嗣今次朝廷所遣奉使欲议何事良嗣出国书副本及御笔事目云:若本朝军马乘胜巳入燕京更不请大金人马过关如或未曾即请大金军马进於燕城之北本朝军马进於燕城之南依元约夹攻之仆抵掌大惊谓良嗣曰:金人方自以不报师期恐王师定燕之後守把关口彼不得岁入金币故遣使通议一则接续和议以邀岁币二则使来窥我动作趋向幸而彼未知吾种师道杨可世白沟小衄童宣抚气沮而退在我则当领彼来和之意固执前约姑与之言曰:南朝自闻贵朝举兵便发大兵相应夹攻盖昨来送曷鲁(改作赫噜)等还乃所以待回船来报师期不敢疑贵朝爽约但只猜度恐舟船海中阻风或别失误故不待报来遂急举兵於元约夹攻之说彼此别无违处既以此意答之仍亦步亦趋以此作国书须一面催督宣司进兵克期下燕以振中国之威平燕而和女真用绝日後轻侮之患可也。何得自示懦弱尽露腹心倾身倚以为助全藉彼兵直许之入关如此则大事去矣。日後窥伺侵凌之患其祸岂易量耶良嗣愕然曰:今宣司已退遁兵力不支自非藉彼兵力助取之後以金帛诱之何以得燕某曰:经图既知我军力不能取何不明白奏上画与女真使自取之急修我边备守白沟旧界保吾故疆,岂可含糊苟目前小利不防久远之患爱指失掌此某不敢预也。是时某父亦同行遂以与良嗣辩论事白父谓某曰:与夷狄(二字改敌)共事当先立威以振服之於後可保无患今宣司已退沮。又,岂可以我之腹心尽露与外夷兼女真,岂可以亲结之乎!(删外夷至此十二字添一彼字)既如此论议後必误国汝宜速奏论之。若不从即乞罢无阿随误大计仆,於是密画利害论女睦不可使入关要当进兵先取燕京则金人自服边境可定乞罢使臣事自将步骑万人趋不虞之地入燕平定五关以杜女真窥觇之患。
五日庚寅郭药师等至宣抚司。
郭药师是日至宣司公参待罪云:药师僻远燕人猥守一郡久服尧化归向莫缘近聆王师已届疆场谨率同属请命於宣司童贯令僚佐抚劳有差。
御笔改燕京为燕山府。
燕京古之幽州武王克商封召公奭於燕以燕然山得名汉置涿郡唐武德元年改燕州天宝元年改幽州旧号广阳郡有永清节度使燕京改为燕山府。
八日癸巳都统刘延庆与郭药师等出雄州入新城趋涿易路。
九日甲午辽人萧容韩昉至雄州。
萧容韩昉至雄州童贯蔡攸以军礼见之贯攸以其所上表不纳土止纳款称臣麾而去之斥容昉曰:非纳土不受昉笑曰:纳款即纳土地也。虏种类杂(四字改作族类多)未易图朝廷当思两全无贻後日之悔。又曰:好邻舍朝廷蹙踏了不知彼恶邻舍也。必悔之贯以萧后表即日飞奏留萧容韩昉於雄州令管待别听朝廷指挥。
御笔涿易八州并赐名。
山前九属县下项燕山府一十三县析津宛平都市昌平良乡武清安次永清玉河香河氵郭阴涿州四县范阳归义固安新城檀州二县密云:行唐平州三县卢龙古城马城易州三县易县涞水容城营州一县柳城顺州一县怀柔蓟州三县渔阳三河玉田景州城县赐名威塞卢龙县赐名卢城石城县赐名临州除燕山府已赐史外涿州赐名涿水郡威行军节度使檀州赐名横山郡镇海军节度使平州赐名海阳郡抚甯军节度使易州赐名遂武郡防御营州赐名平卢郡防御顺州赐名顺兴郡团练蓟州赐名广川郡团练景州赐名滦州郡军事。
十三日戊戌萧后表至上御紫宸殿受贺太宰王黼等率百官上表称贺。
表曰:制军命将用申中夏之威取乱侮亡遂复全燕之地盛超振古喜溢绵区臣闻舜肇十二州始别冀都之壤周建八百国首疏召奭之封当天津析木之交实上谷广阳之胜形势有金汤之险膏腴号陆海之饶石晋不纳羯胡匪茹盗藩垣以为蛇豕之窟汙衣冠而陷犬羊之群(删羯胡至此二十二字改作契丹始大割土地而失金河之险藉声援而定父子之称)民胥怨咨天乃震怒艺祖立极思与物而更新文考御邦益留神而经始於昭熙旦丕显燕谋帝命式于九围无远弗届王者大乎!一统有开必先天方授我以故疆虏(改作敌)自窜身於穷漠允资圣算爰举师干俾收涂炭之馀肆协云:霓之望虎臣矫矫王旅嘽嘽长驱出塞者百万有奇分道并进者束。
西相属敌军效顺拔戎垒以来归伪后祈哀即辕门而纳款岂特昆夷维其喙矣。是谓燕民悦则取之雨露涵濡尽率土普天之广山川表里无此疆尔界之殊恭惟皇帝陛下性备尧仁智兼汤勇诞敷文德同四海之车书肃将天威辟三王之境土凡此濯征之策仰系独断之神料纤悉於九重契几微於万里神祗效职天地合符亟臻复古之勋仰快在天之愤受端闱之献方陈希阔之仪增舆地之图更阐文明之化臣等叨联辅弼初乏赞襄宅朔方曰:幽都护预观於伟迹至岱宗觐群后愿遂告於成功臣无任云云诏答之。
诏曰:朕嗣纂丕图日新庶政思加大信式协万邦每敦邻国之欢用遵带砺之约岂意酋虏(改作蕃族)自叛宗盟命帅出师巡边备寇天戈压境之未久土守来附者无馀伪后知几遣使露封而纳款燕民效顺束身请命以来归将尽复燕云:之故疆聊共成祖考之昔志君臣有庆中外交欢成此肤功赖予良弼丕扬伟绩实系嘉谋据览贺章举开欣快圣旨送秘书省。
赐新复州县曲赦。
诏曰:朕膺天骏命作民之师夜寐夙兴惟祖宗之是绍赖帝敷佑中外敉甯远暨海隅罔不率俾乃眷燕云:之境实我封五季不纲陷於北狄(改作蕃落)属者虏酋(改作辽主)失道自绝於天怨结兵兴势似瓦解惟予克相上帝宠绥兆民爰命六师大申吊伐系尔有众怀德惟素霈然率吁群心奔走来归莫之能遏王师无战而先志是承四海永清惟朕心以怿兴念兹土久困暴昏上下相陵人用无告典型屏弃罪及无辜崇奸贼贤毒痡犹在以宽代虐帝命惟新收复及巳归附州县见禁罪人除抗抿王命及谋为不顺外馀罪无大小并放见停废文武官将校公吏人并许所在自陈当议尽行甄收随材任使流配人并放还逃仁及为盗贼者并释罪令归业惟尔有官体北德意奉承罔怠以称朕恻隐之诚庶一方亟蒙休泽故兹亲札诏示咸使闻知。
又手诏蠲除科率。
诏曰:应日前无名科率抑配及积奸獘政一切烦苛之令敕诸州一一具闻当悉行蠲罢不必待报者宣抚司除之积久税赋。若公私子钱皆免人户委州县长吏招诱以归加意存抚贫乏饿民并以官粟赈给无令失所掠获人口者各寻付其家违者重擢典刑。
又手诏甄擢贤才。
诏见在官耆俊。若有公卿士大夫已议褒擢外有怀才抱艺湮沉下僚或素为乡里所推未被试用者敕宣抚及州县长吏询采以闻当不次擢用其以忠直得罪虏酋(改作辽)或为权幸排斥,或以诖误抵罪者并以名闻咸当甄擢永用为劝。
十九日甲辰都统制刘延庆何灌郭药师等统大军出雄州入新城县刘光世杨可世出安肃军入易州会於涿州。
先是刘延庆等至涿州抚定军民次涞水县县令负弩前驱作乐致礼令可世守涿州延庆以可世所部兵少更付中军及熙河环庆兵二万营左军俾杨惟中副可世延庆统诸道兵与常胜军暨赵诩兵无虑五十万鼓鼙振天地自古出师之盛未有甚於此自卯至酉至良乡县泸沟河前部报曰:临河与四军萧干大石(改作达实)林牙贼锋相接矣。时贼(改作敌)兵不满二万凭河排布未究虚实延庆令五军下营开濠挖堑以备贼(删此字)出兵抗敌曛晚各憩胜负相偿。
二十日乙巳刘光世等复与萧干对垒。
是日日将晏贼(改革者作敌)鼓噪攻我战於料石冈三挝鼓还(旧校云:归本作三挝方还)。
赐进士出身头品顶戴四川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清苑许涵度校刊。
※卷十校勘记。
张言(一作张炎)奄致沦殂(殂误作沮)爰属恂嫠(嫠误作嫠)与夏人逆战於阿磨下水(阿磨一作昂阿脱下字)宣抚司回军至河间府(脱抚字)都统陕西大集兵(集字衍)小注(而已不得岁币误作岁入)苟图目前小利(脱图字)当先立威以振服之(振应作震)易水涞水容城(易水误作易县)景州一县遵化(一误作城脱遵化二字)都市赐名广甯香河赐名清化新城赐名威城行唐赐名威塞(原脱都市二十字)石城赐名临关马城赐名安城都城赐名镇山渔阳赐名平卢(临关误作临州脱马城十八字)获预观於伟绩(绩误作迹)举闻忻快(闻误作开)应日前无名科率押配(押误作抑)及熙河环庆兵二万人佐军(人误作营佐误作左)卢沟河(卢误作泸)。
吾友邓善之,从游多佳士。其间最妙龄,英英有吕子。
虚中风寒处,子独钟秀美。忆昨初过我,丰度如冰峙。
不肯逐利名,惟耽玩文史。闭门肆探讨,往往穷日晷。
刻意逗幽深,飞辨摘讹记。我欲浚其源,融液会众理。
何事遽索去,明发事行李。八咏须恣游,三山亦甚邃。
人生著綵衣,侍官真乐只。行当拜家庆,亲颜为渠喜。
非复旧阿蒙,有子能如此。便可置膝下,家室勿轻视。
峨峨庐山高,岩岩太虚中。延邪积巘崿,蒙茸隐杉松。
香炉蕴烟气,石镜悬秋空。畴昔悦攀跻,眷言憩云峰。
虽弭向平策,未穷康乐踪。卅年复理棹,旷望聊开胸。
寒涨限岖嵚,玄雾秘凄忡。精诚亮不极,真形杳难逢。
将无晦冥意,吝窥岩壑重。忽聆石门唱,恍闻东林钟。
灵山犹未散,元气青濛濛。冥契固弗隔,神景定我同。
遗形八表外,安事升华嵩。
《忍堂沙三兄创纂谱牒渐次告成复构祠基适与予祖祠相对因赋呈四十二韵并以志五十载昆玉交谊云》
沙氏古侯裔,勋绩著前纪。有明定鼎初,将军来江涘。
生为吴侯友,歾祔吴侯祠。绵绵瓞引苗,莫莫葛繁藟。
君其十四世,韡鄂联四美。里闬幸余同,衡宇近尺咫。
伯也余随肩,君更余齐齿。弱冠缟纻投,气谊洽兰芷。
境困迫谋生,而我略相似。槃槃伯叔才,奇计苞师史。
羽鸠果得岁,堂构扩旧址。我亦获馀赢,什一敢君拟。
仰惟都督公,开我氏族始。支牒久不治,房祀亦就圮。
人生有本源,安敢忘木水。努力事赞襄,稍稍得条理。
囊与伯过从,倾谭每移晷。自云先将军,专祠尚有俟。
胥宇倘得所,庶足列筵几。惜哉玉树枝,遽萎秋风里。
美意隳垂成,君乃奋然起。创谱学眉山,支派访远迩。
条缕判纤悉,一一付劂剞。载度东南隅,崇基附城趾。
榱桷及瓴甓,次第材具庀。俎豆荐馨香,千秋永无已。
与我都督祠,峨峨恰对峙。囊金解玉丹,锱铢不旁委。
峻业肇权舆,建树鲜凭恃。已逾杖国年,精神迈强仕。
晚节茂松柏,春和融杖履。自谓老更痴,戏与苏髯比。
仙侣按齐眉,荣阀车生耳。绕膝罗英才,我最阿戎喜。
家乘手编纂,寒暑忘三徙。恂恂抱虚中,校雠属吾子。
驽骀逐骅骝,颇恐不自揣。筹策互交咨,不弃刍荛鄙。
愿言缔知心,永景侨虎轨。愧我蒲柳衰,羡君得杞梓。
隆隆正未艾,眉梨孴庞祉。哦诗述今昔,聊以志仰止。
幽人素嘉遁,励节抱贞独。
冬候喜久和,言旋课樵牧。
嚣尘顿斯涤,冲漠久常足。
雪?翳层云,风崖峭孤木。
初梅含众芳,涸沼沁寒绿。
开轩理遗帙,然薪续明烛。
自悲世网婴,息倦谢羁束。
强涉川途艰,荒径凋松菊。
幸蒙休明眷,往吝鉴披腹。
孰志后簪裾,惟怀友麋鹿。
矧兹氛祲驰,轇輵迭摧踀。
志士耻轩途,污隆岂藩触。
愿谐冥寂徒,洗耳临涧曲。
非乏解牛硎,惭媚忘羊逐。
席温勾漏松,棹伫山阴竹。
永托岁寒期,冰霜靡萎馥。
玄阴未改春,流景遽何速。
悟幻信若浮,虚中了无欲。
鄙哉鳣鲔趋,腥腐甘驱促。
千载付空言,浩歌还浚谷。